仿佛舒音根本没有针对过他，温厚德永远有一种置身事外的乐观。
然而此时的温厚德并没有显露出半分不快，胖胖的身子向后一倚，像往常一样爽朗地笑：“大家都多努力，多向咱们韩总学习哈哈哈哈。”
袁熙知道温厚德远不如韩望得宠，暗地里更是没少被舒音羞辱过。现在还能这样淡定，惊叹他内心强大的情绪管理能力。
话说得露骨难听，大家自动看向缄默的温厚德，知道舒音这是变着法地骂他。
小插曲一过，众人继续开会。
舒音瞥了瞥一言不发的温厚德，讥笑道：“关键时刻还是老韩堪当重任，不像别的人，占着茅坑不拉屎，成天装什么大头蒜。”
温厚德重新投入精力，认真地审阅资料，全然不把别人的目光放在眼里。其他人的报告声断断续续穿进耳朵，温厚德这才偷偷看了韩望一眼，目光警惕。MC项目如今已是烫手山芋，谁接手谁担责，连他都不敢保证百分百拿下，不知道韩望这次怎么这么积极。
桌间无人敢再吱声。韩望打破尴尬，笑着摆手：“制酒厂的大单不能怠慢，我看MC就不用周总监来跟了，我亲自来盯吧。这件事是齐总交代的，也得显出咱们的重视。”
必定是有所图谋，一向趋利避害的韩望才会主动接下这份重任。
张辛吓得立刻闭嘴，脸色煞白。
但他到底在图谋什么呢？温厚德眯了眯眼，暗自感到蹊跷。
舒音白了张辛一眼，嫌她话多：“什么叫我的事情？这是公司的事，乱扯什么关系？我和总监说话，有你插嘴的份儿？”
上午十点，韩望开车带着宋宜珊、张辛以及袁熙到达MC公司。
副主管张辛赶在两人之前开口笑道：“周总监为了这个项目一直加班，这几天特别辛苦，舒总的事情我们不敢怠慢。”
按照流程，几人被引入会议室大厅。即便是白天，MC仍旧灯火通明，白色玻璃灯珠整齐地镶嵌在天花板，室内一片洁净明亮。演讲台铺着棕色地毯，大屏幕上显示着准备好的幻灯片，几家广告公司分别安排在会议室不同区域，在助理的引导下一一就坐。
她嘱咐周益勤和池雨：“你们两个也多上心，丢了MC这单，可有得喝一壶。”
韩望、袁熙、宋宜珊与张辛坐在第五排角落。按照顺序，他们最后一个上台展示广告提案，届时会由一直负责此事的宋宜珊进行演讲。
舒音这才瞅了袁熙和宋宜珊一眼，只是转瞬就将目光收了回来。那是不屑的目光。
众人落座片刻，MC商务总监米兰达推门进场。
池雨一双吊梢眉挑了挑：“之前都是主管宋宜珊负责和MC接触，这次还是由她来。”
米兰达四十多岁，气场极强，踩着六公分高跟鞋径直上台。她扫视整个会议室，通过话筒将成熟优雅的声音传遍每一个角落。
周益勤清咳一声，礼貌地回：“袁熙的把控能力很强，后续会由主管张辛和副主管袁熙一起跟进。”
“欢迎大家。希望在后面的提案中，每一家公司都能拿出更多的时间介绍创意，重点展示自己的特色。”她顿了顿，体面地笑，“尽量减少对报价的解释，我们会进行综合评分。”
她鲜少给予肯定，接着质问道：“明天去MC比稿，你们两个组都由谁负责？”
米兰达挽着高高的发髻，身穿精致套装，艳丽口红掌控全场。即使隔得远，袁熙仍能感受到她的自信与强势，心想她并不是一个好糊弄的人。
舒音面色稍稍舒缓，又看向周益勤和池雨：“之前客户brief（简报）给到我们，之后又开了briefing会议，你们做的还不错。不过谁也别放松，毕竟是长期合作对象，这点没做好你们就不要在这行混了。”
第一家广告公司很快上台，一帧帧切换幻灯片展示他们的提案。
“MC总监米兰达是我老熟人，舒总放心，多少还是有些情分在。”
这时韩望偷偷拿出手机，给米兰达发送了一条信息。
语气不容置疑，每个人的脸都蒙着一层霜，唯独韩望在笑。
之后第一家广告公司展示完毕，第二家广告公司上台演讲。
没人在意末尾发生了什么，桌首舒音率先出声：“今天开会的目的就是为了提醒你们，务必给我拿下MC这个客户！”
袁熙想起韩望对舒音说他和米兰达熟识的那些话，笃定他在撒谎。倘若真是熟识，又何必在这样的场合发信息，应该早在入场之前就见面了。更何况米兰达自从入场之后，一眼都没多瞧过韩望。
恰在这时，宋宜珊提了口气，轻微“嗯”了一声，眼睛里像进了沙子，止不住地眨。后来袁熙才看懂这个表情的含义，那是拼命忍住、拼命克制自己不爆发的动作。
果不其然，直到第二家广告公司讲完下台，米兰达都没有给韩望任何回复。
袁熙想起多年前舒音对父亲做的种种，指甲暗暗攥进掌心。
上午时间只够两家广告公司演示，下午剩余四家继续。等轮到宋宜珊上台时，已经过了四点钟。
袁熙一个小小的副主管，隔着整张桌子将目光定格在舒音身上。两人的距离就像隔着一条银河，她根本没有资格与舒音平等的对话。而于舒音看来，长桌末尾的那些人也同样不值一提，在她的世界里，长桌上的任何一个人都无异于自己动一动手指就能碾死的蚂蚁。
韩望从中午就消失了，下午四点一刻才重新坐回凳子上。袁熙见他脸上多了几分笑意，猜不出他去了哪，因为米兰达下午一直在会议室中，丝毫没有出去过。
韩望前方即是大营销部经理舒音。她坐在U型桌首，穿一件优雅吸睛魅力红裙，化了极浓的职业妆，有意遮盖住年龄在她脸上留下的痕迹。红裙袅娜，一向强势的气场也添了三分妩媚姿色，任谁也看得出，舒音心情不错。
宋宜珊大方上台，将之前广告部做好的提案通过幻灯片详细演示。声音悠扬、思路清晰，疲惫的众人原本已经神游在外，听到她说话，立刻又凝起神。只有米兰达全程无动于衷，她对任何一家广告公司的提案都是这个表情。
袁熙坐在长桌最末尾，目光在几个人之间逡巡。她首先望向对面的宋宜珊学姐，文静优雅的学姐一向稳重，就算坐在末尾也没有半分趋奉的样子。宋宜珊上首坐着池雨，如今企划部总监，职级与周益勤相等，出版部覆没之后最大受益人莫过于她。袁熙暗暗揣度，池雨能有今天，又何尝不是得益于坐在她上首的副总经理韩望呢。
袁熙对众瑞展示的广告效果并不担心，从上午到现在她研究了每一家广告公司的优劣，就创意而言，众瑞明显占优势。然而劣势也很明显，报价偏高，想必这也是众瑞一直以来没有信心的原因。
大营销部办公室，室内只摆着一张长白方桌，方桌外围了八把椅子，分别坐着舒音、韩望、温厚德、池雨、周益勤、宋宜珊、张辛、袁熙。
就在宋宜珊演讲完毕时，身侧的韩望快速看了一眼袁熙。那眼神意味深长又转瞬消失，如果袁熙对韩望不留心，还以为刚刚是个错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