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悟读书网 > 言情小说 > 若你我从此孤独终老 > 09 漂洋过海来看你

09 漂洋过海来看你

他听完惊奇地看着我,惊呼:“Good idea. You are very clever(好主意,你真聪明)。”

他惊讶地睁大眼睛,两眼茫然,对我说的话不知所以。我接着解释我是怎样买了好多套男人的衣服和小孩子的生活用品,以此来打消同事的猜疑。

老外总是毫不吝惜赞美之词,总让你感觉自己做得多了不起,其实不过是为了保护自己而使的一些障眼法罢了。障眼法本来就是蒙骗人的东西。

“可以的,我已经想好了,如果你可以捐献一些旧衣服我也不介意。”

喝了一口咖啡,今晚一定会失眠了,后悔没叫奶茶。Daniel看我叫咖啡,还惊呼女人总喝咖啡不好,我偏故意叫了咖啡。看他一个大男人喝着果汁,人家说原生态,营养健康。

虽然我一直不觉得女人是弱者,但是被人保护呵护的感觉很令人享受。我耐心地跟他解释,安慰这个总是容易担心别人的男孩子。

我看他手腕上戴了一块漂亮的男士手表,称赞起来:“这表很漂亮。”

他还是很担心地说:“豆子,你的同事,还有你的老板,这些你一个人应付得来吗?我很担心。”眼神里流露出一副我是弱者,我这样的女人需要一个坚强的男人来保护的神态。

“这是我前女朋友送我的。”

“当然,做错事的是他不是我,我不需要为此付出那么大代价。你也说坏蛋应该得到惩罚,我是好人,我也受到惩罚是不是太不公平了?对付坏人的方法有千万种,我只是选择对自己伤害最小的一种。而他,也不会再单独跟我在一起了,我的工作也不需要向他汇报,我们井水不犯河水了。”

一听此话,我心里就不爽快,明知道他一定有过,以后也会有,心里却有阵阵醋意。总希望他单身到现在,只为等我吗?已经决定不再纠缠,又何必挡住别人的路,于是答道:“是吗?挺好看,戴着吧!”

“那你还继续留下来工作吗?”他问。

“我是觉得戴不坏,没有必要扔掉。”他不像是解释,而是实话实说,就像介绍花花草草一样。

我将录音警告杨总的事对Daniel解释了一遍,告诉他:“这些事我可以处理,谢谢你,只是你不该不远万里跑过来,耽误了工作,你应该早点回去。”

“故事呢?很曲折吗?我想听可以吗?”我也是个八卦的女人,喜欢探听隐私。这也和我的职业有关,曾经编过太多本爱情的书,自己偶尔也写,所以对别人的故事很感兴趣,越曲折我越愿意听。

“解决?什么解决?他没把你怎么样吧?”

他吸了一口果汁,似乎在回忆,然后抬起睫毛,看着手里的杯子,说:“我们是高中同学,又进了同一所大学,很自然在一起了。后来……”他停下来,我在想是不是如我和陆沥生一样,感情慢慢变淡了,过了一会儿他又接着说:“她家里人不同意,我以为我们很相爱,是分不开的……”

打定主意,我直视着他说:“谢谢你为了我不远万里来到中国,我很感谢,也很感动。不管怎么说,很谢谢你,不过事情已经解决了。”

“她放弃了?”

他抬起睫毛,看着我,等我继续说下去。

他眼里透着忧伤,说:“那时候反抗得很强烈,差点儿私奔了,但是后来她放弃了,我一个人回了纽约,不久之后我就听到她结婚的消息。”

“Daniel!”

“她过得好吗?你们还有联系吗?”我想知道得更多,不知道是想编个精彩的故事,还是想知道关于他的一切。

他再次说起这句话,我的感动和复杂的情绪交织在一起。我已陷入一场感情旋涡,前面是如此危险。不,我不能。只有切断一切可能,才能不让自己继续陷进去。

他眼神中透着黯淡的忧伤,幽幽地,说:“后来她来找我,说还是很爱我,说和那个男人结了婚却总是很孤独、很害怕。她找到我,希望离婚和我在一起。”

“I care you, so don't think you get hurt(我在乎你,所以不想让你受到伤害)。”

我不由得心生一阵醋意,蹙着眉赌气地说:“你还爱着她,既然她不幸福,你为什么不和她重新在一起呢?”很显然他们没有在一起,但是有没有再联络,有没有再遇见,我不得而知。

大千世界中,我不过是最普通的一粒尘土,比别的尘土多的是年纪,可这并不是优点。我要接受他吗?我不能。就算一时很爱很爱,还不是悲惨收尾?到时候就像陆沥生一样,我生气,我哭都没有一个人挡在前面让我用小拳头砸他。他们都跑得太远了。

“NO!NO!我不能这样,这样做就违背了我的原则。”他直摇头,直视着我的眼睛,很认真地告诉我,“那段时间虽然我也很矛盾很挣扎,但是我还是换了号码,让她找不到我。我只能祝福她,希望她过得幸福,过得好。但是我不想拆散别人的家庭,不能做个第三者,那是不道德的,上帝是不会原谅的!”

我将糖和奶倒进咖啡里,低头用汤匙搅拌,心底思绪万千。

又是一个切断了所有联系方式的男人,这才是最好的解决方式吗?陆沥生是不是也和他一样厌倦了我的不厌其烦?

在必胜客新开张的店里,人不多,三三两两的全是情侣,时不时低头软语,我们坐在中间,有一种被幸福包围的感觉。

“之后呢?你们再也没有联系过?”

直到快要走出公园,我看到新之城的楼宇,才想到找个地方坐着聊,于是提议去喝点东西。

他摇摇头。

我该怎么办?他再多说几句我就快要沦陷了,任谁也架不住这么真诚的表白。我低下了头,头发跟着散下来,我往前走,他跟上来。我们互相沉默着。

“没有再谈过吗?”

忽然觉得和风四起,芦苇飘荡得很美,许多感动,又有许多的不知所措。他无数次的真情流露已将心思表露无遗,只差没说“我关心你,因为我爱你”。

他轻咬嘴唇,抬眼扫了我一眼,说:“妈妈逼着我相亲,给我介绍了好几次,我也试着接触过,但是不超过一个月就分了,总是找不到感觉。我把自己埋在工作里,我想我能做的只有这些。直到遇到你……”

我的眼睛突然有些湿润,这样直白的关心让人无法抗拒。他继续看着我,我的头发在风里飞扬,我不住地压下去。他的眼神里满是真挚和诚恳,“因为你受到了伤害,所以我也受到了伤害,我觉得……我有这个责任去保护你。”

他猛地提起我,我害怕他说出些什么,忙打断他:“以前的早已经过去了,时间一直是往前走的,未来还有很多惊喜等着我们。”

他简短地说:“You deserve it(你值得我这也做)。”

他欣喜地说:“我喜欢这句话,未来还有很多惊喜,就像你!”

站在芦苇边的草地上,看风吹来在他身后摇摆的芦苇。

我笑道:“我顶多算惊吓而已。”

“你应该先打个电话,就不用白跑一趟了。在中国没有性骚扰的法律,也没有这类官司可打,你为此还得请假,就为了我这个连朋友都圈到普通那拨儿的人?”我继续责怪他。

他忙解释:“不是惊吓,你没有惊吓到我,为什么是惊吓?”

“Sorry!I see.”

我憋着笑,心想还是文化背景不同,幽默都不懂,就算有个教中文的老妈,也挡不住中国文化一直奔流不息向前。

我说:“大哥,现在是通信快捷时代,邮件很多人不用了,电话一下子就知道了啊!”我知道很多外企交流多用邮件,而一些从国外回来的朋友也洋气起来,有什么事不是说“给我电话”,而是“给我发邮件”,虽然Daniel不是这么“洋气”的人,却是个慢性子的人,或许老外骨子里追求一种悠然的生活态度。难怪最先研究现代化系统的是西方人,最先抵制的也是西方人。

我问:“你知道神马是浮云吗?你明白什么叫弱爆吗?有木有听过?”

他一脸莫名地说:“我给你发邮件了。”

他一脸呆相,脑袋肯定拧成麻花了,这个连QQ也不聊的男人,怎么能懂得这么流行的网络语?我对他解释这些都是网络语,都是谐音,可能他连谐音也不明白,他还是点着头表示几乎差不多明白了。

我责问他为何不远万里跑来无锡,不知道事先打个电话,这么突然跑过来会吓死人的。

看时间不早了,我说:“我们回去吧,你也早点儿回纽约,工作要紧。”

有点像我外婆老家,从小靠那几亩薄田把我老妈养大。农村孩子大抵是讨厌干农活的,女孩子怕弄脏衣服、怕虫子、怕晒黑……男孩子觉得没出息,望子成龙的家长也从不让孩子沾这些活儿。没想到在国外长大的中产阶级分子还这么热爱劳动,让我另眼相看。

他坚持要送我,说想来看看,怀念一下在这里住过的一段时间。

“夏天做了太多庭院劳动。”他看着我不解的表情解释道,“夏天草长得快,要不断地修剪。”

路上,我说:“到现在我还不知道你到底做什么的?好像我一直不了解你。”

“你黑了。”原本觉得瘦瘦的他,肌肉都可以看到了,结实得很有料。

原来自私的只有自己,从不考虑他,也从来想不起来问问他。

他这句感慨让我想起一首歌,“好久不见,你瘦了一大圈,苦笑的脸忙而累。”仿佛两个相爱的人分隔太久,突然相见,只能说出“你瘦了”,是万千的感慨和心疼。

他像对我报告工作一样,说自己从事电子研发,在纽约某上市电子公司工作,等等。

发生了那么多事,胃口和睡眠都不好,不瘦才怪。没想到拼命想减肥的时候一点效果没有,你不想减了,它反而瘦下来了,可这代价也不小。

等等,纽约?哈佛?和陆沥生的经历那么相似。

他把我上下打量了一番,皱着眉头突然说:“你瘦了!”

“你知道××研究所吗?”

夕阳下,他的脸没有红,我倒是脸红了。他两手插在牛仔裤口袋里,目不转睛地看着我,目光沉着平静,闪着坚毅的光。印象中那个动辄就脸红,都不敢直视我的小男生,似乎几个月内迅速长大了。现在的他,分明是个成熟稳健的男人,可以让女人依赖信任的那种类型。

他惊呼:“知道,怎么了?”

我站起来,笑着,等着他走过来。

我的心跳忽然停了一拍,脑子里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很多画面急速旋转。过了一会儿我缓过神来,幽幽地说:“你认识陆沥生吗?他在那家研究所,和你一个大学毕业。”

Daniel来了,远处看过去,不像上次见面时那么年轻,头发理得更短了,人也精神了很多,似乎更成熟了。他看到我,朝我走过来,一笑,夕阳下,洁白的牙齿,灿烂的笑容,整个天空都笑得灿烂了。

他眼神里有些我看不懂的东西,他摇着头说:“NO,NO!”

我坐在台阶上等他,不管怎样告诉自己不要来太早,还是来早了。

我像抓到了稻草一样抓着他说:“Daniel,你帮帮我找到他可以吗?”

我沿着石子路,穿过一片芦苇,跨过一座粉色的小桥。夕阳的余晖染红了整个天际,仿佛又回到玉龙雪山,一样令人难忘的景色。

十几年的感情在一瞬间袭来。我想起了很多很多过去,那些我再也无法一个人完成的故事,搁在记忆里很久了。整个北京洋溢着回忆的气氛,我拒绝再踏回去。一起轧过的马路我不敢再走,一起吃过的糖葫芦我不敢再看到,一起坐过的地铁我不敢再坐,一起唱过的歌我不敢再听……

中央公园是新区一处新建的公园,车辆和行人都很少,里面还有一家绿野山庄饭店,整个公园笼罩在飘摇的芦苇中。

我以为只要离开北京,所有的记忆都会慢慢消失。我以为只要有了时间,一切都可以重新开始。原来,我心里一直想要找到他,一直没有忘记,哪怕一刻钟。

仿佛第一次约会,怯生生的,害羞的,却又万分期待的感觉。

我看到Daniel眼神里的忧伤,我以为是辜负他一片深情的忧伤。我顾不得什么,我只要他帮我找到陆沥生,我想当面问问他,为什么连个理由都没有就分手。

放下电话,我激动地跑到客厅,却不知道自己要做什么,傻笑起来。连日来烦躁的情绪让整个人脸色苍白,皮肤干燥。我又跑到卫生间洗了把脸,抹了一层化妆品,直到苍白的脸色掩盖在化妆品后面。

“Daniel,你帮我找到他,我只想问问。他欠我一个解释。”我眼巴巴地看着他,祈求着。

听着他的声音,我激动得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他轻快的声音听得我一阵阵哽咽,感动得无以复加,我声音有些沙哑地说:“嗯,那就在中央公园见吧。”

他点点头。

“豆子,我刚到无锡,我想见你。”

车停在楼下,我回过头跟他说:“Daniel,早点回去,别送了,我自己上楼就可以了。”

拨他的电话,不在服务区。难道Daniel已经在飞机上了?就在我尝试了各种方法也无法联系上Daniel的时候,他却打来了电话。

他似乎还有很多话,只是我已踏出一步的距离,他欲言又止,我思绪翻腾。回过头对他微笑挥手,他说:“Good night!”

我仔细读了一遍又一遍。他千里迢迢跋山涉水来到大洋彼岸,就是为了替一个不太熟悉的朋友打官司吗?心里说不出来的复杂,混合各种感情。

我加快脚步,想要逃出他的视线,转进楼梯里,不开灯,在黑夜里藏一会儿,藏在里面看他是不是还在盯着我看,看他是不是走了。

他说:“你不要担心,我已经决定从纽约飞回无锡,为你联系了最好的律师,我会帮你打赢这场官司。”

他抬眼,望着楼上,也许感慨在这儿生活过的一段时间。我仿佛希望他追上来,从后面抱住我跟我说些什么,或者我能勇敢一点回头,跑过去抱着他说“别走,求你”,然后呢?一想到以后,我所有的勇气都没了。

突然有一天,我查看私人信件,看到一封信,是Daniel写的。我翻来覆去看了好几遍,确定那封信的意思,这么几个单词我是不可能弄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