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安然点点头,依然不是怎么在意的神色。
温景梵实在喜欢她这样的模样,忍不住又亲了亲,见她抗议一般的抬眼看过来,这才低声说道:“做好准备了没有,有件事,要跟你说。”
“那个孩子……没了。就刚才,在医院,救不回来……”
随安然混沌地“嗯”了一声,并未有太大的反应。
他的声音沉沉的,像是提琴一般悦耳。随安然却无心去欣赏,在他话音刚落下的瞬间便觉得整个意识都放空了一般,浑身一僵,一时反应不过来。
温景梵意识到这一点,捏住她的下巴缠缠绵绵地吻了好一会,这才开口说道:“刚才爸打电话过来了。”
温景梵仔细地注意着她的神情,抬手在她的背上轻拍着,一下下安抚。
虽然酒醒了,但分明还是有几分的醉意。要不然放在平日里,她自然做不出这样的举动来。
良久,她才回过神来一般,问道:“那大人呢……平安吗?”
咬完又心疼了,一骨碌爬起来,一头扎进他的怀里撒娇一般地蹭了蹭。
“平安。”
温景梵俯身去看她,手指捏住她的下巴刚要转过她的脑袋来,她已经转过头来不轻不重地咬了他的手指一口,留下个痕迹清晰的牙印。
“平安就好。”她呜咽了一声,刚才那柔情百转的心思也瞬间没了,有些恹恹的:“你说我是不是很坏,听见孩子没有了的时候竟然有几分快意……”
“尊严受损……”她含糊地回答。
“我不敢想象,我都要做妈妈的年纪了。却有一个完全陌生的小孩子以后会叫我姐姐的样子……我已经连续做了好几次这样的噩梦……可是我又觉得自己这样很坏……”
打完见她面色委屈地埋在枕头里的样子,不由又觉得好笑:“又没打疼你。”
说着说着,她便有些词不达意起来。
等温景梵发现她赤着脚后,干脆把人打包塞回被窝里,按着打了一顿。
温景梵低头亲了亲她的额头,捏了捏她的后颈,等她平静下来了,这才说道:“不坏。哪里坏了?我的安然,最好了……”
他异常的沉默让随安然有些不安,故意用光着的脚踩上他的脚背,还微微用力地多踩了几下。
好得他都舍不得看她有半点的难过,看不得她皱眉伤心的样子。
“替你守岁。”他转过身来,把她抱进怀里,眉头却紧锁着,正思忖着应该怎么把随经国刚才说的话转达给她。
随安然闷闷地吐出一口气来,看了他良久:“我都觉得我之前要经历那些都是为了要遇见你……”
随安然睡了一觉之后酒醒了大半,掀开被子赤着脚就过去从他身后抱着他:“怎么还不睡?”
这样想虽然可笑,但也只有这样想,她才觉得一切都不是那么的糟糕。
温景梵接了电话后,便避着安然往窗口走了些,等随经国的话交代完,他这才皱着眉头应了一声,挂断了电话。
她所有的过不去,在他的面前如纸一般脆弱地一撕即碎。
她迷迷糊糊地睁开眼,侧头看过去时,他的侧脸映在灯光下,柔和得有些模糊。
如果不是为了遇见他,她为什么要经历那些?而经历了那些后,又为什么,始终是他来一一抚平?
随经国的电话就是在离新年还有半个小时的时候打开的,动静不大,但依然吵醒了随安然。
新年的钟声遥遥的响起,沉沉的声音,悠远……又漫长。
温景梵答应了替她守岁,虽然也有些困倦,到也没立刻就睡着。就坐在床边,翻着书,偶尔看看她。
新年,来了。
她原本还坚持着数着时间等新年的到来,但没等一会就沉沉地睡了过去。
就在随安然家的不远处,是一处民国时期留下来的钟楼,那大钟前后修了很多次,到如今也算是L市一处象征性的地方。
安歆早早地就去休息了,放完烟火之后,她原本还想在客厅里待着。温景梵怕她冻着,哄着回了房。
随安然打小就很喜欢听钟楼的钟声,那声音低低沉沉的,响起来的时候像是有声音在震颤,连带着空气都悠远地荡漾开来。
而她,就是这画中人。
她总是喜欢这些带着点旧味的东西,总感觉一不留神,时间就会停止一般。
那烟花在夜幕下绽开,那星星点点的火花四溅。入耳的皆是这种繁杂欢喜的声音,映着这整夜都闪光的河流,美得像是一幅画。
小的时候外公外婆还在,她就喜欢搬个小板凳坐在自家的小院子里,有时候会吃着小零嘴,有时候就是干巴巴地坐着。
他偏头吻她,正好她转头去看烟火,那吻落下来只落在她的唇边。
那钟声响起的时候,她便一下下的数,全神贯注的,就怕自己记错了时辰。
那几分娇俏和温柔,落在他的眼底,就像是有只猫爪在他心尖轻轻地挠。
那个时候随经国还是个爱妻顾家的好男人,对她也是格外宠爱,简直就是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就连外公这样不喜他的,对这一点总是觉得分外欣慰。
他这才拉起她往后退开,退到院门口的时候正好点燃烟火。他抬手捂住她的耳朵,她回头看了他一眼,仰头冲着他笑。
那次也是过年,她站在院子里玩仙女棒,钟声响起的时候随经国抱着她举高高。
看着那火光一瞬吞没,呲呲地往前涌去。
她透过那满城的烟火努力地看向钟楼的方向,总觉得有什么东西在心底缓缓停驻着,安宁又美好。
她喃喃地说起这件事的时候,温景梵正在一旁安静地听着,见她点了火却怎么也碰不到信子的时候,握住她的手凑到烟火的引线旁。
可如今……
她从小怕火,但是后来爸爸妈妈离婚之后,每年春节放烟火的事情便是她来做的。
她想着想着便觉得鼻尖有些发酸,又怕被他看见了笑话,就埋在他怀里不说话。
送温景然离开之后,抱了烟火一起去放。
那钟声悠然地飘荡而过,一声一声……整整落了12下。
等安歆洗完碗出来时,随安然已经被温景梵喂了些醒酒汤,清醒了许多。
温景梵这才察觉她情绪起伏得有些大,不敢强硬地抬起她的脸来看,只抬手摸了摸。微微温热的手指顺着她的唇角缓缓往上,摸到了她微凉的鼻尖,然后就是她的眼睛。
至少,他还未遇见他的良人。
她闭着眼,眼角却有些湿润。
在这世间,得一自己喜欢的人,说来简单,却需要极大的幸运。
他眉头一皱,抱住她往上提了提。
温景梵性子虽然温润,但是这温润是建立在冷淡疏离上的。虽然他做事也一向贴心,但温景然却从未见过他这么有耐心,亲力亲为照顾一个人的样子。
他这个动作做的有些突然,随安然被吓了一跳,睁开眼看向他,正好对上他沉凉宁静的双眸。
温景然笑了笑,觉得有几分道理。
“哭什么?”他用手指擦了擦她的眼泪:“我永远都不会复制一个随安然的曾经给我们的孩子。”
他这话说的极轻,安然并没有听清。倒是温景梵听见了,回头看了他一眼说道:“是我的幸运。”
他很认真,眼神专注地看着她:“你以后都不是一个人。”
温景然正坐在一旁的单人沙发上看新闻,默默地看着他做完这一切,这才轻声说道:“嫂子幸运。”
她没说,他也懂。
温景梵便由着她,抱到了客厅后,又去卧室抱了厚毯子过来盖在她的腿上。
她是那样一个重感情又念旧的人,表面上看起来温婉又淡然,初识的时候周身更是有一股疏离的气场让人不易接近。
随安然摇摇头:“不行,还要守岁呢。我要去客厅……”
可只有靠近了,才知道她的心思有多么敏感细腻。
他偏头咬住她作乱的手指,轻声问她:“抱你回卧室睡一会?”
温景梵一向觉得,能因为一个声音喜欢上一个人的女孩子,多少骨子里都带着几分坚韧的柔和,心底总有一块地方是温凉又柔情的。
她的声音柔软温和又带了几分醉意,软和得一塌糊涂。那念着名字的声音,一声一声,叫得他心都软了。
就是这样一个人,让他念念不舍,再未放下过。
她还有几分清醒在,只那胆子倒是大了不少,抬手捏着他的脸,一声声地叫着他的名字:“时遇?景梵,景梵,时遇……”
她的情绪来得快也去得快,没一会就被温景梵哄着睡着了。
安歆收拾了东西去厨房,温景梵这才拦腰抱起安然去客厅。
大抵还是酒精作祟,她藏得细细小小的感情全被酒精放大,才如此情绪化。
温景梵低头看了眼正捧着杯子小口抿着茶的随安然,心里不由柔软了几分。
他微侧着身子看着她,她眼皮还有些粉粉的,鼻尖也红红的,唇色更是嫣红得像是涂了上好的胭脂,衬得整张脸都明艳了不少。
一顿饭吃完,温景梵收拾了碗筷又要拿去厨房里刷洗,安歆忙拦着他道:“安然喝醉了,你照顾她就好。”
他看了良久,伸出手指去摩挲她的脸,忍不住勾起唇角笑了起来。
到最后喝得有些微的醉了,还是温景梵拦住她的酒杯,喂了不少吃的。
明天起来,怕是眼睛要肿了。
随安然兴致上来,加上大姨妈也已经提前离开,今晚倒是她喝得最开心。
随安然一觉睡醒之后想起昨晚自己那大起大落的情绪,又想起自己昨晚干得那些事,顿觉丢脸。
因为温景然下半夜还要回医院去替班值夜,所以便只开头碰杯的时候小酌了几口。
温景梵比她要醒得更早一些,下楼的时候安歆也起来了,正在院子里浇花。看见他下来的时候,还有些意外:“怎么起得这么早?我以为你们昨晚守岁闹得晚了今天会睡得迟一些。”
除夕夜的菜肴格外丰富,四个人围桌而坐,客厅里亮着灯,电视的声音悠然得添上几分人气,气氛倒是格外的和乐。
温景梵笑了笑,走到院子里从她手里接过花洒,轻声道:“有些想吃妈做的馄饨了,今天早上吃这个好不好?”
安然这边还没吃上呢,外面沉沉的天色里就已经此起彼伏地想起了鞭炮声。
安歆听他喜欢,自然高兴,忙不迭地应了下来。
L市的除夕夜是有放鞭炮的习俗的,一到除夕夜,家家户户都关门闭户的开始做大餐。
这几天的相处下来,她是打心眼里喜欢这个女婿,总觉得皮相好,性格好,哪哪都好。有时候静下来想一想……还会觉得安然实在是运气好,怎么就拣着了这么好的男人。
她也是许久没有这样过过一个热闹的年了。
再加之,温景梵本就是给细心体贴的人,对谁都妥帖有礼,安歆那天秤想不倾斜也难啊。
安歆一边说他破费了,一边又是高兴的。
等馄饨快下锅的时候,温景梵折回房间去叫随安然起来。
温景然下午从医院出来后就直接过来了这里,不止人过来了,还带了不少的熟食,水果和礼品。
随安然已经把昨天的事都回忆起来了,总觉得有些不好意思,再加之刚才用手机屏幕看的那一眼,自己眼睛微微肿着……别提有多不能见人了。
除夕夜很快就到来了。
是以,听见温景梵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干脆闭眼装睡。
和喜欢的人在一起,无论是做什么,都觉得格外的满足。
温景梵原本也真的以为她还在睡,刚坐在床边,就看见她的睫毛动了动,连那唇角都轻微的扯动了一下。
那时候也是这样的不知年月时间,安静得像是入了另一个世界,时光静静的流淌着,不想走出回忆。
他微微挑眉,也不揭穿她,只一双手伸进被窝里去摸她。
两个人就这样一路往前走着,踏着青石板缓行,遇到长桥时,漫步而过。竟有那么一会时间,让安然觉得……两个人像是回到了几年前的梵音寺里。
他的手带着凉意,随安然身上又热乎,他这样碰上她,冷得她一个哆嗦,偏偏还是不愿意醒来。
随安然不由更加握紧了他的手,轻声应着:“好,我都没关系。”
温景梵悄然覆上去,半压住她,声线压得低低的,故意用一种慵懒又性感的声音在她耳边低喃:“起床了,再不起来就把你下锅了。”
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他的面色看上去比以往都要白皙,映着阳光有些微的透明。
温景梵到底是还顾忌着安歆待下锅的馄饨,也没闹得太狠,狠狠地撩拨完她这才放她起来,自己下楼去厨房的冰箱弄些冰块来给她敷敷眼睛。
他握着她的手,塞在他的上衣口袋里,包裹的严严实实的。
安歆见他拿冰块有些奇怪:“拿这些干嘛?”
“酒席和婚礼的话就交给长辈决定吧,这些应该听听妈和爸的意见,还有老爷子……”
随经国昨晚给安然打了电话,显然是没有告诉安歆的打算,或者是说他是想借着安然的口告诉安歆。
正好走到了风口,他微微侧身挡住穿巷而过的冷风,把她把微微敞开的衣服拉好,又重新系了系围巾,这才牵着她继续走。
所以温景梵并没有瞒着的打算,只是自己主动提起总是不合适的。便寻了这个契机说道:“昨晚爸来了电话,说是……”
“酒席和婚礼的话……”他顿了顿,停住脚步。
他微微顿了顿,措辞道:“他在医院里,那孩子没有保住。安然昨晚酒喝得多了,有些上头,情绪便有些不稳定。”
随安然不由微微有些囧……这样好么?
他没有说得太透,但显然也没有很含蓄。
“秦暖阳有个专业的团队,拍婚纱照一生也只有一次,自然要最好的,回头去把他们借过来。”
安歆站在那里愣了一会这才反应过来,淡淡地笑了笑,转身的时候轻声说了句:“这样啊……”
随安然被他的笑容秒了一下,心跳得有些快。等他牵着自己从桥上而过时,才想起来问:“哪家?”
说不上是叹息多一些,还是如何。
“我知道有一家专业的团队还不错。”他低头笑了起来,眉眼一瞬间温柔下来,细碎了时光。
温景梵看着她的背影,目光沉沉的,像是古井,悠然深邃。
“回A市之后找家影楼拍?”她对这个执念倒不是很深。
他不太理解安歆对随经国的感情是如何的,就连安然也是点到即止,从来不会多说起这些。
“婚纱照想在哪里拍?”决定了日期之后,他的话锋一转,跳跃得随安然差点没跟上节奏。
但直到此刻,她只一声叹息,转身留下的背影,却蓦然让温景梵觉得有些发堵。
他们的时间并不多,初七之前是一定要回去的。再加上老爷子似乎等初三过后还要舟车劳顿地往这里来一趟,初二去梵音寺,初四的早晨回来,是最合理的安排了。
他回来的时候安然正在刷牙,叼着牙刷透过镜面看着他,养着唇冲他笑。那神情,越发像只猫了。
“陪妈过完年,年初二去梵音寺吧?”他说。
等她收拾好自己,他把冰袋贴上她的眼睛轻敷着,沉默了良久,才说道:“刚才妈问起来我就说了。”
随安然也是好久没有来过了,和他手牵手从长廊里走过,两旁的商铺开着,阳光暖得像是瞬间入画了一般,美不胜收。
没头没尾的一句话,随安然却听懂了,她握了握他的手,却没说话。
大概是年关将至的原因,旅客并没有很多,三三两两的都不能成群。
吃早饭的时候,温景梵提了提老爷子年后要来的事情。这个安歆早有准备,看了眼埋头吃馄饨的安然,应了下来:“你们之前不说初二要去梵音寺?今天要带的东西都收拾好,别到了明天匆匆忙忙的。”
那一座座木屋沿河而立,阳光落下来,整条河都是波光粼粼的。
说着,又叮嘱了几句,这才作罢。
随安然的家后面有条小巷子,穿过那条小巷,,再路过一座桥,便是L市闻名的旅游天堂。
阔别这么久,再回到这里,随安然的心情还是有些微的复杂的。
难得的大晴天,自然不能挥霍掉。
她好久没有运动了,爬个山累得不行。但此刻站在梵音寺的大门前,那些疲累便瞬间都不见了一般,神清气爽。
L市这种生活节奏慢悠悠的城市,无论是忙里偷闲亦或者是什么,都带上了三分的醉意。
迈上台阶,她挽着温景梵的手跨过门栏走进去。
午后的阳光正好,就连冬天刻骨的冷意都在这阳光下瓦解了七八分。
客堂大概是新修了,比之五年前要好上许多,里面的设施也齐备了许多,一进屋就能闻到淡淡的檀香味。
谁的身上没有那么点小秘密呢?
知客僧是认识温景梵的,这次见他带了人进来,弯着唇了然的笑,那笑容有那么几分知道底细的意味。
他不愿意多提,随安然自然也就不问了,就连这点好奇也直接给掐灭了。
等他走了,随安然这才问温景梵:“他怎么好像认识我的样子?”
温景梵正喝着水,闻言轻描淡写道:“不想回去被逼婚吧。”
温景梵正站在书架前,闻言头也没抬的说道:“自然是知道你是我太太。”
等人走了,随安然这才有些不解地问道:“景然过年为什么不愿意回去?”
随安然才不信,但见他没有想科普的欲望,自己又抓心挠肺地想知道,就耍赖地钻进他和书架前。
随安然原本还以为温景然这样冷淡的性格是不会同意的,不料,他只犹豫了一瞬,便应了下来:“恭敬不如从命,等过两天,我就要过来打扰了。”
他正在拿书,一手落在书架的书上。她这么一靠上来,他刚拿出来的书又被她压了回去。
随母倒是没有打听原由的想法,只笑着说道:“既然一个人,就来我这里吃饭吧。人多也热闹些,又都是一家人,没得要分里外的。”
温景梵挑眉看了看她,低头亲了她一下:“乖,让开。”
温景然顿了一下,这才回答:“恩,过年不回去。”
随安然摇摇头,很是执着:“我总觉得这里有很多你的秘密。”说完,又补充了一句:“还是关于我的……”
温景然下午还要去医院上班,临走之前,正好和安歆的时间吻合,两个人便一起出门。临出门前,安歆倒是提了一句:“我之前听景梵说你是一个人在S市的,今年过年不打算回去?”
温景梵扬唇笑了起来,干脆放弃看书的念头,手撑在书架上微微低头看她:“何以见得?”
一顿饭下来……依然没能成功地让随母改掉称呼。
随安然想了想,摇摇头:“直觉……”
温景然微笑颔首:“叫我景然就好。”
“他是大师的关门弟子,我来这里来得勤,都是他接待的。”他解释道。
等几道菜做好的时候,安歆也正好下班回来了,看见门口停了一辆私家车还在疑惑是谁来了。看见温景然的时候,就着两个人相似的面容一下子就想了起来:“是温医生啊。”
还没说到点子上啊……
温景梵似笑非笑地睨了温景然一眼,没再和随安然坚持,一起进了厨房。
随安然继续星星眼地看着他。
随安然正想着怎么才能委婉地表达一下自己这强烈的渴求时,一旁的温景然听见两个人的对话,不由笑了笑,插嘴道:“嫂子你让我哥来就好,他跟我可没什么话可以聊。”
被她那眼神看得受不了,温景梵摇头失笑,那眼底的宠溺毫不掩饰:“每回来,我都会问大师,那位女孩子有没有回来过。你那么特殊,他想装作不知道也不行。”
这种可以表现她温柔娴淑,上得厅堂下得厨房的好时机,怎么可以错过?
他说得倒也是真话,只是还有一小半的话并未说起——例如,他每回来住几天,都会抄些佛经,篇幅不长,抄完就供到佛前。
这哪行?
并且求了大师,如果哪天随安然来了,就把佛经送给她。
温景梵不置可否地看了她一眼:“你去泡杯茶来,别的我来就好。”
只可惜,她一直未来,那佛经已经堆得厚厚一叠,压在最底下的纸页都有些枯黄发旧了。
随安然从温景梵手里拎了菜要往厨房走:“今天的午饭我来搞定!你和景然在外面坐着说说话好了。”
“万一你带的不是我呢……”她心里发甜,那甜意简直要满溢出来,连唇角都压不住那笑容,面上却又故作一本正经,那模样倒是看得温景梵的心像是被猫爪挠了一下,痒得发疼。
午饭多了一个人,无疑便更热闹一些。
他的声音一下子就低沉了下来,仿佛还带了沙哑的回音,轻声回答:“不会的。这里是我们初遇的地方,如果不是你,我不会带任何人过来。”
等叶小琴走了有片刻了,随安然想起她离开时的那脸色,都笑得格外欢畅……
更何况,怎么可能会不是你?
温景然未等她说完便打断道:“不去了,你们玩得尽兴些。”
他眼中涌动的情绪浓烈得几乎化不开,像是翻涌的潮水,汹涌而来。
见她这算是应下了,叶小琴笑了笑,转头又问温景然有没有时间,今晚科室的人聚会唱K。明天晚上又准备去自助烧烤……
他做的不多,却一处处都用尽了心思,也用得恰到好处,起码等安然知晓了,一点点回忆起来,怕是整颗心都要柔软成一滩水了。
但见温景梵语气虽然淡然,话语里却有几分鼓励在,犹豫了片刻便答应了下来:“到时候把地址发给我。”
时遇倾城色,时遇,倾城色。
她是一点也不想去……
他当初想的便是她,才有了时遇这个名字。
随安然皱了皱眉,正想着怎么婉言拒绝,温景梵却是一挑眉头,说:“要是想去便去。”
这世间所有的好,总结起来,也不过“如愿以偿”这四个字了。
这边和乐融融的,叶小琴的脸色却并不是十分的好看。她想了想,问道:“安然,正好年初五的时候有同学会。你既然都在家,就过来一起参加吧。你老公也可以一起过来,能带家属的。”
一整个上午,两个人便窝在客堂里。
温景然想了想,看了眼温景梵,见他一副“我太太说怎么做就怎么做”的嘴脸,便答应了下来。
阳光透过窗洒下来,落在窗前那寸半处,映得整个房间都熠熠生辉,格外明亮。
随安然虽然对这声“嫂子”并不是怎么习惯,甚至还觉得有些……不适应。但辈分毕竟是在的嘛,当下便大大方方应了下来:“等会一起吃午饭吧?”
梵音寺在山腰偏上的地方,后面是一片竹园,再者除了行人行走的地方,其余都有植物覆盖。
温景然对她倒是有一点印象,笑了笑就算是打过招呼。等转头看向安然时,倒是语气温和地叫了一声:“嫂子。”
只是现在入了秋,便难看见那郁郁葱葱的绿意。有了一种冬天的萧瑟清冷。但这种清冷,却因为梵音寺的存在,变得虚无缥缈起来。
叶小琴似乎是有顾忌,抿了抿唇没接话,只看着一旁的温景然笑了笑:“温医生。”
今日虽然是暖阳高照,但山腰处过堂而来的风依然还是很大,拂过山林时,能发出呼呼的风声,像是有野兽在咆哮。
随安然的笑容微滞,面色也冷了几分,再开口时也不客气了:“这么多年没见,你还是不那么会说话。”
那空气里似乎也带上了几分冷冽,混着草木的香气,丝丝袅袅。
叶小琴瞪圆了眼睛,视线在她和温景梵的身上转悠了一圈,这才干巴巴地笑道:“眼光不错啊……”
窗开了片刻,屋内的空气都散得差不多了。温景梵放下书,起身去关窗。
他来了,随安然的气场也立刻找回来了,她笑眯眯地挽住温景梵的手,向叶小琴介绍道:“我没男朋友,但是我已经结婚了。”
折返回来的时候,点了香。没多久,那香气就飘了出来,闻着便觉得心旷神怡。
温景梵闻言,只侧目微微颔首,算是打过招呼。
随安然从书架里抽了一本杂书看,她对那些佛经并不大感兴趣。因为她对佛经的了解并不透彻,就连读音,十个里面她也能念错九个。
那客气疏离摆明了划清界限的语气……任谁都能听出里面的不愉快来。
这一整本的,她一眼扫下去,就没有翻阅的欲望。
随安然没承认也没否认,只简单介绍:“高中的同学。”
她不像是温景梵,对佛极为信仰。再者他无论做什么都极有耐心,又喜静,哪怕手里只有一本佛经,估计也能打发一整天。
温景梵看了眼她面前站着的两个女人,轻声问道:“遇到朋友了?”
见她盯着自己发呆,温景梵抬眼看过去,微勾了勾唇角,说道:“佛门重地,不宜再三犯戒。”
几步的距离,两个人就已经走到了她的跟前。
随安然被他打断思绪,有些哭笑不得。
随安然转身看去,温景梵和温景然正朝她这里走来。两个男人的面容有几分相似,容貌出挑,五官皆是精致出众,加上身形修长,长身玉立,在人群中便格外的出挑。
刚才他那样投入地把她压在书架前亲吻,随安然却在他攻势柔和下来的瞬间寻到了几分清明……这里怎么说也是寺庙的客堂,这般亲近多不好啊。
只是后面半句还没说出来,叶小琴身旁的那位女生突然看着她的身后惊呼了一声。她这么一叫,叶小琴也循声看去,眼底迅速闪过一抹欣喜和惊讶。
所以当即,就避开他的吻,气息不匀地说了句:“这里是佛门清静的地方,怎么能……”
随安然摇头:“没有……”我已经结婚了。
然后,他现在时不时就要拿出来提醒她一下,以让她能清晰地回想起自己是怎么打断他的。
叶小琴的笑容僵了一下,复杂地看了眼面色淡淡的随安然:“你有男朋友了没有?”
幼稚又记仇。
随安然“喔”了一声,眉眼一挑,那姿态不自觉中倒是和温景梵平时做的这个动作有些像:“白衣天使啊,那挺好的。不过现在医患关系紧张,你得小心些才好。”
却偏偏让安然又觉得,那个以前她总觉得有些遥不可及的人,那般亲近。
“我在L市第一医院实习。”叶小琴笑了笑,一双眸子里皆是笑意,但仔细看便能发现,那些笑意并未到达眼底。
她歪头看了眼他手里的佛经,问他:“会不会念?”
她暗暗头疼,目光梭巡着,想寻到温景梵的身影,这种时候就要靠她英明神武的老公大人来救场了!
“自然。”他回答的快,见她有兴趣,朝她招招手,示意她坐过来一些。
只是自己拿了号,就这么转身走了有些不甘心,但继续留在这里……
随安然想了想,搬着椅子就坐到了他身旁。
若是不知道叶小琴的为人估计也要被她这样和善可爱的样子给骗过去,只当她是在关心自己。但随安然是亲眼见过她翻脸不认人时的样子,加之之前又闹过不愉快,才没有那么耐心应付。
但没一会,随安然就有些后悔了……
随安然笑了笑,没回答。这种略显幼稚的试探,她实在没有什么兴趣回答。
温景梵简直是蓄意用那声音诱惑她,就连念着佛经时,承转起伏都用了转音,低低沉沉的,就像是这满屋子沉郁的香气一般,丝丝入扣。
“怎么样?之前说你留在A市的时候还怕你适应不了那边的快节奏。是不是还是家里好?”
他的声音里有让人沉静的东西,那佛经由他念出来,格外好听。一声声,一句句,他不急不缓,清晰又透彻。又带上了几分柔和和虔诚……
随安然心底暗暗翻了个白眼,面上却是不动声色,更是一点也不在意地笑了笑,轻声道:“哦,回家过年。”
随安然想,如果是在古时候,就冲着他的声音,她也会一日三餐地跑过来念经礼佛吧。
在A市就不准回家了?
念到最后,他突然收了声,抬头看向她:“在想什么?”
叶小琴也跟着笑了笑,双眼弯弯的,看着十分和善:“不是说在A市吗?怎么回来了?”
随安然脑子还没嘴快,想也没想就回答:“如果抛开一切因素不提,我都想皈依在你的座下,日日听你念经礼佛了。”
随安然见避不过去,这才拉下半遮住脸的围巾对两个人笑了笑:“好巧。”
她想着想着,脑补出了温景梵一声袈裟盘膝坐在莲花座上,手指间捏着一串念珠轻轻旋转,微瞌着眼,唇角微动,轻声念经的样子……
“安然!”
顿时觉得脑子有些热热的。
原本她还想着,几个人之间的气场那么不合。这两尊大佛心高气傲地转身就走就好,不料,两个人对视一眼,竟然直接朝她走了过来。
这么禁欲,这么……唔,佛门重地,她不能再瞎想了。
随安然拉扯了一下围巾遮住了自己半张脸,心底暗叹——什么叫做冤家路窄?这就是……
温景梵笑了笑,屈指弹了一下她的额头,力道掌控得刚刚好,只在她的额上留下了一个浅浅的红印子。
而这会遇见的这两个女同学便是当时和她闹得最不怎么高兴的两位……
“你现在不就日日在我身边?若是喜欢,便每晚念了给你听,哄你睡觉。”话落,他又补充了一句:“将来有了孩子,念念佛经,也好让他能心神安宁,性子沉静些。”
随安然的高中生涯其实还算比较欢实,但这种美好的记忆也不过停留在高三的上半学期,下半学期就像是一场噩梦,让她连想都不愿意想起。
随安然没忍住笑了出来,轻掐了一把他的手,说道:“你不怕孩子一出来就要剃度出家吗?人家都觉得孩子性子活泼些好,怎么到了你这里,反而希望他安静?”
这边她刚一回头,就看见迎面走上来的……两位高中女同学。
温景梵垂眸专注地看着她,一字一句格外清晰地说道:“因为我所有的耐心,都已经给了你。”
他这么一笑,随安然便有了几分窥伺被人发现的窘迫,红着脸扭过头去,老老实实地排她的队。
午饭吃的是梵音寺里的斋饭,斋饭是远近闻名的,每天都有桌数限制。
刚转悠到鱼缸旁,似是察觉到了什么,微微抬起头往随安然站着的方向看了眼,正好捕捉到她灼然的视线,忍不住勾起唇笑了笑。
吃过饭,两个人沿着小径四处走了走。
A市地处北方,虽然什么海鲜都应有尽有,但总是比不上L市靠海的海鲜丰富新鲜。加上随安然对海鲜虽然说不上情有独钟,但是也略有偏爱,他便多选了几样。
到底是中午,阳光温暖,晒在人身上暖洋洋的。
温景梵见时间已经不是很早了,安歆今天中午又要回来吃午饭,便留她一个人在这里等,自己先去海鲜区看看要买的海鲜。
寺庙的后面有一处放生池,随安然之前见过几次,知道放生的人不少,而且她还亲眼看过放生鳄龟的香客。
超市糕点区的专柜正在叫号卖小蛋糕,随安然对那巧克力的小蛋糕有兴趣,就领了号排在队伍里。
后来似乎是有和尚来阻拦了,但最后到底怎么样了,她却不知道了。
温景梵推着车,和她并肩往前走着,始终护着她和周围的人保持着两步的距离,让她能够不被拥挤的人群碰到。
现在不知不觉地走到这里,便沿着白玉石的桥栏往下看。水碧绿的,并不清澈,上面还飘着几片叶子,但依稀能看见里面有金黄色的锦鲤在缓缓游动。
超市里的人很多,接踵而至。
“早秋来的时候能看见更多。”见她不知道进退地往河里探过身子,他握住她的手拉回来,补充道:“我上次来的时候天气正暖,倒是能看见不少乌龟探出头来凑到水面上换气。一有动静,又很警惕地游下去,小心打量。”
安歆的工作单位就在这附近,所以来回上班不是步行就是骑自行车。家里多余的交通工具也没有,所幸随安然的居所位置还是比较优越的,临近的地方便是市中心,去哪里都很方便。
话题一打开,随安然就有了兴趣:“有人说放生池里的动物多听听佛经,就会开佛窍,是不是真的啊?”
列完清单也过去了差不多一个小时,安然上楼换了衣服,和他一起出门。
“那你下去问问它们?”他含笑地指了指水面,见她微微恼了,又和她缓步继续往前走。
他边看边提醒,这么一点点清算下来,倒是还有很多要买的。
“动物都有灵性,开不开佛窍又有什么关系?像梵希和它的……”他微微顿了一下,侧目看她:“不是都很聪明?”
温景梵就坐在一旁看她写,她握笔的姿势倒是一直没变,比之平常人握笔的姿势,她的手指要捏得更高一些。
一提起梵希,随安然心底便燃起几分想念来:“倒是好久没见它了。”
冰箱里的冷意蹿出来,她被凉得指尖都有些微微地疼时,这才回过神来,清点了一下食材,回去写清单
温景梵不知道是想起了什么,沉默了下来。
随安然打开冰箱看看家里有哪些食材,可看到那些被安歆分类放置的吃食时,还是冷不住心里微微酸涩。
兜兜转转地溜达了一圈,温景梵领着她去大师那里下棋。
随安然长期在A市工作生活,家里只有安歆一人,烟火气总是不够的,略显冷清。
随安然并看不懂,就坐在一侧听他们说话,只是两个人都专心的很,并不怎么开口说话。她看着看着便有些犯困,懒洋洋地耷拉了眼皮子就想睡过去。
吃过饭,两个人准备去超市大采购,很多年货安歆已经置办好了,但还有很多还来不及弄。反正在家也是闲着,便把这事给揽了过来。
那大师却倏然看向她,似乎是笑了一下,说道:“施主总算是来了。”
随安然抿着唇笑了笑,脆生应道:“好。”
随安然已经在温景梵那里知道了一些原由,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并未接话。
只一句简单的话,她却听得心头微顿。抬头去看他时,他正专注地在盛粥。
“今年可是还要继续抄佛经供在佛座下?”他笑意温和地看着安然,话却是对温景梵说的。
温景梵刚从厨房拿了碗进来,闻言侧目看了她一眼:“那我跟妈好好学学,回去做给你吃。”
温景梵掀了掀眼帘看了大师一眼,也笑了:“这次就不了,时间有些匆忙,后天早晨就要回去了。”
她俯低身子轻嗅了一下,喃喃说道:“妈的厨艺很好的。”
慧合大师但笑不语,良久才道:“这段姻缘能成就,也算是了了老衲的一番心愿。”
早餐是清粥和小菜,小菜是安歆特制的,味道极好。清粥盛在保温杯里,安然打开时,还冒着白森森的袅袅雾气。
温景梵转头看了眼有些不明所以的随安然,勾起唇角笑了笑:“是必然的。”
安歆已经不在家了,她还有工作,等明天才开始放假,然后一直到年初七恢复上班。
“女施主是有所不知,自打你们五年前在梵音寺一别之后,温施主偶尔有空都会来这里小住几天,每次皆要问问是否有你的消息,次次失望而归。后来依然还是每次都问,但来了这里就会抄些佛经供在佛座前。若是你来了,就让转交给你。”
两个人就这么闹了一会,直到那暖融融的被窝都浸上了几分凉意,这才起身去吃早饭。
随安然不知道这个,此刻听说不由有些震惊,更多的还是心底满溢的满足和幸福,那种被人珍视,被人妥帖放在心上的感觉就像是潮水,汹涌地涌上来。
随安然:“……”说好的一大清早醒来,温柔体贴,暖洋洋呢!
她张了张唇,想说些什么,只是这毕竟不是只有两个人。她想了想还是咽了回去,只抬手,轻轻地,不着痕迹的,勾住了他的。
他偏头咬了一口她的耳垂,察觉到她猛然一颤,愉悦地道:“以牙还牙。”
温景梵心念一动,执着黑子缓缓落下,唇角也随之微微勾起。
随安然郁闷地低头咬了他一口,并不用力,只那牙尖尖地落下去,微微有些痒。
随安然有时候会想,她这样喜欢他,怕是这个世界上再也复制不出第二个随安然对温景梵的喜欢了。
温景梵想了想,回答:“你说我现在拍张我们这样的照片传上微博好不好?这样一定很好玩。”
可现在她却想,这个世界上,怕是再没有一个人会像温景梵一样,这样小心珍重地对待着。
随安然被他困得死死的,挣了一下没挣开,索性放弃挣扎:“我想玩微博。”
那心底的喜欢,就像是被浇灌了营养液,疯狂的滋生着,直到塞满了她的整颗心,也还在不断地生长。
“温太太想玩什么我都可以奉陪。”见她蠢蠢欲动地想起身,他干脆把她抱得更紧了一些,直接困在了怀里,下巴轻搭在她的耳侧,修长的一条腿牢牢地压制住她。
幸好,他们在一起了。
随安然鼓了鼓脸,不怎么高兴:“你又不好玩。”
隔日,却突然下起了雪。
温景梵笑起来,从善如流地:“既然是我剥夺的,那你可以从我身上找回乐趣。”
随安然在佛堂里坐了很久,等他和大师说完话出来,两个人这才一起去吃午饭,经过钟楼的时候,她抬头往上看了一眼。
随安然奋然指控:“你剥夺我的生活乐趣。”
漫天飘落的雪花,纷纷扬扬。那古钟沉静地吊在木桩上,隐隐透着漫漫年岁的古旧和沉淀。
“上次是晚上……”他接话。
这种宁静得像是时间都停止了的一样的生活,真的是……太美好,就像是闲来偷得的时光,会不自觉地想要更多一些。
随安然被他这样拥在怀里,不安分地又动了动,小声嘀咕道:“上次坐着看你也说对眼睛不好。”
南方很少会只是下雪,再加上气候湿润。就算是干雪,没多久也会瞬间融成水,积不起来。
刚睡醒,他的声音里还有着浓浓的睡意,随意又慵懒,带着沙沙的低哑,性感得简直一塌糊涂。
这场雪一直持续到了下午,天色沉沉的,云层压得极低,都辨不清天时。后来还下了雨,湿哒哒的。
她往被子里又缩了缩,摸过手机刷微博。刚登陆上去,温景梵就从她身后揽过来,握住她的手机拿了下来搁到一旁的床头柜上:“躺着看手机对眼睛不好。”
原本计划去后院饮茶赏景,也因为这场雨雪,以及陡然降下去的温度改变了。
喜欢一个人的感觉……就是这么奇妙啊。无论他做什么,什么姿态,总觉得一切都格外的美好,忍不住地怦然心动。
随安然立在书桌前磨墨,磨着磨着便笑了起来,问他:“我像不像你的小书童?”
温景梵还在睡着,眉眼安静,原本他的长相就清润,五官也是俊美精致。此刻毫无防备的样子更是一点攻击力都没有,映着晨光,暖得随安然心里柔软得一塌糊涂。
温景梵在练字,刚提笔开始写。随安然也是今天,才知道他的软笔写得也格外的好,笔锋苍劲大气,又细致沉婉。
被窝里实在温暖,她懒洋洋地伸了个懒腰,倦懒得不愿意起来。
她不太会欣赏,也说不出什么专业的词来形容,只知道他写得之极为好看。
随安然昨天睡多了,晚上便睡得吃。但一大早,在这种有别于A市的清晨里,还是早早地就醒了过来。
闻言,他抬头看了她一眼,漆黑的眼睛似有笑意闪过,跟流光一般:“温太太是红袖添香,怎么会是小书童?”
小城镇的步调走得缓慢又温和,就连清晨都有着别样的细腻。外面的街道上已经有杂七杂八的声响了,似乎还有水流声轻缓而过,像悬挂在窗口的风铃,铃声轻微又透亮。
他最近是越来越喜欢在言词上调戏她,随安然鼓了脸没回答他。
隔日,L市的气温回温,总算是看见了好久未见到的太阳。
他练了一会,似乎是找到了感觉,看了她一眼,提笔写下“随遇而安”四个字,见她眉眼一亮,轻声问她:“偷偷关注我多久了?”
随安然高兴完,一转身,脑子里突然掠过这样一个念头——养肥了,好斩杀?
“我哪有偷偷关注……”她关注得还挺光明正大的啊。
这个意思是……今年过年,他是绝对得要满足她的口腹之欲?
“以前倒是没注意。”他看了看这四个字,把它拿到一边,又提笔开始写:“陆熠方有一次住在我这里,登了我的微博,我才看见你在我的悄悄关注里。忘记是什么时候关注的了,也忘记是什么原因了……”
快走到浴室前,温景梵似乎是想起什么,说道:“明天早上要早起吧,去置办点年货。想吃什么写个单子给我。”
说着,他自己便笑了起来,好像——他说了不少废话。
“没什么。”他抬手轻捏了一下她的鼻尖,松开她,抱起睡衣去洗澡:“我去洗澡。”
随安然最近接收到的消息非常多,此刻已经淡定了,甚至已经敢揶揄他:“其实你才是偷偷喜欢了我很久吧。”
随安然见他突然便陷入了沉思,略有些疑惑:“怎么了?”
“没有偷偷。”他看了她一眼,一本正经:“明明是一直想让你知道。”
只是这么在脑海里勾勒着,他便有些蠢蠢欲动的期待。只是想起,他们还不过结婚没多久,还没有过够二人世界,要是来一个小麻烦……
随安然沉默,她还是说不过他。
如果不久之后,他们会有一个孩子,那个孩子也许会眉眼像她,脾气像她,不知道做起这些小动作的时候是不是也能精灵动人。
这说话的时间,他已经又写下了“时遇倾城色”这五个字,他自己看了看,又把纸移到一边,继续写。
温景梵新年一动,想的却是……
随安然见他没注意,拿了他的手机找个角度拍了张照,又用他的微博上传了上去,等做完这些她洋洋得意:“你的粉丝要是知道你这么德才皆备,一定会更喜欢你一点。”
随安然抬头看着他,一双眼睛里似是有水光在浮动,映着灯光,光华千转。
温景梵倏然停了笔,目光直直地落在她的脸上,轻笑着问道:“那你呢?”
他微微施力,轻捏了她一下,半是认真半是玩笑的说道:“对你……总是什么都觉得不够。”
随安然:“……”没法聊了。
温景梵低低的笑了起来,抬手握住她的,他的手比她的要大上许多,包裹上来正好能把她的手整个压在手心里。
“要不要试试?”他问。
“不要得寸进尺。”她轻挠了他一下,面上带了一分恼意,语气却是截然不同的娇嗔。
随安然想了想,点点头,站在桌子前握住笔,正要涂鸦的时候,他从身后圈上来,手心覆盖在她的手背上,收紧之后微微一提,抬高她的手腕:“这才是正确的握笔姿势。”
“很多年?”他压低了声音问道,语气里似乎是有着很浅淡的笑意,温温和和的,像是即将煮沸的水,隐约冒着一层热气。
他贴得近,说话的声音就在耳边,那温热的气息洒在她的耳廓上,痒痒的,还有些发烫。
没有什么比你喜欢对方,对方也恰好喜欢你这种“时遇”更加浪漫。
她的注意力瞬间就分散了,视线落在他和自己相握的手上,脸微微得红。
她这么多年的执着喜欢,沉沉迷恋,暗暗相伴,终是得到了他一眼垂帘,从此一路天涯,皆有君相随。
温景梵一手揽住她的腰,一手握着她的手教她写,更多的时候是他的力量引导着她,一笔一画,皆俱风骨。
两个人的结合,就像是这世界上很多的普通夫妻一样。互相合适,彼此喜欢,唯一特殊的也许是两个人几年以前就蔓延的缘分,直到现在才终于开花结果。
就这样写了几张,两个人越靠越近,最后距离成零值时……随安然这才恍然醒悟过来——
这就是她想说给他听的,以前总害怕没有机会,后来是不敢说。至于现在,是根本未想到要说些。
好像是被某人不动声色的流氓了啊……
我恋君,已有多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