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中顾苏苏呼吸停滞，指甲狠狠攥在掌心。一句话直接打消她所有的怀疑，甚至在不动声色间就消弭了方才的被动，反而将矛头指向她！
他淡淡出声：“我和你也早就认识。”
顾苏苏心口破开一个洞。她从没见过余归晚如此凉薄的样子，认识他六年，从没有过。
他掏出一支烟，抬头望了一眼廊角，凉风簌簌扑来。
余归晚丢下顾苏苏径自返回博物馆，却在中途意外碰到一个眉目清秀的姑娘。
余归晚冷光睨她，发现顾苏苏自从去了众瑞之后俨然换成了另外一个人。
她怀中抱着相机，看起来有些慌张，默默站在博物馆后门等他。
顾苏苏气得唇角剧烈抖动：“你和她早就认识！”
“您是和袁熙认识吗？”
余归晚惊讶她的逻辑，凛冽一笑：“仅凭见面就判定是商业间谍，你哪里来的底气。”
声音虽小却不怯懦，带着一分从容。
顾苏苏冷笑：“出版部的事情你有没有参与？袁熙是不是商业间谍？”
余归晚点头。
余归晚右手有些不期然的痛，浅浅皱眉：“我想和你无关。”
她指了指自己的相机：“这里面有你和袁熙的照片。顾总让我拍的。”
顾苏苏一身长裤，穿五公分的高跟鞋，腰身利落，抬高视线：“袁熙和你什么关系？”
说完后立刻跑向顾苏苏。
长卷发为她强势而又挑衅的美增加了几分柔和，衬托着她的脸型小如鹅蛋，明艳无暇。然而近在咫尺的卷发却令余归晚避之不及，连带着她身上特有的香水味都一并让他不适。
余归晚顿在原地，蓦地想到自己遗漏了某个细节。
博物馆回廊，阳光透过玻璃窗倾泻在顾苏苏身上。
即便没有给顾苏苏任何自己与袁熙相识的确认，但凭借一点点怀疑，顾苏苏就可以用一百种方法对付袁熙。
愧疚中仿佛又生出几分欢喜袭遍全身。
他呼吸微紧，旋即进入博物馆。
袁熙怔在原地，恍觉四周都没了声音，呆呆地看着云白的嘴唇一张一合，不停说着那天的细节。记忆回溯，顾苏苏的脸和余归晚再也联系不起来，原来所有的一切都是她的误会。
顾苏苏和黎宁紧随而至。
“你这个无情的女人，只会欺负归晚，唉。”
袁熙与云白停在原地，四周人群吵嚷，几个人如一出默剧久久不动。
“后来他倒是先回来了，只是脸色难堪，也不让我给你打电话。”
袁熙看到黎宁的惊诧，黎宁看到袁熙的担忧，云白见到余归晚的忐忑以及顾苏苏对袁熙的敌意全部被圈在了同一个画框中。博物馆熙来攘往，文倚墨教授的声音和其他参观者的声音纷杂入耳，与这里仿佛两个世界。
云白紧接着道：“归晚进手术室之前看天气预报说有暴雨，刚打完止痛针就下床大跑，一直跑到京大医院找你。你不是害怕暴雨吗？归晚那天痛死了，可是他忍着剧痛也要见你，我追都追不上。”
袁熙和余归晚四目相汇，得知真相的她唇角浮着笑，眼底温柔。
袁熙心跳如鼓，发现两人关于那天的记忆截然不同。
余归晚徐徐走向袁熙。而后，他紧紧地握住了她的手。
云白忽然忿忿：“自从归晚和你去了趟淮城，右手彻底废了。那天中午病情复发，只能临时安排动手术，他这才给你打电话说去不了。和顾苏苏有什么关系？”
十指相扣。
“是。”
视线看向顾苏苏：“我喜欢袁熙。”
云白皱眉，眼睛虚空：“你是说归晚和李唯西医生见面的那天？下了一场暴雨？”
顾苏苏脸色煞白。即便他的声音很小，小到几乎要湮没到周遭人声中，可她还是一字不漏地听进心里。
“这么肯定吗？”袁熙见他说得笃定，更加好奇，“那天我和归晚约好去心理科，结果顾苏苏一个电话就把归晚喊走了，这样的关系怎么会是前老板和雇员的关系呢？”
她凝神瞪着袁熙，背后如有万丈火焰喷发。众瑞教育与优艺教育是竞争对手，袁熙怎么敢私自和余归晚谈感情？！
云白不可思议地笑：“怎么可能！归晚不可能喜欢她。”
顾苏苏盯着袁熙，咬牙切齿：“我等你的回答。”
“这个我知道。”袁熙抿唇，思索再三，“除此之外，归晚和顾苏苏是恋人吗？”
等待，意味着机会。云白暗暗提着一口气，不知道袁熙会说什么。
“顾苏苏之前是优艺教育的人力总监。”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袁熙立在原地，眼睛里闪着碎钻般的光泽。她的掌心紧紧被他握住，深情，用力。那是一双干燥又清凉的手，指尾处有薄茧，现在正不透缝隙地包裹住她的手指，贴着她粉嫩的皮肤。他们离的那么近，近到让袁熙身体微微颤栗，一股热流从心尖窜到头顶。
“说什么？”
顾苏苏逼视袁熙，她已经做好辞退袁熙的准备。
“关系？”云白惊诧她竟然不知道，“归晚没和你说吗？”
然而就在此时，袁熙慢慢地、慢慢地松开了余归晚的手。
袁熙明白他的顾虑，向他求证：“归晚和顾苏苏……到底是什么关系？”
余归晚掌心中的温热陡地留在半空。
云白唇角一松，再次换成慵懒的表情，转头看余归晚消失的方向：“你刚刚搞掉了众瑞出版部，本来想好好庆祝一下呢，谁知还没喘口气就来了新危机。”
原本压抑又紧张的空气瞬间坍塌。
她知道不宜再提他的痛处，宽容地笑笑：“谢谢你阻止我。”
顾苏苏闭了闭眼，她得到了袁熙的答案。
袁熙见他神色如常，不再像刚刚那样震怒，有些纳罕。被遮盖的字到底是什么，以至于让他有那么大的反应？
如释重负一般，平静地吩咐黎宁：“我们回去。”
云白悻悻，向袁熙抱歉：“刚才……我没控制住自己。”
博物馆内，袁熙看着余归晚默然垂下的手，喉咙不停地滚动，却始终说不出一个字。
博物馆人潮涌动，而画展前的一小块地方冷得犹如冰窟。
而余归晚只是对着她浅浅一笑，仿佛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
袁熙明白余归晚是在给她提醒：被众瑞人力总监发现他们认识，并不是一件好事。
可袁熙分明感受到，那笑意里一片哀凉。
余归晚未说话，低头看了一眼袁熙，这才随顾苏苏向里走。
云白眯了眯眼睛，了然明悟余归晚的目的。
顾苏苏逼近余归晚，低低出声：“我有事问你！”
他在保护她。
余归晚浅浅松开袁熙，长指微蜷。
顾苏苏发现袁熙和余归晚认识，势必不会放过袁熙，但是如果全程都是余归晚一厢情愿呢？从余归晚宣布他喜欢袁熙的那一刻起，顾苏苏便知道袁熙不可能是商业间谍。隐秘的商业间谍不会这样堂而皇之地出现在博物馆，她太了解余归晚了，越是了解越是笃定。
袁熙察觉到顾苏苏的愤怒，她的目光一直逡巡在余归晚身上，根本没把自己放在眼里。
云白默默叹了口气，虽然解除了袁熙的嫌疑，但是刚刚余归晚无异于引火自焚。
余归晚皱眉，意识到今天不同寻常。原本要见袁熙的计划全盘打乱，这是一道极危险的讯号。
袁熙放下了余归晚的手，就是在向顾苏苏表明：自今日之后，她不会再和余归晚有半分联系。
周围被一层浓厚的浆液包裹，密得透不过气。
他偷瞄袁熙。即便知道了归晚见她的真相，她却仍能毫不犹豫地和他断绝，这世上真是找不到比她更心狠的人了。
她扬头盯着余归晚，气息滚烫，眼睛里烧着一块炭。
余归晚站在原地，他身后就是那幅烟火盛开的画，月夜下一派磅礴热闹。原本是想和她好好介绍这幅画的由来，看来没有机会了。
云白对上余归晚冷冷的眼神，立刻收手。然而下一秒，顾苏苏直接闯了进来。
袁熙长睫不停抖动，只觉得手上空空，似乎失去了一件极为重要的东西。
来不及反应，余归晚须臾间抽身下台，一把将袁熙拉进怀里。
余归晚带着云白离开，袁熙懵怔地如被凉水浸过。她努力回忆着刚刚放手的一瞬间，却怎么都记不起来他的表情。
媒体采访刚刚结束，余归晚立刻寻找袁熙的影子。看到她和云白站在一起，刚想松口气，却见云白扬手便将袁熙甩出去。
明明才解开上一次的误会，却不想这次竟成了两人的诀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