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打消了吃金鱼的念头,温景梵也进厨房帮忙。她还穿着酒店的制服,就身前围了围裙,脚下是柔软的拖鞋,正低着头专注地切着菜。
梵希歪头看他半晌,这才心不甘情不愿地跑开。
她不穿高跟鞋的时候也不矮,但也只透过他的肩头,头顶正寸着他的喉结下方。
“不可以。”他重申。
油锅已经烧热了,正发出细微的声响。旁边放着的,便是她已经处理好的食材,他大致地扫了两眼:“熬鱼吗?”
梵希抬头看着他,一双碧色的双眸在灯光下流光溢彩,它有些不高兴地抬了抬爪子“喵”了一声。
“是啊,梵希能吃吗?”
温景梵蹲下身子,捏了捏它的肉垫,手指微曲,在它头上不轻不重地敲了一下:“不可以。”
梵希?
梵希抬头看过来,依依不舍地歪头看了眼受惊吓不小的那缸金鱼,悄无声息地跃了下来。
温景梵不动声色地打量了那盘已经清洗干净,就待下锅的小黄鱼一眼,回答:“我喜欢吃。”
温景梵一眯眼,脸上带了几分厉色,唤它名字时也带了几分严厉。
那语气,柔和中还隐约带了一丝……不易让人察觉的……
他把东西放在客厅里,去寻梵希时才发现它正一本正经地蹲在鱼缸旁,虎视眈眈。细看之下,还能看见它前爪已经湿漉漉的,显然已经和那缸金鱼亲密接触过了。
随安然切菜的手一顿,突然不知道怎么形容他这有些孩子气的柔软。
温景梵回来的时候,她刚烧上饭,正在洗菜。
温景梵已经端起盘子,把鱼扫下锅,油星四溅,他微皱了下眉,侧过身子挡住她:“你站远些。”
她眼神一喵,看见不远处桌上洗好放在竹篓里的西红柿,原本打算生啃的……正好切了肉,滚上鸡蛋,再做一个菜。
随安然没有立刻回答,回头看见他半挡在自己的身前,想起上一次他也是站在这里,对她说:“锅重,我来就好。”
正好昨天买了三条小黄鱼,不知道梵希能不能吃?还有青菜,可以做一盘素菜,再烧一锅青菜汤。还有她原本打算过几天做的可乐鸡翅,才两个菜一个汤……还不够啊。
大概有些东西,哪怕是不经意间,也能让心瞬间柔软。
时间已经不早,随安然见梵希一切正常,便去厨房看有什么食材。
就算五年前没有喜欢他,现在重新遇上……怕也是同样的结局。
到家之后,温景梵就放下了梵希,见它在客厅转了一圈四处探索后,又下去了一趟拿猫砂,沙盆,以及梵希的猫粮罐头小零食。
喜欢他,喜欢他,喜欢他。
中途去了一趟温景梵在朝阳名邸的公寓拿梵希的日常用品,等再到随安然家时,天色已经黑沉得没有了一丝光。
随安然觉得……以后还是要避免经常和温景梵两人独处,不然迟早会因为血槽空了来不及补血阵亡。
等随安然许久没有察觉到它的动静,凑过去看时,它已经睡着了。
除了小黄鱼,剩下的菜一并被他承包。看着卖相,闻着香味便知道他定然也精通厨艺。
随安然轻轻地摸着梵希的脑袋,梵希像是感知了些什么,咕噜了一声,舒展着身子,前爪往前,搭在她的手臂上,把脑袋靠过去,一动不动。
梵希不知道什么时候跑到了餐厅里,正优雅地趴在饭桌上,看着他们。见饭菜都出锅,它这才半撑起身子,从桌上跃到椅子上,半蹲着等开饭。
“梵希很安静也很懂事。”他“咔嗒”一声扣上她的安全带,“我带它回来A市之后,工作很忙,经常顾不上它。它会自己找乐子,这次大概是不舒服很久了,可是我一直没有发现。”
精神倒是比中午看见它时,要好上许多。
随安然被它这么一挠,下意识地松开手,低头去看猫时,它又是一副懒洋洋的样子,轻舔着自己的爪子,微微眯着眼睛看她。
等吃过饭,洗了碗筷,又收拾了厨房后,已经是晚上八点了。
正想要说些什么,一直趴在腿上的梵希突然伸了个懒腰,伸出爪子搭在安然的左手上轻轻挠了一下。
温景梵正靠坐在沙发上,吃饱喝足的梵希正如同一块懒散的毛毯摊在沙发扶手上,偶尔轻扫一下尾巴,刷自己的存在感。
随安然没及时松开,他的手指就覆在了她之上,温热干燥。她抬头去看他,恰好他也抬头看过来,视线相交时,她微微愣了一下。
见她忙好了,他也起身告辞。
他看着看着便笑了起来,倾过身子从她手里接过:“我来。”
随安然送他出去,到门口时,察觉脚边有些发痒,一低头,梵希不知道什么时候跟了过来,就站在她身旁仰头看着温景梵。
他从车头绕到驾驶座时,随安然微倾了身子在扣安全带,但碍着腿上趴着的梵希便有些束手束脚。
见他要走,就轻柔地“喵”上一声,尾巴左右扫了扫。
他的车就停在不远处,他解了锁,替她拉开副驾的车门。她刚抬腿坐上去,原本趴在后座无声无息的梵希一下子就跃了过来,在她膝头踱了踱,寻了刚舒适的位置就趴下了。
“我自己下去就可以。”他换好鞋子,把拖鞋放进鞋柜里时,顺手摸了摸梵希:“你要听话些,我忙完了就来接你,不准捣乱。”
随安然想起很多次看见的,他抱着猫时的样子,心里不免柔软又嫉妒——
梵希看着他,安安静静的。
那声音放低之后,微微的沉,却温柔得不可思议。
温景梵这才站起身来:“这几天要麻烦你了。”
“衣服在车里。”他回答,旋即想起什么,淡淡地又补充了一句:“猫也在车里。”
“不会,正好家里一个人冷清。”
地下停车场的温度比酒店低了不少,随安然迈出电梯时就被迎面而来的风吹得一凉,她边裹紧外套,边抬头看他:“你就穿这么少,不冷吗?”
温景梵原本的视线还落在梵希身上,听到这句话,抬起头来看她,眼底闪过一丝笑意:“那是应该认真认真考虑一下你那位同事说的话了。”
梵希已经被他提前抱进了车里,两个人直接坐电梯到地下停车场。
随安然一时没反应过来,等反应过来他指都是周小燕说的找男朋友这件事后,蓦然觉得耳根子有些发烫,再开口时,已经完全不镇定了:“我不需要……所以不打算考虑。”
温景梵只是一笑,并未接话。
温景梵轻轻地“嗯”了一声,微扬上扬,带了一丝疑惑。
随安然关好抽屉,听到这句话愣了一下,迟疑地反问道:“……会吗?”
随安然看着他目光流转间,眼底那光彩夺目摄人,脑子一热,冲口而出道:“我有喜欢的人了。”
温景梵只站在门口并未进来,目光随意地扫视了一遍她的办公环境:“既然离职了也不用刻意解释,在她眼里反而更像掩饰。”
话音一落,便是一片沉寂。
“是啊,回来办了离职手续收拾东西。”她边说着,边进去收拾了一下桌子。好在她刚才就已经整理好了,把资料文件归类一下就能离开。
温景梵面色不变,却轻声重复她的那句话,声音低沉:“有喜欢的人了?”
温景梵“嗯”了一声,随口问道:“她离职了?”
随安然说完之后就有些后悔了,先不说这句话说得有些突兀,如果顺着告白……现在并不是好时机。
随安然被她这么堵回来,很是尴尬地对着温景梵笑了笑:“我晚点打电话再跟她解释。”
他还住在酒店里,他的猫也在她的家里……不久之后,她还要和他一起配音。
“你放心,我会守口如瓶的。”说完这句,她对着随安然挤了挤眼,抱着纸箱就走了。
如果被拒绝,那得多尴尬?
随安然刚往前迈了一步,立刻僵住,看了眼面色如常的温景梵,解释道:“没有,我们只是正好有事……”
这么一想,原先涌起的那股冲动立刻就被压淡了不少。想着补救,又怕自己越解释越乱七八糟,索性转移话题:“梵希在我这里你放心好了,一定喂得白白胖胖的。”
周小燕闻言已经明白两个人之间怎么回事了,对着温景梵颔首,说道:“随姐动作倒是挺快,下班了赶紧去约会吧,我先走了。”
被点到名字的梵希同学,眼也没抬一下,只抖了抖耳朵做以回应。
随安然这才想起两个人约了她下班的时间把梵希带回去,她低头看了眼时间,正好到她下班的点。
温景梵笑了笑,这便离开了。他一转身,那原本就浅淡的笑意,再无半分。
见两个人都看过来,他这才往前走了几步,迈到灯光下,对着上下打量他的周小燕微点了一下头,视线很快转移到随安然的身上:“我等你下班。”
抬步迈出公寓楼,他步子一顿,抬头看向她所在的楼层。梵希刚来,她每个房间的灯都点亮了。如江边渔火,暖色撩人。
温景梵正站在不远处,微垂着一双眸子,静静地看着这边。他身上穿着的还是那件白衬衫,袖口却已经放下来了,就这么站在灯光下,长身玉立。
他就这么站在楼下看了片刻,面上似也染上了冬日的寒霜,微微的凉。良久,他这才收回视线,低头翻下因为下厨而翻折起的袖口,快步离开。
随安然听得一头雾水,顺着她的目光往后看去。
随安然听到楼下汽车引擎声响起,这才透过开了大半的窗口看过去,只来得及看见他车后的尾灯一闪,便消失在了她的视野之内。
她话音刚落,就偏了脑袋越过随安然看向她的身后。眸子里有一瞬的迷茫,随即想起来人是谁时,眼神略有些复杂:“咦,我还真的是白操心你了。”
说情绪不低落是假的,喜欢的人站在自己的面前,不由自主想去靠近,可又胆怯一切都被揭开的时候随之而来的会是毁灭性的结果。
周小燕又如以往那般对着她笑,弯着唇,露出洁白的牙齿,很是讨人喜欢的样子:“我很快就要订婚了,随姐你也赶紧找个男朋友吧。就算是不直接考虑结婚,你一个人孤身在A市的,有些时候是需要一个男人在身边的。”
那时候不止不能再靠近他,甚至连现在这样和谐的朋友关系都会消失殆尽。
随安然这才认真地看向她。
她不敢在什么都没有把握的时候贸然揭开这层纱……至少暂时,不能拿这些下赌注。
这么一想,她倒是弯了弯眼睛笑道:“随姐你对谁都好,我离开前倒是也要说上一句,别人都以为我是被挖角,其实我不过是找了个男朋友,他又正好有点那酒店的股份……”
回过神,随安然关上窗,等缩回屋内的暖气里时,打了一个哆嗦,揉了揉有些冻僵了的脸。
周小燕见她不接话,也觉得甚为无趣。但大家都是出了社会,还在一个酒店工作过的同事,就算平日里有些不愉快,如今她离职,各不相干,也没必要闹得不愉快。
A市的这个冬天——可真冷啊。
随安然想起平日里两个人相处的情景,抿唇笑着,笑意却淡了几分。
梵希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爬到了客厅电视柜的上方,在那静静地看了随安然半晌……见她关了窗退回来,这才了无兴趣地挪开视线,几下就蹿到了鱼缸的面前,继续盯着小金鱼看。
话落,她轻咳了一声,声音带上了几分笑意:“说起来还要多谢随姐平日里的关照。”
随安然看见梵希的时候,它正一动不动如同入定了一般,只那碧绿如宝石的眼珠子随着里面游动的金鱼转动。
周小燕“喏”了一声,颠了颠自己怀里抱着的纸箱:“是啊,收拾东西。”
“梵希……”她轻声叫它的名字。
随安然对着她并不友善的表情愣了一下,这才扬起唇角对她笑了笑,客气地侧过身子让她先行:“来收拾东西?”
梵希没理她,继续专注又渴望地看着鱼缸。
她捧着纸箱站在门口,身后灯光把她的影子拉得格外长。她此刻微微眯了眯眼,那双画着浓重眼线的眼尾上扬,竟生出一分凛冽的味道来。
“你别冲动啊……杀生不好的。”
走到门口时,倒是好巧不巧,正好遇上了正收拾好东西要离开的周小燕。
梵希耳朵轻微抖了一下,终于侧头看向随安然,那柔软的爪子抬起敲了敲鱼缸边沿,不理会随安然那微变的脸色,正襟危坐地继续蹲守。
随安然没见着周小燕自然也不知道这个“趾高气扬”有多高调,但听说明天就有一个新来的副经理后,半点不关心地抱着自己要看的资料回了办公室。
温景梵的车刚驶出十分钟,手机里就收到了她的短信:“梵希一直蹲在鱼缸边……没关系吗TAT?”
张咪一脸的不忿:“不止这样呢,听说是被另一家五星的酒店挖角了,办完离职直接过去任职大堂经理。平时倒是对谁都亲热黏糊的,这会回来办离职,趾高气扬得怕是连自己姓什么都不记得了。”
他原本还面无表情,此刻不由自主扬了唇角,正好行到路口等红灯,他快速地回复:“应该没有问题,你过十五分钟给我汇报一次它的行动,我教你怎么做。”
随安然正站在总台看一则资料,闻言下意识地“嗯”了一声,等回过味来,才觉得诧异:“怎么那么突然?”
随安然想起他这个时候应该是在开车,延迟了半刻钟,估摸着他这会应该回到酒店里,这才回了一个“嗯”过去。
风平浪静到快要下班时,才听总台的张咪说了一个消息——周小燕离职了。
过了十五分钟,随安然转头看去。
下午上班有闲暇的时候,她便开始恶补如何养猫,那认真程度……倒是跟她每次考试前临时抱佛脚差不多。
梵希还是很认真地蹲守着,姿势都未动一下。
既然七条鱼命能保证,随安然很爽快地就接手了梵希。约了下午把梵希送过去,随安然这才离开。
她敲着键盘,认真地编辑下短信:“梵希还蹲在鱼缸边,保持着之前的姿势。”
温景梵愣了一下,大概也是想到她那一缸的金鱼了,弯唇笑了起来:“告诉它那是不能吃的它就不会吃了。”
温景梵晚上正召集了组员在房间里开会,话说到一半,被他放在玻璃桌面上的手机便“嗡嗡”震动着打断他的话。
随安然首先想到的……就是家里那仅剩下的七天金鱼:“……它会吃金鱼吗?”
他停顿几秒,侧目看向屏幕,话题直接转给了他的助理:“你接着说。”
“如果方便的话,梵希能不能在你那住几天?”
助理推了推架在鼻梁上的眼镜,接着他刚才的话继续说下去,断句时,这才透过不远处一个侧对的镜面悄悄观察了一眼自家的大BOSS。
随安然“嗯”了一声,抬头去看他,唇边还挂着一抹来不及掩去的笑意,一双眼睛神采奕奕。
正微扬着唇角,面目柔和。大概在思考要不要回复信息,就这么看着手机片刻,这才抬手把手机放回原位。然后似有所察觉地往侧对的镜面看了一眼,目光有如实质一般穿透过来,助理被那眼神看得背脊就是一凉,立刻端正态度。
“安然。”他突然开口唤她的名字。
于是,整场非常严肃的会议每隔十五分钟便准时地被“嗡嗡嗡”的震动打断,组员很尴尬。但当事人完全没有察觉到组员的情绪,神情自若。
久违的阳光透过厚厚的云层从窗口透进来,梵希一眨眼,眼底的碧色如琉璃在那阳光下近乎透明。
随安然的短信很快就发了七,八条。
她还在专心地摸着猫,那原本只亲近他,分外高冷傲娇的梵希却微微眯着眼,微侧着脑袋蹭她的掌心。
“梵希还在鱼缸边上,一动没动。我不抱走它,它是不是就要这样一直做下去?”
温景梵似乎也是有些诧异,目光落在随安然的脸上,若有所思。
“我愿意牺牲一条小黑鱼……”
大抵是刚才那威风凛凛的下马威的作用,此刻它主动示好,随安然还真有了几分受宠若惊……
“它终于动了一下,用一种很奇怪的眼神看了我一眼,我翻译成——你是傻瓜吗?”
那柔软的触感在手心里摩擦而过,细细软软的,却让她的心瞬间软成了一滩水。
“那缸鱼今晚受得惊吓不小啊,已经一个多小时了。”
随安然被它看得不敢动,僵持几秒后,她先投降,有些紧张地抽回手。不料,手刚抽到一半,就听它声音轻软细腻地叫了一声,脑袋一扬,自己凑过来,在她掌心里蹭了一下。
“明天晨起我应该能去收尸了吧……我觉得金鱼要承受不了这么强大的压力,直接被吓死了。”
她犹豫着伸出手去,抬手摸了摸它柔软的毛发。刚一动,梵希就突然扬起了脑袋,那双碧绿的眸子就这么凝视着她。
“我已经准备睡觉了,梵希不困吗……那几条鱼真的有这么大吸引力吗!”
“要送走吗……”她迟疑地看了眼把脑袋枕在他手心里的梵希,想着它肠胃不适还要被送去寄放,就涌起淡淡的心疼来。
“我把鱼缸搬走有用吗?梵希会不会打我啊?会打我的吧……”
短暂的停顿后,他又补充道:“等会找家寄放宠物的,我会把它送走。”
“梵希还在蹲守。”
温景梵眉头微微一皱,白皙的手指落在它的脑袋上轻轻地点了一下,神情里漾开一抹无奈:“本来是寄放在熠方那里的,他临时要出差,加上梵希肠胃有些不舒服。老爷子又对猫毛过敏,只能让辛姨先带到我这里……”
温景梵看了眼时间,一边解散会议,一边给随安然回复:“不好意思,刚在开会。”
随安然看着那只原本还高冷警觉性非常强的猫就这么不错眼珠地看着那修长的手指,微微侧头卷着舌头舔了他一下,顿时心都柔软了几分:“是啊,不准带进来的。”
这一条信息,他回的没有半分心虚。可不是一直在开会吗!
“这里是不让宠物进来的吧?”他似乎是想起什么,勾着它下巴的手指顿了一下。
“没关系,我猜你也是在忙。”
而梵希也顺着这个姿势抬头看了一眼它的主人,微微眯了眯眼,甜腻腻地“喵”了一声。
温景梵刚看完这条短信,又是一声嗡鸣,她的第二条信息紧跟着进来:“对了,梵希的窝没有带来吗?那它睡哪里?”
“辛姨带进来的。”他低头看了眼猫,神色柔和了几许,原本顺毛的手势也改为轻捏,手指勾住它的下巴轻轻抬起。
“它从来不睡家里的窝,它会睡沙发。”
随安然看着在他怀里格外温顺的猫还有些出神:“……它怎么进来的?”
随安然抬头看一眼还津津有味的梵希,揉了揉有些酸疼的脖子,叹气:“怎么把它从鱼缸边弄走?我怕我一回卧室睡了,不是这缸鱼没了,就是梵希明天僵直了……”
“它有些不舒服,被送到了我这里来。刚换了陌生的环境,会很警惕,对陌生人的防心也有些重,但并没有恶意。”
温景梵收到信息时,正准备去浴室。他慢条斯理地解开衬衫纽扣,手指从每一处结扣上滑过,落到最下面那颗时,这才拿起手机,回复道:“直接抱着它进卧室,关门睡觉。”
温景梵在一人一猫僵持间已经绕过茶几走了过来,他抬手拎住梵希的后脖颈,顺手抱进了怀里。手指落在它的身上,轻轻地顺着毛。
随安然依言把梵希抱进卧室后,那家伙就已经从“不想离开鱼缸不想离开金鱼”的状态变成了“这里是朕今晚要入寝的地方朕得好好转转”……
随安然惊讶的不止是这只猫就是梵希,更惊讶的是这只猫……它是怎么出现在这里的?
随安然郁闷地看着时间,早知道直接抱走让梵希看不见就行……她到底是为什么如临大敌的像个傻子一样在那边一刻钟汇报一次梵希的状态?
那碧色,浓郁又纯净,就像是上好的宝石,灿然生辉。
梵希已经寻了她卧室里那把吊椅卧下,椅子上有软绵绵的软垫,加上屋内有暖气,她巡视了一圈,这才放心地关灯上床。
是一只美短,身姿轻盈地落在沙发垫上,它此刻还保持着刚才落下来时的姿势,身子略微后仰,留有一条退路。脑袋微微扬起,一双碧绿色的眼睛正直直地盯着她,带着几分警觉的审视,眼神明亮又清晰。
翻来覆去没有睡意,她就侧耳听梵希的动静,大概是有些累了,安安静静的,没有发出半点声响。
随安然心神刚定,听到他这句话,这才凝神看向因为她的闪避正落在她刚才坐过位置上的……那只猫。
想了想,她钻进被子里给他发信息:“搞定了,你在干嘛?还在忙工作?”
而同一时间,温景梵也注意到了,眉头一皱,沉声喝道:“梵希,回来。”
等了片刻,才见他回答:“刚洗完澡。”
这三个字的话音刚落,随安然就隐隐看见一道影子飞快地往她这里飞来。她被吓了一跳,条件反射地往后避了避。
随安然看着那四个字……不受控制地脑补了一下——
但她看见那香喷喷的鸡汤正往保温杯里灌时,心尖像是浸了黄连的汁水,苦得她眉头微皱:“温景梵……”
满是雾气的浴室,热水袅袅,温景梵立于花洒之下,身躯精瘦健硕。头顶昏黄的暖灯打下来,那肌肤上一层水珠源源不断地往下滚落,沿着他身体的曲线,没入他的……
那盖子一旋开,鸡汤浓郁鲜美的香味就四溢而出,保温杯的保温效果好,加上刚送来不久,正热气腾腾,一层袅袅而起的白雾。饶是随安然刚吃过午饭,此刻也觉得那香味溢入鼻端实在勾人食欲。
随安然掩住鼻尖的同时,捂住脸,低低叹了一声——最近真的是越来越腐败了。
“那正好喝点辛姨刚做的鸡汤补补身子。”他把保温杯拿过来,熟练地拧开盖,瓶口对着瓶口往里倒。
温景梵等了片刻没等到她的回答,正准备再发一条时,掌心里的手机微微震动。
随安然怕他不信,点了点头,语气更加诚恳:“真的好了。”
他点开一看,蓦然一顿,随即那眼底的笑意越来越深,一路蔓延到了心里。
“感冒好了?”他轻声重复了一遍,语气浅淡,倒听不出什么情绪来。
随安然:“猫睡了,我睡了。”
随安然立刻说出自己早就想好的说辞:“那个……谢谢你,我的感冒已经好了。”
自打梵希入住之后,随安然不仅要惦记着家里鱼缸里那七条小金鱼,还要努力赶饭点回去喂猫。
他没说话,只那双深邃沉敛的眼睛静静地看着她。
张咪原本是想约她今晚一起去逛街的,话还没说完,就见随安然抬腕看了眼手表,一副“我真的没有时间跟你说话”的表情,拍了拍她的肩膀,快速地离去。
这轻微的声响引起他的注意,他侧目看过来,那敲打键盘的声音也因为他转移的注意力而停止。
张咪微眯了眯眼睛,手指摸着下巴,“啧啧”了两声,这是有情况的节奏啊……
随安然走到另一侧距离她最近的沙发上坐下,把手里的保温杯轻轻地放在桌上。
随安然先去了一趟附近的超市,买了几条梵希爱吃的小黄鱼,又买了些牛肉,蔬菜后便推着购物车去结账。
室内的温度适宜,他只穿了一件白衬衫,袖口微微翻折起,露出一大截手腕来。那手骨分明,越发衬得他的手修长白皙。此刻那十指正快速地在键盘上跳跃着,发出轻微的敲击声,赏心悦目。
到家的时候,她走到门口开锁,刚推开门,就看见梵希闻声跑来,不远不近地蹲在玄关不远处看着她。
他正坐在沙发上,神情专注地盯着电脑,屏幕上的白光打在他的脸上,越发添了几分柔和。
那双碧绿色,好看得像是宝石的眼睛正一眨不眨地看着被她放在玄关地板上还有些活蹦乱跳的小黄鱼。
随安然推门而入,转身把门掩好,这才轻声走过去。
随安然拎了拎那袋小黄鱼,问它:“喜不喜欢?今天换清蒸的做给你吃好不好?”
“进来。”门后的声音清冷淡然。
梵希抬头看了看她,眼神清透,微微一眯,这才赏脸地挤出一声“喵”来……给人的高冷之感与昨日在温景梵面前表现的亲热完全是——云泥之别。
随安然抬手敲了敲门。
猫的性子本就清冷,真的是什么样的人,养什么样的猫。
随安然趁着午休的时间去还保温杯,大抵是知道她午休的时候会过来,门已经微微开了一条缝。
她无奈地摇摇头,手落在梵希的脑袋上轻轻地摸了摸:“会不会很无聊?”
但有句话怎么说来着?事情不到最后一刻,你永远都不知道最后会发生什么。
“喵……”不会,愚蠢的人类。
今天再去还给他的时候,一定要说她已经好了!
“你喜欢吃什么啊?”
然后,她就这么……又拿了回来。
“喵……”朕要是能说话,朕不告诉你?
隔日洗干净保温杯去还给温景梵时,他先是问了一遍药效,随即侧过身让她看见摆在一堆工作文件中的大保温杯,理所当然地说道:“正好送来了,你再带点回去喝吧,不是说喝了有效果吗?”
“肚子好点了没有?”
自打那日喝了药之后她的感冒便好了很多,至少工作时间不会因为吃了感冒胶囊犯困犯得厉害。
“喵!”不要问朕这么私密的问题。
刚一拉开,随安然就看见了被她洗干净,正妥帖放在抽屉夹层里的保温杯。
一人一猫,即使语言不通,也非常愉快地在互相交流……
正处理着琐碎的日常工作,突然觉得喉咙有些发痒。咳了几声,那感觉反而变本加厉。她起身去倒茶喝,抿了几口后,想起那还有一大半的铁盒子润喉糖,便去拉抽屉。
给梵希喂过饭,她去沙盆那里看了看,很愉快地给温景梵发了一个信息:“梵希今天没拉肚子。”
随安然呼吸一静,放轻了些许。但偷听客人讲电话是绝对不允许的事情,她连犹豫都没有,快速地挂断了电话。
温景梵大概在忙,过了一会才回道:“那就好,你在忙什么?”
她正准备悄悄挂断电话,听筒刚挪开几许,就模模糊糊得听见温景梵温和的声线瞬间收紧:“梵希生病了?”
“给梵希换饮用水,梵希……又蹲在鱼缸边上调戏小金鱼了。”她回头看去的时候,梵希正把脸凑到鱼缸上,那花白的胡须碰到水面,立刻湿润。
随安然:“……”大人,你两手抓不累吗?
“梵希还对那缸鱼有兴趣?”他不免趣味,养了梵希一年多,倒是没见过它对什么东西这么上心过。
话还没说完,就听见那端很清晰的吐字:“喂?”
“有啊。刚才我给鱼缸换水的时候,把鱼都捞出来,梵希全程紧盯。后来有条小黑鱼蹦出来,梵希还拿爪子拍拍我……让我给它把鱼捡回去。”
随安然的“抱歉”刚到嘴边,就听见他的手机铃声响起。她一顿,很快说道:“那我不打扰您……”
“那条你打算牺牲的小黑鱼?”
……这个回答,分明是拐着弯告诉她,你打扰我睡觉了啊!
“是啊,不过我发现梵希更喜欢小白鱼……”其实它对小红鱼也喜欢,现在就垂着脑袋在看鱼,也只有这个时候才有几分萌物的样子。
“没有。”他大概是坐了起来,听筒那端除了他的声音外还有细碎的杂音,他像她刚才那样清了下嗓子,这才补充道:“正好也该醒了。”
梵希的五官精致,被喂养的很好,毛色纯净又润滑。加上那双碧绿色,晶亮得如同绿宝石的眼睛加分,哪怕是就那么不动,也赏心悦目的很。
已经是早上十点了,她原本以为他已经起床在工作了,这才挑了这个时间打过去。
但这家伙,大抵是知道自己的外貌优势,便对着安然耍宝卖萌,然后一转头吃掉她还放在餐厅里准备冷却后放进冰箱冷藏的最后一条小黄鱼。
话落,她才似想起什么,看了眼时间,问道:“……我吵到你睡觉了吗?”
随安然对那缸饱受惊吓的金鱼这才放了心——它有的是法子不动声色地吃掉它们。
随安然到嘴边的一溜台词被他这么一打断,全部咽了回去,她想了想才回答:“是啊,回访的都是酒店尊贵的VIP客人。”
她这么随口说起时,温景梵想了想,这么回答:“既然现在听话不吃,又随时蹲守,那一定是在等着一个光明正大的机会。”
“你平常给客人回访……都是这样的?”他的声音清晰,那慵懒之感倒是散了几分。
梵希像他,看中了的,不论早晚,最终皆会纳入囊中。
反而是随安然,听着他那慵懒磁性的声线,被迷得耳根子都有些发软:“谢谢您的配合。”
只是这一句,没有必要告诉她。
“满意。”他似乎是笑了一下,这一次没有任何停顿。
随安然半卧在沙发上回信息时,梵希终于舍得下来,沿着沙发靠垫轻缓而下,落在她的腿上,寻了一处蹲坐着。
“请问您对酒店的服务还满意吗?”
她的手指落下去轻轻地摸了摸它毛茸茸的脑袋,脑海中灵光一现,便调整了梵希的角度,拍了一张照片给他。
声音里掺杂着淡淡的倦意,带着微沉的沙哑,竟是刚刚睡醒的状态。
奈何梵希不配合,抓着手机张嘴咬了咬,磨了半晌,这才勉强拍了一张给他发了过去。
那边沉默了几秒:“可以。”
温景梵正在用电脑看文件,电脑发出很细微的电流波动声,他似有所觉都看向手机。下一刻,屏幕亮起,手机嗡鸣着震动了两下,这才重归平静。
电话被接起时,随安然清了下嗓子才开口道:“温先生您好,我就盛远酒店的大堂经理随安然。打扰您一分钟时间,向你征询下对酒店服务的意见可以吗?”
他点开信息,看见梵希被笼罩在随安然身影下,挥舞着爪子十分不配合的样子……便很自然地想起随安然拍下这张照片时的样子。
这两日,因为她答应了要去试试配音,倒是一直和温景梵有短信上面的联系。他工作忙,她的时间也不规律,就这么断断续续的……也聊了下来。
心里某一处,忽然就轻轻地动了一下……
第三天去酒店上班,她闲下来之后,先往温景梵的房间打了一个回访电话。针对酒店VIP客户,三天都会打一个回访电话,问询意见。
随安然做了一个梦,梦见那晚的自己,趁着那一股冲动还在,很勇敢地告白了。
酒店的人手已经充足,随安然上下班的时间又开始恢复规律。
他在梦里也是很清隽的样子,黑色的外套衬得他皮肤白皙。立在玄关处,明明只是和她相差了几步的距离,可她伸出手去,始终隔着一指尖的距离。
这句话犹在耳边,让她怦然心动。
那暖暖的橘色灯光就在这个时候变了,温景梵站在那里,整张脸模糊得看不清。他对她冷笑了一声,神情不屑:“随安然,我们之间不可能的。不止我对你没感觉,就单单温家,你也迈不上那个门槛。”
为什么不可以是你……
是啊,知道。
温景梵这么侧目看了她一会,反问道:“为什么不可以是你?”
“可是你对我不是很好啊,怎么可能会没有感觉?”
百般纠结之下,她犹豫着问道:“……我真的可以?”
温景梵好像是嘲笑了一声,语气轻蔑:“我对谁都这样,你自作多情了。”
她发现,只要是他提出的,她纵然有千般借口万般理由,可一旦注视着他的双眼……到了嘴边的,唯有一个“好”字。
她再来不及为自己争取半分,就看见他转身离去,那衣角被吹进来的风卷起一个小小的弧度,飞扬而去。
随安然那时候还能跳脱的想,自己显然已经不受控制的深陷了——
她失魂落魄地回到了房间里,打开微博,发现他更新了,内容是:“既然想跟我做朋友,那就不要逾距,不自量力。”
他便格外耐心地等着,眼神很专注地看着她,并未有什么多余的表情,只这一个专注……就让随安然更加拒绝不了。
不自量力,自作多情……
她仔细想了一会,一个“好”字就在嘴边,但怎么都无法顺利的开口说出来。
随安然最怕的,无非就是他真的对她说这两个词。
他的声音很温和,带了丝循循善诱,让人无法拒绝。
正恍惚间,梦里日光大盛,耳边一声猫叫,她感觉自己垂在身侧的左手似乎是被那日光烧灼着,疼得不行。
他抿了一下唇角,简略解释道:“我第一次商配的时候也是一点也没有经验,并没有你想象的这么困难。无论是陆熠方还是我,都觉得你狠适合,所以如果有兴趣的话,你可以考虑试一试。”
她想大叫,又叫不出声,荒郊野岭,天地空荡荡的,唯有她一个人。
“那你可以信任我。”他看到随安然抬眸看向自己,那双眼睛黑如曜石,清透得一览无余。
随安然从梦里猛然醒来,一睁眼看去,就看见梵希正蹲在她的被子上,爪子伸展着搭在她的手腕上轻轻的挠。
“可我学东西很慢……”再说了,让她一个完全没有经验的人去配这么重要的女主音,陆熠方的心一向都是这么大的吗?
它力道控制得极好,只是微微有些疼。
温景梵显然已经想过这个问题了,见她是真的认真地在考虑,微弯着唇笑了起来:“这个不用担心,我会教你。”
见她醒来,梵希“喵”了一声,几步跳下床,蹲到门口,又挠了一下紧闭的房门,回头看它。
她想了想,说道:“我并没有配音的经验……一窍不通。”
原来是叫她起床……
温景梵的身上向来都有种让人不由自主便安静下来的特质,这样寂静的环境里,他又这么平和淡然地看着她,她刚才还波涛起伏的内心一瞬间便平静了下来。
随安然看了眼时间,天色还并未亮全,只熹微得透着一丝晨光。她坐起来,抓了抓自己的头发,这才握着手机爬起来。
他的唇上因为沾染了药汁,泛着一层水光,眼底更是潋滟,映着满室的光华,就这么静静地凝视着她,沉稳而又内敛。
被提前叫醒喂食的随安然,边吃着泡面边发短信控诉:“梵希每天早晨都起那么早吗,昨天也是。”
昨天傍晚,他提出配音这件事之后,她下意识的反应是拒绝。但话还没说出口,他似乎就已经预想到她要说些什么了,抿了口那药汁,慢条斯理地说道:“不要忙着拒绝我,你有考虑的时间。”
这个时间点,温景梵竟然也醒着,很快就回复:“被梵希吵醒了?”
随安然眨了一下眼睛,很快地回了一个:“好。”
“是啊,喂了吃的,它现在又去看金鱼了……那缸金鱼已经被吓得都不敢吃鱼饲料了,生怕吃的胖了就被梵希叼走了。”
“我的工作下个星期五能完成,周六和我一起去试音。”
温景梵挑了一下眉,问道:“梵希怎么叫你起来的?”
随安然低头看去,是温景梵的消息,短信依然是他以往简洁的风格,简单一句话,交代了整件事。
“挠我手……有问题吗?”
正是早上八点整,她刚握进手心的手机轻轻嗡鸣。
温景梵沉默了良久,这才说道:“没问题。”
随安然在这雨声里醒来,拥着被子看着窗外灰蒙蒙的天空良久,还朦胧的意识这才慢慢开始运转。
随安然侧头打量了一眼正襟危坐的梵希,放下手机去洗碗。等她收拾好了准备出门时,才想起放在餐桌上的手机。
A市的冬季一向干燥寒冷,这两日冷空气北上,这才连绵下了两天的雨。
梵希见她要出门,一路送她到门口。她换鞋子时,它就静静蹲在她几步远的地方抬头看着她,见她看过来,便一直“喵喵喵”的叫着。
温景梵目光灼灼地看着她,微扬了扬唇角:“女主音。”
反正时间还早,她索性又陪它一会,见它一本正经似在交代的样子,猜测道:“今天还想吃小黄鱼?”
随安然心头一跳,呼吸都慢了半拍,有些紧张地问道:“什么音?”
梵希沉默一瞬,又“喵”了一声。小黄鱼自然是可以的啦,可是朕明明说的是早点回来和朕一起用膳啊。
他略挑了一下眉,声音严肃了几分:“陆熠方说你的声音很适合,你要不要试试看?”
“我猜对了?”随安然笑眯眯地揉了揉梵希的脑袋,轻声交代:“你在家要乖乖的,晚上给你买好吃的回来。”
随安然心里隐约浮上一种猜测:“……记得。”
梵希瞪着一双碧绿色的眸子看着她,为什么是朕要乖乖的,难道不应该是让朕随意吗?
“那记不记得我说过最近接了一部配音的剧?”
安然见它不出声,自动理解为梵希已经明白了自己的意思,笑得越发温和:“那我去上班了,你不要打那缸鱼的主意,知道吗?”
“记得。”
梵希已经别过头不想理她了,朕是这么愚蠢的只知道吃的喵吗?
“还记不记得陆熠方?”他端起那保温杯,晒凉了一浅杯的药汁,抿唇喝下,眼神却是一瞬不瞬地看着她。
随安然出门后才想起温景梵刚发的短信没看,翻出来一看,差点没笑出声来。
“啊……”随安然觉得自己的脑子没转过弯来。
“梵希寄养在陆熠方家里时,叫醒他都是直接打脸,直到打醒为止。”
他察觉到她的这点小动作,眉头几不可查地皱了一下,略一思忖便说道:“有一件事,需要你考虑一下。”
“那……你呢?”
随安然有些局促,捏着瓶身的手都不自觉地收紧:“真的谢谢……”
“也是挠手。”
那也很不好意思啊……
也是……
温景梵指了指大保温杯里还有一半的药汁:“不是特意,是顺便。”
这个词用得可真是微妙啊。
“没有。”随安然抬手接过来,有些坐立不安:“特意给我……送来的吗?我会……不好意思啊。”
随安然抬步迈出电梯,深呼吸了一口清晨微凉的清新空气,觉得满满都是正能量。
他说完这些,又很寻常地问道:“闻歌刚下去不久,你没碰到?”
但这种能量持续到下午时,宣布告罄。
话落,汤汁正好倒进了杯子里,他细心地拿纸巾擦了擦杯沿上的水渍,拧紧了瓶盖后递给她:“知道你工作时间不方便,所以准备了保温杯给你。这是闻歌送过来的,家里辛姨煮的感冒药。只是寻常配方,感冒久治不愈的话可以试试这个。我每次喝,都见效很快,还不会犯困。”
总台收到VIP房间客户的投诉,投诉房间没有打扫干净,床上的四件套都不干净。领班先参与处理,搞不定,就把电话打到了随安然这里。
“没有。”他抬眼看了看她,唇角似漾开了一个极淡的笑容,似有若无:“睡了一会,晚饭的时候才被叫起来。”
她匆匆赶过去,房间的门正大开着,负责这个房间卫生问题的PA和领班都在,她一眼扫过去,眉目微微沉了沉,待见到客户时,微挑了一下眉,心下多了几分了然。
她在一边坐下,不由问道:“一直在工作?”
入住的是最近正当红的娱乐圈小花旦,蒋宁夏。她每次到A市时都会入住盛远,并且每一次……都有客房投诉。
桌几上放置着一堆的文件,他的电脑还开着,随安然走过去的时候正好扫了眼,是一个表格文档。
随安然的运气好,从来没有接到过她的投诉,听说另一位值班的经理最近一次处理的蒋宁夏的投诉是——酒店工作人员私下问她要签名,打扰到了她。
随安然走到门口时,就看见他正坐在沙发上,微抬起手臂在倒着……黑色的汤汁?
她调整了下自己的面部表情,这才迎上去,“蒋小姐您好,我是盛远酒店的大堂经理随安然。”
随安然不自觉地摸了摸鼻尖,想着这个选择题选与不选都已经是一道填空题了,立刻识相地放弃挣扎,挂断电话快步走过去。
“你好。”她点了点头,抿着唇越发不高兴:“我是你们酒店的老客户了,我每次来A市入住的都是盛远,但每次都会有不愉快的事情发生。”
这种近乎霸道的威胁般的语气,由他说出来竟无半分违和感……无比自然。
随安然心想:怎么别人都没问题,就你有问题啊,明明就是没事找事。
与此同时,温景梵也开口道:“只借用你几分钟的时间,如果这点私人时间也没有。那我只能打电话给总台,指名要求借用随经理几分钟的工作时间。”
但面上却依然和善温婉:“给您带来困扰我非常抱歉。”
助理被那僵化的笑声笑得有些发毛,又看了看不远处自己一副守株待兔架势的老板,很识相地快速溜回了房间。
“你自己看看,房间的卫生间,浴缸没擦干净,窗边有灰尘,最过分的是被单床套发旧发黄,还有奇怪的味道。”她越说眉头拧得越发的紧,到最后整张俏脸已经板了起来,冷若冰霜。
随安然对着已经大致反应过来是什么情况的助理同志笑了笑:“呵呵……”
随安然不动声色地看了她一眼,按着她说的这些一点点检查过去。到床边后,拎起被子看了看,又凑近闻了闻味道。
相距甚远,加上灯光柔和又略显昏沉,他半张侧脸隐在那层光晕之下,并看不真切。但就耳边耳边那清浅又带着笑意的呼吸声也知道他此刻心情好极了。
这一系列检查下来,这才解释道:“是我们的疏忽,不过被单床套上面奇怪的味道大概是消毒水的味道。我们酒店对这些方面一向严格,但如果蒋小姐不喜欢的话,我马上让人给你换套新的。至于浴缸和窗边,让PA仔细再打扫一遍,您看这样可以吗?”
温景梵和她一样的姿势,正站在门口,隔着一段距离遥遥地看着她。
“哼,你们酒店每次都这么说,但每次我入住的时候又有问题,这是不想做生意了吗?A市五星级的酒店又不是只有你们盛远这一家!”
她握着手机僵硬地看过去……
这话就有些严重了……
她这边还不知道怎么回答温景梵的问题,那端的人已经笑了起来,随着他愉悦且低沉的笑声响起的,还有清脆的开门声。
随安然抬了抬眉毛,笑容不变,“这样吧,我给蒋小姐换个房间,所有用品都换成新的,保证绝对不会再出现这样的问题。”
打完招呼没得到回应的助理顿时也是一头雾水,边走边回头,一步三打量。
她话音刚落,手机便响了起来。她微皱了一下眉头,对蒋宁夏歉意地笑了笑:“蒋小姐抱歉,我先接个电话。”
是温景梵的助理,和她有过几面之缘,但向来都是点头而过……偏偏今日,如此热情。
见她冷着脸点了下头,她这才给一旁的领班使了个眼色,自己转身出去接电话。
“……”她无声抗议了会,终于想起这个人是谁了!
是温景梵的电话。
什么不用打电话……他们现在正在通电话啊!
她靠在墙上,这才接起电话:“喂?”
一个有些面熟的男人推门而入,看见她时很是惊奇地“咦”了一声,晃了晃手里提着的“周黑鸭”外卖,跟她打招呼:“随经理你怎么在这啊,是来找温总吗?温总就在房间,不用打电话。”
他正在敲键盘,有很清脆的敲击声,听见她的声音顿了一下才说道:“是不是在忙?”
随安然看着6L的字样,欲哭无泪,刚准备神不知鬼不觉的下楼回她的办公室时,电梯一侧的安全通道门突然被打开。
“嗯,在处理客户投诉。”她语气有些闷。
而同时的,温景梵清越沉稳的声音也透过手机传了过来:“你现在在哪里?”
“嗯?”他尾音微扬,再开口时,声音里有了丝笑意:“很难处理?”
她不是要回办公室的吗!!!怎么跑六楼来了!!!
“唔……”她顿了顿,往里面看了眼,这才说道:“也还好,你找我有事?”
随安然接到温景梵电话的时候,电梯正好“叮”一声提示到达,她抬步迈出去的同时顺手接起。走了两步这才恍然觉得不对,一抬头看见楼层显示6L的时候……顿时血气一阵翻涌。
“嗯,我工作能提前一天完成。明天就退房,你什么时候有空?我请你吃饭。”他语气自然,也未提起别的,只说请她吃饭。
温景梵正要拧开保温杯的盖子,听见短信提示声,微微倾身看过去,很细微地皱了一下眉头。然后思忖了一会,拿起手机,直接拨了一个电话。
随安然莫名就想起早上那个光怪陆离的梦境,按捺下心里的蠢蠢欲动,答应下来:“好啊,我明后两天都休息。那梵希你是明天就带回去吗?”
等她上了电梯,按下楼层键后,这才快速回复他的信息:“现在是……工作时间,私人事情不太方便处理。”
温景梵沉吟片刻才道:“不了,明天晚上老爷子让我回去一趟。正好后天去试音,就那天吧。至于梵希,等见面再说?”
随安然仔细地看了几遍发件人……只觉得头更晕了。
最后那句话虽然是疑问句式,却是肯定语气。
来我这里。
她才刚跟梵希相处,听话懂事,还会卖萌……她还真不想那么早就把猫还给他。这么一想,她立刻便答应了下来。
是一条短信,言简意赅——
正待要挂电话,温景梵却叫住她:“安然。”
刚走了没几步,手机嗡鸣,她拿起来看了一眼。
她心念一动,应了一声。
随安然靠墙站了片刻,抬手捏了捏发疼的眉心,缓过那一阵头晕目眩,这才转身准备回去。
他却不再说下去了,片刻的沉默之后,才开口道:“没事了,你去忙吧。”
PA显然没料到她这么好说话,对她笑了笑,道谢后才离开。
随安然顿了一下:“好。”
“那难免会有差错,但是如果遇到不懂的可以向同事和领班请教。”她抬手拍了拍她的肩膀,察觉到她的紧绷,这才低声笑起来:“快去工作吧。”
随安然站在门口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表情,抬手揉出个笑容来,这才转身走回去。
“是,我刚来第二天。”
蒋宁夏双手环胸坐在沙发扶手上,有些漫不经心地听领班的说话。见随安然回来,这才把视线移过去,自己先开口道:“我晚点还有通告要赶,别耽误了我的行程,就按照你说的做好了。”
随安然和她往前走了几步,见四周没人注意,这才轻声问她:“你还在实习期?”
她既然愿意,那这件事就好办了。
新来的PA不停地和她道歉,紧张得面色都有些发红。
随安然随口应下,带她换房间。陪她在新房间转悠检查的时候,蒋宁夏这才装作不经意地问道:“我听说SY的温景梵先生现在就入住在酒店里?”
房客的女高音……实在是如雷贯耳。
被问到的随安然一顿,见蒋宁夏皱眉看过来,这才回答:“抱歉,蒋小姐。涉及客户隐私,不方便告诉您。不过温先生的确是盛远酒店的VIP用户。”
随安然走上前,先是表明自己的身份,见对方安静下来,这才近一步协商。等处理完这件事后,她走出来时,头都是晕的。
蒋宁夏似乎是弯唇笑了一下,神情间带了几分轻蔑:“不用紧张,我就是随口问一下。”
房客声称受到了心里伤害,领班和PA的道歉不予接受。
见她不接话,转身离开卫生间时,又轻飘飘地说了一句:“我看你挺顺眼的。”
PA是新来任职的,对客房服务还未完全了解,以为房间没人进去打扫,然后就恰巧地撞见了……房客和男朋友的好事。
随安然纠结着想,要不要谢谢夸奖?
随安然赶到的时候,房客正站在门口大声斥责PA,她走近,询问了一下事情缘由。
这段小插曲,随安然转眼便抛在了脑后。今天下班准时,她依然先去超市买新鲜的小黄鱼给梵希当晚餐。
回到办公室刚坐下没多久,就被前台一通电话叫去3楼处理一则房客投诉。
冬天的天日短,她路上耽搁了一会,到家的时候天色已经黑了。
随安然捧着咖啡站在门后,弯着唇角笑了起来。
她打开门,还未进门,就轻声叫梵希的名字。
离开前,还隐约听见一句:“张咪最喜欢接他的电话了,你们谁听他说过话的?”
刚叫了两声,梵希就已经悄无声息地坐在了不远处的地板上,微微侧目看着她。房间里没有灯光,暗沉沉的。它那双眼睛碧绿的,以这个角度看过去,还发着光。
说完这句,她很快地补充了句:“我还有事没忙完,先走了。”便丢下一室挂着“真的是这样吗”“你再多说点八卦”啊的众人,飞快地往外走去。
大概是怕吓着她,在她表情有瞬间凝滞的时候,它就微微转头移开视线,仰头看着鞋柜上方的灯光开关。
随安然眉头微微一蹙,果断装傻:“看脸的世界吧,前几天不是有个王总入住,也问了是不是我值班吗……”
随安然因为蒋宁夏沉闷了一下午的情绪突然就爆发了出来,她灯也没开,换了鞋进屋,就蹲在梵希面前,抬手轻轻地摸着它毛茸茸的脑袋。
“我听张咪说……温先生下午办理入住前还特意问了问是不是你值班啊。”
“梵希,你有没有喜欢的小母猫啊?”她自言自语,手指落下去时却很轻柔,“如果以后遇见了自己喜欢的小母猫,你就勇敢地把它带回家。暗恋什么的最要不得了,还没有拥有过他,看却感觉自己已经失去他很多次了……”
她低头抿了口咖啡,水温有些烫,她的舌头被烫得微微发麻,含糊不清地说了一句:“老板的弟弟可不是要更加VIP的关照吗?能有什么关系?”
梵希抬头看她,轻轻“咕噜咕噜”了一声。你在说谁啊?朕肚子饿了啊,你这愚蠢的人类怎么还不去做饭给朕吃。
在她们的眼里,自己一直是关系户。以前是经常在讨论温少远的时候牵扯到她的身上来,如今倒是换成了温景梵。
“说了你也听不懂。”她挨着身后的墙坐下来,满室的黑暗里,除了突然负能量爆发的她,还有一只安静陪伴自己的——他的猫。
“啊?”话题突然转移到她的身上,另她措手不及了一下,但抬眼看向她们有好奇,有艳羡的复杂表情时,心里却是轻微咯噔一声。
黑暗,是最好的感情宣泄。你看不见自己的表情,所以你可以无所忌惮地暴露自己所有的不安,沮丧,负能量。
“安然,感觉你跟温先生挺熟的,你们是什么情况啊?”
她真的有些累……其实已经不想再喜欢他了,可是哪有说不喜欢就可以不喜欢这么潇洒呢?
随安然差点笑出声来,这个形容词要是说给温景梵听不知道他会是什么反应。
她手指落下去轻点了一下梵希的耳朵,轻叹了一口气。
仙气……
梵希却能感知她的情绪波动,妥协地在她掌心里蹭了蹭。好吧,看你那么伤心难过,朕就勉为其难让你摸下朕的耳朵好了。
“房间你承包吧,人放着我来。不过说真的啊,温家的基因也太好了吧,看我们老板,多么成熟魅力啊。底下这个弟弟,更是浑身飘满仙气……”
蹭了半天见她还没有反应,它这才转了身子去看她。它借着她曲起的腿爬上去,爪子搭在她的肩头,看了一会,抬起右爪拍了拍她的脸。
“这是真的贵公子啊,相比那些暴发户啊什么的,文质彬彬的,一点也没有架子……声音又那么好听。简直想承包他的房间啊!”
喂,起来去给朕做饭啊!!!!!
众人默默地嫌弃了她一眼。
随安然可不懂它内心“真实”的想法,只以为它是想安慰自己,抬手抱起它,蹭了蹭。
“感觉啊……”她故意卖了个关子,见她们胃口都被吊了起来,这才慢条斯理地说道:“感觉很好啊。”
梵希被这么一蹭,闻到与温景梵身上不同的香气时,还是乖顺地由她抱了一会,十分“牺牲”地做了半天的美男子。
“随经理你别笑啊,听说是你接待入住的,快跟我们讲讲什么感觉啊……”
等她的负能量散去,梵希这才从她的怀抱里几下挣脱下来。步伐轻快妖娆地去清点今晚丰盛的伙食。
随安然笑了笑,泡好了咖啡这才走过去坐下,听到她们讨论的话题时……却忍不住笑了起来。
……今晚有5条小黄鱼呢!
除了她,茶水间已经坐了好几个员工,看见她过来,忙招手示意她也一起加入。
随安然拎了鱼去煮,见它兴高采烈地蹲在流理台上眼也不眨地看着小黄鱼,不免也笑了起来:“小馋猫。”
她吃过饭,这才又片刻闲暇,捧了杯子去茶水间,准备泡杯咖啡提提神。
梵希举爪子抗议,叫声却清亮。
一下午简单而充实,事情一繁琐起来,便格外忙碌。
随安然想了想,摸出手机给温景梵发了条短信:“梵希什么时候有后代了,送我一只好不好?”
随安然想着便笑了起来,那个时候的自己叛逆又倔强,觉得全世界都辜负了自己。无论对谁都是一张冷脸,其实现在想想……那个时候自己的想法幼稚得可笑。
梵希见随安然瞬间抿唇笑得双眸精光熠熠的样子,突然打了个寒颤……
哑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