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不缺钱的公司。这行业友兴刚刚涉足，为减小风险，这样操作也可以理解。毕竟不是它们的主业，想锦上添花圈点钱也没错。既然是热点，那抢个先机，占领赛道，回头像模像样倒个手卖掉或者上市都行。”
“我不会。”李嘉玉愤愤不平道，“友兴根本不缺钱。如果他们真的有心深耕一个行业，打造款好产品，完全有实力自己投入。注册个新壳就出来融资，这一看就是想圈钱。”李嘉玉顿了顿，“我怀疑刘茂在里头拿好处了。友兴那子公司才注册几个月，怎么可能拿得出一个像样的扎实的产品平台出来。飞扬可是深耕细作了几年的。”
李嘉玉突然道：“刘茂会不会跟友兴的人串通了，拿了我的项目书给友兴抄？友兴就是做手机做电子的，一堆程序员。他们去扒人家的产品代码，弄个差不多的样子出来，先凑合着应付一下。反正有刘茂给他们打掩护，里应外合，会不会？”
“合同没签之前，当然有不签的权利。”段伟祺安抚她，“友兴有这么多的资源，它与飞扬科技摆在任何一个投资人面前，谁都会选友兴的。”
“通常是不会的。”段伟祺实事求是地说，“不可能搭个架子就来骗钱了，友兴和创达都是有头有脸的。必定是产品和概念都好，这才能拿得出手。”
“他们真的太过分了，在商言商，但商就表示为了利益不讲信誉吗？我对余总太失望了。”
“但刘茂拿这项目来恶心我是肯定的。如果不是我，孟文飞也用不着遭遇这种事。”李嘉玉为飞扬打抱不平，“他们正是发展的关键期，需要尽快融到钱。我这儿摆了他一道，耽误了他的宝贵时间。”
是与友兴合作还是与白手起家、名不见经传的小公司飞扬科技合作，这个选择毫无难度。利益至上如余进，很痛快地就签了刘茂的项目。李嘉玉今天真的气得饱饱的，都没等余进来安抚她，就离开了公司，约了飞扬的孟文飞见面。项目是她谈的，如今出了变故，就算难堪，她也得亲自出面交代。
“如果他足够优秀，那就应该有风险预估，不会死守着创达一家的。他们肯定同期也在接触别家。”
李嘉玉哈哈笑，笑完又叹道：“真的好生气。”
“他对投资方的要求挺高的，合作条件也严苛，别家不一定合适，也不一定同意他的条件。”
段伟祺道：“怎么会，人家只会说，你听说了吗，创达的那个刘茂，竟然敢欺负段伟祺的老婆，然后被打了，活该。”
“听起来也是个理想主义者。”
她跟段伟祺细说今天发生的种种：“真的，我真打算去他办公室算账了。可一看那婚纱，我就了。今天要是闹大了，日后万一被人挖出来，人家说，就那个段伟祺，他老婆，打了创达的副总。唉，到时候多丢脸。”
李嘉玉笑道：“确实是个有决心的人，毕竟我们同年同月同日生。”
刘茂扬长而去。李嘉玉虽气急，但也还有理智，便让江恩去打听情况。得知真相，她差点就要去刘茂的办公室掀桌子。要不是段伟祺的礼物到得及时，李嘉玉恐怕今天真得跟刘茂打起来。
段伟祺叹气道：“我怎么这么不喜欢听到这个人的名字啊。”
李嘉玉大吃一惊，问他怎么回事，刘茂只笑道：“你以为，只有你办得到？”
李嘉玉也叹气道：“我估计你也没什么机会听到这名字了。”
他去了李嘉玉办公室，笑眯眯地告诉她飞扬的项目不会签的，让她去通知飞扬。
“别往心里去。”段伟祺安慰她说，“要不聊点开心的事吧。”
刘茂看准了时机，送李嘉玉这份大礼。
“什么开心的事？”
事情当然不是今天才发生，刘茂肯定也是准备了一段时间，但是他偏偏挑了今天。公司上下祝李嘉玉生日快乐，人事部中午还端出订好的生日蛋糕为她庆生，大家喜气洋洋齐贺同欢，李嘉玉为了表示感谢，订了奶茶饮料给投资部所有的同事。
“比如那件婚纱喜不喜欢？”
可她万万没料到，这项目竟会被刘茂截了下来。刘茂拿出了另一份同样的项目书，各方面条件都与飞扬类似，产品类型也一样。但这个项目是友兴集团旗下新注册的一家子公司，也就是说，大集团友兴，进军健身App市场。
这件事确实让她开心，李嘉玉便笑道：“我的审美一向很好。”
那家李嘉玉很欣赏的飞扬科技，经过她跟团队的调研以及谈判，最终确定了合作的意向，项目也过审了，目前已经进入了最后签字的阶段。李嘉玉万分期待，摩拳擦掌准备大干一场。
“呵呵。”段伟祺冷笑道。
她特别生气，这是段伟祺见过的她在公事上最生气的一次。
“承认不承认？”李嘉玉凶巴巴地问。
段伟祺没睡好，一直等着李嘉玉来电。B市那边的时间很晚了，她才来电话。
“承认。”段伟祺马上认。
段伟祺便不再说什么，但他心里很不爽，他这边的事情不顺利，而他老婆还被人欺负了。最近的运势真是不太行啊。
“你什么时候回来？”李嘉玉问他。
“我先去处理吧，今天大概会挺忙，我晚上回去再跟你联络。你早点休息。”
段伟祺道：“还得两个礼拜吧。”
“怎么了？要说说吗？”
“你回来的时候会把婚纱带回来吗？”
李嘉玉又给他发：“我的项目被截和了，心情特别糟，全靠你的礼物给了一口气。”
“我让品牌那边处理，到时他们约你试一下，你穿上看看还有哪里要改的。还有几件定制的礼服，听说也快做好了。”
过了一会儿，段伟祺回复：“这语气，我紧张了。”
“你的礼服呢？我等你回来一起试。不然我一个人感觉怪怪的，好像自己唱独角戏。”
这礼物真的很有心了。李嘉玉今天的日子不好过，这些照片真是给了她安慰。她给段伟祺发微信，说她收到礼物了，谢谢他。
“嗯，行。是我没考虑好。”
她还以为，婚礼的准备工作已经停了呢。
李嘉玉沉默了一会儿，问他：“这次还会有变化吗？”
李嘉玉心头一热，有些感慨。
“这个得问你呀，你也没说要搬回来。”
那婚纱，正是当初李嘉玉与品牌的设计总监讨论确定的款式。
“一天没签约，一天就有不签的权利，这不是你刚说的？”
另外还有一张照片，是木屋一间卧室的内景。那卧室布置得非常漂亮，典雅又喜气，照片的正中，是一件挂在模特架上的婚纱。
“是，是。”段伟祺继续，但话都说到这份儿上了，他还真是挺担心的，“那什么，婚讯公开的方式我都想好了。”
照片里，度假木屋群屋檐挂着鲜花装饰，上面有一条横幅，用中英文写着“嘉玉生日快乐”。另外几张照片也是岛上的景色，以及从岛上木屋看出去的海景。每一处入镜的景色里，都有“生日快乐”的字样。
“说来听听。”
岛上已经开发出了许多设施，比她上次去要好太多，看上去有些度假村的样子了。
“先发一张婚纱照片，就发给你的那张就行。什么话都不说，特别嚣张地只发一张照片。”
那是几张海岛照片，那海岛有个名字——嘉玉岛。
李嘉玉哈哈大笑道：“然后呢？”
但李嘉玉打开信封一看，却是只有她才懂的玄机。
“然后再发一段视频剪辑，就是上次我去接受采访，说我老婆是可爱的女强人，短头发什么的，大家全都不信的那段。我要把那段话重复10遍，弄个视频发给他们看。”
礼物看上去挺普通，就是一束鲜花和一个信封，在外人看来，像是普通礼节上的问候，那信封里应该是张贺卡之类的。
李嘉玉笑得不行：“我突然想起，你生日那天卓少拍的你的视频，我一直没舍得看呢，想着留到生日看的，结果今天被气忘了，一会儿看。”
段伟祺原计划在李嘉玉生日那天赶回来，但欧洲那边的公事又出了问题，他临时改行程又去了欧洲。行程受阻，私人事务和公事都超出计划时间，他只得在线上祝李嘉玉生日快乐，并安排人给她送去礼物。
“什么乱七八糟的。”
在李嘉玉生日之前，段伟祺终于安排好了时间，飞了一趟美国。
“那个你别管了，你接着说。”
段伟祺还没见过孟文飞，就已经很不喜欢他了。
“然后就给他们来个抽奖。第一轮，抽同品牌婚纱和礼服，抽9套。”
“他像是没钱版的你，不过比你稳重。”
“哇！”李嘉玉大叫道，“段总大手笔。”
“同年同月同日生。”段伟祺没好气地说。
“第二轮，抽嘉玉岛参观旅程，可来观礼，抽99人。”
“啊，我突然知道为什么觉得他很亲切了。”李嘉玉道。
“99是单数啊。”
段伟祺叹气，不敢抗议。
“不是长长久久的意思？”
“我去过他们公司考察了，公司氛围特别好，布置得很温馨，他们还有自己的健身房，他本人也是真正的健身爱好者，跟那些IT宅男完全不一样。他们公司的小厨娘做饭还很好吃，咖啡也很地道。”
“是单数。”
“特别踏实的一个人，很有理想，有创业的信念，是认真做产品的，对产品和市场都很有想法，不是那种捞一把快钱就跑的人。”李嘉玉聊起工作就停不下来，但话题总围绕一个男人就让段伟祺不痛快了。
“那99对好了。”
“他跟我同年同月同日生。”李嘉玉告诉段伟祺，段伟祺心里直抽抽。
“那来个集体婚礼。”
工作忙碌，他还抽不出时间去美国，于是常哄李嘉玉开心，给她送花，请她吃饭，偶尔气氛好，他还能跟她回家过个夜。李嘉玉工作也忙，她的投资四部又进了两个人，业务量也多了起来。她看好的两个行业都已经找到了合适的公司，都在洽谈中，其中她尤其看好那家叫飞扬科技的公司，对其旗下的健身App满口夸赞。不只是产品，她还非常欣赏这公司的老板，那个叫孟文飞的年轻创业者。
“李嘉玉你别捣乱。”
真是傲娇啊。段伟祺理解，以他家李总骄傲的个性，不能这么轻易就放过他，怎么也得让他吃吃苦头，这段日子怕是她给他设的考察期。段伟祺小心翼翼地应对，把自己的脾气管得好好的，丝毫不敢犯贱。
李嘉玉笑得不行。
段伟祺搬回了家，期待着老婆归来，但李嘉玉一直没有表态。
“第三轮，就送婚礼伴手礼好了。”
涟漪不散，符印一般地刻下痕迹——李嘉玉。
“要不就弄个大型网络相亲现场。”
段伟祺确实觉得自己在热恋期，仿佛年轻了七八岁，回到了刚刚认识李嘉玉那会儿。在带动心跳的音乐声中，她撞进他的怀里，转头退开时，秀发划过他的纽扣，在他心里留下涟漪。
段伟祺训她道：“皮死你。”
蓝耀阳无言以对。
李嘉玉抹掉笑出来的眼泪，问：“那得花挺多钱吧？”
卓恺冷笑道：“说得跟你不是单身狗一样。”
“不用。这种场面多的是赞助商冲上来。”
“你自己一单身狗，是怎么好意思可怜别人的？”
“哈哈哈哈哈！”李嘉玉再度大笑道，“你怎么不说为了老婆花再多钱也值得。”
卓恺干脆打电话过来说：“恋爱中的男人真可怜。”
“这么俗气。”段伟祺的语气很嫌弃。
蓝耀阳幸灾乐祸，发了一串“哈哈大笑”的表情。
李嘉玉一直笑，很开心。
10分钟后卓恺发过来信息：“救命啊。”
“心情好点了？”
蓝耀阳跟卓恺一顿倒苦水，结果卓恺忽道：“完了，他打给我了。”
“嗯。”李嘉玉又道，“不过我觉得，婚礼定在‘五一’太赶了，而且假期也短。定到国庆长假吧。这样亲戚朋友们的时间比较好安排。”
蓝耀阳听不下去，把电话挂了。
“那国庆，就不再变了。”段伟祺小心道。
段伟祺叹气道：“我真怕被她甩啊。”
“行。”李嘉玉很爽快地应。
“快打住，救命啊。”蓝耀阳夸张地大叫道，“我知道你的李嘉玉超级好了行不行，别再唠叨了。”
段伟祺松了口气。
“不敢不好啊。”段伟祺笑笑说，“我家李总可不是善茬，对她不好会被她甩的，不够优秀也会被她甩的，长得不帅也会被她甩的。还有啊……”
国庆确实比“五一”更合适，但他当初实在不好太延后，现在她提出来，客观在理，双方都照顾到了。段伟祺觉得自己真的是幸运的。
“好吧，那你好好对她。”
李嘉玉项目被刘茂黑掉的事，似乎就这样过去了。合同已经签了字，一切成了定局。
段伟祺也不生气，道：“那也没办法，我也不是神仙，结果不是我说了算。但起码我努力过了，而且无论结果怎么样，她把她终身幸福托付给了我，我就好好对她。这次她不是冲动的，不是赌气的，是认真思考纠结过后，决定把余生交给我，我得对得起她的信任。”
以李嘉玉的个性，她当然不会当什么都没发生过。她去找余进谈了一次，冷静且诚恳，余进也与她分享了想法。他当然明白友兴做这样的项目与飞扬科技做这样的项目的区别：一个小试牛刀，倒手赚快钱的可能性很大；一个全力以赴，押上所有。二者当然不一样。
蓝耀阳忍不住嘴贱道：“那如果结果就是不好呢？”
但创达呢，与友兴合作，得到的不只是一个项目，而是两个集团的资源合作，里头的利益关系盘根错节，是几家飞扬科技都比不上的。
段伟祺苦笑道：“如果真是这样，希望积下的德能保佑我得偿所愿。虽然她说她能接受这个遗憾，但我还是希望她没有遗憾。”
“作为一个管理者，我要看的不是一个小项目，而是更长远和更宽广的局面，就像与富昌的合作一样。有时候理想是好的，但更要注重现实。”
段伟祺把他听到的李嘉玉跟方勤的通话告诉了蓝耀阳，蓝耀阳沉默许久，道：“你上辈子一定做了很多好事吧？”
余进把话点到这里，李嘉玉就明白了。
蓝耀阳叹气：“那何必呢？白受罪。”
再说下去就会有些不好看，李嘉玉也并不想把段伟祺扯进来。李嘉玉向余进告辞，走出了他的办公室。没错，这个App，对创达和友兴来说，都只是一个小项目，但对飞扬科技来说，却是全部身家和理想。胳膊拧不过大腿，这就是现实。李嘉玉想起当初自己在C市创业的时候被味香和阳光集团羞辱欺负的往事，到底是怨难消、意难平。
“嗯，很低。没什么希望吧，大概。”
江恩见她回来后脸色不好，便劝她道：“算了吧。这是钱的世界，何况金融界投资圈，资本和利益就是老大。”
“概率很低吧？”
李嘉玉点头道：“这是现实，我接受。接受只是表示我承认和面对，但不表示我甘心沉沦。”
段伟祺道：“没说。我想去美国一趟，看结果怎么样。”
江恩扑哧一笑道：“是，是，你的理想主义还在闪光。”
段伟祺等飞机的时候跟蓝耀阳通电话，蓝耀阳问他，情况怎么样？跟李嘉玉说清楚了吗？她什么反应？
李嘉玉也笑道：“人生就靠这点闪光指引了。”她拍拍江恩的桌子说，“加油啊，江总，别放弃你的全自动化花园。等我成了投资公司老板，我给你投资。”
段伟祺是乘周日晚上的飞机走的。他没让李嘉玉送，怕她回来的时候不安全。李嘉玉也没跟他客气，挥挥手就再见。
江恩一脸嫌弃地说：“来点实际的，我觉得你深藏不露，现在是不是就能当投资公司老板啊？”
段伟祺输光了三个月的薪水，外加脸上被眉笔、口红画成了大花猫。李嘉玉开心得哈哈笑，他觉得很满足。
“不能。”李嘉玉挥挥手道，“还是耐心等吧。”
两个人就在T市待了一天，出门吃了一顿饭，李嘉玉给段伟祺买了厚衣服，然后就再没出过酒店。外头阴雨绵绵，两人躲在酒店里玩游戏，从成语接龙玩到拼字游戏，再从手机连连看玩到扑克比大小。
江恩在她身后唠叨说：“等不起等不起。”
两个人都没提分手还是和好。李嘉玉是心里有怨，不想这么快便宜他。而段伟祺超级听话，她说什么便是什么，她不说他也不问。
李嘉玉便笑。
她拿了包包率先出门，段伟祺摇着尾巴跟在她身后。
谁没有理想呢，像江恩这样的金融男，其实私下里的爱好是花草，为了拥有一个花园，舍弃市区的高档公寓，在郊外买房。他参观过国外的自动园艺系统，关注国内的科技进展，他的想法是为自己的花园装一个好用的服务系统，不但能为他这样的半小白指导园艺，还能为他这种工作忙碌人士分花区自动施肥、浇水、遮阳以及提供光照等功能。每天下班回家，出差回来，看一眼美丽花园，人生幸事。
李嘉玉把他脑袋推开，他有脸说，她都没脸听。
一次公司同事小聚，大家谈兴正浓，江恩分享了他的这个想法，几个同事大叫道：“你需要的不是花园系统，是个老婆，让老婆整理花园。”
“不是，我是真乖。”
李嘉玉和几个女同事也大叫道：“凭什么呀，我们职场女性也想回到家就能看一眼美丽花园。”
这话里的讨好意味很明显了。李嘉玉又爱他又气他，一点都不想给他好脸色：“行了，别装乖，我不吃这套。”
“男人的想法要不得，又想回家看到美丽老婆，又想看到美丽花园。让老婆这么辛苦，怎么美丽？”
段伟祺把头埋在她颈脖间说：“不是说好了，去哪儿都要给你打报告。”
“所以男人最差劲的地方是回家想看美丽花园，出门去看美丽女人。”
李嘉玉不以为意地说：“去就去呗，不用跟我报告。”
几个男同事大喊冤枉。最后男女双方和解，戏谑道：“还是把花园交给自动系统，男人女人过好自己的生活就行。”
段伟祺忽地上前环抱住她，道：“等有时间了，我就去美国一趟。”
“对，总要给江恩的理想留条活路。”
两人的目光在镜子中相遇，心中各有心思。
“江恩这个产品名字特别好起，就叫：单身狗。”
“我明天晚上走。”
江恩大笑，说他只是想想，这种产品不现实，需求太少，成本太高，不能盈利，不可能实现。他还是老老实实上班挣薪水，为了提成与奖金努力奋斗。那天江恩趁着醉意，在朋友圈发了一条：“理想之所以美好，大概是因为它遥不可及吧。”
“周二吧。”
第二天李嘉玉看到了，给他评论：“遥不可及的，那叫梦想。”
“你什么时候回去？”
李嘉玉这天也发了一条朋友圈：“我活在现实里，所以我知道，现实就是，为了实现理想，必须强大。”
李嘉玉看着他这样就来气，又想起自己的妥协和退让，虽是自己做的决定，但还是来气。她便瞪着他说：“你什么时候走啊？我是来出差，有正经事做的。”
同一天，李嘉玉收到了孟文飞的消息，他告诉她，他的项目确实是被友兴抄了，但不是因为她。友兴是他的老东家，他当初创业，从友兴辞职，并带走了几个同事。现在，他们飞扬的产品成熟，平台稳定，盈利模式和市场远景都很清晰，友兴便找上了他的一位创业伙伴，许诺职位、股权和高薪……
段伟祺不反驳，只是看着她笑。
“他带走了我的两位技术骨干，还有产品代码。”孟文飞道。
李嘉玉怼他：“一直是你在捣乱，不然我自己早就出门了。”
李嘉玉懂了，所以友兴能这么快地拿出产品和项目书、数据什么的，有钱也好办。
“那你自己快点啊，谁抱着我不放的。”段伟祺看着镜子中的李嘉玉，觉得她真好看，怎么都好看。化妆也好看，不化妆也好看，长头发好看，短头发也好看。
“你不必自责，是我遭遇了背叛。”孟文飞对她说。
两人吻了好一会儿，李嘉玉把他推开，对着镜子补妆，道：“我要去吃东西，饿死了。”
李嘉玉便问他：“你打算怎么办？”
段伟祺“啧”的一声，抬了头，忽又低头用力啄了一口，这下把她唇妆弄花了。他哈哈大笑，李嘉玉伸手要打他，他站着给她打，她却将他抱住了，踮起脚尖吻他。
虽然她也给孟文飞介绍了几家新的投资公司，但现在状况并不好。不只是因为孟文飞太有主意，对股权和经营权卡得死，不愿让步，还有就是，他真的是被友兴黑了。友兴拿出与他一样的东西，那他的产品，哪里还有竞争力？哪家投资公司也不会傻得拿同样的东西去跟友兴和创达硬碰硬，但让孟文飞短期之内就把产品做飞速的提升，以达到与友兴差异化的结果，那又不太可能。
轻轻的吻让李嘉玉弯了嘴角，然后她又嫌弃道：“我才化好的妆。”
打磨一个产品是需要时间的，每一次产品更新都得经过大量的市场考证和策划，以及大量的开发工作，才能完成。李嘉玉仿佛看到当初自己面临的困境。
两人四目相对，段伟祺心里泛起无限柔情，忍不住低头吻她。
“我打算向法院起诉友兴和创达。”孟文飞对她没隐瞒，直截了当地透了底。
段伟祺在外头待了一会儿，又走进来，面膜已经扯掉了。他挤开李嘉玉把脸洗干净，又给她让开了位置。李嘉玉把口红抹好，把他拉过来，给他抹眼霜、润肤霜。
“什么？”李嘉玉惊讶，然后大笑道，“你要告友兴和创达。”
李嘉玉哈哈大笑，接着化妆。
“是啊，李总。”孟文飞也笑道。
段伟祺赶紧退出去：“娘气。”
“可以的，孟总，你可以的。”李嘉玉简直要给他竖大拇指了。太够胆了，这个男人。
李嘉玉又笑道：“你自己臭美找什么借口。”她看着他的脸，有些蠢蠢欲动，“要不我给你抹点粉底液遮瑕，提提气色，比面膜管用。”
“我们的代码里有防盗字段、产权标记，我那位同事虽然就是负责技术的，但他们短时间上线，不可能去除得干净。况且他们去友兴，也违反了竞业限制协议。你跟我谈到签约这一步，对我们的商业机密也很了解。我们飞扬与创达之间也有保密协议，所以现在出了这样的事，友兴侵犯知识产权、不正当竞争，创达商业欺诈，我要告，是有法有理可依的。”
段伟祺愤愤道：“哪里好笑，要不是为了你，我也不爱用这些。”
“但你知道跟大集团打官司占不着便宜吧？”
李嘉玉扫他一眼，忍不住笑，赶他：“你快走开，你那张脸太好笑了。”
“那当然。胳膊与大腿的差别。但这么欺负我，想让我不打一仗就认输，缴械投降，那不可能。”
“你就自己待着，还要别人管什么？”李嘉玉开始擦乳液、各种化妆品。段伟祺就靠在洗手间门口看她。
李嘉玉太欣赏他了，这就是个战士。
“你不管我了。”段伟祺顶着面膜跟着她，像黏人的小狗一样。
“赢面不大啊。”李嘉玉在脑子里迅速分析了一下状况。
李嘉玉没点开视频。她看了看段伟祺，他也正看她。她笑了笑，按了按他脸上的面膜，起身去洗手间：“我去化妆。”
“光脚的不怕穿鞋的。这算丑闻了吧？官司赢不赢，我也没有股价可跌。我一个快被干掉的小公司，损失当然是比不上大集团的。”
卓恺也给她发了消息，还有一段视频：“昨晚跟你说的视频，你留作纪念吧。等你日后想写回忆录，这段是个好素材。”
李嘉玉大笑。她对孟文飞的评价错了，他不是战士，他是将军，有勇有谋。
李嘉玉刷开手机微信，看到蓝耀阳给她发的微信：“铁杆，我跟卓恺先走了，等你回B市再约饭。”
她不了解友兴，但她了解余进。余进大概没想到他的利益优先原则会踢到孟文飞这块大铁板，若是友兴侵犯知识产权这案子真的成立，创达被拖下水，涉嫌商业欺诈，不管结果如何，这过程里的难堪和损失，都不是他想要看到的。而按合约里的条款约定，友兴如不能保证它的知识产权正当性，又身陷官司，这投资协议恐怕就要解除了。
“不管他们。他们回去了。”
“我支持你，孟总。你该讨回公道。”
段伟祺便笑，伸手要抓她的手。李嘉玉帮他把面膜敷好，把左手交给他握，右手翻自己的手机：“一会儿跟蓝少、卓少去吃饭吧？”
孟文飞雷厉风行，很快，创达收到了律师函。
李嘉玉把面膜敷他脸上，没好气地说：“我谢谢你啊，真是体贴了。”
因为李嘉玉与飞扬是业务对接人，所以律师函送到了她手里。李嘉玉把律师函放到刘茂桌上时，看到他诧异的表情，心里颇是快意。
他到床上躺好，等着老婆服务，还说：“要不路人以为你是妖精，采阳补阴，误会你了多不好。”
李嘉玉按流程将此事通过邮件做了书面汇报，抄送余进。
“小气。”段伟祺把面膜找出来，交到李嘉玉手里道，“我昨晚喝多了，又没睡好，脸色太差，一会儿要跟你出门的，总不能你漂漂亮亮的，我一脸萎靡。”
余进当天就把李嘉玉和刘茂等人一起叫进了办公室。刘茂一口咬定与友兴是正常的业务往来，没有牵涉他们与飞扬的纠葛，他对友兴与飞扬之间挖角也好，抄袭剽窃也罢，完全不知情。
“你干吗突然这么臭美。”李嘉玉嘟嘴道，“我只带了两片。”
“很有可能是诬陷。”刘茂皱着眉，一本正经地说。
两个人挤在小小的洗手间里，把洗漱工作完成了。段伟祺穿了衣服，出来翻李嘉玉的旅行箱问：“你的面膜呢，让我用一下。”
李嘉玉直接“扑哧”笑出了声。
段伟祺又说：“我用一下你的毛巾。”
办公室里几个男人转头看她。李嘉玉道：“我觉得，法务和公关还是做好准备吧。几个月的时间，友兴的App产品和业务就能这么快这么齐备地上线，新公司的CEO（首席执行官）也刚从飞扬被挖过去上任，要说没有猫腻，没什么人信吧。不管事实如何，没人信就会有坏影响，友兴那边事情再糟，可以推给新任CEO，可以推给那新公司，大不了砍掉。我们创达，可是实打实被拖下水全身湿，没臂可断。投资款还没有付，应该及时止损，重新调查他们的数据、财务和产品是否有瑕疵，解约还来得及。”
“谁让你这么跑过来。”
刘茂脸都黑了，道：“李嘉玉，是你在捣鬼吗？”
李嘉玉没拒绝，帮他接着吹。段伟祺一边刷牙一边嫌弃地说：“酒店的牙刷真难用。”
李嘉玉和气地笑着说：“我能捣什么鬼？又不是我签的项目惹来的官司。”
“没事。”段伟祺配合地俯身把额头递给她，等她确认好了，把内裤和吹风机交到她手上说，“帮我吹一下，我刷牙。”
刘茂被当众嘲讽，脸色阴沉，待要说些什么，被余进喝住了。
李嘉玉把嘴里的泡沫漱干净，洗好脸，转身过来摸摸他的额头道：“有没有头疼？你穿得太少了，又淋了雨。”
“行了，就这么办。法务那边处理一下这事，找飞扬谈，能撤诉最好。李嘉玉，你配合一下法务。友兴那边重新做尽调。什么乱七八糟的。”他又看向李嘉玉道，“李嘉玉……”
段伟祺皱着眉头道：“一会儿就能吹干了，我跟你一起出去。”
“我拒绝。”李嘉玉不等他把话说完，便道，“我是这事情里头的当事人，飞扬是我的部门谈的，尽调是我的部门做的，人家告我们商业欺诈，我可有重大嫌疑。现在我不能再参与友兴的尽调，扯不清楚。我没接触过友兴，也不应该接触他们。”
她一边刷一边道：“你什么时候走啊，需要买点什么？我一会儿出去给你买。”
余进确实是想把这事交给李嘉玉，但她说得合理，余进便皱了眉头，想了想说：“交给肖兵。”
她后来是被吹风机的声音吵醒的。她看了看手机，10点多了。起床去了洗手间，看见段伟祺正裸着拿吹风机吹内裤。李嘉玉揉揉眼睛，进去刷牙洗脸。
这态度明显是不信任刘茂，要跳过他来处理了。刘茂忍着气，瞪了李嘉玉一眼。
李嘉玉没有醒，“嗯嗯”了两声，在他怀里找了个舒服的姿势，继续睡过去。
大家散会出去时，刘茂压低声音对李嘉玉道：“李嘉玉，你好样的。”
然后他翻过身来，把李嘉玉搂进了怀里。
“谢谢刘总。”李嘉玉回视他道，“这事是你没处理好，太心急了，没找好合作伙伴。赶紧跟他们商量商量吧，别最后竹篮打水一场空。”
李嘉玉昨晚没有拉好窗帘，还露着一掌宽的缝隙。雨夜让室外的光线都阴沉，该天亮了，但没有阳光。段伟祺就透过这掌宽的空间望着窗外，过了许久。
刘茂停了脚步，瞪着李嘉玉，直到她的背影消失。
段伟祺睁开了眼睛。
创达法务积极应对这场起诉，在他们看来，孟文飞完全没有胜算，他的起诉就是在耍赖。李嘉玉也按公司要求与孟文飞协调，相关的邮件往来她也转发公司管理层。孟文飞态度坚决，李嘉玉对余进据实以告。
段伟祺感觉到李嘉玉睡着了，不像前一段时间，她心事重重，睡过去的时候都带着些紧张。
创达年会上，在优秀员工评选环节，李嘉玉和投资四部得到了表彰。她不能确定这个表彰是不是又是余进一贯的给个巴掌再给个甜枣的手法，因为他帮着刘茂黑了她的项目，现在给她点甜头安抚。但给她奖，她就要，她还大大方方地上台发表感言。
段伟祺感觉到身后的李嘉玉很放松，她的手软软地环在他的腰际，她的呼吸轻悄，抚着他的后颈脖，一如她的爱，抚在他的心上。
创达年会办得大，还邀请了许多商界友人与明星。段伟祺也在其中。
时间在寂静中悄悄流逝。
李嘉玉下台的时候，路过段伟祺这桌，段伟祺悄悄地伸手握了她的手，还对她轻佻地眨眨眼。刘茂在一旁看到，对李嘉玉嘲讽一笑，李嘉玉也对他嘲讽一笑。稍晚的时候，段伟祺给一桌人敬酒，碰倒了刘茂的酒杯，洒了他一身。
段伟祺不敢动，但他觉得自己的眼睛热了。
刘茂觉得他是故意的，但敢怒不敢言。
说话的声音停了。过了一会儿，李嘉玉出来了，她爬上了床，钻进被子里，抱住了段伟祺的腰。
“我给你报仇了。”段伟祺给李嘉玉发信息，“结束的时候一起走？”
洗手间里有些动静，段伟祺忙回到床上，假装没有醒。
“我已经走了。”李嘉玉心情并没有多爽。段伟祺顶多就是让刘茂难堪一下，这种小朋友级别的教训满足不了她的正义感。她在年会上早退，回到了公司。刘茂今天去年会没带他的笔记本电脑。机会难得，李嘉玉想趁这机会找找刘茂受贿的证据。
电话那头不知说了什么，李嘉玉笑起来说：“好啊，那我们一定要做邻居，我要做干妈。哈哈，不要他养老，养孩子不是为了养老，等我们老了，孩子早就飞到天边去了。养育，就是为了让他们有本事展翅高飞呀。养老我有段伟祺呀。嗯嗯，生女儿，我喜欢女儿。那就这么说定了啊，我好爱你啊，方勤。”
收到段伟祺信息的时候，她正打开刘茂的电脑。
段伟祺垂眸，心刺痛。
“你去哪儿了？”
“我没办法离开他，真的。起码现在不能，我真的爱他。”李嘉玉吸了吸鼻子，“我不该把年老时候可能会有的悔恨，提前到现在。”
“回公司了。”
“真的，我后悔了，我不知道怎么说，但是，我真的忽然就觉得，没有无怨无悔，但是这个结果，我能承担。人生本来就会有很多遗憾的，我只是遇上了这一个。”
段伟祺心里有不好的预感，这种时候回什么公司。他看了刘茂空着的座位一眼，突然站起了身。
她的声音有些哽咽，明显是伤心的。
段伟祺往外走，给李嘉玉打电话。
“大概就是这样吧，我以后真的就没孩子了，没有就没有吧。”
李嘉玉接了，段伟祺急急问：“你在干什么？”
段伟祺下了床，轻手轻脚走了过去。洗手间的门关着，但隔音并不好，他能把李嘉玉的声音听个七八成。
“没干什么。”
看了看表，才6点多。他坐起来，看到洗手间的灯亮着，李嘉玉的声音就是从那里头传出来的。
“刘茂被泼了酒，有可能会回公司换衣服。”年会的酒店就在创达办公大厦的斜对面，走着就能到。
段伟祺醒过来的时候还有些反应不过来，一时没明白自己身在何处。然后他听到了李嘉玉的声音，细细碎碎的，他想起来了。
李嘉玉一惊，忙道：“我马上就好。”
李嘉玉躺了许久，想起要过来的方勤，忙给她留言，告诉她段伟祺过来了，让她别过来了。发完信息，李嘉玉终于慢慢睡着了。
段伟祺简直要被她气死，撒腿就往创达跑。
所有的防御在他出现时，便会土崩瓦解。
李嘉玉已经打开了刘茂的电脑。当初开会时她坐刘茂旁边，余进让她用刘茂电脑里的资料做说明，刘茂当着她的面输入过密码，密码太简单，她就记住了。没想到他一直没变过密码，她一试就进去了。
她错了，其实没什么艰难的，因为根本没有胜算。
李嘉玉快速浏览了一下刘茂的微信，看到最新的对话里有一条说什么“你得尽快解决，不然你的那份你也拿不到”。语气特别不客气，说了好几段。刘茂也解释了推进支付投资款的难处，说余进那边卡住了，不让付。
他突如其来地出现了，什么都没说，什么都没做，而她就后悔了，后悔了自己的决定。
说的正是与友兴的合作案。李嘉玉刚想往前翻看他们更多的对话记录，却听到外头有人走动的声音。她拿出手机迅速给那段话拍了照，然后关了微信界面，扣上了笔记本电脑。
李嘉玉睁着眼睛，无法入眠。
扣电脑时发出了“砰”的一声轻响，李嘉玉自己也被吓了一跳。
李嘉玉钻进了被子，他马上习惯性地把她抱住了，轻浅的绵长呼吸就在她耳边，温柔得可以融化她的心。
脚步声快了起来，有人在往这边走。李嘉玉不确定刚才扣上电脑的声音那人有没有听见。她离开了刘茂的办公桌，脑子里飞快闪过一会儿应对的说辞。如果真是刘茂，恐怕说什么他都不信，但也没办法了。
他动了动，挣扎着想从睡意中醒过来，没成功，只迷糊地拍了拍她说：“快点睡。”
李嘉玉看到刘茂桌上摆着一份他们四部提交的报告，她顺手抄了起来，做好准备。
“段伟祺。”她叫他名字。
这时忽听到外头有人喊：“刘总。”是段伟祺的声音。
她忽然难过，想起以后再不能这样与他亲昵拥抱，她的眼眶便热。
李嘉玉舒了一口气，顿时放下心来。
李嘉玉俯身抱着他，他轻轻哼了两声，没有醒。
她放下报告，悄悄探头出去看，刘茂被段伟祺拦住了，两个人在说酒会上的事。段伟祺就说刚才不好意思什么的，刘茂背对着李嘉玉的方向。李嘉玉趁着这机会赶紧出来了。刘茂似感觉到身后有人，又回头。
真是还有脸说。李嘉玉帮他把其他衣物收拾了，都挂好晾着。等她出来，段伟祺已经睡着了。
李嘉玉擦着双手，像是刚出洗手间似的。
“好困啊。”他说。
刘茂皱了皱眉。
“嗯。”段伟祺孩子一样乖。他洗了澡，自己把内裤洗了，找了衣架挂着，又自己把头发吹干，然后喝了水，爬到床上去了。
段伟祺对李嘉玉笑道：“嗨。”他把她拉过来，搂进怀里，“看来想趁着没人约在这里也不合适，被刘总撞到了。”他把她推往她办公室，“快拿你的东西，我们走了。”
“你就裸着吧。”她没好气，“明早再去帮你买新的。”
李嘉玉赶紧回办公室，装模作样地拿了个小盒子出来。段伟祺便对刘茂笑了笑，道：“走了。拜拜。”说完揽着李嘉玉走了。
李嘉玉把他拉进屋子，给他开热水，推他去洗澡。然后发现他两手空空就这么来了，什么都没带。这么晚了，也没地方买去。李嘉玉真是没脾气了。
刘茂回到办公室，打开电脑看了看，把微信打开，看到那个对话，他把对话内容删掉了，又改了电脑的密码。
李嘉玉转头看段伟祺，段伟祺撇嘴，一脸委屈。
段伟祺带着李嘉玉离开了大厦，上了车，气得横眉竖眼，都等不到回家，停在路边就开骂：“你脑子有屎吗？你好好当你的李总，还想当李警官吗？”
“订了，我们走了。”卓恺和蓝耀阳跑得飞快。蓝耀阳走开两步又跑回来，从段伟祺手上抢回自己的手机。这次是头也不回地走了。
“他受贿了，我猜得没错，他就是跟人合伙捞钱。我找到证据了。”李嘉玉想把手机给他看。
“谢谢你们。”李嘉玉道，“订房了吗？”
“你找到屁的证据。”段伟祺厉声骂，“你差一点就被抓现行，然后他整不死你！”
这家伙知道酒店，但不知道房间，所以到了再问。可以啊，她确定他很清醒，她不会上当的。
“他敢！”李嘉玉比他还凶地回道。
李嘉玉叹气，真是丢脸。
“你也就对我横，在外头你是个屁！”
“我们赶了最后一班机，还晚点了。”蓝耀阳补充，“你别看他现在像是醉酒的样子，他其实一点不糊涂，你别上当了。他还会打电话给余进问你住哪个酒店，余进大半夜地打给你们部门助理。”
“段伟祺，你说的什么混账话！”
“滚。”段伟祺骂。
“普通话！”
“他非要来，哭着喊着还蹬腿。”卓恺说，“我录下来了，你要看吗？”
李嘉玉好气：“段伟祺！”她转身就去拉门把手要下车，“在你能好好说话之前不要跟我说话。”
李嘉玉惊讶得呆住了。
段伟祺把中控锁锁上了，喝道：“我还没说完！”
段伟祺惨白着脸，淋得头发和衣服都湿了。他身后跟着蓝耀阳和卓恺，两人看上去好些，没那么狼狈。
“不想听！”
她吓了一跳，赶紧跳起来去开门。
“你给我马上辞职！”
门外传来段伟祺的声音：“嘉玉。”
“不可能。”
一分钟很快到了，李嘉玉正准备再拨号，却听见酒店房间的门铃响了。
“李嘉玉！”
李嘉玉开始拨蓝耀阳的电话，忙音响了很久，然后被挂掉了。李嘉玉不确定是不是段伟祺把蓝耀阳的手机抢了。她决定等一分钟再拨。
“开门！”李嘉玉气得眼眶都红了。
“我不。”电话挂断了。
段伟祺瞪着她，忽地一赌气，把车门锁打开了。
接着是蓝耀阳的声音：“那你给我呀。”
李嘉玉转身打开车门就跑。段伟祺猛地捶了一下方向盘，车喇叭尖锐地响了一声，李嘉玉头也不回奔进夜幕里。段伟祺启动车子跟上，看见她拦下了一辆的士，钻了进去。
然后她听到段伟祺跟人说：“她让我把电话给你。”
段伟祺一路跟着那的士，直到看到李嘉玉安全抵达她的小公寓，这才放心。
李嘉玉又报了房间号，跟他道：“你把电话给蓝少好吗？”
段伟祺的车子就停在楼下，犹豫了半天还是没有上楼找她。现在他与她都在气头上，还是不要吵架的好。
“有人。卓恺和二蓝都在。”段伟祺答完继续问，“哪个房间呀？”
段伟祺给李嘉玉发微信：“我只是担心你的安全。”
李嘉玉说了酒店名，继续哄他：“你喝多了吗？身边有人吗？”
李嘉玉给他发了张图片，是她拍的刘茂的电脑屏幕，上面有微信对话。
“T市哪里呀？”
段伟祺按捺住脾气认真看了，给她回复：“这说明不了任何问题。他可以说是项目黄了影响他的奖金。虽然一听就是强词夺理，但余进不会因为这张照片就把他开除，更不可能报警。”
“我在T市呀。”李嘉玉柔声细气地哄他，“今天跟你说过的。”
李嘉玉很久没有回话。
“嘉玉，”段伟祺像是喝醉了酒，语气里有些孩子气的委屈，“你在哪里呀？”
段伟祺又生气了，这么倔，不听话。他启动车子，不等她回复，回家去了。
她忙把电话接起。
待回到家中，看到李嘉玉回复了一个字：“嗯。”
她胡思乱想，也不知过了多久，迷迷糊糊有些睡意了，忽然电话响了。她一看，竟是段伟祺。再看时间，1点多了。
段伟祺真是没好气，便给她拨电话。
过了一会儿，李嘉玉又想，她一定要努力工作，在投资圈闯出名堂来。到时段伟祺能常看到她的名字，他会知道她过得挺好，这样他也会为她高兴的。
李嘉玉接了。
李嘉玉躺下，很久没睡着。她想她一定要好好保重身体、保养容颜，到70岁的时候还是漂漂亮亮的，到时她去段伟祺的车展，他看到她，还会眼前一亮。
段伟祺劈头就问：“‘嗯’是什么意思？”
方勤挂了电话，李嘉玉片刻的轻松心情又随之消失了。
“就是我知道的意思。”
李嘉玉哈哈大笑。方勤便与她约好，定上午的机票，中午到。然后她们俩中午一起出去吃大餐，下午购物，晚上扫荡小吃街。
“你知道什么你知道！你知道就不会干这种蠢事！”段伟祺的嗓门又大起来。
方勤道：“我带两把漂亮的伞过去就好看了。”
“不看到怎么会知道？我又不是故意的，今天正好看到机会了就试试。”
“神经病。”李嘉玉笑了，“不好看。”
“你就不能安分一点？管什么闲事呢！”
“那正好看看T市雨景。”
“这怎么是闲事？这是我工作上的事。我不防着他，谁知道他以后还会干出什么来，万一我经手的什么工作被他使黑招，给我招麻烦怎么办？我当然想知道他到底做了什么。”
“下雨呢，挺冷的。”李嘉玉真的感动，她的好闺密，友情的确经得起考验。
“你辞职！”段伟祺再次说。
“你一个人在外地，我不放心。反正周末你也没事，我过去吧，我们一起逛逛T市。”
李嘉玉把电话挂了。
“什么？”
段伟祺简直要气成河豚。他在屋子里打转，最后又觉得自己说话真的难听。停下来认真想想，好像是真的难听。但是李嘉玉真的不对，而且她的态度也不好。
“嗯。”李嘉玉要挂了，方勤又说：“我明天过去陪你吧。”
全是孟文飞的错。
方勤又想叹气了：“别想了，早点休息吧。”
段伟祺跟李嘉玉冷战了。
“我就随口乱问的。他不会的，他不是那种人。”李嘉玉帮段伟祺说话，“真的。”
两个人互相不发消息，但是在朋友圈炫自己过得多好。
“嗬！他要是那样，那你现在跟他离，完全正确。渣渣不该留恋，懂吗？”
蓝耀阳在群里问段伟祺：“你们又开始了是吗？”
“嗯，我知道。”李嘉玉踢踢地毯，又说，“他会不会，以后跟别人结了婚，然后就同意生孩子啊？”
“什么开始？”段伟祺装傻。
“就算他再婚，也是他的权利。”
卓恺道：“二蓝你还没看透他俩吗？他们哪天不吵架肯定是感情破裂了。”
李嘉玉又问她：“你说，他以后，会不会再结婚？”
“滚蛋。”段伟祺懒得理他俩。他正在网上给李嘉玉挑花，让花店每天送一大束，要占满办公室桌面那么大束。务必让刘茂知道，李嘉玉是谁家的，他惹不起。
方勤叹气道：“好吧。”
今天是粉色玫瑰，看看时间，应该差不多送到了。
李嘉玉沉默许久道：“行，就这么定了。”
正想着，微信来消息了。
“不知道啊。”方勤老老实实地说。这事情，必须是当事人自己决定。后不后悔，也只有当事人自己心里才清楚。
是李嘉玉。
“我会不会后悔啊，方勤？”
她发过来一张图，还有一个“呕吐”的表情。
方勤能听出好友声音里的犹豫：“坚强点，亲人，会过去的，拿出你的魄力来。”
段伟祺仔细一看，也要吐了。
“我回去就跟他谈谈协议的事，把财产协议解决了，就可以办离婚手续了。”
那是一张卡片，他猜是花店帮他随花一起送过去的，因为他让秘书交代了，要写上一句霸道总裁示爱的话，要有气势，感情强烈的那种。
“我知道挺难的。”方勤很心疼她。
但是这上面写的是什么鬼？
“对。”李嘉玉道，心里很苦涩。
“只有美丽的玫瑰，才能配得起我的女人。你，是我的女人！”
“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
恶心死了。
“重要的不是说什么，是做什么。”
全是孟文飞的错。
“你懂什么了，你懂。”
段伟祺与孟文飞虽未谋面，但在心里已与他结下了不共戴天之仇。然后，那一天，他见到了他。
方勤“啧”的一声，李嘉玉理亏，便道：“我知道你的意思，我懂的。”
那天他与集团下属公司的负责人吃饭兼开会，一转头，看到他家李总跟一个很有型的帅气男人面对面相谈甚欢。那男人30岁左右的样子，五官端正，宽肩窄腰，整洁英气，很有职场男人气质。
“挺少的。”李嘉玉忍不住顶嘴。
段伟祺第一直觉就是三个字：孟文飞。
方勤直指要害道：“狠心话谁不会说，你们俩时不时吵一架，难听话说得少吗？”
李嘉玉与那男人聊着聊着，忽然往他这边看了一眼，都与他四目相对了一下，然后竟然装看不见，别过头去了。
李嘉玉早早睡了，她一个人没事干。天气预报挺准的，晚上下起了雨，有些冷。她跟方勤聊了很久。她主要就是报告自己对段伟祺说了狠心话，他应该领会意思了，所以他对她的回应也挺冷漠。
这态度！段伟祺顿时不爽，哪里还忍得住。他与那公司负责人很快把该说的说完，就此别过，然后他装模作样地过去了。
蓝耀阳回道：“我都被自己感动了。”
“李总。”很刻意的语调，段伟祺听到自己的声音也恶心了一下。
卓恺面对面地给蓝耀阳发微信：“今晚很难熬啊，现在才8点。”
“段总。”他家李嘉玉笑起来假假的，但就是很可爱。
李嘉玉笑起来像可爱的公主，生气起来像厉害的公主，工作的时候像长大了的公主，开玩笑的时候像小时候的公主。
“这位是飞扬科技的孟总，这位是富昌资本的段总。”李嘉玉客套地介绍，拿腔作调，完全配合他的演出。
李嘉玉，李嘉玉，全是李嘉玉。
果然是孟文飞。段伟祺心里更不爽了，而且给她机会，她居然也不给他正名，装得这么不熟。他随便演一下，她可以揭穿他呀，娇嗔地骂骂他装什么装，不是挺亲热的吗？可她居然也演上了，好气。
李嘉玉挺矫情，李嘉玉真可爱。李嘉玉长头发的时候像仙女，李嘉玉短头发的时候像剪了短发的仙女。
只有孟文飞是正常的，客套地回应了。不对，孟文飞也不正常，他太平静，稳重得好像他一点不缺钱似的。段伟祺就更不爽了。这位老板，你不是迫切地需要融资吗？你能不能对业界知名的投资公司的老板表现得热情一点？
李嘉玉脾气大，李嘉玉爱讲道理，李嘉玉很幽默，李嘉玉有强迫症，李嘉玉偷偷学了抽烟，李嘉玉喜欢钢琴，李嘉玉喜欢红色，李嘉玉喜欢吃辣的，李嘉玉喜欢面膜。
孟文飞并没有，完全没有要巴结段伟祺的意思。
李嘉玉有多聪明，李嘉玉有多能干，李嘉玉有多努力，李嘉玉有多勇敢。
三个人一起聊了几句，气氛莫名尴尬。段伟祺明明想自然地表现出淡定从容，且与李嘉玉关系匪浅，让孟文飞知道她名花有主，但开场真的失算，进入角色的角度非常失败，后头一路失控，演得有些用力过度，油腻了。
话头一起就打不住了，段伟祺又开始滔滔不绝，这次聊的全是李嘉玉。
什么“到我家吃饭吗”“我想看你卸妆的样子”等，惹得孟文飞警觉地观察他，并用眼神示意李嘉玉询问她要不要帮忙。段伟祺看在眼里，非常不满，就你是正人君子，难道我是流氓？
卓恺和蓝耀阳都不再作声。
好吧，段伟祺想了想自己的演技，确实挺像流氓的。
段伟祺道：“我会在那里遇到李嘉玉，然后她说段总你也拿奖了，我就说，是啊，你也是啊。”他继续道，“她这么优秀，拿个什么称号是迟早的事。”
腿上的肉又被拧了，段伟祺听李嘉玉道：“我跟孟总虽然有同年同月同日生的缘分，又彼此欣赏，还有共患难的交情，联络不多可话很投机，但真的只是公事上的关系。”
“随便了。”蓝耀阳有些别扭，怎么抓个现行就不肯放了呢。
这样直接揭穿他的心思真的好吗？会显得他这个业界知名投资公司的老板很幼稚。
段伟祺笑笑说：“我不会那样说的。”
段伟祺握住李嘉玉拧他大腿的手，用力捏了捏。
蓝耀阳道：“你换个词也行。”
孟文飞这时候抬头，对段伟祺笑了笑。他笑起来牙挺白，段伟祺想给他白眼。
段伟祺没反驳，只问：“我会说，李嘉玉，我拿到了？”
“孟总有什么话要说吗？”段伟祺语气很不好地问。笑成这样，是笑话他吗？
“哎呀！”蓝耀阳挥手道，“我们就是脑补了一下你获得优秀企业家大奖时的获奖感言。你知道的，你这么优秀，拿个什么称号是迟早的事。”
孟文飞正经道：“要不段总我们加个微信交换一下电话号码，我认识一个很好的私厨，改天你需要在家中宴请女伴，可以考虑请她的团队上门做大餐。”他还把手机亮了出来，上面是菜品照片。
卓恺和蓝耀阳互相看了一眼。
真的假的？这人刚才一直玩手机，是看菜品照片？
段伟祺冷哼：“说李嘉玉什么？”
段伟祺有些愣，这套路风格怎么似曾相识。
蓝耀阳道：“拿起来才知道是空的。”
李嘉玉在一旁哈哈大笑，段伟祺打赌其实她也不清楚发生了什么。然后段伟祺忽然反应过来了，这反常套路，这机敏反应，像李嘉玉。
“你们举的是空瓶子。”
段伟祺抿紧嘴，没好气地把手机掏出来，划出微信界面拍在桌上：“加上！”
卓恺道：“我们是想给对方倒酒来着。”
孟文飞还真加了，一边加一边道：“我认真帮我家大厨拉生意的。”
段伟祺已经有些醉意，但脑子还清楚，便问：“你们在干什么？”
什么鬼！
三人面面相觑，卓恺和蓝耀阳把酒瓶放下了。
段伟祺想起当年李嘉玉还年轻时，就有这么乱七八糟的小招数，让人忘不掉。
最后一句话刚出口，段伟祺走了进来。
这位孟文飞哪里是没钱版的他，分明是男版李嘉玉。
“不。”卓恺拿起另一个酒瓶也开始演，“他肯定是这样，单手举奖杯，然后手指着摄像机，说道：‘李嘉玉，我拿到了。’”
这晚，李嘉玉与段伟祺一起吃饭。自上次吵架后，两人第一次一起吃饭。
“他高举奖杯大声说：‘让我们一起，为振兴地球努力奋斗！’”蓝耀阳举着酒瓶当奖杯，演了起来。
叫的外卖，地点是李嘉玉的小公寓。李嘉玉说这样比较好，再吵起来也不会被外人看到。
“你的脑子还好吗？”
“吵个屁啊，每次都是我让着你。”段伟祺夹了菜塞李嘉玉嘴里。
“我脑子里已经有他领奖的画面了。”
两个人这次真没吵，心平气和地聊了聊事情的进展。
“绝对的，全球经济靠他了。”
刘茂对李嘉玉没什么异样，也没再对她说什么狠话。他最近有些焦头烂额，因为孟文飞那边的律师逼得挺紧，舆论上人家也做了工作。创达的压力挺大，而友兴的压力更大。年会之后余进就正式跟刘茂下了通牒，如果友兴不能解决官司的事，就跟友兴解约。
“所以不算坏事，对吧？”
刘茂当然不希望解约，他成天往友兴跑。按这路子，友兴应该会跟飞扬谈和解，给飞扬赔偿金。
“这目标太小了。你看他刚才那架势，我觉得是奔着全球经济贡献奖去的。”
李嘉玉说到这儿，再次夸赞了孟文飞有勇有谋。段伟祺也没想到孟文飞居然还有这么一招：“其实他的重点不是真要打官司吧？”
“全国十佳青年企业家。”
“他被友兴这么阴一把，短期内很难融资了。现实艰难，他告不倒友兴，更不可能告得赢创达。他把事情闹得这么难看，是想和解，要和解金。这笔钱，能让他渡过难关。”李嘉玉叹道，“他硬生生咽下了这口气，为了公司能生存。”
“升华成什么了？”
段伟祺不得不同意，现实确实是如此。这么看起来，这个孟文飞也算是个能屈能伸的人物，他更觉得他像李嘉玉了，真不愧是同年同月同日生。
趁段伟祺去洗手间的工夫，蓝耀阳赶紧跟卓恺咬耳朵道：“你说，要是老段真跟李嘉玉分手了，老段是不是就升华了？”
“可惜我这边帮不了他什么了。希望他能顺利拿到钱，找到合适的投资人。”
两位好友蒙了，别说打听他跟李嘉玉怎么样了，连个“李”字都不敢提。
“你已经说了一晚上孟文飞。我们应该换话题了。”
但很快他们发现，其实也没多正常。段伟祺喝了许多酒，绝口不提李嘉玉，反而滔滔不绝讲起了生意经，说项目，聊投资，点评世界时政，分析经济热点。
“好吧，你想换什么？”
卓恺与蓝耀阳互视一眼道：“嗯，他正常。”
“你什么时候搬回来？”
“滚蛋。”段伟祺完全不给面子。
“婚礼之后吧。”李嘉玉看到他控诉的眼神就笑，“现在我觉得挺好的，像在谈恋爱。”
三人在会所聚头。蓝耀阳首先示好：“今天我可以为你唱一整晚。”
“老夫老妻了，谢谢。”段伟祺把夹给她的菜抢回来。
段伟祺这晚约了卓恺和蓝耀阳喝酒。他已经好几年没有跟朋友们一起过生日了。今年的状况比较特殊，段伟祺并没有提前约，但卓恺和蓝耀阳还是把这晚的时间空了出来，等着他。
“你的意思是老夫老妻没爱了是吗？”李嘉玉也抢他的菜，“婚礼之后再住在一起，感觉这样比较正式，以前我们就是太草率了。而且你总跟我吵架，我气还没有消。”
李嘉玉这简单的一个字，让段伟祺咬了咬牙根。他并不知道，手机那端的李嘉玉对着他发的那句话，泪流满面。
段伟祺抿抿嘴说：“我想跟你睡一张床。”
“嗯。”
“允许你偶尔睡一下。”
段伟祺又发了一个“笑嘻嘻”的表情，写道：“趁现在还有操心的资格，就多操点心。”
段伟祺超级不满意：“哪有两口子要做个爱还要先约饭的？”像他这样总出差总加班的，回家就能抱老婆一起洗个澡然后上床多好。现在启用的恋爱模式就差很远，要先约会才能睡，他没有这么多时间约会。如果遇上吵架冷战，约饭的机会都没有，想来个床头吵床尾和也没可能。
李嘉玉很快回：“够的，不冷。我晚上不出门，放心吧。”
结婚有结婚的好，但他现在享受不到。
段伟祺关了手机界面，试图把注意力转到工作上，但报表里的数字在他眼前晃，入不了脑子。他忍不住又点开了微信，给李嘉玉发信息：“你带够衣服了吗？T市这两天正降温，天气预报说晚上有雨。”
“注意点你的语言表达。”李嘉玉提醒道，她手机响了，看了一眼，是法务那边的信息，她看完了，问段伟祺，“你说，孟总拿到赔偿的可能大吗？”
T市的天气不太好呢。
段伟祺简直要翻白眼：“当初你还说，我应该没什么机会再听到这个男人的名字了。”他的表情有点夸张，李嘉玉忍不住笑，探过身来亲他一脸菜汁。
段伟祺看她这冷淡的回复，心里难受。他退出微信，点进了天气预报，看了T市这几天的预报。
段伟祺虽然对这一晚的话题不满意，但可以跟李嘉玉回家睡觉，他还是很高兴的。终于和好了，简直不要太得意。这一晚他打算不走了，如果运气好，还可以多住两天。
李嘉玉便回他：“在T市，现在没下雨。”
许久没能温存的热情总是很足的，段伟祺心满意足。李嘉玉去了卫生间洗漱，他赖着不想动，看了看自己手机快没电了，他打开李嘉玉的抽屉想找充电器，却看到抽屉里有长条状的东西。没有包装，段伟祺没见过，不认得。他拿起来仔细看了看，还没研究明白，李嘉玉却出来了，她一看到那东西，一个箭步冲过来劈手夺下。
过了一会儿，段伟祺又发来消息：“去哪里出差啊？下雨了吗？最近到处下雨，注意身体。”
“是很久以前买的。”李嘉玉有些尴尬，“我现在没这个想法了。”她把东西丢进抽屉，想了想又拿出来丢到了垃圾桶。
他这么平静啊。李嘉玉捏紧手机，心刺痛，回了一个“微笑”的表情。
段伟祺忽然懂那是什么了。
云淡风轻的一句话，他还发过来一张摆在桌上的车模照片以兹证明。
验孕棒。
“礼物收到了。谢谢。”
他顿时一阵心疼。
微信“咚”的一声响起，李嘉玉一震。点开一看，是段伟祺。
李嘉玉站了一会儿，想提醒段伟祺他没做措施，但想想不说了。她钻进被子里说：“睡觉。”
但大姨妈还是按时到访了。那天她很失望，但终究还是做了决定。她买了机票，在段伟祺生日前一天，逃了。
“嗯。”段伟祺起身道，“我去厕所。”
她甚至还迷信起来。她事后想起，他们最后一次在家里，她正好是排卵期，也没有做措施。万一老天爷帮她呢？她知道这样很自私，但她就是幻想着，如果她怀上了，那她就把孩子留下来，就算段伟祺与她翻脸，说绝不要孩子，她也不妥协。
段伟祺进了厕所，拿出手机查行程，春节肯定是不行了，春节过后又有一连串的活动。他盘算完时间，又写了一封邮件发到美国，这次应该能顺利吧。他有些忍不住想跟她说了，但还是很想有了结果再告诉她，因为害怕再一次让她失望。
李嘉玉的理智告诉她，这话有道理。这道理不需要别人说，她也懂。可是理智归理智，感情归感情。她一度怀疑自己老了，如果还是年少时候，她就算再伤心也能扭头就走，再不回头，现在却不行了。
段伟祺把事情都安排了，回到卧室，钻进了被子，把李嘉玉搂在怀里。
其实这次出差并不是绝对必要，但因为段伟祺生日正好是周五，再加上周六周日两天全是空闲，如果他以生日为由约她见面，她觉得自己无法拒绝。但方勤说得对，她想要的生活，与段伟祺想要的生活不一样，不是谁委屈谁的问题，是他们两个人都委屈。就算现在他们妥协在一起，日后时间长了，她依然会把这些旧账算在他身上。以她与他的脾气，恐怕会是吵架、冷战，与其等到那时感情破裂，不如现在就了断了好。起码好聚好散，大家还是朋友。
李嘉玉翻身过来抱着他，道：“我好像一直没正式跟你说。”
李嘉玉坐在酒店里，一遍又一遍地查看手机微信，没有段伟祺的回复。她很不安，不知道他是没看到还是不想回复她。
“说什么？”
段伟祺的笑容僵在脸上，满身的喜悦瞬间被抽干。那些她会心软，她会选择他而非孩子的幻想，再一次消沉，沉进黑暗的阴影中。他一时之间不知该如何反应。
“我尊重你想要的生活方式。”
“谢谢你。”
段伟祺心里一紧。
“我想，也许我没法陪你到70岁开车展了。但如果70岁的时候我还在，我一定会去观展的。你一定要实现你的理想啊。
李嘉玉道：“没有孩子就没有吧。虽然你总跟我吵架，但我还是对我们的将来有信心，我对我自己也有信心。方勤说，到时她生两个，然后要跟我们做邻居，她的孩子也是我的孩子。我觉得挺好的，我也可以给他们买玩具，教他们念书，给他们讲道理。如果是两个女儿就更好了，我可以给她们打扮，给她们买漂亮衣服，然后看着她们长大，成为优秀的人，创造出自己想要的生活，那多美满。”
“我出差了，就不陪你过生日了。生日快乐。
“嗯。”段伟祺说不出话。李嘉玉的声音里没什么情绪，但他忘不了她那天哽咽的声音。
“段总，生日快乐。礼物我已经让快递送出了，注意查收啊。
“所以我得提醒你，你自己做好措施。不要孩子是你的决定，我尊重你，但如果是因为你自己疏忽的原因，我们有了，我会留下他。到时你别跟我闹。我不会再一次在你跟孩子之间做选择。我丑话说在前面，第二次，我不会再选你了。”
段伟祺喜滋滋地打开盒子，确是一个精致的小车模型。他非常高兴，他拿出手机，打算给李嘉玉发信息，点开却发现他开会的时候，她给他发过信息。那是一个小时之前了。
“嗯。”段伟祺抱紧她。
他收到过太多次，简直太熟悉。
李嘉玉有些狐疑，其实是他好几次都没做措施，她才想到得正式跟他再谈谈，但看他现在不着急的样子，是他也改主意愿意要孩子了？可他又没说。
是车模。
李嘉玉皱皱眉，算了，男人拖泥带水起来，真没女人表现的机会。反正她说清楚了，安心睡觉。
他几个箭步蹿回办公室，一眼就看到了盒子。
段伟祺很久才睡着。他做了一个梦，梦见李嘉玉怀孕了，她高兴得又蹦又跳，他赶紧劝她：“冷静，小心点，别一会儿跳出来了。好不容易有的。”
段伟祺心一跳。从昨晚开始他就在等了，但李嘉玉一点动静都没有，他也不敢问。
结果李嘉玉道：“怎么是好不容易？想要几个就有几个。”
礼物到的时候段伟祺正在开会。结束会议回来的时候，秘书跟他说有他的邮件，已经替他拆开了，是个礼盒，她放到了他的办公桌上。
段伟祺吓了一跳。
他生日那天是周五，车模是用快递送过来的，送到了他的办公室。
他醒过来的时候还在想，等到他确认可以跟她有孩子的时候，得跟她定好，只要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