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熙将自己在广告部几个月的见闻告诉宋宜珊，相应的，宋宜珊也和袁熙说了不少企划部的私事。自从池雨当上了企划部的总监，部门每个人都是惶恐度日，生怕哪天池雨找茬，生吞活剥了她们。如今调岗的邮件发下来，部门里的人都争着要去公关部。
袁熙心疼她，令她多多休息。宋宜珊却苦笑连连，为了赶进度只能不停加班，身在职场又能有什么办法。
临走时，袁熙让宋宜珊发她一份企划部人员申请调岗的名单。宋宜珊担忧名单不全，毕竟邮件刚刚下发，后续人员怕还有补报，袁熙却不在意，她只需要目前的申请单就可以。
学姐宋宜珊出差回来，将袁熙喊来企划部一起用下午茶。两人几个月没见，宋宜珊神态疲倦，黑眼圈裹着一双布满红丝的眼睛，像一下子老了几岁。
宋宜珊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袁熙打开快速通道专用门，步入24楼。
刚从企划部下来，袁熙便在拐角看到张辛和程琪的身影。
这封邮件，率先打动了二部门主管张辛。
似乎她们两人也是刚刚碰到，彼此寒暄几句后，张辛就把程琪拉到一边，言笑晏晏地说着一些话。
“自齐总上任以来，为尽力抹平前任CEO慕谦的不良影响，众瑞正经历前所未有的危机，后续将由公关部作为唯一通道对外连接，宣传众瑞所有改革事宜。”在这封意义重大的邮件中，齐总鼓励大家主动调岗，欢迎大家到新的部门开拓新的事业。
程琪的脸色由惊愕慢慢转为欣喜。
公司要在大营销部之外成立一个新部门——公关宣传部。
等袁熙回到14楼工位，打开自己的私人邮箱时，赫然发现宋宜珊的名单已经发了过来。
与此同时，惊蛰到来的那天，众瑞从年前就开始筹划的岗位变动与人事计划彻底成熟，变成了一封措辞严谨又充满诱惑力的邮件，发给了包括运营部、广告部、市场部、企划部等在内的所有员工。
企划部申请调到公关部的人员名单，第一个名字便是：一部主管“王琪”。
程琪脑子里不断循环着骂她的几个字：不要脸，不要脸，不要脸……
顾苏苏乘电梯从60楼降到33楼，秘书黄柔煮的咖啡的香气还留在她的衣角。顾苏苏一贯和黄柔要好，即便她不喜欢喝咖啡，看在黄柔的面子上也得抿几口。如今黄柔是齐总的首席秘书，于公于私，她都不愿意有所得罪。
孟梦已经驯从，谁能想按下葫芦浮起瓢，一场当众对程琪的讨伐却不受控制，愈演愈烈。
就在顾苏苏出门时，黄柔专门附耳和顾苏苏说：齐总很生气。
心理咨询之后，袁熙近几日精神都不太好。办公室气氛也不佳，程琪制服了孟梦，原以为大家都会顺从听话，没想到换来的则是更多人私下对她的不满和愤懑。周益勤总监知晓后，在办公室足足批评了程琪三个小时，而当程琪耷拉着头出来时，恰好听到角落里其他部门员工对她的嘲讽：真把自己当老大了，她算个什么东西啊？谁去她部门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这么对自己员工，真是不要脸。
生气，代表着一级警告。是黄柔能给顾苏苏的最大提醒。
汉州的春天到了。柳树梢和杨树梢竞相展现春日的生机，长街一脉新绿。早樱开了一树，粉红花瓣像雾气一般飘散在城市中。白玉兰如片片薄玉挂在枝头，而园区里丁香花则刚开始开花散叶，远远都能闻到一股清香。
顾苏苏进入33楼办公室，拉上窗帘，坐在自己的扶手椅里闭了闭眼。随后她拿起电话，播了内线喊黎宁进来。
李唯西很平静地告诉余归晚：“以后还要来。”
一身正装的黎宁还没站稳，顾苏苏机关枪一样地开口：“间谍！公司间谍还没查到！废物，一群废物！就在前一阵，齐总派人查了所有高管，结果一无所获，事实证明商业间谍不在高层。那么，间谍就锁定在了另一个群体，那就是你们实习生！”
倘若她看到了，她就会知道如今的自己正经历怎样的煎熬。这种煎熬不是别人给她的，是她给自己的。
急速说出口的每一个字都噗噗噗地打在黎宁身上。
打开咨询室的门时，袁熙正低头喝水，没有发现李唯西与余归晚的眼神交流。
黎宁双目圆瞪，嘴巴紧紧抿着。
满额头都是汗。
“约翰BOSS向齐总施压，一天查不到商业间谍，众瑞就一天不得安宁！”顾苏苏紧握扶手，目光攥着黎宁，“你和袁熙是一起入职的吧？对她什么看法？”
之后她就醒了。
语气冷冽，根本不容黎宁思考。
她被烤炙着，而她的大脑正清晰明确地告诉她：刚刚的你回答有误。你在撒谎。
“能力很强。”黎宁站在她对面，试探地问，“您不是已经验证过她了吗？”
就在她回答之后，她觉得自己像被泡在了热水里，浑身燥热，呼吸难耐，又像被架在了干柴之上，脚下是熊熊而起的烈火。
当时在博物馆，顾苏苏亲自验证了袁熙和余归晚的关系，事后还嘱咐她对谁都不要说。
她太善于隐藏了，几乎脱口而出：“没有。”
顾苏苏拉开抽屉拿出一张照片，上面是明媚而又危险的画面：优艺教育总裁CEO单手揽着袁熙。
“你有仇恨的人吗？”
只要这张照片存在，袁熙就可以随时被辞退。
在一片寂静的荒野中，他清澈温柔的声音在她的世界中响起。
不啻一道惊雷在小小的办公室炸开。
在李唯西医生打响指之前，问了一个对她来说几乎致命的问题。正是这个问题让她浑身战栗，大脑如过电流般难以忍受。
黎宁尽力维持着面色，等待顾苏苏开口。
诸如此类的问题，每一个回答她都记得。
果然，扶手椅上的声音直击而来。
……
“从今天开始，你专门盯着袁熙。她的一举一动都要和我报告，每一天都要报告！”
“很深。”
黎宁抬了抬脖子，似乎在确认这句话的意义。也就是在此时，黎宁恍然明白顾苏苏的目的，她既是在验证袁熙，也是在验证自己。
“对哥哥的印象还深吗？”
等到办公室的空气快要凝固的时候，黎宁什么都没说，点了点头。
她说：“昨天。”
她平静地转身离开。
李唯西又问她：“最后一次梦到母亲是什么时候？”
33楼人力总监办公室重新恢复静寂。顾苏苏眼望着虚空，极轻地说了句：“出来吧。”
她说：“很想。”
资料柜后面，慢慢闪出一道娇小的身子。
她记得李唯西问她：“你想念你的父母吗？”
顾苏苏看都没看她：“都听见了？”
奇怪的是，催眠过程并不像她在影视剧中看到的样子。李医生做催眠时问她的所有问题，她都记得。
娇小的人弓身臣服着：“袁熙一定有问题。”
袁熙记得，刚刚李唯西医生为她做了一次催眠。
顾苏苏这才瞥她一眼：“但愿你说得没错，否则我就无法交差了。”
李唯西走近办公桌，递给她一杯温水。
娇小的人浅笑：“如果黎宁没说实话，顾总一样可以交差。”
袁熙醒来时看到窗帘已经被拉开，穿一身白大褂的李唯西站在窗前，正一瞬不瞬地盯着她。她额头上渗出一些细密的汗珠，因为情绪过于激动，在醒来的一刹那大口吸了口气。
顾苏苏心里咯噔一声，不知怎的，这句话恰好刺进她心口。
心理咨询室二部。
她刚刚这么做，当然是要黎宁和袁熙互相残杀，哪个人没说实话，哪个人就势必有问题。但是黎宁怎么说也是她亲手提拔上来的人，如今要眼睁睁看着黎宁踏进陷阱，她多少有些不舍得。
汉州京大医院心理科。
想到这，顾苏苏心底冲着娇小的身影翻了个白眼。能想出这么个主意给她，眼前的人真是又阴毒又下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