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扬头，回视楼小菁：“这些事你听谁说的？”
袁熙乍然想起和祝同见面的那天晚上。当日连祝同都怀疑是她将详细资料传给了宗司，更何况广告部的同事呢。原来诗非埋了陷阱在这等着自己。
楼小菁不屑：“整个广告部的人都知道，你封不住每一个人的嘴吧？”
“有证据你早就滚蛋了。”楼小菁尖笑了几声，圆脸上挑起一双细眉，“人在做，天在看。诗非现在腿还瘸着呢，她手下的作者宗司不仅骂了她还骂了众瑞，让她声名扫地。而你又有什么损失？你敢说不是你做的？这件事最大受益人就是你！”
且不说瞒印稿费的数据诗非、池雨都拿得到，就算知道袁熙进过祝同办公室，又怎么能证明是她泄露了资料？没有证据，却有流言，初入广告部就迎来部门同事的嘲讽，袁熙还真要好好感谢某人所做的努力。
袁熙不动声色地站在原地，记忆迅速回溯。偷拍作者稿费，联系记者曝光的事只有陈静与翟羽佳知道，陈静已然离职，而此事又涉及翟羽佳，不可能出卖她。想到这儿，袁熙对着楼小菁笑了笑：“没有证据的事情最好不要乱说。”
然而流言最大的狡猾之处正如楼小菁所说，根本无从查起由谁散布，更堵不住这悠悠众人之口。
楼小菁阴恻恻地笑：“别装了，大家都知道了。出版部垮掉之前你就被辞退，祝同根本瞧不上你。有动机做这件事的人只有你。”
袁熙看着楼小菁略微发胖的下巴和她笑起来两腮鼓起的肉，平静道：“这种没有影子的话，我不希望听到第二次。”
袁熙有一瞬心惊，面色却没有变化：“我没有。”
“啧啧，真把自己当个人物。”楼小菁冷哼，甩给她一个大大的白眼，“我倒要好好瞧瞧你这种人能在广告部待几天！”
袁熙见两人脸色不好，更加奇怪发生了什么。就在这时，一部副主管楼小菁穿着细高跟鞋走近袁熙，劈头盖脸地问她：“是你出卖了出版部？”
连怯懦的何见月都忍不住要反驳，却被袁熙一把拦住。楼小菁转身走远，袁熙这才松开她的胳膊。
连翟羽佳都一并跑过来，气喘吁吁地看向她们，声音不觉大了几分：“传得整个广告部都知道了。”
何见月着急：“出版部故意拖欠作者稿费，垮掉也是活该。但是这事儿也轮不到楼小菁在这刁难，她一个副主管，凭什么要因为一句流言来为难自己人啊！”
袁熙迷茫：“听说什么？”
“自己人……”袁熙勾唇苦笑，看着自己拿的工牌，“因为我也是副主管呀。”
“这个就是。”何见月一把扯住袁熙，刻意压低声音，“你听说了吗？”
何见月怔怔定在原地，这才明白楼小菁前来嘲讽的原因。出版部垮掉之后，编辑部的两个副主管分派到广告部顺应就变成了广告部副主管，分工虽不同职称却相同，与原有的副主管平起平坐。
袁熙好奇：“这么早？选座位了吗？”
袁熙看着楼小菁骄横的背影，轻声道：“广告一部职位架构原本是一位主管一位副主管，无意外的话楼小菁是升职第一顺位。而现在我来了，立刻成了她的竞争对手。”
由于刚入职广告部的缘故，出版部遗留下来的人员需要重新分配工位，袁熙领了副主管的牌子正想瞧瞧办公室的格局，何见月忽然朝她跑来。
身侧的翟羽佳心知不祥：“前途凶险。”
甫一进入格子间便见最前方有两个独立办公室，分别属于程琪和张辛。紧挨着办公室的工位大而阔，摆着绿植与设计海报，明显是副主管的位置。其余一部和二部所有成员则共享整个办公间，一部和二部只隔着窄窄一条通道。
袁熙安抚似的回应：“流言嘛，不足为惧。”
门口恰好碰到薛磊，照面点头，薛磊作为14楼唯一的男士，倒变成了国宝一样的存在。出版部解散之后，袁熙、翟羽佳、孟梦、薛磊以及何见月被分到了广告一部，而丛璐、诗非分到了广告二部，由此也可看出谁私下动过关系求过人。毕竟二部比一部有前途，能拜庙门的早就拜了庙门。
“真的吗？”何见月反而更加担心，“可有的人会利用流言摧毁你。”
整个楼层几乎全是女人，听起来就让人胆战心惊。
流言确实是最好的武器，不用经手就能给人一个莫须有的罪名，袁熙何尝不知道这招用得狠毒。
更让袁熙印象深刻的是，黎宁说广告部除了周益勤和薛磊之外全是女人，这里简直就是一个大型女子天团。
翟羽佳看袁熙脸色不好，问道：“你要反击吗？”
广告部承包了众瑞14楼，通透的办公间、茶水间与休息室连为一体，头顶晶灯璀璨长年不灭，只看装修就比1楼的出版部阔绰不少。楼层的上升同时代表了阶层的上升，袁熙感叹整个众瑞在这上面花的心思不可谓不精细。
广告一部里的空气有些闷，呼吸的不适感愈来愈重。
电梯叮的一声停到数字14，袁熙回神，下了电梯。
袁熙摇了摇头，声音冷冽：“对付流言最好的办法，就是闭嘴。”
袁熙认得程琪，在实习期间广告出事时她就看出程琪是一个脾气暴躁、严重情绪化的女人，同时，资料显示二部主管张辛是一位刚柔并济、能说会道的女人，由此可以判断张辛应该更得广告部总监赏识。而广告部总监周益勤则又是另外一个神话，据说相貌出众，身材极好，除了文质彬彬之外还十分健谈，年纪虽有四十，却是整个大营销部的男神。
顾苏苏哒哒的高跟鞋声走近，一双目犹如火焰。袁熙看她离自己越来越近，猜出她肯定也听到了流言。
广告部一分为二，一部主管程琪，二部主管张辛，两人各司其职，各尽其责，各有所长，激烈交锋。袁熙进入大厦按了电梯按钮，看到数字时微微分神，继续回忆黎宁给自己的资料内容。
顾苏苏拿着位置图啪的一声放到桌子，语气不善：“副主管，想好坐哪里了吗？”
众瑞大厦广告总部。
袁熙直视顾苏苏：“副主管一般都坐在哪？”
冬日没有阳光的时候，整个天色昏沉阴暗，冷得让人发抖。
顾苏苏努嘴，望着楼小菁的工位道：“你和诗非是调过来的，没有专属的副主管工位。目前小楼那边有个小隔间，可以当做你的独立办公室，或者……”她回过头，意味深长地笑，“就和这些员工一样，在办公室随便选个工位就行了。”
“是，向上爬。”她攥紧杯子，声音沉稳又坚定，“我要升职，我一定要。”
明显有些瞧不起袁熙，似乎副主管如同鸡肋一般，最终变成了和普通员工一样的待遇。
黎宁心惊地重复：“向上爬？”
袁熙望了望独立的办公室，陈设虽然朴素，但是与偌大的办公室通间和女同事们吵杂的环境相比着实好太多。
袁熙再次将空杯倒满，浅浅地抿了一口：“向上爬。”
顾苏苏看出袁熙的表情变化，知道她要选独立办公室了，也不废话转身就走。
黎宁轻“嗯”了一声，有些不放心，试探性地问：“熙熙，你要这些东西做什么呢？”
“顾总，我还没选。”袁熙喊住她。
“对。”袁熙很肯定地回答，“明天是入职广告部的第一天，我需要广告部所有同事的履历。包括过往简历、在职年限以及升职次数，总之个人档案越详细越好。”
顾苏苏回身，不耐烦地皱着眉，流程一样问：“不是选好了吗？”
黎宁有些不明白：“人事资料？”
袁熙看向广告一部和二部的过道，指着过道正中的位置说道：“我坐那里。二部诗非的身后。”
黎宁本想问问今天的事情，却被袁熙岔开，柔声说了另外一件事：“我需要广告一部所有成员的人事资料。”
顾苏苏随着她手指望去，发现诗非的工位正好安排在二部门之首，和楼小菁的类似，有极宽阔的办公桌和装饰极好的办公环境。然而她身后的位置恰好是一部门末尾，不入流，不显眼，办公桌小得只能放下一台电脑，天花板上方的晶灯还灭了半个，别说是副主管，连普通员工都不愿意坐那。
月夜朦胧，窗外传来几声猫叫，微弱遥远。
顾苏苏对上袁熙一双极认真的眼睛，察觉她没有开玩笑。然而就是这样一句话让顾苏苏展眉，火焰般的目光迅速冷却。她开始知道，袁熙一点都不简单。
夜里回到家，袁熙已是筋疲力尽。跑到阳台倒满纯白液体仰头喝尽，这才掏出电话打给黎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