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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豪门晚宴情仇大戏

李嘉玉从两人身后走出来,闻言停了脚步,回头对蓝耀阳道:“我就是骑士。”

“战斗?”蓝耀阳不知道要斗什么,他用肩顶顶段伟祺,“战斗该让骑士上啊。”意指男士该挺身而出。

然后她转身,一步一步,朝苏文远走去。

段伟祺轻笑:“战斗。”

苏文远浑然不知即将发生的事。他随着段珊珊走向另一拨人。

他没忍住,低声问段伟祺:“她要干吗?”

他很帅,英俊潇洒,他自己知道。他笑起来很讨人喜欢,这从看他笑容的人的表情中便能知道。他对面的这位女士就是,她脸有些红,看着他两眼发光。苏文远很熟悉这种反应,刚开始他还会害羞会紧张,后来他很从容,到现在他掌握得游刃有余,进退得度,很清楚怎么利用他的外表获取别人的好感。

蓝耀阳不明所以,但也绅士地与段伟祺肩并肩,为身后的女士提供遮挡服务。

李嘉玉一步步朝着苏文远靠近,看着他刻意卖弄自己的魅力。段珊珊依偎在他身旁,笑靥如花,似乎也很享受,就像自己的所有物获得赞赏,得意满足。

段伟祺从容地拿着酒杯抿了口,似乎不知道身后有人把他当屏风用。

蓝耀阳一直看着,忽然看出了些端倪,顿时有些小激动:“阿祺,小美女是要去撕你姐了吗?!”

李嘉玉喝了几口清水。然后从手包里拿出面小镜子,扯了纸巾对着镜子擦干净嘴角,再掏出一支口红。她站在段伟祺的身后,借他的高大背影挡了挡,仔细给嘴唇涂上了正红的颜色。

“不是。”

等她吃完,段珊珊和苏文远已经走到几个人的面前,在那儿聊天谈笑。苏文远只顾着与人交际,完全没往李嘉玉这个角落看。

“啊?”蓝耀阳的语调马上降了,兴趣减弱50%。

李嘉玉仍在慢条斯理吃那块奶油蛋糕。

“我姐的小男友,是这姑娘的男朋友。”

“看到了。”段伟祺看了看李嘉玉。

“天哪!”蓝耀阳的语调上升八个度,好兴奋!“正宫娘娘很有气场啊。她靠近他们了,哎呀,你姐走了,带着小白脸见我哥去了。哎,等等,不对,这是我哥的晚宴,有记者的,不会打起来吧?不打架,当众骂架也不合适呀,阿祺你快把正宫娘娘先带开,回头私下再解决。”

蓝耀阳走过来:“阿祺,你姐来了。”

“她说她不会干这么丢脸的事。”

“嗯。”

“可以相信她吗?”

“他来了。”段伟祺轻声道。

“可以吧,毕竟人家长得漂亮。”

李嘉玉看着苏文远,有种陌生的感觉,心头像是被钝刀子划了几道,火烧一般地疼。

蓝耀阳真是无话可说。

这让段珊珊有些得意。她有些刻意地与苏文远说话,苏文远微低头听她说,然后笑了笑。那笑容帅气,让他的脸更亮了几分。段珊珊亲昵地挽着他的胳膊,两个人看着非常亲密。

段伟祺递了一杯酒给蓝耀阳。

李嘉玉从来没有见过这么正式打扮的苏文远。他很帅,有了衣装的加持,盛世美颜更加夺目。他一进场,便吸引了许多人的目光,有些女宾的眼睛已经发亮。

蓝耀阳心里道,这是摆开场子看戏的意思?

李铁的画寥寥几笔,但从中已可以看出段珊珊挺漂亮。如今真人就在眼前,李嘉玉得承认,段珊珊比李铁画的更漂亮,高挑艳丽,晚宴妆和礼服让她气势十足。苏文远比她高了大半个头,高大英俊,穿着华贵的晚礼服。

“这是我哥的庆功宴,我爸妈都在呢,还有不少记者。”蓝耀阳还要再挣扎一下。

李嘉玉笑起来:“我穿得这么美,怎么会打架……”她的话没说完,就看到了苏文远跟段珊珊一起走了进来。

“嗯。”段伟祺点点头,再递过来一小盘车厘子,自己塞了一颗进嘴里,给了蓝耀阳一个“那又怎样”的表情。

“挺好,这样当你在我看不见的时候跟别人打起来,周围的人知道你是我带来的,会帮着你点。”

蓝耀阳看看场上的李嘉玉,她很从容地在段珊珊不远处晃,看看画,看看艺术品,喝喝小酒,似乎真没有冲上去抡巴掌的打算。蓝耀阳心里安稳了些,叫来了一个服务生,让他拿两客牛排过来。

李嘉玉提醒他:“会有越来越多的人知道你带了个穿旧款礼服的女伴来。”

于是两位衣着光鲜的公子哥在角落吃着牛排喝着红酒,看场上暗波涌动。

一旁有人路过,看到段伟祺过来打招呼,段伟祺跟他寒暄了几句。

“那小白脸一眼都没有看到正宫呢,往右转头,转一点点就可以,唉……”蓝耀阳好遗憾。

“我也没什么事。”段伟祺仍站她身旁。

“怀特先生请正宫娘娘跳舞。她答应了。哟,不是捉奸去的吗?居然还有心情跳舞。”蓝耀阳实时播报。

李嘉玉看了看身边的段伟祺:“段总,你可以忙你的,我自己可以的。”

“你不能安静点吗?”段伟祺嫌弃他。

过了一会儿有人唤蓝耀阳,蓝耀阳招呼了一声走开了。

“正宫娘娘是挺漂亮的呀,比你姐漂亮,舞也跳得好。”蓝耀阳不理他的嫌弃,在他家的场子上搞这么刺激的活动,他唠叨几句怎么了,“她跟老怀特聊得挺起劲,对了,她是做什么的?”

苏文远还没到,而她的心跳开始加速。

“读商科的,具体不清楚。她跟她男朋友一起创业来着。”

客套完了,两个男人没有走,站在她身边闲聊。李嘉玉一边吃一边听,顺便观察着场内的情况。

“哦,产品设计呀。那天听我哥说小白脸做这个,目前偏重创意家品方向。哎哎哎……”蓝耀明忽地又有些激动起来,“卓恺也请正宫娘娘跳舞。美女果然招人喜欢呀,都要排队了。”

李嘉玉客气了一番,称赞食物很美味。

段伟祺哂笑:“那傻子。”

“嗨。”蓝耀阳笑着招呼,“餐点还合适吗?有什么需要尽管说。”

“就是。不赶紧上去宣示一下主权,跳什么舞呀,再跳下去老公就没了。这捉奸大戏一点都不热血。”

“蓝耀阳。”段伟祺给他们介绍,“李嘉玉。”

“我说的是卓恺。”

李嘉玉回他一个微笑,知道这便是当时目睹撞衫事件的证人。

“啊?”

不一会儿段伟祺带了一个年轻男人过来,那人看到李嘉玉身上的礼服便笑了。

“这姑娘就是Polo姑娘。”

于是李嘉玉自行在宴会厅里转了一圈,看了看艺术品摆设、现场环境和布置后,便取了餐点,站在角落的桌旁吃了起来。

蓝耀阳再次失语。

“随你。”

段伟祺道:“看卓恺的表情,那傻子肯定没认出人家来。”在烈火酒吧第一次见到李嘉玉时,蓝耀阳不在,卓恺却是在的。这家伙全程目睹他去搭讪,并对他铩羽而归进行了嘲笑。

宴会厅里布置得富丽华贵,李嘉玉进去了便与段伟祺道:“自由行动?”

蓝耀阳又有些激动了:“你们这些人啊,关系太复杂了。”他掏出手机打电话给卓恺,让他过来汇报情况。

一路都没有堵车,两人顺利到达酒店。

卓恺那头刚跟李嘉玉跳了一支舞,正想多聊几句,但另一位男士也来请李嘉玉跳,他便礼貌地退到一旁,这时候接到蓝耀阳电话,他按照他的提示左看右看,终于找到了窝在角落的两人。

两个人静默一秒,都笑起来。

刚走过去还没说话,就见蓝耀阳忽然握拳兴奋低呼“Yes(好)”,还伸手想与段伟祺击掌。段伟祺没理他,蓝耀阳悻悻地把手掌收回来,拉住卓恺的手意思意思击了个掌。

“我也是。”

卓恺一副茫然状:“发生什么事了?”

“我是说厚度。”

“终于啊!”蓝耀阳搂着卓恺的肩做欣慰状,“等了好半天,男主角终于看到了女主角,吓得花容失色,面目全非,太精彩了。”

“抹了好几层保养品和定妆粉的。”

卓恺一脸蒙,这是在说什么?

段伟祺哼笑出声:“你的脸皮,还可以呀。”

段伟祺没理会蓝耀阳怎么与卓恺解释,他勾着唇在笑。苏文远的表情简直该被拍下来放入电影学院的课堂做教材,老师可以指着他在屏幕上被放大的脸跟学生们说:“出轨男人被捉到时就是这样的。”

“有什么好开解的,我长这么漂亮,穿什么衣服无所谓。”

惊讶、慌张,却还要努力维持住脸面。而女主还在翩翩起舞,谈笑风生,那份从容与出轨男扭曲的脸对比着,简直是年度大戏。

“我是无所谓。只是到时万一有些势利的异样眼光看你,你自己开解自己就好。”

厉害呀,段伟祺笑着再喝一口酒。这么沉得住气,放任那渣男在人群里得意,然后当他志得意满时猛地亮出了刀子,在他震惊时一脚将他踩住,让他惶然等死,刀却迟迟不落。这精神上的凌迟,比一刀夺命更痛苦。

“我知道。”李嘉玉笑着小心印了印眼角,怕糊了眼妆,“你往好处想,虽然在你们通货膨胀的世界里穿旧款不够风光,但不会发生撞衫事件,多么令人安心。”她顿了顿,又道,“放心,进去了我就离你远远的,不会让人知道你带了个穿旧款礼服的姑娘去。”

苏文远确实吓坏了。

“当然不是。你今晚能见到另一位在现场的男士,你注意他表情,就知道我没说谎。”段伟祺开着车,无奈地道,“重点不是撞衫这个故事好吗?”

今天段珊珊没对他提任何要求,也没怪他昨晚失约,只热情地带他来宴会,似乎默认了他俩回归到朋友的关系,待这次宴会结束便友好分手。所以苏文远很感激她,也很安心。他知道段珊珊要面子,所以他在宴会上格外争气,表现得顺从体贴、温柔风趣。他能感觉到,段珊珊非常满意。

李嘉玉笑到肚子痛:“你不会是为了给我壮胆编的这故事吧。”

他随着段珊珊认识了不少人,他认真听他们说话,小心奉承,这些人也喜欢他,也许以后能成为他事业上的贵人。苏文远很高兴,但就在他觉得今夜一切都好的时候,突然一转头看到了舞池里的那个靓丽身影。她正在某位年长绅士的臂弯里跳舞,随着音乐的节拍旋转。当她转过来,面朝他这个方向时,对上了他的眼睛。

“换了。两个人都十万火急找人拿了新衣来,都换了。”

她冲他一笑,还眨了眨眼。

李嘉玉哈哈大笑:“她们没人去换掉吗?”

犹如一道旱雷劈到了他的头上。苏文远的脑子嗡的一声,被劈得一片空白。

“它还是当季新款的时候,我有个女伴穿着它随我参加晚宴,然后跟同场的另一位姑娘撞衫了,两人还正好不太对付,险些当场撕起来。当晚她们谈笑风生,却在心里大战了300回合。别的女装我记不住,这件可是刻骨铭心,记得死死的。”

他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自己失态了。他的脸色想必很难看。他对面的人已经在关切地看他,段珊珊抚上他的手臂,顺着他的视线朝舞池里看,问他怎么了。

李嘉玉惊奇了:“段总你可以呀,居然还知道是前年的。我趁打折买的,当然没当季新款。”

苏文远忙把头低下,脸上火辣辣地疼。他有些语无伦次,但仍得硬着头皮组织语言:“我……我……我突然觉得……觉得,嗯,我肚子疼得厉害。”

“是前年的款。”

段珊珊狐疑地看着他,再望了舞池一眼,然后柔声道:“要去洗手间吗?”

“这是迪奥的,谢谢。”李嘉玉又不服气了,迪奥都不行?

“嗯,嗯。”苏文远不敢看她,也没顾上跟别人打招呼,落荒而逃。

“我怎么能相信一个开Polo的女人会有合适的礼服呢?”

之前小心翼翼维持的好姿态,崩掉了。

段伟祺上了车就揉眉心,他之前问过李嘉玉,她说她有礼服,所以他就没再管。

段珊珊微眯了眼,目光从苏文远的背影上转向舞池。正好一曲方罢,舞池里几对舞伴互相鼓掌行礼,一个年轻的白裙姑娘背对着她,朝她的舞伴微屈膝俏皮地施了个礼,惹得那位老者哈哈笑。两人说了两句什么,笑着从舞池下来。

“高跟鞋跑步。快,我们先上车。”

那年轻姑娘的脸,对上了她的。

“练过什么?”

段珊珊下意识地挺了挺背脊,板起了脸,抬了抬下巴盯着那姑娘。

“别担心,女生都练过的。”李嘉玉说。

她认识她,原本是不在意,压根不想查,但苏文远突然起了分手的心思,所以她还是让人去查了。

段伟祺站在车旁,一见她奔来就皱眉头。

李嘉玉,苏文远的女朋友。

李嘉玉接到电话跑下楼。她穿着白色露肩及膝小礼服,银色高跟鞋,整个人显得青春典雅,又美又仙。

段珊珊是一个很强势的女人,加上家庭背景硬,圈中名媛见了她都礼让三分。如今她盯着李嘉玉,气势如女王,很蓄意地想给李嘉玉一个下马威。段珊珊觉得,李嘉玉不过是普通家庭出身的普通姑娘,这样的小姑娘,与自己面对面,不畏畏缩缩也会小心谨慎。怎知李嘉玉与人说笑着过来,目光在她脸上一扫,然后若无其事就过去了,就似看到了路边的甲乙丙丁,完全无视。

7点28分,段伟祺开车到了李嘉玉的宿舍楼下。

段珊珊顿时恼火,却发作不得。她握了握拳,转身与人继续应酬,原来的好心情已经荡然无存。

想象了一下全场豪车围着一辆Polo的画面,李嘉玉觉得段伟祺说得有道理。

这头卓恺已经听蓝耀阳八卦完情况,激动兴奋地挤在两人中间一起看戏:“两个女人正面杠,一个眼神碰撞就能火花四射。Polo敢挑衅你姐,牛!”

“就是因为现场很多车,所以你的Polo会非常醒目。”

蓝耀阳也相当投入:“话说这款礼服简直有毒,谁穿上谁就会跟人撕。男主呢,怎么不回来了?”

李嘉玉不服气:“现场这么多车,谁会注意到我是从哪辆车上下来的啊?”

“我赌他不敢跑,珊姐还在呢。男人惹出来的情债,自己跑了让女人厮杀,珊姐会把他干掉。”卓恺看向段伟祺,“Polo能赢吗?”

“开Polo吗?”段伟祺没好气,“我谢谢你了。能给我这位冒着极大风险热心助人的好人留点面子吗?我的女伴是从Polo车上下来的,你想象一下那个场景。”

“当然。李嘉玉同学是带着刀来的。”

李嘉玉道:“不用接,我自己开车去。”

蓝耀阳和卓恺顿时一惊。

段伟祺给李嘉玉打电话,说他7点半到学校接她。

蓝耀阳马上道:“这可是我哥的庆功宴,我爸妈也在呢,还有很多记者。”

周三。

“哎呀,先别吵。”卓恺抓住重点,“就她那身小裙子加手包,还带刀呢,藏哪儿了?”

事情一如他希望的那样进展着。明晚宴会后,他就去找李嘉玉,跟她好好聊聊。后天还有一天假期,他们可以去看场电影,一起去溜冰。她会原谅他,然后就像从前那样,他们共同努力经营好“远光”。

“藏胸口那儿,插在心里。她要把它拔出来,插进渣男心窝。”

苏文远顿时松了口气。

两人对段伟祺怒目而视。

半晌,段珊珊笑道:“好啊,你明天8点前到就好,也不用太早。”

你以为自己写小说呢!

苏文远的心跳得厉害。他赌上的是明天结交权贵的机会和以后广阔的交际圈。

他们不想理这神经病了,专心等男主。

电话里很安静,段珊珊有一会儿没说话。

男主苏文远还在洗手间,刚刚才缓过神来。他脑子里千百个念头闪过,逃离这里的心情万分迫切,但他不敢。段珊珊还在这儿,而且他觉得段珊珊知道了,她看向舞池的目光,似乎已经抓到了李嘉玉的身影。

“珊姐,”苏文远清了清嗓子,“我这边有些事儿走不开,今晚过不去了。衣服我试了,是合适的,明天早点去你那儿可以吗?”

李嘉玉来这儿做什么?来找他跟段珊珊的麻烦吗?她怎么知道的?她又是怎么进来的?她居然对他从容微笑,这有些可怕,表示她肯定有计划。

段珊珊很快接了:“你到哪儿了?”

而他什么都不知道。

而苏文远回到了自己的出租屋,一直等到晚上9点多,看着时间拨通了段珊珊的电话。

苏文远焦躁不安,似油煎火烤,万般煎熬。

大家欢天喜地地各自散去。

苏文远不敢走,他断不敢留段珊珊独自面对李嘉玉,万一发生了什么事,害她丢了脸,他就完蛋了。

周二,为期一周的文博会结束了。各家公司都提前半天收摊撤展。开展时说好了撤展时请大家吃顿好的,但苏文远没心思,便说这一周辛苦大家,先回家休息,公司放假两天,回来上班后再吃大餐。

苏文远洗了把脸,深吸一口气,还在想李嘉玉是怎么来的,这时候手机响了,是微信。

苏文远也在等,他很紧张,内心挣扎又挣扎,他还是想再跟段珊珊周旋一次,看看段珊珊的态度。他希望她如一开始她委婉表达的那样——不会绑着他。

点开一看,是李嘉玉给他发了条消息:“过来。宴会厅东边露台。”

李嘉玉盼着周三快点来,她希望这一切快点结束。结束了,就意味着能重新开始。她的愚蠢,她的伤心,都能丢到风里去。

苏文远深呼吸几口气,将手机收好,去了。

所以她不该动摇,一丝一毫都不该动摇。

他不敢不去。

跟她完全不一样。

待他重新走进宴会厅,一眼就看到了段伟祺。

那个痛苦,不是失去爱。

段伟祺拿着杯酒,懒洋洋地靠在墙边,那地方离东边露台不远。苏文远忽然想通了,一定是他,一定是段伟祺。他看上了李嘉玉,所以他向李嘉玉通风报信,他把李嘉玉带来了这里。

是他太蠢,嘴太笨,还是他太认真思考,直视他内心最在意的那部分?他迫切要解决麻烦,避免分手之后他无法承担的痛苦。

苏文远愤怒,他盯着段伟祺看,段伟祺回他个冷笑。

而李嘉玉如醍醐灌顶。

苏文远握了握拳,终究什么都没做。他扭过头去,再看了看他离开时段珊珊所在的方向,她还在那个位置,背对着他在与人说话。苏文远犹豫了两秒,还是决定不跟段珊珊说,待他将李嘉玉打发走了,再跟段珊珊解释。

也许他自己都没有发现,也许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

苏文远快步朝露台走去,推开了玻璃门,看到露台上只有李嘉玉一人。

这三个字,他从前经常说,说的频率高到像说“我饿了”这么自然,说得她听得太习惯,已经不会怦然心动。而现在他们的感情正经历最严重的危机,他认真琢磨说辞,一次次诚恳对她发誓,但竟然没有再说“我爱你”三个字。

李嘉玉独自坐在观景木椅上,手边的茶几上放着两杯水。她看到苏文远进来,平静地道:“坐吧,我给你倒了杯水,我们好好聊聊。”

她意识到一件事,苏文远的忏悔和表白,誓言与决心,都说了不少,但他没有再说过一句“我爱你”。

苏文远不知道她心里打的什么主意,有些不安地走过去,坐下了。

但当她走出宿舍大楼看到晨光,她又会坚定决心,尽管这个男人就站在晨光中等她。

不等李嘉玉开口,苏文远抢先道:“我来这里是想结交些圈里人,这对我们‘远光’是有帮助的。”

夜半暗自伤心流泪时,她也曾经以为自己有可能会动摇,曾经想过他是不是真的有可能改过,是不是不该这么简单轻易地判他死刑。

李嘉玉点点头:“我知道,你来这里当然是为了结交人脉。”

但此时此刻她的心,更冷了。

苏文远看着她。

李嘉玉在他的眼神里有一瞬间的恍惚。他的眼睛很漂亮,深邃迷人。他的五官精致,声音动听。他真的可以轻易迷倒很多女生,她也是其中之一,她曾经那么爱他……

李嘉玉又道:“可我也知道,你跟段珊珊的关系不一般。你的衣服是她买的,你的名牌手表、古龙水等都是她买的,你还跟她过夜。”

苏文远在她面前蹲了下来,看着她的眼睛:“嘉玉,我会改,我会变好、变强。我们一起,我和你,可以创造出美好的未来。‘远光’一定会成功的,我们一起,把它变成伟大的设计公司。”在段伟祺那儿得到的莫名的难堪与挫折感激发了他的斗志,他要变强大,他会变成那种强大的男人,让别人像夸赞段伟祺一样夸赞他。

苏文远如被针刺一般跳了起来:“我跟她不是那样的关系。你别听段伟祺乱说。他对你不怀好意,他在挑拨离间。”

他说他想了很多,她又何尝不是。

李嘉玉冷冷道:“跟段伟祺又有什么关系?我都看见了,你以为纸包得住火吗?洗发水那次,你还记得吗?”

她真是太宠他,让他以为她没有底线、非他不可,让他以为他可以肆无忌惮地从她和其他女性身上掠夺好处。

苏文远当即变了脸色。所以那天早晨,李嘉玉问洗发水是故意在试探他?她竟然在那么早的时候就知道了?

他需要她的照顾,也需要文铃的崇拜,还需要段珊珊的财势。他需要的太多了,一点点诱惑就能让他丢掉原则,贪婪、虚荣、不知羞耻。

苏文远咬咬牙,深感耻辱:“我不是被她包养,我们不是那种关系,不是你想的那样。”

如今想来,却是她不懂男人,或者说,她从来没有真正认识苏文远。

“那你们是什么关系?”

李嘉玉没接话,她默默地想,苏文远确实是很依赖别人的个性,从前她觉得这种个性,很软萌,很可爱。他就像小奶狗似的,需要她,信任她,什么都听她的。这让她很满足。所以她大包大揽,所有的事都帮他安排好,他只需要专心于学业,好好做设计,其他都不用操心。

苏文远一时答不出,但他真的不认为他们是包养关系。

苏文远见她似乎心情不错,便道:“嘉玉,我这几天想了很多,我从前是太浑蛋了,拿了金奖之后就飘飘然,好像觉得自己值得得到更多,心态不健康,所以做错了。我……我及时纠正,改过自新。我个性上也有许多缺点,太依赖别人了。对公司,我一直是甩手掌柜,你这么辛苦,我还不知足,我真的是浑蛋。”

李嘉玉看着他,道:“你说过,我问你什么,你都会答,你会好好跟我解释。现在文博会已经结束了,可以谈了。你解释吧,我听着呢。”

李嘉玉看了他一眼:“没关系,让她问。多了解业务对设计也有帮助。”

“非要挑这个时间、这个地点吗?我们回去说行不行?”

苏文远拉李嘉玉到一边,让她坐着休息,又给她倒了一杯水:“你别介意,郭荔最近神经兮兮的,不用理她。等展会结束了,我会跟她好好谈谈,让她专注于工作,别整天想些乱七八糟的。”

“不行。我觉得这里非常好。我在,你在,她在。有什么事,可以当面说清楚。”

郭荔有些不高兴,但没说什么,走开了。

苏文远沉默片刻,说道:“我没有被包养,我发誓,我没拿过她的钱。那些衣服、手表什么的,是为了出席那些场合,我才收下的。去那些场合,也是为了拓展人脉,为了公司业务。”

苏文远顿时恼火,过去斥郭荔:“没看都忙着吗,你什么问题这么紧急,非挑这时候来请教。”

李嘉玉抿紧唇,放在膝上的手握成了拳,很努力才控制住自己没有给他一拳。这无耻的不算被包养的理论和全是为了公司业务的理由,他究竟是怎么有脸说出来的?

苏文远回到展厅时,心情已经调整好。他看到李嘉玉站在展位里,郭荔在她身边,绕着公司业务在问问题,李嘉玉一一回答。

苏文远继续道:“嘉玉,做设计是很难的,尤其是产品设计,真的很难,压力很大。”

苏文远捏紧了拳头,莫名难堪。

哪行不难呢,谁压力不大呢?李嘉玉在心里默默与他对话。

现在见段伟祺迎面而来,苏文远说不清心里是什么感受,正犹豫要不要打招呼,却见段伟祺毫不在意地扫了他一眼,完全无视地走过去了。

“每年金创意设计大赛都有许多优秀的设计师,有很多出众的产品,要在那个大赛上拿到产品设计金奖,你知道有多难。”他咬咬牙根,看着李嘉玉,“你一直陪着我工作,你知道我付出多少努力才能设计制作出满意的作品。一次次失败,一次次重来……去年年底的大赛,我的设计获赞无数,大家都说,这个奖该是我的了。结果呢,我得到了内部消息,有个小子,他爸爸是大赛专业评委团的,他们要把我挤下去,抢我的奖。这不公平!”

这关系有些乱,而苏文远还未开战便已腿软,自卑又不服气,只想逃。

苏文远说起这事还愤愤不平:“那次展览我认识了段珊珊,她很喜欢艺术,喜欢设计。她对‘时间’那套灯非常非常喜欢,当场就订了一套。她鼓励我,夸奖我。我知道奖会被抢走后,不敢告诉你。当时你在学校跟着教授赶项目写报告,我怕影响你。但我真的气不过,我就告诉了她。当时只是想着,能有个人听我倾诉。没想到,她竟然是大赛主席的朋友,跟主席关系很好。对我来说是天大的难事,到她那里却简简单单就能办到。她一句话,为我拿回了公平。”

直到他在学校礼堂见到段伟祺,吓了一跳。一是担心他认出自己,向李嘉玉透露自己与段珊珊的关系;二是听说他就是兰博基尼车主,在夜店向他女友搭讪,调戏他女友的男人。

苏文远扒了扒头发:“这社会就是这样,有关系有权势有钱,就能掠夺,或者,就能守护。我很感激她,她帮了我,对我没提什么要求。我们就成了朋友。”

当时苏文远听得很羡慕,觉得这段伟祺活得太潇洒,经济富足,无忧无虑,想干什么就干什么。这种自由自在的狂妄,他求都求不来。

“高兴了就上上床的朋友?”李嘉玉讥他。

偏偏这种浑蛋,做什么都成功。他高中就开始拿自己的压岁钱玩投资,居然赚得像模像样。然后大学时为了泡妞搞了游乐园,又赚翻了。他还投资了好几个项目,每个都成功。他爸刚觉得有些欣慰,结果这小浑蛋宣布自己有事业要干,没时间读书,退学了。接着他说对骑马有兴趣,考了个国外的赛马专业,读书去了。读了一半投资了个赛马俱乐部,赚了钱,他又觉得没意思了。接着他对中国古镇文化又有了兴趣,想在国内修古镇,又回来了。

“我只是……我只是犯了错。我喝多了。”

结果到了初中他又说自己不要结婚,因为看他爸妈就知道结婚这种事太没意思了,把他爸妈气得够呛。但这次他爸想揍他已经揍不到了,他已经长得高大,不服揍了。他妈赌气骂他还不如直接坦白自己是同性恋,他竟然说他试过了,他不是,他喜欢长发美女,长腿细腰翘臀的那种。他妈气晕。

“有了第一次,第二次也就无所谓了,对吧?”李嘉玉忍不住再讥他。

她说段伟祺特别不服管,任性不羁,她叔都镇不住他,是让家族很头疼的孩子。他上小学时就宣布自己长大了不要生小孩,因为他讨厌小孩。他自己就是个熊孩子,还好意思说讨厌小孩,于是被他爸一顿胖揍。

苏文远张了张嘴,难堪地发现他无法反驳,沉默了一会儿,道:“嘉玉,我已经跟她说清楚了,我们以后会保持距离的。”

她说她堂弟很厉害,这个厉害既指脾气,也指事业。

李嘉玉闭上眼睛,心痛难忍。

他第一次见到他,是在红色翡翠会所。段珊珊带他去吃饭,而段伟祺跟他的朋友坐在斜对角那桌。段珊珊跟他提了一句,说那桌那个,是她堂弟。

只是保持距离,不是一刀两断。

苏文远认得他。段珊珊的堂弟,段伟祺。

他是怎么说得出口的?难道他真的认为这样是很大的退让,是已经改过,她应该原谅他了?

苏文远在报告厅转了一圈,没有看到李嘉玉。他退出来,穿过走廊,一边走一边拿出手机,想给李嘉玉打电话。号还没拨出去,他看到一个眼熟的身影走了过来。

为什么要试探真相?根本不必试。这种真相,就是往自己心口捅刀子,一刀又一刀,将原本的伤口再割开,将心切成碎块。

苏文远到报告厅的时候,四木的签约仪式已经结束了。台上一位动漫公司的老总正在接受记者提问。

苏文远快速地继续说道:“嘉玉,你得承认,‘远光’的起步,以后的发展,很大程度上是靠着我的履历和作品成绩做卖点。我们招募来的合伙人、股东,郭荔、老李他们,不求他们有多少投资,最重要的是要有设计能力和优秀的作品,要有拿过奖的成绩,对不对?你看,这些多重要。珊姐在这块,是给了我很大帮助的。”

段伟祺彻底无语。

李嘉玉真的没法再忍,她打断他:“所以以后如果有另一个女人,能给你别的帮助,很重要的很大的帮助,你也跟她上床,是吗?”

“1颗纽扣。”

苏文远跳了起来:“你这是什么意思,我说了半天,你还是不能理解,对不对?我是犯了错,但是……”

“那你1什么?”

“但是都是别人的错!别人有能力,有钱,有权势,能帮你达成你想达成的目标。所以不怪你,是别人的错,对不对?”李嘉玉打断他的话,瞪着他。

“怎么可能?”李嘉玉淡定答,“谈钱多庸俗。”

苏文远一时愣了。

“1什么?”段伟祺瞪她,“1000块?”

“你给我坐下!”李嘉玉斥他。

李嘉玉眼疾手快按删除键,但来不及,被段伟祺拿走的时候,屏幕还有一个“1”。

苏文远坐下了,但他马上又跳起来:“嘉玉,我已经跟她们都谈清楚了,文铃也好,珊姐也罢,你听我说……”

“那你按半天写什么?”段伟祺突然伸手拿她的手机,“我看一下。”

“别说了,你坐下。”李嘉玉伸出手,摆了个阻止的姿势。

正把段伟祺名字改成“1000块”的李嘉玉赶紧停下:“没。”

苏文远看了她片刻,终于坐下了。

“你给我加备注了吗?”段伟祺问。

李嘉玉道:“好了,你说要解释,我已经听过了。”还有脸提什么文铃,真的不必再听他鬼扯了。对苏文远的三观,她已经绝望,是她眼太瞎,她怎么能三年都没发现。

段伟祺给她备注上“李嘉玉”。这样无论她改成什么,他都能找到她了。

“现在,我要告诉你我的决定。”

这么喜欢改名,真不是好习惯。

段珊珊看着露台的落地玻璃门已经有一会儿了。因为角度问题,从外头看不到门里的人,但段珊珊知道,苏文远在那里。

段伟祺看了看好友列表——“又盲又美开Polo”。她又把名字改了。

他走进去的时候她正转头,碰巧看到了。于是她一直等,而他没出来。

嘀一声,扫二维码成功,好友加上了。

待了这么久,这表示李嘉玉也在里面。

“是,是,我加上就马上转。”

段珊珊等得没了耐心,她放下酒杯,朝那个露台的方向走去。

“行吧。”段伟祺装作不情不愿的模样掏手机,“看在1000块的分儿上。”

快到门边的时候,一个人挡在了她的面前。

李嘉玉马上反应过来了,他答应了,答应让她重新加好友。李嘉玉赶紧道:“微信吧,微信转账。”

“你要去哪里?”段伟祺懒洋洋的模样,让段珊珊很气。

“怎么给?现金还是微信转账?”

“段伟祺,你滚开。”

“行,行。1000块,没问题的。”

段伟祺道:“人家小两口的家务事,你一个外人掺和什么?”

“总得拿点什么好处,不然帮你的忙多吃亏。”

段珊珊瞪着他,又说了一遍:“滚开。”

李嘉玉心想,买颗扣子?刚才是谁说搞笑的。

段伟祺冷笑道:“你不要面子,大伯还要面子呢,我们段家还要面子呢。你现在进去,两女一男,吵起来,打起来,被别人看到怎么办?堂堂段氏家族长女继承人插足大学生情侣,老牛吃嫩草包养男大学生,这些新闻光彩吗?今天可是蓝耀明的重要日子,蓝家长辈都在呢,还有许多记者。你想好了再行动。”

段伟祺沉吟片刻,道:“那你给我1000块吧。”

段珊珊握了握拳,虽是气恼,但也知段伟祺说得有道理。她僵立片刻,“哼”了一声转身离去。

“我保证不惹麻烦,真的。”

蓝耀阳和卓恺还在角落看戏,但现在看不到男女主角了,有些失望。

段伟祺心里直呼:又犯规了!

“阿祺和珊姐的杠戏不好看。”

李嘉玉马上双掌合十:“段总,求你。”

“看了太多年都不新鲜了。”

“这么嚣张。”段伟祺尾音拖得长长的,“这是你求人的态度吗?”

“所以我们肯定不能去露台外头偷听,是吧?”

“你以为我要把1000块给谁?不是只有受邀宾客才能进去啊,还有很多工作人员的。”她继续吃口冰激凌,“所以说,思想不能僵化,手段可以灵活。”

“你想死就去呗。就算阿祺不拦着你,我也会把你打死。今天是我哥的庆功宴,我爸妈都在呢,还有好多记者……”

段伟祺愣了愣。门卫?后厨?

“行了行了,你闭嘴吧,我已经死了,被你烦死的。”

李嘉玉咬唇瞪他:“你才搞笑,1000块给门卫,或者后厨的人,分分钟放我进门,你信不信?”

露台外头,李嘉玉看了看星空,感觉心凉如水。

“我说的是事实,别搞笑了,1000块。”

在他们坐着的位置,还能隐隐听到宴会厅里的音乐声。她冷静又清楚地说:“现在,我要告诉你我的决定。”

“夸张了啊。”李嘉玉皱眉头,“怎么买不了一颗扣子?你们有钱人的世界通货膨胀也太厉害了吧。”

“我决定,跟你分手。”

段伟祺扑哧一笑:“1000块够什么?够找人带你进去?哪个稀罕你的1000块?不够买颗扣子的。”

苏文远瞪着她。

“给钱呗。”李嘉玉咬着小勺,“1000块应该够了吧。”

“我会离开‘远光’。”

“怎么混?”

苏文远叫道:“不行。”

“嗯,我可以到现场门口试试看能不能混进去。”

“我要拿回注资的100万。”

“想出来了吗?”

“不可能。”苏文远再度跳了起来。

“我先歇会儿,想想如果段总一直不答应,我能怎么办。”

李嘉玉看着他。

段伟祺瞪她:“你的诚意呢?应该继续劝说我答应呀。”

苏文远叫道:“我们都签了股权协议的,五年之内不得撤资。你想拿回钱,好呀,你可以转让股份,你把你的股份卖掉就可以。你找来新的投资方、新股东,然后我们全体股东开会确认,就可以了。”

李嘉玉泄气,开始吃冰激凌。

李嘉玉冷笑:“苏文远,你挺懂的,是吧?”

段伟祺仍摇头:“听上去像是要做贼,更不敢带你进去了。”

“我只是按合同和法律办事。”苏文远瞪着她,非常恼火。他以为她不会这样,他还跟郭荔放话说了她不会这样,结果呢,她竟然如此。

“段总,我保证,我会特别低调,没人知道我进去过。”

他感觉自己的脸被打得啪啪响:“你找来新股东,你就能拿走你的钱。我不会为难你,我会让其他股东都同意你转让股份的。”

段伟祺摇头:“我还是不放心。我要是带你进去了,真出了问题,你的面子值几个钱,我才是真的颜面无存。”

“你放屁吧苏文远,你有什么本事为难我?”李嘉玉冷笑,“如果我要卖股份,是需要股东开会,这是说你们有权优先认购我的股份,如果你们不要,那就得同意新的股东进来。”

“我如果进去了,肯定得打扮得漂漂亮亮,耍泼捉奸这么丢脸的事我怎么会干,我也是要面子的好吗?”

“对,所以你不用在这儿跟我说废话,你找来新的股东,你就走。”

段伟祺警告她:“那里头全是有头有脸的名流,你要是打算耍泼捉奸,可就找错场合了。”

“我根本不打算找新股东,因为我看不上你苏文远,我不想再帮你谈业务,不想再帮你拉资金。”

“那苏文远肯定会跟令堂姐一起去的。段总,你在受邀名单里吗?能把我带进去吗?”

“你是要跟我翻脸吗?”苏文远也控制不住脾气了。原先的忐忑惶恐没有了,他现在很生气。

“大多数吧。”

“对,我是要跟你翻脸,我忍你很久了,忍得太辛苦。你让我大开眼界,刷新了我对无耻下限的认识。我怎么可能用我的人脉帮你找股东,昧着我的良心对信任我的人夸赞‘远光’夸赞你,让人给你掏钱。不可能!”

李嘉玉眼睛亮了:“那参加晚宴的,都是艺术圈里的人吧?”

“那你就别想。你就安安心心拿着你的股份,等到‘远光’发展壮大甚至上市,你白拿分红,简直是让你占了大便宜。”

“他的巡回画展刚结束,周三晚上要办一个庆功晚宴。我堂姐跟他关系挺好的,每次他的画展,她都会捧场,还会买上一两幅画。这个晚宴她肯定会去。”

“你就做梦去吧。没有我,你们根本没法做业务。别说业务,你连设计都少根腿。你是有天赋,但你需要别人全程帮着你。是我帮你想概念,是我帮你找资料,是我帮你整理思绪找素材。你的灵感很惊艳,但你的细节不如老李。我爱你,所以我愿意捧着你。老李厚道,从来不争不抢。这都是团队的成绩,苏文远。包括你的‘时间’,那套拿了金奖的灯。我们花了多少时间讨论,我们一起找了多少作品参考,又有多少素材被淘汰、拿起、拿起、淘汰。老李给你出了多少点子,帮你修订细节。郭荔帮你试验材料,调整配色。苏文远,你很有才华,这谁也无法否认,但你一个人不行,你没有自己想的那么伟大。”

“知道。青年油画家。苏文远很喜欢他的画。”

“很好。”苏文远冷笑,“那么你要从贬低我的人品再转到攻击我的专业能力了?”

“你知道蓝耀明吗?”

李嘉玉冷静了下,道:“你说得对,说这些没有意义。是我的错,我失控了,越扯越远了,现在让我们转回正题。”

李嘉玉哈哈笑,喝口咖啡,问他:“段总,关于令堂姐准备参加宴会的事,你有什么消息吗?”

她打开包包,拿出折好的两份合同,再拿出一支笔:“苏文远,我要把我的股份卖给你。这是股权转让协议。”

段伟祺给她一个嫌弃的表情:“你对你的体形真是很有诚意了。”

苏文远呆了呆,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李嘉玉毫不脸红,道:“起码少吃了五克白砂糖。”

“你说什么?”

段伟祺“呵呵”笑,拆了一包糖倒进自己的咖啡里,再放了个奶球,然后用眼神示意了一下李嘉玉面前的冰激凌:“保持体形?”

“我说,你给我100万,我把我那40%的股权转让给你。我不计较利息了,我只要回我的100万。”

“我不放糖。”李嘉玉道,“要保持体形。”

苏文远整个傻眼:“你疯了吗?”

段伟祺打开桌上的糖盒,问李嘉玉:“一包糖?”

“我没疯,我很清醒。是你欠我的,不是别人。不是文铃,不是段珊珊,也不是其他人。只是你,苏文远,是你欠我。我们之间的问题,只限于我们之间。你的背叛,你的出轨,伤害了我。我不愿意再跟你共事,我也不愿意把我的钱给你创业。你欠我的,不牵扯别人,不拖累别人。所以,这100万,应该你还给我,不是什么别的新股东。”

服务员把他们点的咖啡、冰激凌送上来了。

苏文远目瞪口呆,完全没想到李嘉玉竟然会这样操作。

段伟祺笑笑,不接她这话。

“你还我100万,你持有‘远光’80%的股份。以后‘远光’发展壮大甚至上市,你光分红就能赚得盆满钵满。如果你经营不善,资不抵债,那亏掉的也是你自己的钱。你看,这样很公平。你努力,你能干,你赚钱。”

“我这人还是有些运气的,遇到的人都比较和善。”

苏文远摇头,再摇头:“你疯了,就算我愿意,我也没钱给你。”

段伟祺靠在椅子上伸长腿,扬起眉头笑:“你拿到文博会展位和项目推荐演讲,也靠死缠烂打这招吗?”

“你为什么要想着你没钱?你刚才不是很大声地说让我去卖掉我的股份,给你找新股东吗?为什么你不想着你自己去找新股东,卖出部分股份?依现在‘远光’的情况,40%的股份,不止100万了。”

“那我就等肖杰肖总,等不到肖总就找陈秘书。如果陈秘书这样级别的,我也见不到,我就找陈秘书的助理。总有一个人能让我找到你。我先搞定前台,弄明白四木的管理构架关系,看有可能攻破哪个有效联络人,然后就找他。再不行,我还有你车子的照片,上面有车牌号码,通过车牌号码也能查。总之,一定能找到你的。”

苏文远张了张嘴,又愣了。

段伟祺又笑:“守株待兔吗?我不在四木工作,你等不到的。”

“你总是想靠着别人,让别人把条件都帮你创造好了。可你并没有善待全心全意对你,帮你创造一切条件的人。”

“我可以在大堂等的。”

苏文远不说话。

段伟祺笑:“前台没有我的号码。而且不是随便来个人,前台都会接待,你就算编瞎话说来谈业务,也见不到我。”

李嘉玉现在情绪已经很平静了,她道:“苏文远,我并没有为难你,协议里给了你半年的付款周期。半年时间,足够你去拉到新的投资。文博会的营销效果非常好,那些有合作意向的厂商、品牌方,那些留下过联络方式的投资公司,每一个都有可能合作成功。你要做的,就是一个个去打电话,一家家谈。公司里有小程、小杜,还有老罗,他们都能帮你做初步联络,你跟进,你盯紧资源,三个月之内一定能签下合同。产品方面,郭荔、老李还有秦子,都可以分担。你还可以同期物色着业内有经验的经理人,投资到位后,聘一个职业经理人帮你打理业务。你看,我已经帮你做到这个地步,路都开好了,你只需要再劳动一番,将路面修整,就能通车高速奔驰。”

“是有这种可能性。所以我想如果还找不到,我就去四木。”

苏文远动动嘴角,半晌挤出一句:“我不同意。我不会签你这份协议。我还是那句话,你想拿走你的100万,就去谈个新股东,拉来新投资,你就能转让你的股份。”

“这么久了,也许他像你一样,号码早删了。”

李嘉玉笑了笑:“我就知道你不会同意。所以呀,苏文远,我一直在等一个合适的时机跟你谈。我发现你出轨的时候,那么愤怒我都忍了下来。文博会一周的时间我也挺过来了。如果没有今天,我不知道还要等多久。谢谢你,谢谢你跟段珊珊牵扯不清,谢谢你经不住诱惑,不然我真的没这个机会用这样的方式跟你谈。”

“是的。所以我没找到。”李嘉玉道,“我打算今天碰碰运气,如果段总没来,我就找四木的人打听。若打听不到,我就去上回停车的停车场找保安经理。保安经理害怕车子出问题,肯定留有段总的号码。”

苏文远怔住,心里有了不祥的预感。

“对,没开。”段伟祺顿了顿又道,“就算开了,名字也不一定是段伟祺三个字呀。”

李嘉玉一整脸色,气场全开,严肃地对他道:“苏文远,我告诉你,这是一份条件宽厚,充分考虑了现实环境和操作可行性的协议,你不论拿到谁那儿,甚至拿到法庭上,它都是合理合法、无可挑剔的协议。我不为难你,我只想拿回我的钱,我希望你认真将它读一遍,然后把它签了。不然,我就出去找段珊珊,找蓝耀明,找媒体,找现场刚才跟你聊得火热,跟我跳舞、相见甚欢的那些宾客好好聊聊。我可以不混艺术圈,我不怕。我甚至可以不工作,我家里养我。但你不一样了,你靠这圈子吃饭的。你没了工作,公司倒闭,你怎么回家面对那些把你捧上天的父老乡亲,怎么面对你妈妈?”

李嘉玉道:“我昨晚搜了搜,段总似乎没微博呢。”

苏文远倒吸一口凉气,忽然明白过来了。

“如果你今天没在报告厅找到我,你能怎么办?”段伟祺问她,这问话里暗藏了小心机。你看,留下手机号、加个微信多重要。

“你以为我有毛病,想尽办法来到这里,是看你到处展现魅力结交朋友,是闲着没事与人共舞打发时间吗?不是的。苏文远,你结交的人越多,认识你的人越多,当我闹起来,效果就会越好。刚才与我聊天的,与我跳舞的,他们也欣赏我、喜欢我。我这样一个弱女子,头戴绿帽被人骗财骗色,身心俱伤,你说,他们会不会同情我?

段伟祺没提加微信的事,李嘉玉也没再问。段伟祺暗暗腹诽这姑娘挺沉得住气呀。

“苏文远,我可以不要颜面,你呢?段珊珊呢?我出去大闹一场,让段珊珊在她的朋友面前,在媒体面前,在社交圈里脸面扫地,这一切都是拜你所赐。你觉得,她还会跟你做‘朋友’,还会当你的贵人?”

段伟祺要了一杯曼特宁,李嘉玉点了一杯耶加雪菲,再加一客香草冰激凌。

李嘉玉的声音越发严厉,她姿态强悍,如同高举利剑的复仇女神,只待一剑劈向苏文远。

两个人出了报告厅,步行去了会展中心旁边的一家咖啡厅。

“苏文远,你若不签协议不把钱还我,我就毁你名声、断你生计,你看我能不能做到!”

“好的。”李嘉玉答应了。

苏文远瞪着李嘉玉,喘着粗气,声音都有些颤:“李嘉玉,你竟然,这么可怕!”

“请我喝杯咖啡吧。”

李嘉玉冷笑:“这才哪跟哪,怎么就可怕了?我还没开始发挥呢。”

李嘉玉安静看着他,微微垮了脸。这种小小的示弱,有点可爱。

苏文远瞪着她,而后慢慢平静下来。

“嗯……”段伟祺拖长了尾音,也不说可以不可以。

“你真要做得这么绝?”

他要是说不行,相信她也不会把场面弄得难看,但会显得他不如她,情商比她低,胸襟比她窄,这样真是有失体面。

“我做得绝吗?”李嘉玉笑笑,“你还不知道我刚发现你出轨并且对象不止一人的时候想过什么,那才是绝。但我后来慢慢想通了。我只要拿回我的100万就好,其他的,我不报复你,也不会跟你过不去,不会再跟你纠缠。事情已经发生了,我们回不到过去,也不再有共同的将来。我要做的,是及时止损,尽快抽身。我要从伤害里快速爬出来,重新开始。”

没有故作姿态,没有落泪哀求,而是控制好情绪,跟他说明白、讲清楚。

她看着苏文远:“这才是我要做的,离开你,重新开始。我不应该再花时间精力在你身上,不值得,太浪费。时间这么宝贵,精力这么有限,还有这么多有意义的事可以做,继续跟你纠缠,报复也好,不甘心也好,都不值得。被你伤害已经够了,我不应该再自己伤害自己。苏文远,你该庆幸我这么想,该庆幸我顾念其他的合作伙伴,顾念小程、老李、郭荔他们,大家都付出这么多,所以我把展会的工作做完了。所有联络过的厂商、投资公司,等等,我都整理好了,只要你好好努力,三个月之内,一定可以拿到大笔资金,达成产品合作。”

但她又说特别后悔,因为她现在有事求他了。

苏文远不说话。

但这李嘉玉也是厉害的,她要是表现出半点心虚、小心翼翼,那事情会显得尴尬,但她没有。她坦荡地说拿到车就删了,其实言下之意挺明白,当初她被他调戏,他故意为难她,她觉得不舒服,对他没好感。她删得理直气壮,就这事她不觉得自己做得不对。

李嘉玉道:“真的不难,只是辛苦。”

他超级没面子,很生气。

苏文远咬牙:“你笃定我做不到,你不过是想羞辱我。”

段伟祺有些小别扭。他是第一次被人删好友,而且是在他好心想帮她的情况下。

“你人见人爱,一直被捧着,没真正受过羞辱。现在不过是有些不如意,受点挫折罢了。”李嘉玉把协议和笔往苏文远面前推了推,“你辜负我,伤害我,我拿回自己的钱,天经地义。100万,是你欠我的。你看一看,签了它。不然,我就真要羞辱你了。你知道我的,我说到做到。”

可以还是不可以?

苏文远垂在身侧的手紧紧捏成了拳头。半晌,他将协议粗鲁地拉到面前,一条一条看,条款跟李嘉玉说的一致,她在上面已经签好了字。他越看越气。签了它,就变成了他个人欠她100万。在他想着如何与她重新开始的时候,她却在算计他。

段伟祺挺同情她,渣男一脚踏几船,真的很恶心。她还能维持冷静,拉下脸来寻求帮助,也是不容易。然后他听见她问:“段总,我可以再加你的微信吗?”

100万,他活这么大,全家都没拥有过这么多钱。

她还在细细碎碎地说:“直到我亲眼看见……其实他,他的出轨对象不止你的堂姐……”

明明她可以自己解决这个资金问题,她去拉投资比他容易太多,可她偏偏却为难他,把这100万扣在了他个人的身上。

段伟祺看着李嘉玉微微泛红的眼眶,心软了下来。这女孩的表情和眼神,都真切反映出她对那个渣男曾经的爱,因为很爱,所以她很受伤。

苏文远瞪着这协议。

“对不起。”李嘉玉苦笑,“我那时真的很瞎。我一直以为……”一直以为自己很幸福,“完全没想到他能做出这样的事,其实当初就算段总跟我说明白,我也可能不会相信。他那时在我心里,是一个很好很好的男人。”

李嘉玉站起来,站在了落地玻璃门前,看着宴会厅。仿佛下一秒她就要推门,进入那个觥筹交错的世界。那亭亭玉立的身影,在苏文远的眼里,满是冷漠薄情。

段伟祺哼道:“我当初可不只暗示你这一句,我在微信上想详细跟你说的,但是你把我删了。”讨债的语气很明显了。

苏文远不敢赌,李嘉玉这人定好目标定要达成,起码在学业和工作上她一向如此。他不敢赌她不会闹事撒泼,于是伸手拿笔,但胸中郁气无法消散,他冷冷地道:“你会后悔的,李嘉玉。”

李嘉玉点点头:“从段总的演讲可以看出段总是个光明磊落、热心和善的人,段总又暗示提醒了一句我男友的情况,所以我就厚着脸皮冒昧来向段总求证,希望能得到段总的帮助。”

李嘉玉转头看他:“我唯一可能后悔的事,大概就是没跟你要利息。是我有眼无珠,总要有个教训。况且要跟你算细账,根本算不清。”

“所以你再根据她的姓氏和我当初提醒你的话,推断我跟她认识,还可能是亲戚关系?”

每算一笔,就是折磨自己一次,在心上重割一刀。花过的钱,走过的路,相恋的时光,她给了他多少,他又给过她多少。彼时浓情蜜意,毫不计较,现在回头细算,都是痛苦。与其计较物质得失,不如追求精神自在。利息究竟该多少,她根本无力去算,她放过自己,只求能重新出发。

“我现在还不知道时间、地点。”

苏文远签好了字,将笔拍在茶几上。

段伟祺听得出她的情绪,他笑笑:“你真是有意思,眼瞎的时候挺可怜,不瞎的时候挺可怕啊。”整个福尔摩斯附身。

李嘉玉过去,把一份协议拿起,检查了一遍。确认签字无误,她把合同收好。

“他的洗发水味道表示他出轨了,他的名牌衣物表示对方有钱,从名牌店能查出对方身份,再从衣服的种类能推断他们要去什么场合。”李嘉玉平静地说着,丝毫不带炫耀,事实上,这件事真是可悲,她说起来便觉得难过。

一抬眼,对上了苏文远瞪着她的目光。

“比如?”

“你会后悔的,李嘉玉。你错估了我。你等着瞧吧,我不但能给你100万,还能把‘远光’做成最伟大的设计公司,没有你,这个目标会更快地实现。”

“这么高级的手段,我不会。我都是在用很传统的方法找线索。”

李嘉玉摇头:“苏文远,不是你给我100万,是你还我100万,一字之差,谬之千里。跟你分手这件事,我不可能后悔,因为你到现在都不明白你为什么会失去我。‘远光’日后如何,我不想知道。我根本不想再看到你。”

“你连参加晚宴都知道?你是在你男友手机里装窃听器了吗?”

她转身离开,走了两步,回头道:“别忘了按时还钱,不然我去法院告你。”

“段总,你堂姐最近要参加一个晚宴,她会带上苏文远,你知道是什么宴会,什么时间,在哪里办吗?”

苏文远咬牙,深感屈辱愤怒。

李嘉玉敛眉,想了想。

李嘉玉一走出露台,便看到隔着舞池盯着这头的段珊珊。李嘉玉没理她,扭头寻找段伟祺的身影。段伟祺就站在不远处,懒洋洋地靠着墙。蓝耀阳和一个与她跳过舞的年轻人在说着什么。李嘉玉走过去了。

“没有。她也没有固定男友。所以如果你是打算用揭露丑闻这招来解决你的麻烦,行不通。”

段伟祺看到了她,冲她抬了抬下巴算是打招呼,问她:“办好了吗?”

“她结婚了吗?”

“嗯。”

段伟祺挑挑眉:“恭喜你,她就是这样的人。”

“揍他了吗?”

“我希望她在社交圈里有影响力,为人强势好面子。”

“没有。”

“那你说说,她是个怎样的人会对你处理这事有用?”

“没动手就好。”蓝耀阳道。后半句还没说,段伟祺和卓恺就异口同声道:“闭嘴。”

“不是。”李嘉玉也坐直,认真道,“段总,我有些麻烦事,说起来不好意思,但我正想办法处理。段小姐是个怎样的人,对我来说挺重要的。”

“干吗,我又没打算说今天是我哥……”他看到段伟祺和卓恺都在瞪他,硬生生憋回去,“什么什么的,我是想说男女力量悬殊,他们两人单独在那儿,真打起来也是李嘉玉吃亏呀。”

段伟祺坐直了,认真看李嘉玉:“出轨就是出轨了,出轨对象是什么样的人又有什么关系,难道你还要跟她对比一番,看看自己输在哪里?”

李嘉玉拿到了合同,浑身撑着的那股劲放松下来,感到疲倦,她没心思听这几个男人说笑,便道:“谢谢你们,我今天的事办完了,我想先回去了。”

“段小姐是个什么样的人?”

“行。”段伟祺看出她的情绪,“你去找我的车,让泊车服务生叫个代驾,等我一下。”

“嗯。我曾经在会所里见过他俩一起吃饭,姿态挺亲密的。”

“好。”

李嘉玉咬咬唇,把手机屏幕关了,道:“我想起那天在学校礼堂,找段总签名的时候,段总问我那是不是我男友,然后说我真的眼瞎。我昨天才明白段总的意思。”

“认得我的车吗?”他把停车牌给她。

段伟祺明白她肯定知道了。他不说话,只看着她。

“认得,小马驹,尾号8800。”这么骚包的车子,很好认。

李嘉玉怔怔的,表情有些复杂,似乎并不惊讶,却也有些意外。

段伟祺又被她弄得无语。

段伟祺沉吟:“她是我堂姐。”

蓝耀阳重复一遍:“小马驹?”

“她30岁左右,长这样。”李嘉玉亮出手机,屏幕上是一幅手绘的人像,虽然线条简单,但惟妙惟肖,确是段珊珊。

卓恺抚额:“那叫法拉利,姐姐。”

段伟祺顿时有些蒙。

“好。”李嘉玉从善如流,“我去找段总的法拉利。今天谢谢你们,改天请你们吃饭。”

“段总认识一位叫段珊珊的女士吗?”

李嘉玉转身往外走,快到大门时下意识回眸一看,看到段珊珊正推开露台的门进去。李嘉玉把头转回来,走出了大门。从此以后,苏文远与谁交往,是什么关系,都与她无关了。

“什么事?”

段珊珊走进露台,看到苏文远垂头坐在木椅上。她走过去,拍拍他的肩:“怎么不出去?”

“段总,我是想请教你一件事。”

苏文远抬头看了她一眼,又低头:“想坐着冷静一会儿。”

好个屁。段伟祺脸上维持微笑。

“她走了?”

“那就好。”李嘉玉道。

“嗯。”苏文远道,“她就是我的女朋友,不,前女友。我们刚刚分手了。”

“不怪你,反正我也把你删了。”

“很伤心?”段珊珊在刚才李嘉玉坐过的那把椅子上坐下了。

段伟祺觉得自己不能落了下风。

苏文远没回答,沉默了好半天后,他突然问:“珊姐,你能借我100万吗?”

这样软萌的姿态,太犯规了吧!

“100万?”段珊珊语带笑意。

可没等段伟祺给出反应,李嘉玉又紧接着道:“特别后悔。希望段总原谅我。”表情很诚恳,还做出双手合十的动作。

苏文远的脸火辣辣的,他硬着头皮道:“嗯,100万人民币。我会还你的。”

段伟祺心想,这位姑娘是觉得他脾气很好,一点都不要面子是吗?坦率得太过分就讨人嫌了啊。他是表现出介意好,还是装作不介意好?

段珊珊笑道:“100万,小钱而已,说什么借不借的,就给你了。”

“我删了。”李嘉玉道,“我开走车子的那天就删了,电话号码也丢了。”

苏文远抬起头,看向段珊珊。

段伟祺笑了笑,故意道:“哪用特意跑一趟,你不是有我微信?”

段珊珊妆容精致,钻石耳环闪闪发光。苏文远盯着那耳环,半晌之后道:“那我谢谢珊姐了。”

“我来找你的。”李嘉玉很坦率,“我知道今天四木签约,我猜你应该会来。”

段珊珊绽开了笑容,拍拍他的手:“不必在意,真的是小钱。”

“你呢,你来干什么?”段伟祺问。

苏文远吸了口气,抬头望了望夜空,再转头回来看段珊珊:“珊姐,你说过,我会红的,会成为最有人气的设计师。我真的可以吗?”

李嘉玉听了,抬头往前面望了望,果然看到肖杰与几个衣冠楚楚的人一起坐在台上的长桌前签字呢。记者们咔嚓咔嚓地按动快门,摄像机也沿着桌子跑了一圈。

“当然。”段珊珊笑,“你想要多红?”

“不巧。”段伟祺一本正经,“我们四木集团的签约,我肯定得来。不过今天肖总的腿能走了,他也决定出席。”

“红到到处都是我的报道,红到有些人想不看到我都不行。”

“段总,好巧啊。”

段伟祺这头,蓝耀阳道:“这李嘉玉可以呀,竟然真的悄无声息解决了问题,一点没闹。我白担心了。”

李嘉玉暗呼走运,赶紧过去打招呼。

卓恺笑他:“你是不是跟她唠叨了800遍,所以她不敢了?”

不料刚进门,就看到坐在后头过道座位上的段伟祺。周围没人。

“完全没有,谢谢。”

李嘉玉确实是去了报告厅,今天签约仪式上有很多媒体,席位都安排在前面。她便从后门悄悄溜了进去,打算先在后头观察一下。

段伟祺左顾右盼,东张西望,不知在找什么。

苏文远出了展厅,往报告中心的楼宇方向走。今天有几家公司合作项目的签约仪式,其中有四木,李嘉玉说要去看看情况。

卓恺道:“这种事情,女人都是比较吃亏的,闹起来她也没好处。”

苏文远想了想,突然想去找李嘉玉聊聊。他真的真的决心跟她好好过,他一定会处理好那些事儿的。

“可怜,她肯定很难过。”蓝耀阳一副怜香惜玉的样子,“前头故作坚强虽然帅气,但还是让人心疼啊。”

他相信她一定会原谅他的。毕竟她说了,文博会后再好好谈。她顾念文博会的成果,对公司上心,也给了彼此冷静的时间,这证明她还是爱他,珍惜与他的感情。

段伟祺把礼服外套脱了下来,丢给蓝耀阳。

苏文远立在原地生闷气,却又不知如何发作。公司里的这几位,都是他的同学,熟得不能再熟,所以虽然他是老板,但他们从来没怕过他,有时候说话真的是有些不够尊重。苏文远这时候惦记起李嘉玉的好来。她可比他有气场多了,而且说话有条理,特别镇得住人,让她管公司确是明智之举。

蓝耀阳莫名其妙:“干吗,有这么热吗?”

郭荔说完,拂袖而去。

段伟祺不答,在卷袖子。

“我搞什么事?你真是不识好人心。要不是我,嘉玉那时当场就把你揍了,然后甩头就走。还有什么演讲,还有什么厂商洽谈啊!你得了好,就得意忘形了。你要记得,如果以后你跟嘉玉过得好,‘远光’发展得好,那全是因为我那天及时阻止了嘉玉的冲动。若是日后嘉玉走了,害了‘远光’,你也别说我没提醒过你。”

卓恺拍拍段伟祺的肩:“阿祺,你姐跟小白脸出来了。她是认真的吗?”

“你什么意思?”苏文远生气了,“你这是盼着我们不好,是吗?我跟你说,别搞事!”

段伟祺声音凉飕飕的:“谁管她认不认真。”他说着便朝一个服务生走去,那服务生手上端着一整个圆形大蛋糕,已经切好了块,正准备往甜点台上放。

“她原谅你了?这么简单?”郭荔一脸不相信,“嘉玉那脾气,怎么可能?”

段伟祺动作很快,一把接过那蛋糕便走。

苏文远很不高兴:“这个不用你说,我知道。而且嘉玉不会走的。我已经跟她谈了,她虽然生气,但会原谅我的。我也下了决心把以前的事儿都处理好,跟嘉玉好好重新开始。你不要再说这些了,弄得鬼鬼祟祟的,没事儿都整出事儿来。”

服务生傻在当场。卓恺和蓝耀阳也愣住。

第二天文博会,郭荔趁着李嘉玉没在,把苏文远拉到一旁说话:“我找律师看过我们那个股权协议了,律师说不必担心,条款定得挺清楚的,五年内不能撤资。律师说这种情况可以转让股份。就是说如果嘉玉不想干了,想把钱拿走,那是不行的。她只能把股权卖给别人。卖给别人,也是需要别人把钱投进来,相当于她帮公司拉来了新股东。这对公司也不是坏事,所以没影响,你放心吧。”

大家眼睁睁地看着段伟祺迎面走向苏文远。

“明天10点我去文博会那边找你。”段伟祺丢下这句话,走了。

然后他迅速又有力地抡起胳膊,将那整个蛋糕砸在苏文远脸上。那力道,直接将人扇到了地上。

演讲后,他的照片和演讲片段被放到了网上,让他小火了一把。不过他从前都不往媒体跟前凑,后来又出国这么久,国内鲜有关于他的报道,这把火也就没烧起来。

“咚”的一声巨响。苏文远一声惨叫,一脸一身都是奶油,狼狈地横躺在了地板上。

“公众个屁。”段伟祺把手机放回口袋,“我刚回国没多久,谁知道我是谁呀。就是替你们四木去做了演讲才出道的。”

段伟祺大声骂:“去你的,敢勾引我姐,也不撒泡尿照照镜子!”骂完了,转脸像模像样地对段珊珊朗声道:“大伯不会同意的。”

肖杰一愣,对啊,怎么把陈秘书私下嘀咕的话就说出来了呢。他嘴硬道:“总得有人提醒你,你也顾及一下自己的形象,勉勉强强也算个公众人物。”

段珊珊放声尖叫:“段伟祺!”

“你这么随便就把陈秘书卖了,不合适吧。”

全场安静!

“陈秘书说演讲前他去接你,你还挺不耐烦,说讲10分钟就下来行不行?照念PPT就好了对不对?结果到了学校,发现一群女生批评你的颜值,你就打了鸡血似的,瞬间开屏了。”

舞池里所有人都停了下来。乐队的伴奏声没有了,场子里交谈的声音都卡住了,享受美食的嘴巴张开也定住了。

“陈秘书胆子太小。”段伟祺没个正经。

只有段伟祺,拍拍衣袖转身就走,手插进裤袋极其嚣张。

“嗯,说起来,自从你去了那高校演讲后,就变得很殷勤啊。陈秘书说他很惶恐。”

蓝耀阳张大了嘴,第一反应就是找他父母和大哥的身影。他们也正好正瞪向他。

“你那什么高校的小演讲我都去了。为伙伴两肋插刀说的就是我。”

关他什么事!

肖杰一脸黑线:“这多大的仪式值得您亲自观礼呀?”

不对,虽然他抱着段伟祺的外套,但绝对不是帮凶。他事先根本不知道。

“我去观礼。”

蓝耀阳骂出了声。

“上午10点。你干吗?”

千防万防,女骑士没怎么样,可怎么就漏掉段伟祺了呢!这家伙任性起来,可不管是在谁的场子上,有没有记者!

真虚伪啊。段伟祺给他一个白眼。再问:“是不是明天?几点呀?”

卓恺在一旁快速道:“耀阳,有记者拍照了,快拦下来。”

“我说可以,你说就见外了。”

怎么拦?!

“是你刚才说我来你们四木,你们吃不消。”

整个宴会厅似突然被按动了开关,一瞬间举座哗然。

“什么叫你们四木?”肖杰不乐意了,“虽然这里没你办公室,没让你管过业务,但你好歹也挂着合伙人、大股东的名头,有钱分红,有事分担,什么叫你们?”

有人奔跑,有人大声叫服务员,有人拿手机拍照,有人兴奋议论。

段伟祺不理会他的逐客令,问他:“你们四木在文博会的签约仪式是不是明天?”

而始作俑者,已经走掉了。

“那再给你倒一杯,你喝完就走行吗?我很忙的。”

有记者追了出去。

“喝你两杯咖啡你就吃不消?你把我的钱都花哪儿去了?”

蓝耀阳大怒:“我要把他的头拧下来。”

肖杰坐到办公椅上,没好气地问他:“怎么了?被你爸捉着要开会,你跑来我这儿躲?一次两次还行,多了我们四木吃不消啊。”

卓恺叹气:“大概轮不到你。好多人排队呢。”

肖杰拄着拐杖进办公室的时候,段伟祺还在按手机。

麻烦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