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未说完已是潸然泪下，齐占海第三次鞠躬，长达一分钟的歉意、拜托和致谢让所有众瑞员工无不动容。堂堂总裁在事件发生之后没有随意指责下属，也没有动用任何公共关系，留给大家的只有句句道歉与殷殷寄托，没有人不为自己拥有这样的领导而感到庆幸。
“众瑞以后的路还很长，虽然现在有些艰难，但是我相信人定胜天。能与诸位同舟共济是我齐占海之幸，今后我会更加严格要求我自己，让大家因为是众瑞一份子而感到自豪，感到骄傲，感到荣耀。现在很难，未来也很难，但我相信这种困难难不倒众瑞，更难不倒在座的每一个人！未来的众瑞，我在这就拜托大家了。”
袁熙静静地盯着舞台中央，在这一刻她从齐占海身上看到了自己父亲曾经的影子。当年工厂衰败，父亲就是开了这样的大会三拜众人诚挚恳求，所有人才没有走。
印制部都没了，她那一点把柄如烟云般消散。袁熙一边鼓掌一边晃神，直到齐占海的话再次传来。
跟着父亲干了那么多年，如今到了父亲的年纪，齐占海更像父亲了。
袁熙点头。自从出版部解散之后编辑们几乎都被分到了广告部，只有池雨手眼通天不降反升，一跃成为整个企划部的领导，不知暗中走了多少关系拜了多少庙门，能力确实不可小觑。
听未过世前的母亲说，在父亲跳楼的时候齐占海曾经不可控地大哭一场，跑到债主面前绝食希望他们放过工厂。袁熙看着仍在弓身的齐占海心头发酸，假若他知道了舒音当年害死自己父亲的真相，又该如何呢？
盛景明下意识眯眸：“成了大营销部副总韩望的手下。”
大会散后，顾苏苏第一时间赶往33楼。她看着陌生人给她的短信，浑身汗毛倒竖。
袁熙叹了一声，带着一丝忧色：“我被分到了广告一部，她在二部。池雨更厉害，直接坐上了企划部总监的位置。”
一把推开人力总监办公室的门，那人已经站在窗前等她。
盛景明莞尔：“这种人精还是算了。”
顾苏苏低了低头，看着这个比自己矮半截的人道：“把你知道的全部告诉我。”
袁熙望了望他，在潮水般的掌声中浅笑：“你想收她？”
来人微微一笑，乖顺地站在桌角：“我们公司有内鬼。”
盛景明一边鼓掌一边向袁熙侧身：“诗非和你分到同一部门了吗？”
顾苏苏眉心紧皱，这个她当然知道。她盯着那个人，目光灼灼：“你发现了什么？”
阶梯座椅上的袁熙更是触动，念起小时候齐占海常常牵着她的小手去爸爸的办公室，不觉已过去这么多年了。
来人并不着急，摸着办公桌上面的一盆绿植轻悠悠道：“顾总，您知道余归晚要参加博物馆的一个受捐仪式吗？”
说罢再次鞠躬，众人又是一惊，看着面前这位年过五十的总裁只觉得亲近亲切。
气氛一时紧绷。顾苏苏走近，似一头母豹子：“新闻上的东西，就不必你来告诉我了。”
起身时他微微整理西装边角，透过话筒继续说道：“众瑞发展变慢了，但是绝不等于没有发展。前任CEO慕谦留下了一个烂摊子，等待我们的是百废待兴，是齐心协力，是同心同德。在此，我向大家表示感谢，感谢你们每一个人为众瑞贡献的力量。”
“当然当然。”来人不断点头，在微笑中抛出诱饵，“不妨去博物馆看看。”
全体人员皆是一愣，掌声很快在阶梯礼堂中响起。
顾苏苏心口猛跳：“你是说有咱们公司的人参加？”
齐占海面容沉肃，面向全体员工缓缓鞠躬，身子最终弯成直角，表达着他的愧疚和羞惭。
“没错。”
“自从我接手众瑞以来一直很信任每一位同事，只是没想到个别人竟然瞒着我做了违法的事情，这让我很痛心也很难过。虽然出版部之事已经告一段落，但我必须承认，这件事我要负主要责任，在此我向大家郑重道歉。”
顾苏苏顿了一会儿，不屑一笑：“众瑞那么多人，去趟博物馆也不足为奇。”
话筒将他的声音徐徐传到礼堂的每一个角落。
“去博物馆倒没什么，但是如果和余归晚太熟，情况就大不一样了。”来人回望着她，嘴角一哂，“难道顾总不想知道是谁？”
元旦之后出版部被撤销，众瑞受到各界媒体关注，想采访齐占海的人几乎全被他推了回去。今天站在礼堂中央的他明显有些疲惫，然而不染纤尘的西装与笔直修挺的身姿仍突显着他的威严。
顾苏苏眼眸流转，明白面前的人是在和她谈条件。来人必然知道，有关余归晚的一切在顾苏苏这里都能换千金。
这是袁熙进入众瑞以来，齐占海第一次开全员大会。所有部门的同事全部到齐，广告部与销售部挨得最近，盛景明专门换了位置，与袁熙相邻而坐。而黎宁就在两人斜前方，紧挨着人力总监顾苏苏。行政部风波频起，顾苏苏终于除掉了原主管，升了黎宁做行政部主管，一时立威立信。袁熙默默看着衣着打扮更加成熟的黎宁和疏懒随意的盛景明，第一次觉得开会也很好，至少可以见见这些平常没办法见的朋友。
阳光照在来人身上，投出一块不大的阴影。
回忆中他很少有这样严肃的表情。
顾苏苏扬头，终于接招：“内鬼是谁？”
穹顶上空悬挂一根根LED灯条，开会时通过LED的高速旋转可以实现平面成像，让参会者感觉画面悬浮在空中。类似全息投影这种科技在众瑞并不少见，只是比起恢弘的礼堂，反倒是站在舞台上敛着笑的齐占海让袁熙印象深刻。
来人呼吸平稳，微笑不减。慢慢走到她面前，一字一顿：“广告部，袁熙。”
众瑞礼堂设在大厦第五层，整栋楼层全部打通，变成了一个极为阔朗的礼堂。四周墙壁镶嵌古典花纹，两侧圆柱通直矗立，威肃挺拔。一层层阶梯皆平铺繁花地毯，一排排水晶灯璀璨交映，齐齐照向正前方偌大的舞台。
元旦后的众瑞集团并不平静，通过33层的窗户可以看到广场上迎风猎猎的旗帜，似乎连它都在提醒着每一个人：这里从未改变，一如从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