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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大学生的日常

叶翘绿推门,直直走进来,“叶径,叶径,你知道吗?”

叶径冷漠,“进来。”

她话音未落,他已经接了句,“不知道。”

十几分钟之后,传来敲门声。

走了两步,她往回走,把门关上。然后拉过椅子,正襟危坐。

他半躺到床上。

她神秘兮兮的样子,太不寻常。他问:“什么事?”

只一眼,叶径就移开视线。

叶翘绿正色,和他倾诉悄悄话。“妈妈有没有跟你说,她要给你上课啊?”

全家福中,叶呈锋稳重,施与美美丽,叶翘绿则笑容灿烂。

“什么课?”

他拿起叶翘绿的鲁班锁,无意看到书桌上的相框。

他的回答表示没有。她摩挲着下巴,长长一声:“嗯……”

映入眼帘的是嫩绿系床被。这一系列现在成了他专属,每逢他在这过夜,施与美都给他换上。

叶径继续摆弄手上的鲁班锁。

他洗完澡,进去房间。

片刻,叶翘绿咳咳两声,“妈妈要给我讲解生理知识。”音量渐渐降低,最后四个字仅仅是气音。

叶径吃完饭,被施与美留了下来。只得在这里宿一晚。

叶径停下动作两秒,“哦。”

虽然叶径毫无破绽,但是,叶呈锋非常警惕孤男寡女的相处,他要催催施与美早点给女儿普及男女知识了。

“你不惊讶吗?”她不懂何事才能让他震惊一下。

虽然两个大学生讨论的是学业。

“不惊讶。”

叶呈锋的目光从叶翘绿走到叶径。

“你爸爸给你上过课吗?”

叶径看她一眼,“嗯。”

“没有。”

“小作业是平立剖,大作业主要是规划和分析图吧。”叶翘绿扬起笑,“我们再来比一比,这次谁能拿高分。”

“那你也不懂那些啊。”她对他生起怜悯之心,然后她思绪一绕,突然说,“不过,我生物成绩很好的。”

“你的平面高分。”叶径淡淡的。

他立即明白她在想什么,纠正她,“生物和生理是两码事。”

叶翘绿回忆着叶径的设计图纸,“其实……我觉得叶径的比我的好……立面部品非常丰富。”她的空间想象力,远不及叶径。

“噢……那我学了之后再告诉你吧。”脱口而出的一句话,说完她意识到此话不妥,但是收不回来了。

叶径换了鞋,走过来补充道:“小作业不评,下一个大作业会有个评图环节。”

叶径抬头,黑眸深邃似海。

叶呈锋说:“知其然,要知其所以然。”

叶翘绿讪讪的,破罐子破摔,“不用谢我,咱俩谁跟谁啊。”为了掩饰尴尬,她哈哈一笑,起身往外走。

叶翘绿摇摇头。

他看着她僵直的背影,“好好学习。”

叶呈锋问:“没有评图吗?”

她更僵了,同手同脚地离去。

叶翘绿愣了下,“那不知道噢……”

施与美的教育课讲得很简单。

“嗯。”叶呈锋好奇问道,“那其他十分的缺点在哪呢?”

她没有将男女之事具体描绘,她把日常的注意事项一一说明。再复述老孟女儿的故事,告诫女儿,不负责任的性行为将对女人造成难以磨灭的伤害。

叶翘绿在他身旁坐下,挽起他的手,“我拿了九十分。”

叶翘绿谨慎地点头。

“好啊。”叶呈锋无比宠溺。

施与美最后喝了口水,“小绿晚安了。”

“爸爸。”叶翘绿热情地走来,脸上洋溢着喜悦,“下次我把作业带回来给你看,画得可漂亮了。”

“妈妈晚安。”

叶呈锋微微一笑。叶径在他面前很有礼貌,极为客气。如果不是施与美这层关系,他和叶径其实是陌生人。

施与美微笑入眠。

“叔叔好。”叶径不卑不亢地唤了声。

叶翘绿睁着眼,看向天花板。

叶呈锋哈哈一笑,“好现象,状元、榜眼都在我们家。”

性行为,感觉是一件很遥远的事。她的大学规划中,没有恋爱这一项。

“第二,排在我后边。”叶翘绿左手拇指往后一指,嚣张气焰十足。

学业繁忙,她好久没想起过二狗哥了。

“小绿好棒啊。”施与美看向门口沉静的儿子,笑问,“小径第几啊?”

不知道二狗哥恋爱了没有。

“妈妈,我的设计作业拿了第一名,比叶径还厉害!”叶翘绿鞋子没换好,就嚷嚷开了。

二狗哥的大学生活很闲。他约过几次聚会,都碰上叶径和叶翘绿的赶图时间,最后不了了之。

施与美一见到儿子女儿,第一反应就是,“怎么都瘦了?”言语之间,心疼得紧。

叶翘绿觉得,罗锡谈恋爱的几率非常大。也许等不到她毕业,他就找到了二狗嫂。

叶翘绿和叶径回来得也早。

想到这,她略感惆怅,但不悲伤。船到桥头自然直嘛。

施与美但笑不语。她的确不担心他。她庆幸的是,叶径没有遗传他父亲的风流不羁,是个和叶翘绿一样纯真无邪的好孩子。

怀念完二狗哥的潇洒,叶翘绿翻了个身。

“我觉得他不需要。”叶呈锋此言发自肺腑。

她联想到了叶径的俊美。他那张招蜂引蝶的脸,真是造孽。万一有坏女人觊觎他的美貌,他年纪轻轻的,容易上当。

“那行啊。我负责教导小绿。”施与美抿嘴而笑,“那你是不是要给我儿子上堂课?”

她改天得好好教育他,防止他误入歧途。

叶呈锋失笑,意思不言而喻。

第二天是鲜鱼档的月结日。施与美清早就出门了。

施与美怔了下,“学校没课的吗?”

她给余下三人留了早餐。

叶呈锋沉吟片刻,简述说:“公司老孟的女儿,今年十八岁,怀孕四个月都没发现,路上摔了一跤,孩子掉了才明白过来。这事给我提了个醒。我想让你给小绿上一节性教育课。她妈妈走得早,我以前没这意识。最近在外面听多了少男少女的混账事,我心里不踏实了,怕她懵懂被骗。”

叶翘绿哼着跑调的歌,在卫生间洗脸。她抬头,看着镜中的自己,咧嘴一笑。

施与美微讶,将煤气调至小火,双手在围裙上擦了擦,“什么事?”

她擦干脸,拉开门。

叶呈锋脱下外套,步入厨房,“正好小绿今天回来,我想拜托你一件事。”

坐在凳子上望大树的叶径转头。见她出来,他起身走向卫生间。

“是啊。”施与美在厨房煲鸡汤,“建筑学好忙,小绿都几个星期没回来了。”

“叶径早啊。”她欢快地打招呼。

得知今晚叶径和叶翘绿过来吃饭,他先是笑道:“那好啊。”然后问着,“叶径很久没来家里了吧?”

刚起床的他头发有些乱,神情淡漠。

叶呈锋早早回到家。

她有些莫名。他以往也不热情,但那不过是自闭。现在则仿佛不认识她了似的。

草王挥舞画纸的手僵了……

她探手在他眼前晃了晃,“你为什么不和我道早安?”

射向他的,是叶径落霜的眼神。

他不理,径自去了卫生间,锁上门。

他犹豫地回头。

叶翘绿瞪着门板,“自闭症犯了吗?”

此时一阵风吹来,草王忽然起了寒意,只觉有一柄冰刀从背后刺来。

“小绿。”

她捂住脸,怪叫一声:“竟然出血了。”难怪觉得刺疼。

听到这声音,她立即笑起来,“爸爸,早啊。”

他将食指摊给她看。

“早。”叶呈锋在厨房站了好一会儿,先前叶径对叶翘绿的漠视,叶呈锋看在眼里,让他在意的是女儿的反应,他问道:“你和叶径还有互道早安的习惯?”

她愣愣的。

“有啊。”叶翘绿不知父亲问话用意,坦诚说,“班上同学很融洽,早上上课都会问候。”

这时,叶径伸手在她的脸颊轻拭一下,之前被纸割出的血丝沾上他的指。

“同学们挺可爱。”叶呈锋微笑。

“那好啊。”叶翘绿乐了。

之后,叶径都很沉默。吃完早餐,他坐到沙发看球赛。与他小时候的习惯一样。

“妈打电话来,让我和你一起回去吃饭。”

叶翘绿则在房中画画。

她以同等音量回他,“噢,我发了短信,告诉她我晚上回去吃饭。”

叶呈锋看着两人各忙各的,欣慰地上班去。

“妈怎么知道我们在这儿?”他低问。

叶呈锋一走,叶径换了个舒适的姿势,半躺下。

两人的距离很近,他俊颜如玉,冷眸艳绝,她觉得公园风景就此失色了。她坐正身子,抿唇道:“你刚刚说什么?”

叶翘绿画到一半,想起马克思主义基本原理概论的课,她上了QQ,在班群里问,老师有没有点名。

她奇怪地睇他。

班长回:老师有事,不来了。

他垂眸看着她的耳郭。

叶翘绿放下心。

叶翘绿听不清,靠近他,扬起调子,“嗯?”

草王:我们都没去。

叶径在她的身边坐下,声音低不可闻:“你和妈说了我们出来写生?”

班长:我下午去大作业的设计场地。谁报名?

叶径沿着长长的游廊离开了。而他走来的方向,正是她所在的山坡,或者直接说,他要找的就是她。

一下子,几个人响应号召。

亭子只剩汤玉。

叶翘绿来了兴致,她跑到客厅,“叶径,班长下午去看场地,我们跟着去吧?”对待作业,她向来干劲十足。

她再向凉亭看去。

叶径懒懒地抬眸,“西郊离香山街很近。你问个具体位置,球赛完了我们就出发。早点回来睡午觉。”

叶翘绿捂捂脸,心思回到叶径和汤玉的身上。

叶翘绿点头,坐到凳子上打字问班长。

草王讪讪一笑,“不好意思,我想挥舞起来,不小心弄到你了。”说完,他没再看她,开始到处炫耀自己发明的画草神器。

班长把地址发给她。

好疼。她斥道:“干吗?”

下一刻,邹象的私聊来了:你什么时候去西郊?

草王突然把画递了过来,动作太快,纸尖刺到了她的脸。

叶翘绿如实道:等会儿就去。

鼓掌完毕,她转头看向湖心。她的目力不及叶径,她分辨不清叶径是在看她,还是取景远山。

我俩既然是搭档,一起吧。

“好棒啊。”她为他的投机取巧鼓掌。

她这会儿才想起和邹象组队的事。她在斟酌如何回答。叶径却仿佛看出了她的踌躇,说道:“别人来问,就拒绝。”

叶翘绿看着那张画,空白的一处很快布满了密集的点。方法古怪。没几下,草坪就出来了。

她讶异地望着他。他看着电视上的比赛,闲情逸致。

这位同学因为擅长画草,故得称号:草王。

叶翘绿不禁想起,九岁那年的暑假,他也是这样倚着沙发。窗外是蔚蓝的高空,明媚的阳光。

“草王重出江湖。”班长尖声喊道。

转眼间,十年过去了。儿时岁月走远了,却又在某个瞬间回到原处。她盼望,再过一个十年,她和他一样不变。友谊天长地久。

吼声之后,他用那一扎笔快速地在纸上点点点。

叶翘绿和邹象说:老师会带我们去的,到时候我们再交流吧。

只见男同学手握一扎中性笔,歪起嘴角,一甩头发,“看我的青草碧连天!”

邹象便不说话了。

“啊?”她茫然回头。

群里,汤玉问起叶径的去向。

她站了起来,拍拍裤子上沾着的泥土青草。正要往前走,离她最近的一个男同学蹿了出来,“叶翘绿,快来看我画画。”

叶翘绿见到,关了QQ群。她好奇地问叶径:“汤玉约了你一起吗?”

好疼。

“不去。”他没说汤玉约没约,直接给了结果。

会疼。

“噢……汤玉上次的裙子真漂亮。”那天之后,她路过商店,都下意识寻找白纱裙,可是她穿不出汤玉的仙气。

她捏起自己的圆脸蛋,狠狠用力。

叶径的目光从电视上移开,转向她,“是什么样的?”

她先是蹙眉,接着松开,然后再皱起脸来。

“你不记得了吗?”她觉得,班上的男生们都被裙子惊艳了。吴天野的那首《裙下之臣》就是为了称赞汤玉而唱的。

怎么瞧见叶径对着汤玉散发出邪肆惑人的气场。

“没留意。”

叶翘绿怀疑自己眼花了。

听到这话,莫名地,叶翘绿心情舒畅起来了。

她的心跳如小鹿乱撞。

老师下周才出示用地红线,叶径和叶翘绿今天要调研的是地块现状。

向来只传叶径冷漠孤傲,谁知一笑竟能现出妖异之相。

两人在周围街道走了一圈。

笑得汤玉耳根都红了。

周边以居住用地为主,有少量商业和教育科研配套。地块西侧有一条河涌,河边仍是泥路。东面对街是低层住宅区,南面是高层复式盘。

叶径向山坡瞟去一眼,再转头朝汤玉绽出一笑。

“老师说,我们要以真实地块来实践理论。”阳光下,叶翘绿的汗沾湿了发丝,“可现在我站在这里,好茫然。”

汤玉听明白了他的言下之意,“放心,我会承担与你相同的工作量。”

“那是你不习惯将现状转化成图形来思考。”叶径看到她的汗顺着颈脖,滴进上衣里,润湿了领口。

他继续画,笔下的树影层层相叠,繁茂浓郁。“既然是合作项目,分工要详细。”

她以手掌扇风,“你有没有经验分享给我?”

“嗯?你会渲染器?”汤玉又惊又喜。她暗自庆幸与他组了队,一定能事半功倍。

“主要靠天赋和悟性。”

“V-ray或者Artlantis。”

“说了等于没说。”叶翘绿扁起嘴,“针对这次的大作业,你没有建议吗?”

她着迷于他的五官,轻问:“那单体渲染呢?”

“邹象的空间想象力不如你,但他的美术功底非常好。”叶径见她出的汗比他的还多,移步往树荫走,“这次的作业主要是规划总平和单体平面。绘画和体块交给他,平面功能由你来。”

叶径终于停笔,“老师说的是规划模型,SketchUp拉几个体块就行。”

叶翘绿点头,“我画画是没他好。”

汤玉担心临阵出错。

“建筑设计能力,你甩他十条街。”叶径不掩饰对邹象的不屑。

建筑学的绘图软件,都靠自学。AutoCAD的课程和工业设计学生的一样,只教基本的功能。而建模软件,学校不设课程。

她追问:“那你和汤玉要如何合作?”

汤玉半天没等到他的回话,略显尴尬,她稍稍抬头,只见他浓密的睫毛半垂,侧脸俊美如画。她的心漏了一拍。定了定神,她继续说:“而且,大作业还要电脑制图、建模。我学了AutoCAD和SketchUp,但是没实践过,不知道完成度能到哪。”

“她的作品中规中矩,说不上出众,但是逻辑没问题。我和她在设计上无沟通障碍。”

叶径不发一言,钢笔的走势行云流水。

她闷声闷气的,“你不知道她裙子什么样,可是你很清楚她的设计啊。”

“要不先去看看地形?大作业时间很紧。单栋别墅老师给了二十天,高密度住宅区却只安排半个月。我有点担心。”汤玉的语气、词句都是斟酌过的。她和他现阶段的联系是建筑设计,所以这个切入点是最适宜的。

叶径的眸中闪过流光,他侧头,“你这话是不是有别的意思?”

叶径在描山坡。他视力极佳,知道她正在看着此处。

“什么意思?”叶翘绿抱怨道,“我想要和你组队的,我们也没有沟通障碍啊,而且默契十足。”

叶翘绿在画亭。

他看着她。

“嗯。”他简单应了声。

她脸不红气不喘,似乎只是惋惜失去了一个好搭档。

亭内静默了二十来分钟,汤玉走上前,“叶径,大作业的地形听说在西郊。”

“哦。”叶径仰望浓密的绿叶。

叶径知道汤玉的跟随,他快速朝叶翘绿的方向望了眼,不动声色。

“我俩强强联手,可谓是天下无敌手。”叶翘绿比了个奥特曼的姿势。

她起笔在画纸中间勾了个小小身影。

“你不玩那个破游戏,什么事都没有。”

湖水粼粼微光,深碧色的树影跳跃在水面。那一方亭镀上了一层金光。坐在凉亭石凳的叶径暖黄起来。

“我哪知道邹象这么乱来的。”她想起那场游戏,十分懊恼。她窥见叶径冷淡的脸色,安慰道,“算了,既来之,则安之。就当是我们的比赛吧。谁赢了谁请吃饭。”

叶翘绿踌躇过后,转身坐到半山坡的树荫下,面向凉亭。

“嗯。”阳光疏疏落在他的脸上,漾起星星点点的暖光。

汤玉见状,立即跟了过去。

叶翘绿被他的玉颜惊艳。她想起早上镜中的自己。

叶径去了湖心凉亭。

每当她和他并排而立,她就逊色起来。她成了是衬托他美貌的绿叶。

同学们各自寻了位置坐下。

她本来对自己外表很有自信的,现在蔫了。女孩子还是少跟比自己更漂亮的男生来往吧。

今天的美术作业是钢笔素描。钢笔素描讲究的是黑白的层次感。明亮与素淡,都通过钢笔的疏密来把控。建筑学的素描,对线条的要求极高。

调研完毕,两人步行到公车站,叶径突然问:“妈给你讲解完生理知识了?”

美术老师伫立在湖边,给同学们讲解完作业内容,便去树荫下乘凉。

“那当然啦。”叶翘绿昂起头,“社会这么乱,妈妈让我保护好自己。”

他解释:“何来的这分钟。”

“我看你学了也是白学。”他猜施与美不会讲露骨之事。

她蒙了,听不懂他在说什么。

叶翘绿睁着大眼睛,“你自己都不懂,怎么怀疑我呢。”

他冷淡,“三十四秒而已。”

他深深看她一眼,望向十字路口。

她再唱。

公车驶来了。

叶径理都不理她。

星期一上午,班长把大作业的组队表交给老师。

那晚回去之后,她在叶径面前哼起这首歌。

二人一组,一共十七组。

她和叶径玩游戏抱一下的时候,吴天野唱的是《拥抱这分钟》。

大作业的课程,一个班六个老师。每人负责二到三个组。

叶翘绿佩服吴天野的歌唱才华,他总能唱几句与场景切合的歌。

叶翘绿和叶径不是同一个老师。

路过的吴天野接收到这两个字,又开始哼唱:“说了是无情,写了更无情。”

除了下午的现场调研,其他的,每个老师都有单独的时间安排。甚至,作业形式也有不同。

叶翘绿扁起嘴,“无情。”

叶翘绿跟着的刘老师,要求在原来的规划和单体之外,补一份现状报告。

“电话能联络。”言下之意,见不见都无所谓。

叶径所在的李老师团队,则需提交设计过程思维碎片。

“你就不想见见妈妈吗?她经常念叨你呢。”她的爸爸不是他的,但是他们有着同一个妈妈呀。

同学们各自忙的重点不一样。

“那不去。”

叶翘绿和邹象走现场走了七趟,从地块交通、噪音、日照、风速等等方面总结。

“不知道。”

她负责统筹文字,排版则交给他。

“你爸在?”

邹象时不时就倜傥风流的,摆出一副要俘虏她的模样。然而,她眼里只有作业,根本察觉不到他有意无意的引诱。

叶翘绿的眼睛闪闪发亮,她靠近叶径,悄声耳语:“不如我们画完回家吃饭吧。”

叶翘绿:“夏季风速偏低,通风效果不明显。”

等于没课。

邹象绽开迷人一笑,指着路边的商店,“喝不喝咖啡?”

明天星期四,只有两节马克思主义基本原理概论课,因为适逢期中考,老师让同学们自习。

叶翘绿:“南边的高层楼盘对地块的日照有影响。”

因为赶别墅作业,她有三个星期没回家了。

邹象再看向另一侧的商店,“不喜欢咖啡的话,那果汁呢?”

“是啊。”蓦地,她突然想到,“那不是离我家很近吗?”

叶翘绿斥道:“你到底干不干活?”她将堆叠的资料递给他,“你今天一定要把这些整理排版。”

叶径看着落叶在她身后飘落,“西郊?”

“那就是我又要熬夜了。”邹象接过资料,叹声,“来杯咖啡提神呗。”

“就在西郊。离这里很近,要不写生之后,我们先去走走?”

叶翘绿有些恼火。这是她和他搭档的第三天,进度停滞不前,他俩毫无默契。

“不知道。”

她很想念叶径。

“叶径,你知道大作业的地形是在哪吗?”

她和他走一遍现场,聊几句就能把问题梳理清晰。而她现在跑了三天,仍然焦头烂额。

他微侧头看她。

她憋闷不已。

叶翘绿跟上叶径,拍拍他的肩膀。

到了这个时刻,她明白,叶径是大大的好。她宁愿当一片小绿叶,衬托他的男色,也不要跟邹象浪费时间。

邹象被遗弃在原地。

“邹象,报告的排版交给你了。我回去了。”叶翘绿转身就要走。

刚说完,她就见到前方叶径的身影,她顿时笑了,踩着欢快的步子追上去。

“我请你吃晚饭。”邹象拦住她,“离这不远有间农庄,招牌菜:竹荪浸鸡。”

她摇头,“星期一老师就发任务书了。”

“不用了,我要早点走。”她和邹象吃过几餐,跟没吃一样。倒不是饭菜不好,而是她发愁作业,食不下咽。

“就在西郊。离这里很近,要不写生之后,我们先去走走?”

走了几步,叶翘绿忍不住给叶径拨电话。

“不知道啊。”老师没宣布。

冷漠的一个字:“喂。”

他上前,“叶翘绿,你知道大作业的地形是在哪吗?”

她的脸皱了起来,“叶径,你晚上请我吃饭吧。”

她瞥了眼,点点头以示招呼。

“嗯?”

他给画板做了个花哨的布套,风骚出格。转头望她时,他的眼神深邃似墨。

“我好饿,几天没吃饱了。”她故意说得楚楚可怜,博取他同情,“我今天只吃了青菜,好想吃鸡鸭鱼肉啊。”

她在公园门口与搭乘出租车赶到的邹象遇到。

“在哪?”

叶翘绿这是第一次出外写生,倒是比待在教室画静物好玩。

“我马上坐公车回去。”叶翘绿一下子就乐了,再也委屈不起来,“你等我,要请我吃饭啊。”

一路上,不少路人对这群学生侧目。画板的直观印象,他们都以为是美术生。很少人会联系到建筑学。

“嗯。”

一班学生背着画板,搭乘公共交通工具前往目的地。

听到叶径的应允,她高兴得步子都轻快起来。

美术老师带着学生去公园写生。

走在她身后的邹象不怀好意,“听说叶径和汤玉进展神速啊。”

这个星期三下午的建筑设计课,和美术课互换。

叶翘绿顿住,回头瞪邹象,“你跟着我干吗?”

汤玉或许不清楚叶径这个拥抱的目的。邹象却心知肚明,叶径这是让叶翘绿宣告主权,顺便警告汤玉和邹象,别在大作业过程中耍心眼。

“没人陪我吃饭,我回学校了。”言下之意,他和她同路。

邹象拿起一罐啤酒,打开即饮。

她的喜悦去了大半,垮下脸。

只有汤玉和邹象察觉到了。这个举动,对叶径来说,已经很亲密了。

公车走了大半个小时,到了校门口。

周围的同学并未发现。

叶翘绿跳下车,正要奔向前,却止了步。

叶径的碰触轻不可觉,迟钝的叶翘绿当然不知道。

等在那边的,是叶径和汤玉的身影。

反观一直留意着叶径的汤玉则沉着脸,她看着叶径拍拍叶翘绿的背,嘴唇轻轻在叶翘绿的头发上停顿半秒,然后离开。

汤玉一袭红长裙,美丽动人。

叶径和叶翘绿拥抱的画面,让昌艳秋鼓了掌。可喜可贺,这俩终于有进度了。

邹象露出意味深长的笑,“我以为是作业进度神速,看来关系也突飞猛进啊。”

这时,不满吴天野个人主义的班长重新开了灯。

“什么关系?”叶翘绿奇怪地问。

她说:“叶径,我中午吃了火锅,你闻到我头发的麻辣味了吗?”不只头发,她连身上都有火锅味。呛死他。

“他们的身高、外貌非常般配。”邹象的男主播音色像在念稿子。

“嘘,再等等。”他的唇靠得很近,说话气息烫着她的耳朵。

“是吗?”叶翘绿朝门口那一对男女望去。

她瞪着前方,“胡说八道!我都能看见他们的影子。”

哪里般配了?

“太暗了,他们看不见。”

叶径的长相,只有妈妈那样的美人才能匹配。呸呸呸!不能说妈妈。那是乱来,不道德。

“要干吗?”

总之,迄今为止,她没见过有谁站在叶径旁边,不被他比下去的。

他及时按住她的背,低声道:“等会儿。”手掌的位置正好停在她的内衣扣上,两秒过后,他稍稍移开。

叶径转头望过来,他冷冷瞥了眼邹象,再朝她一挑眉。

她失望,抱完就要抽身离开。

叶翘绿立即笑了,撇下邹象,小跑过去,“叶径!”话音中的欢喜,仿佛是久别重逢。

可惜,叶径对她那的点儿力,不放在眼里,哼都没哼一声。

校门口桂花清香,学生们来来往往。

漆黑好办事。叶翘绿把握住机会,猛然伸手抱住了叶径。抱住之后,她泄愤似的使劲用力,想让他疼痛。

邹象将目光定格在叶径和叶翘绿两个人身上。

原来是吴天野开了舞台模式,聚光灯集中在他的身上。吴天野唱:“燃亮烛光,只管相拥。”

叶翘绿不如汤玉高,不如汤玉瘦。但是,她和叶径一起非常和谐。

房间的灯光忽然暗了下来。

风景美如画。

他也看着她,眼神称得上冷漠。

叶翘绿预想的共餐变成了四个人。

得知叶径是9号,叶翘绿莫名松了口气。她转头看他。

虽然莫名,但她想不到拒绝的理由。毕竟同学一场。

昌艳秋起哄道:“抱一个吧。”前面几个问题无聊透顶,她都打哈欠了。好不容易才来点男女互动,她一扫瞌睡虫。

叶径寡言。

邹象在心里鄙夷叶径的无耻。

叶翘绿看着多出来的两人,也变得不大说话。这又是难以下咽的一顿晚饭。

“真巧。”叶径淡定自若。

邹象和汤玉互相在套对方的设计方案。

昌艳秋立即掀开暗牌,“9号在这儿。”她欣慰了,天意啊。

叶翘绿听着都惭愧。她和邹象的规划至今仍是一张白纸。报告进度缓慢,她没有心思走下一步。越来越苦恼。

同学们面面相觑,无声。

她托着腮,筷子戳着碗里的芝心丸。

叶径倾身低语:“这类游戏不就玩这些。”她自己傻,胡乱答应。不给她点教训,她都不明白,她只有被骗的份儿。而且,他很正经了,只是抱,不是吻。他问:“谁是9号?”

叶径夹了个墨魚丸给她。

最终她朝叶径叫:“你这个国王不正经啊。”

她抿唇,用勺子舀起,正要咬下。

然后,她再修正:9号是女生就最好了。

叶径提醒,“小心烫。”

接下来,她修正了这个想法:她不要和除叶径之外的男生抱。

她听着颇为受用,改为吹气两口,然后放进嘴里。她发出赞叹声。“唔……”刚刚吃的所有墨魚丸都没有这一粒美味,新鲜弹牙,脆软爽口。

叶翘绿看着自己的牌,第一时间的想法是:她不要再和邹象搭上关系了。

邹象和汤玉见状,停止了两人的对话,看着叶翘绿一脸满足的笑容。

嘈杂声中,他沉沉的声音穿进她的耳中。

邹象玩味一笑。

叶径转头看她,“4和9。”

汤玉则表情沉了。

“几号?”叶翘绿刚才没听清。

气氛静默下来,叶翘绿逮住空当,问道:“叶径,你的方案只做别墅吗?”

众同学沉默。

“是啊。”汤玉抢先回答。

邹象眼角一抽,幻想破灭。好吧,男性这生物,其实都很俗。

叶翘绿问不下去了。她以前是叶径最亲密的人,结果才三天,他的新搭档就能代他发言了。

谁料,叶径说:“4和9抱一下。”

她闷闷地继续戳丸子。

邹象笑了。他好奇,在这种场合中,叶径能说出什么样的要求。邹象和朋友们玩,都是耍流氓、窥隐私。他觉得,叶径的想法一定不同流俗。

好不容易吃完饭,叶翘绿瘪着的肚子仅靠几粒丸子填补,饿得慌,但又吃不下。她自动把邹象和汤玉定义为外人,无法大快朵颐。

叶径沉眼望着余下的最后一张牌。

回程之路,桂香飘散。

同学们抽牌完毕,集体看着叶径,等候他发号施令。

四人在分岔路口道再见。

“嗯。”叶径就是这么一问,他当然清楚她不会追究。

待到独处,叶翘绿忍不住问道:“叶径,你和汤玉是朋友吗?”

“那倒不用,我只是批评一下你的行为。”叶翘绿宽宏大量地一笑。

叶径看着她,她闷堵的情绪明明白白写在脸上。“不是。”

叶径瞥向她,见她怕他窥到,惊得把扑克牌掩在胸口,他说:“那我把权利让给你?”

“她今天的红裙子好好看啊。”叶翘绿感慨,自己穿了那么多年的裙子,怎么就没有仙气呢。

叶翘绿抱怨,“本来我要抽那张鬼牌的。”

“你的规划怎么样了?”

邹象暗哼一声。

话题被他一拐,她又变得苦恼起来,“还在整理报告。”

叶径随意瞥了眼牌面,扔出去,“鬼牌。”

“初步的想法呢?”

她看了眼,又是4。

“我核对了技术指标,想把别墅设置在中西部;地块北部视线开阔,用来放高层户型;南端做洋房区。”

叶翘绿抚抚手背,斥声说:“你打我干吗?”她见同学们都抽好几个了,赶紧将最近的牌拿过来。

“这么多户型,时间非常紧。”

邹象微眯眼,看着夹在叶径修长指间中的牌。

“刘老师让我们当真实项目来做。这个地块容积率政府批到2.2呢,开发商肯定要利润啊。我粗粗计算了别墅的建筑面积,没有高层不够的。”

叶径伸手抽了第三张。

“和李老师的要求不一样。”叶径跟着的李老师,要求是高端低密度住宅。容积率不需要做足。

叶翘绿正要抽牌,手背却被叶径拍了下。她吓得缩回来,瞪大着眼看着叶径。

与他走了一路,她的心情活跃起来,“你说,我是不是还得研读规范,否则出来的也不是真的。”

邹象这回洗了六轮,等于将最底下的三张按照原顺序到了最上面。“同学们请。”他笑容亲切。

“来不及了。”走到岔路口,叶径转向食街方向,“规划满足间距就行,单体平面注意核心筒。”

叶径冷漠,他看穿了。这薄薄十一张牌的洗牌顺序是固定的。上五张和下六张交叠。只要记住起始顺序,再根据洗牌的次数计算,每张牌就毫无悬念了。

叶翘绿愣了,“我们去哪?不回去吗?”

邹象唇角含笑。

“吃消夜。”

昌艳秋笑称:“你是老赌徒吗?”

她高兴了,“我以为你和汤玉吃过饭就不理我了。”

他张开大掌,掠起全部的牌,“只能再抽了。”

“胡思乱想。”邹象这别有用心的组队,是为了让叶翘绿受挫。叶径心知肚明,他就当挑挑她那根迟钝的筋。

邹象一哂,将剩下的暗牌翻开,那才是鬼牌。

这一顿消夜,威力无比。

下一轮抽牌,竟无人抽到鬼牌。

叶翘绿倏地灵感爆发,连夜手绘了规划稿。

叶径盯着邹象洗牌的手,不语。

之后,邹象吊儿郎当的样子,她不再理会。

叶翘绿略感颓丧。她用手肘撞撞叶径,低下音量,“叶径,我本来想和你组队做作业。”结果冒出个奇怪的邹象。

他不干,她就自己做。

最为窃喜的是汤玉。与叶径能否有结果,现在未知。但现在她看到了希望,起码她有了与他相处的机会。

忙碌的过程中,她发誓,再也不玩破游戏了,都是坑人的。

这个回合,对于其他同学来说,一个小插曲而已。不过产生的结果,却影响了四个学生的大作业设计过程。

邹象时不时过来汇报一下叶径和汤玉的相处,越说越暧昧。

叶径一直沉默,他在心里斟酌着什么。

叶翘绿有时会恼火,深呼吸之后,再平静下来。

“请多指教。”邹象的唇角笑意深浓。

偶尔见到叶径和汤玉一起出现,她都仔细研究两人之间的距离。大部分时候,汤玉都是半倾身子靠向叶径,眉目间透着情意。

叶翘绿惊了,“大作业我要和邹象一起做啊。”

叶翘绿瞪瞪叶径。

果然是8。

叶径回以一记淡漠。

生活委员喃喃:“不会是国王的号吧……”他去翻开搁在桌上的暗牌。

昌艳秋说,以前的叶翘绿和叶径一点儿都不像男女朋友;现在这些小动作,倒有了打情骂俏的意味。

无人回应。

生活委员问道:“汤玉松土松到什么程度了?”

叶翘绿怔了怔,问同学们:“8号呢?”

草王答:“肯定没戏啊。我赌上我草王称号,叶径和叶翘绿的关系坚硬如花岗岩。松不动的。”他回想起写生那天叶径的眼神,仍心有余悸。如果叶翘绿的脸上落下个疤,叶径怕是要把他砍死。

沉默了许久的汤玉莞尔,“我是10。”她的眉眼流转,金桃色的眼影将她的眸子衬得闪亮。

谢天谢地。

昌艳秋拉开嗓子,“我为什么不是8?”

交图日子越来越近。

他直接亮了出来:1。

手绘推敲过后,到了电脑出图阶段。

“我是4号。”叶翘绿惊呼,“谁是8号啊?”她探头去看叶径的牌。“叶径,你几号?”

邹象收起看戏的心情,和叶翘绿一起为了两人的分数忙碌。

叶径冷冷回视。

换了几个场地之后,两人移到邹象宿舍干活。因为在其他地方都无法保证充足的电源。

邹象笑了,“1和10组队,4和8组队。”他说完,视线往叶径那边瞟去。

吴天野每天都见到叶翘绿出现,好奇地问:“叶径就这么让你一个人来我们男生宿舍?”花岗岩也经不起这种捶打吧?

昌艳秋痛快一句,“我们玩得起。”

电脑前建模的叶翘绿回头,“不然呢,我再拉昌艳秋过来吗?”

生活委员说:“当然。”

吴天野耸肩,觉得她的建议实在妙,于是把昌艳秋叫来了。

邹象道:“我先说明啊。虽然是个游戏,但既然开始了,就得遵守规则。别我点了号码之后不认啊。”

宿管阿姨炸了,怒气冲冲上来敲门,“你们二男二女躲在宿舍里做什么?”

小作业的成绩榜,叶翘绿和叶径是大二系的第一和第二。万一这两人组队合作,那真是所向披靡了。

邹象走过去应答,释放出致命的男性魅力,磁性嗓音宛若天籁,“阿姨,我们要赶作业。欢迎随时查房。”

邹象猛然说起这个事,同学们的心提了起来。

宿管阿姨显然很吃这一套,警告了几句下去。

别墅的小作业过后,有个高密度住宅建筑的大作业,需要两人合作。这是老师昨天提过的。设计任务书要下个星期才公布,同学们候着,尚未组队。

晚上十一点,宿舍大灯熄灭。

“运气嘛。”邹象浅笑。他看着同学们盖着的牌。“嗯……不如我就来定两组大作业的合作搭档吧。”

四人换上台灯。

昌艳秋鄙视出声,“你是第二次国王了。”

叶翘绿有些焦躁,“这个湖水的反射参数要怎么设才能渲染出清透的倒影?”渲染了几次,湖水都不真实。

邹象笑着亮出鬼牌,“不好意思,这次我是国王。”

邹象上前,“我来弄。”

她连忙掩住。

叶翘绿怀疑,“你行不行啊?”

叶翘绿瞄了眼自己的号码:4。

邹象:“让你见识一下班上的第二王。”

同学们纷纷下手。

昌艳秋笑问:“什么王?”

邹象把扑克牌放在桌上,沿着逆时针方向一顺。“抽吧。”

吴天野:“ThekingofSketchUp。”

于是,人数上升至十人。

闻言,叶翘绿鼓掌,“邹象,你终于有利用价值了!”

叶径眼一沉。“玩。”

邹象:“多去世界走走,不要只看得见你家叶径。我长得也很帅。”

邹象灵巧的十指叠着牌。换牌时,尾指的指腹刮过扑克牌的边缘。

“你比叶径差远了。”不懂看人脸色的叶翘绿如实说道。

叶径看着邹象洗牌的动作。

邹象几乎呕血。

叶翘绿马上答应:“好啊,我也来玩。”她这个月的零用钱告急,买不起建筑书了。她转头问:“叶径,你和我一起玩吗?”

大作业的成绩,先是三个老师在小组评分。小组最高分的作品,再与其他两组参加大评审。

昌艳秋点头,“太厚了,我懒得看。”

同学们对于小组成绩毫不意外。

叶翘绿听完了规则,再次向昌艳秋确认,“你把书送我吗?”

叶径和叶翘绿的作品都榜上有名,第三组是吴天野和昌艳秋。

邹象洗着手中的扑克牌,慢条斯理说道:“规则简单。我们八个人玩,用A到8的扑克牌代表号码;再加一张鬼牌,是国王。一共九张,每人抽一张。谁抽中鬼牌,必须马上亮牌。大家抽完八张之后,剩下的一张暗牌,是国王的号码。国王有权要求任意的号码做任何事。但是,国王不知道暗牌是几,所以也存在自己掉坑里的可能。”邹象顿了下,补充道,“玩玩而已,都是无伤大雅的小玩笑。”

叶径和汤玉是第一组上台展示作品的。

昌艳秋和生活委员交换一下眼色。为了不让叶翘绿的歌声再度响起,昌艳秋以一本闲置的《ArchitectureTheorysince1968》把叶翘绿拉进游戏中。

主讲是汤玉。

闻言,她神色得意起来。叶径的赞美向来以一挡百,堪称真理。

她最近都穿着跟仙女似的,裙摆轻薄,走几步都能扬起来。

“不是。”见她毫无自知之明,他便不打破她的幻想了。

或许是因为紧张,汤玉的讲解不算好。但是方案设计没有大问题。

叶翘绿抿唇,再问叶径:“我唱歌不好听吗?”

地块里有个小水塘,叶径组的方案是做了一个50米标准泳池。正如李老师的要求,度假村般的奢华。

生活委员推推眼镜,补充说:“放过我们吧。”

第二组上台的,是叶翘绿和邹象。

昌艳秋的笑意隐去,切换成生无可恋的脸,哀号一声:“放过我们吧。”

现状报告由邹象负责。

叶翘绿转头,“我想去唱歌啊。”她两年才来一次KTV,才唱了一首不过瘾。

同学们在坐在台下,仿佛在听新闻联播。

正在拉锯之时,昌艳秋拉住叶翘绿的手,“玩不玩国王游戏?”

连老师都拊掌而笑,“这是广播站的同学吧?”

“没听过。”他冷冷的,站起来,“不唱。”

叶翘绿忽然想,早知道把后半段也交给邹象了,说不定这嗓音能加分。

“我想好了,就唱《阿里山的姑娘》。”她把屁股一挪,靠近他,“以前妈妈经常唱,你听过吗?姑娘美如水,少年壮如山。”

邹象说到结尾处,“接下来就交给我的好搭档,叶翘绿同学了。”

叶径不理,和她拉开距离。

叶翘绿立即起身,走上讲台。

“我们唱首简单的歌,我来起调。”叶翘绿拍拍胸口,俨然对自己的音感十分自信。

台下的同学们的目光让她紧张。她担心自己讲得不如汤玉。

叶径的脸上落下几分霜寒,“不去。”听她跑调是一回事,忍忍也就过了。但跟着她一起跑,那是另一码事。他不丢这个脸。

某个瞬间,她撞进叶径的墨瞳。定了定神,她清清嗓子,“下面由我来为大家展示我和邹象同学的设计成果。”

认识这么久,她竟然没有与他唱过歌。她和其他小伙伴合唱过好多遍了。为了公平,她要和叶径唱上一回。这叫雨露均沾。

幻灯片开始。

果然,她笑靥如花,诚意邀约。“叶径,我们一起去唱歌吧!”

“我们这个方案采取多组团布局,两条景观轴线贯穿小区。”

他静静陪坐,知道她有话要说。

这个时候,邹象倒是配合得很好,鼠标跟着她的内容走。

叶翘绿往左边蹭了几下,给他让出位置。

叶翘绿顿了下,又开始紧张。她偷偷往叶径方向瞄一眼。

然而,叶径走过去了。

他没有表情,但她就是知道,他在鼓励她。

那手势,让汤玉觉得她是在呼唤小狗。

她深呼一口气,继续说:“地块分成三个组团,北面的围合式,东面点式高层组团,中西面岛式别墅组团,南面的多层组团,各组团通过景观轴线相互联系。”她环视台下,“两条景观轴为设计主导因素,同时兼顾西侧自然河涌,将地块的绿化按点、线、面不同层次组织布置。中心园林是景观的核心,由园林绿化、中心广场、带状水面等要素构成。”

叶翘绿立即坐直身子,笑着朝他招起手来。

叶翘绿越说越流利:“建筑层数自北向南呈递减趋势。200平米以上的别墅区位于景观最好的中西部。视线开阔,景观较好的地块北部,沿中心园林景观布置了140-180平方的高层。东面临城市道路的,主要是小于90平方的小户型。地块南端则布置了120-140平方的洋房。”

叶径微微转头,眉梢扬起。与汤玉交谈时的冷淡此时散了开来。

邹象将户型平面一一罗列。

她怔了下。

正如叶径对叶翘绿的评价,在平面上,她的能力非常突出。单体户型中,厨房的流线、主卧室的私密性、书房和客房之间的临时转换,家政空间和卫生间的结合设计,她都考虑到了。

他的视线正是向着她。

对于一个大二的学生来说,实属难得。

心念一动,她突然转眼望向叶径。

所以,刘老师带头鼓了掌。

她望了眼MV,飘飘的裙摆在镜头中来回切换,下一秒,男主角低头意欲亲吻红裙女郎。

紧接着,满堂掌声响起。

这个想法的萌生,她解释为歌词的暗示。

叶翘绿欣喜不已,深深一鞠躬,“谢谢老师们,谢谢同学们。”

某个瞬间,她突然想穿纱裙,站在风中飘呀飘。

在这一刻,分数已经不重要了。创作设计给予她的意义,是让她的心灵重新启航。

被车门夹过的地方仍然皱巴巴的。她爱穿裙子,但扬不起歌词中的颠倒众生。

她朝叶径展颜一笑。

叶翘绿垂眼,看了眼自己的绿色连衣裙。

大作业完成,叶翘绿紧绷的弦终于能够缓缓了。

室内很吵,她听不见叶径和汤玉的对话。只传来吴天野的渴求而着迷的歌声:“为那转呀转呀的裙,死我都庆幸。为每个婀娜的化身每袭裙,穷一生,作侍臣。”

班上在说聚会的事。

她和叶径走过的年月,他从来没有和女生接近过,似乎……他最亲密的女性朋友就是她。

她兴致勃勃地问:“要去KTV唱歌吗?”

叶翘绿手肘撑在膝盖上,双手托脸,凝视着那层层白纱。

同学们对她的歌声有了阴影,连连摇头。

吴天野又到了飙歌的时间,“让那飘呀飘呀的裙,挑惹起战争。”

她央着昌艳秋,“陪我去唱歌吧。”

汤玉的左手由后向前摆动,纤纤玉指仿若不经意撩起了白纱裙。

昌艳秋一脸生无可恋,“放过我吧。”

他站在墙边,听汤玉在大声说话。他神色淡淡,偶尔动动薄唇回应。

来来去去寻不到人,叶翘绿拦住叶径。“叶径,陪我去唱歌吧。”

她聚焦在前方。

他垂眸看她。她圆圆的大眼睛宛若一汪秋水,漾着渴望的光。“你很喜欢唱歌?”

唱完歌的叶翘绿回到座位。她没了昌艳秋的陪伴,觉得无聊。

她点头,“是啊。”

昌艳秋玩心重,邹象只说了一句,她便点头。

“那去吧。”

几个同学答应了。

“叶径,你最好了。”随着时间的推移,她越发觉得他是个挑不出缺点的好人。长得美,心灵更美。

邹象笑了笑,转头吆喝同学们玩国王游戏。

叶翘绿又问了好几个同学,每个听到她要唱歌都摆手拒绝。

而叶径,却并未显露一丝的不耐,仿佛没听到叶翘绿的歌声。

结果,只有她和叶径两个人去了KTV。

再看昌艳秋,她已经捂住耳朵,阵亡在沙发上。

地点还是上次那家。

吴天野的脸上明显写着两个大字:难听。

房间小小的。

他不怀疑,她唱得很开心,但是这歌声,却让不少同学恼火。

叶翘绿一进去就拿起麦克风吼了两嗓子。

他哼笑一下,看向台上的叶翘绿。

叶径的表情出现迸裂,从兜里掏出两个耳塞,把耳朵堵上了。

她比叶翘绿高,比叶翘绿瘦。这一袭白纱裙,只有她这样纤细瘦高的,才能穿出仙气。

她未察觉他的动作。

汤玉站在邹象的正前方,他毫不避讳地打量着她。

见他神色自若坐在沙发上,她深感安慰。哪怕全世界嫌弃她的歌声,叶径也不会离去。

冷淡,才是叶径该有的表现。他与叶翘绿的相处,透着不寻常。

“叶径,你是个好人。”她在麦克风里喊道。

大一上学期,昌艳秋在食街饭馆偶遇叶径,她热情地邀他入座,他直接拒绝。

叶径看她一眼,没有反应。

就在这个叹息之间,昌艳秋捕捉到了一个线索。如果叶径对叶傻妞没有一点意思,那他俩肯定是没戏的。别说约饭,连话都搭不上。

她只当他这是自闭症的表现。

再看那自得其乐的叶翘绿,昌艳秋暗叹一声:没救了。

她点了十几首歌。时而深情,时而澎湃。

从身段上来说,他俩很般配。

叶径始终不带表情,低头玩手机。

半躺着的昌艳秋,视线紧随叶径和汤玉。

五首歌曲过去,叶翘绿开嗓完毕。

叶径摇头,冷淡的表情,透着晦暗。他再望叶翘绿时,她已经转头看歌词去了。

她笑着看向他,“叶径,谢谢你陪我来唱歌。为了表达我的谢意,我唱首歌送给你。”她觉得那首歌就是为她和他而写的,歌词非常贴切。

汤玉的清丽之姿,婀娜多情。喧闹之中,她大声说:“叶径,你唱歌吗?给你点一首。”

叶径抬眸,未露一丝喜悦之色。

前方出现一抹白,将他和叶翘绿之间的视线切断。

叶翘绿跑下台,一屁股坐上沙发,大声说道:“叶径,我唱首歌送给你。”这下,他该高兴了吧。

叶径面色无波,静静听着她的走音。

他慢慢把耳朵里的塞子取下,沉静问道:“你有话要说?”

叶翘绿自个儿唱得很高兴,用脚尖打着拍子,“以后全部靠自己……”唱到这儿,她转头叶径望去,对上他的黑瞳,她笑,“一个人小便……”

她瞪着他手中的耳塞。敢情她之前唱的,他一句都没听进去。热情被泼了一盆冷水,她的眉头皱起,重述说:“有一首歌,我想送给你。”

吴天野避坐在沙发角落,表情深沉,他最烦这种五音不全又要强行尬唱的。

“哦。”他宁愿她别送。

她唱得跑了调。

她补充说:“很好听的。”

随着她的歌声响起,叶径行至一半的步子停下了。他眉尾在那个瞬间挑起。

然而,这四个字叶径并不相信,他把塞子塞回耳朵,面无表情看着她,“好了,你唱吧。”

叶翘绿握拳抵唇,咳咳两声,从同学手里接过话筒。她最喜欢春田花花幼儿园了。

叶翘绿一怒,将他的耳塞没收,逼着他听了她一晚上的调不成调,曲不是曲。

吴天野见到那七个字,含笑的嘴角收平、收紧。他把麦克风放下,走下台阶。

那首她说很好听的歌,叶径根本听不出原唱是怎样的。只记得歌词是:“听我咁咁咁讲嘢……”

吴天野的歌将要结束,屏幕上显示大大的预告,下一首:《教我如何去小便》。

第二天起床,他脸色苍白。

叶翘绿起身,脚尖的方向迎着他。她想问问他迟到的原因,正要迈步,同学一声大喊:“叶翘绿,下一首是你的歌。”

体育老师宣布,两个星期后的游泳测试,学生能游到二十五米即为合格。

他神色微冷,和电话那边说完最后一句,挂断了。

然而,对于女生来说,合不合格是次要的,她们首先想到的是,泳衣是最能暴露身材缺陷的着装。

喧闹室内,空气闷窒。

为了游泳课,女生们各出奇招,只为瘦瘦瘦。

叶径推门进来。

大作业的组队之后,叶翘绿恢复跟叶径蹭饭的日子,不亦乐乎。

但叶径与叶翘绿这么久了都定不下关系,让她着急。女生的倒追,再如何大胆直白,都有个限度。关键的一步,还是要男生来走的。

昌艳秋听着叶翘绿讲述的大鱼大肉,感觉到了寒风中的萧瑟。

她挺不屑这种熟人间的插足。

这叶径是想把小胖子养成大胖子么?

昌艳秋却注意到了,她瞟向门的方向,心中百转千回。

昌艳秋觉得自己有必要表达一下朋友的义气,她说道:“你听没听过一句话,吃饭只吃七分饱?”

迟钝的叶翘绿丝毫不觉。

叶翘绿莫名,“怎么了?”她觉得吃十成饱更有劲。

“有点事。”汤玉微微一笑,那笑意转向叶翘绿时,有着极其微妙的停顿,然后再自然地弯起檀唇。

“你这阵子控制一下饮食,把那个腰身给秀出来。”昌艳秋双手在自己的腰两侧,画了个弧形。看叶翘绿茫然的样子,她急了,直接说:“上课穿泳衣,你想勒出几圈肉被男生们看到吗?”

昌艳秋搭着旁边的沙发,问道:“怎么这么晚来?”

叶翘绿恍然大悟。也许汤玉的仙气就是因为身材纤细。

除了跟唱的同学,其他人没有留意到。

她点头,表示知道了。

汤玉侧身,姣好的容颜,黑亮的长发让台上的吴天野唱错了一句歌词。

叶翘绿看了看排得满满的日程本,然后把瘦腰这个事,并在了补课时间上。

汤玉进入大学之后,越来越漂亮。化妆的因素,加上衣着品位的提升。大一那个乡郊妹,已然是个小美女。

节食这个方法,对她用处不大。她吃不饱会头晕眼花。

白衬衫的衣角被厚重的木门遮住,仅剩汤玉的白裙在晃眼。

她选择了运动。

他没有表情,伸手将门关上,继续聊电话。

每个人的体质虽然不同,但都有某个部位,是瘦得最快的。叶翘绿的这个部位,就是腰。

汤玉莞尔一笑。

两个星期,对她来说足够了。

叶径听到这话,沉眼看向汤玉。

晚上的例行补课前,叶翘绿认真地说:“我一边运动一边听课。”一定要练成汤玉那样纤细的。

这时,汤玉顿了下脚步,回首说道:“我先进去了。”

她铺好瑜伽垫,“你可以开始讲了。”

叶翘绿眨眨眼,看着门口。叶径身影出现的刹那,她莫名轻松了些。

叶径沉默地看着她做平板支撑。

他正在打电话,半个身子隐在走廊。她只见到他的白衬衫。她喜欢男生穿白衬衫,尤其是对方是个大帅哥。

他的手指在书上跳动,数着时间。

昌艳秋侧着身子望去。

四十秒过后,她趴着喘气,“你怎么不讲课啊?”

她一离开,叶径出现在门口。

叶径坐上沙发,“你听得进去么?”

汤玉抱歉地笑笑,轻步走来。

“当然听啊。”她平缓着呼吸,“抓紧时间,讲完就要洗澡睡觉了。”

昌艳秋喊着:“汤玉,你迟到了。”

他把目光移到课本上。

吴天野瞥了眼过来,他一边唱自己的,一边给她选了首歌:《少女的祈祷》。

很多男生看女生,是看五官。

话音刚落,房间的门被推开。“不好意思,来晚了。”汤玉的纯白连衣长裙,在光线黯淡的KTV中格外醒目。她高挑清瘦,真丝质地的裙子仙气飘飘。金桃色偏光眼影,眉目间闪着少女的神采。

叶径则不然。

昌艳秋歪起嘴角,回着吴天野,“联系不上。”

他很多年前说过的那句:美人在骨不在皮,是真话。

电话通了,汤玉没有接。

现代的许多人,由于坐姿、走姿不标准,骨头变得不对称。天天嚷着自己这不好那不好,其实根本原因在骨盆和脊柱,严重的甚至影响到面部颧骨。

昌艳秋扔掉西瓜皮,拿出手机晃了晃,吼道:“我给她打个电话。”

叶径小时候,看到不对称的物体会不舒服。后来在老师的调节下,已经好转。不过心理还是有点儿介意。

汤玉没来,吴天野找不到合唱《滚》的搭档,他在话筒里喊话昌艳秋:“汤玉呢?”

这些年,他身边有很多美女围绕。但是再过几年,在不纠正骨盆的情况下,她们的脸型会越来越不对称。

大学以来,叶径身边出现过多少美女,其中不乏比汤玉美貌的,但都遭了冷眼。所以,这二人没到,应该是巧合。

叶翘绿的骨盆长得很正。

昌艳秋回忆着汤玉的妆容,嘀咕着:“叶径不会轻易被截胡吧。”说完,她觉得自己想多了。

当年学习罗锡的外八步子时,叶径还担心她的骨盆会歪掉。幸好,她学了没几下,就放弃了。

报名的同学中,除了叶径和汤玉,其余都到了。

她虽然有点肉,比例却很好。

昌艳秋啃咬西瓜,心里一个个点着人数。

她这种骨骼,真要减肥,一点儿都不难。

叶翘绿听着同学们的撕心裂肺,频频朝门口张望。

而且,她很有毅力。

沙发分为三个区。爱喝酒的,爱玩牌的,爱唱歌的,各自形成区域。

胖这个问题,真没什么可担心的。

众人明白他的属性,不与他竞争。

昌艳秋约着叶翘绿星期六出去买泳装。

生活委员订下的这间房,有三个麦克风。其中一个被吴天野紧紧握在手中。

叶翘绿答应了。

她都忘了,他是个青春期少年了啊。

星期五的晚上,叶径很忙。

要不晚上回去找叶径谈谈这些男女心事好了。

校外的一位老师让他帮忙画几个图。这种事不能在课室干,他都拿了回来。

“噢……”叶翘绿收回心绪。

书房有张大班台。

昌艳秋笑了笑,“别担心。你现在还是很有优势的。”起码叶径只和叶翘绿接近,这一点已经能秒杀许多女同学了。“上电梯了,小心点。”

他认真的样子,让叶翘绿在门边一直看着。

这种状态,有点像琢磨方案的时候。许多的元素在飘,但是无论如何拼合,逻辑都是断的。在她心里,叶径是与恋爱绝缘的名字。自闭儿和女生恋爱的模样,谁能想象?

书房里开了大灯,还有一盏台灯。他的脸上暖黄暖黄的。

“没什么。”叶翘绿也不知道在想什么。她脑子有点乱,想法左窜右窜,却又捕捉不到。

叶翘绿感慨,叶径可真是长得漂亮。

昌艳秋拉住差点撞上电梯扶手的叶翘绿,“你在想什么?”

和二狗哥不一样的类型。

叶翘绿听着昌艳秋的话,蹙起了眉。她和叶径的交谈,很少涉及爱情。她都忘了,有那么多的女生喜欢他。

二狗哥是大侠。

昌艳秋和汤玉同宿舍,出发前见汤玉在镜前描绘眼影,她就猜出了。她和汤玉关系也不错,但是叶径的归属,在她的心里,叶翘绿已经先入为主,所以,自然会偏心。

而叶径,则是练功走火入魔的孤冷少年。虽然苦苦压抑着自己的邪性,向往正义,但最后还是堕入了魔道,癫狂成性。

譬如,汤玉就为了这次聚会而精心打扮。她不是要告白,只想和叶径拉近关系。

她的脑海中浮现出一个场景。

时间久了,有一两个女生就自动忽略叶翘绿,而将叶径定义为单身。

大侠罗锡穿着灰土外衫,手持利剑,正义凛然呵斥邪教教主。

从外表来看,叶翘绿虽然可爱,但要匹配叶径,仍然有差距。

而在悬崖边的少年,一袭火红长袍,眼角眉梢都是妖气。

但是,渐渐同学们发现,叶径和叶翘绿不像情侣。但要说没关系,又不是。反正诡异得很。

嗯,叶径的凤眸,如果染点红色的纹路,那就更像坏蛋了。简直妖孽。

觊觎叶径的女生一直都有,昌艳秋有意无意会给叶翘绿站队,提醒叶径有主了。

叶翘绿看了十几分钟,她问:“教主,你要喝水吗?”

“嗯。”昌艳秋想戳叶翘绿的圆脸,“叶径上下课都独来独往,没有机会告白啊。聚会就不一样了,聊天唱歌,再灌点酒,一回生二回熟。”

“不要。”叶径没抬头,手上的动作不停。

叶翘绿这会儿倒听懂了,她讶异,“同班同学吗?”她以为叶径的人气都是其他系的。大班的课,围绕在他身边的,都是她不认识的女生。

叶翘绿继续在门口巴巴地看着。有点累,她换换脚。更累了,她就搬张椅子过来。她轻手轻脚,尽量保持无声。

昌艳秋拉起叶翘绿的手往外走,“叶径很受欢迎,今天他第一次参加聚会,就有女生蠢蠢欲动了。”

叶径还是听到了声响,回头看她端坐在椅子上,“你在做什么?”

叶翘绿的裙子被夹得皱成一团。

她摆摆手,“我就看看,不打扰你。”

地铁到站,车门打开。

“你很有空?”就他先前的观察,她时间观念很强,很少闲下来。

叶翘绿听得很蒙。

叶翘绿答:“本来是看书时间,但我还没见过真实的设计场景,想观摩观摩。”

这个回答让昌艳秋无趣,“抓紧啊,这都十月份了,冬天要来了,找个男生暖暖吧。顺便上下车也能给你捡裙子。”

“过来帮忙。”叶径把台灯的角度调高,“我请你吃那么多饭不是让你看着我累死累活。”

“我俩是好朋友,他请我吃饭。”

她笑了,“叶径,我发现你不是只会嗯哦嗯哦,还会说长句子。”

列车平稳前行。昌艳秋问:“你和叶径现在什么关系啊?”

他冷淡看着她,“少说话,多做事。”

昌艳秋开腿而站,努力成为叶翘绿的支柱。

她走近他,“我能帮你做什么?”

她扯了扯,扯不动。她只能定定站着,一手扶住昌艳秋。

“过来,上色。”

她的裙角被夹在门里。

叶翘绿看着他的草图,“你不用电脑画吗?”

车门即将关闭,叶翘绿的裙摆扬在门外。她捂住裙摆。然而,已经晚了。

“推敲方案,手更灵活。”叶径把彩色的马克笔递给她。

昌艳秋和叶翘绿排得后,只能站在门边。

她开心地接过。

几个同学进了车厢。

“对了,叶径。”叶翘绿上完色,“我高一的时候,去听过一个讲座。老师说,模型也是推敲方案的手段。”

正值下班的高峰期,地铁很拥挤。

“我哪有这闲工夫。”而且,他不喜欢做模型,黏一手。

列车到站。

“我帮你呀。”她跃跃欲试。

刚说完,地铁的车灯从前方黑暗的轨道中亮起。

叶径随意抽了一张自己以前的打印方案,“你没什么事了,自己去玩。”那语气就跟哄小朋友一样。

“他自己去啊。”叶翘绿回答。

她扁嘴,委屈地抓着那张纸去了角落。

昌艳秋问:“叶径呢?”

叶翘绿真的堆了个纸片模型。

下了课,叶翘绿和几个女生一起坐地铁过去。

她拿了叶径的几版方案,再自己制作了两个模型。

精打细算的生活委员立即预订了这家。

叶径见状,说道:“那个是老师的方案。报建通过了。你多看看,把握一下主观和客观的平衡。”

能吃能喝能唱,而且便宜。

建筑学的大部分学生,在学生时代,对自己作品都很有自豪感。老师在初期不会过多去限制学生们的创作,任凭学生们自由发挥。

大房间四个小时房费仅需十元,自助餐每人二十九元。

而一旦落到实际的项目,就有各种各样的条件限定。

开张大酬宾。

除却国家规范的条文,还有甲方的意见、城市的政策,甚至,在与结构、水电暖其他专业的沟通中,都要做出让步。

H大的两千米外,新开了一家自助餐KTV。

当作品掺杂了外在因素的影响,难免会失落。

生活委员摇头,“世风日下。”

而叶径让叶翘绿早早就体验到了这种落差感。

另外的舍友拍拍生活委员的肩,“虽有主,可松土。”

建筑设计,不仅要好看,还要能落地。

“这群女生凑什么热闹啊?”

叶翘绿沉迷于模型的制作,和昌艳秋的周六之约,自然无法前往。

班长笑,“或许吧。”

“也好。”昌艳秋有些无奈,“反正你还没瘦下来,下星期你再买吧。那我先去了啊。”

生活委员望了眼QQ群,“叶径是和叶翘绿在拍拖吧?”

叶翘绿这时,腰围已经小了一个码。正如叶径所料,她要瘦的时候,一定说到做到。

“看脸的世界嘛。”班长很淡定,“我们要认真读书,以才服人。”

叶径问她,港澳通行证签注今年过期没。

与班长同宿舍的生活委员鄙斥道:“上回我让她们来烧烤,一个个推三阻四的。”

叶翘绿摇摇头。她暑假期间和施与美去过香港,签注的是一年两次。

在叶径之后,女生全体报了名。

他说下周末有事要去趟香港。如果她要买泳衣的话,就一起。

这回真是罕见了。

她愣了,“买件泳衣跑香港去?”

叶径从来不参加聚会活动。从军训教官的不舍欢送,到大二开学的吃喝玩乐,他都缺席。

“是顺便。”他漫不经心的,“我正好去买PG模型。”

班长看着手机,敲了敲桌子。

叶翘绿想想,女生们都已经买好泳衣了,只剩她一个。要不就跟着叶径好了。

叶径在群里复制了她的话。

两人星期六一大早就奔赴香港。

叶翘绿自从转系来到班上,都没有参加过集体聚会,这回她不想错过。她在QQ上回了话。

海关处,人山人海。

班长在QQ群统计聚会的人数。

叶翘绿喃喃着:“如果我买不到泳衣,那这些汗都白流了。”

吴天野耸耸肩,“少年莫装逼,装逼遭雷劈。”这句话是他跳舞时,邹象讥嘲过的。他原话返回给邹象。

幸好,这趟收获良多。

邹象沉吟道:“桂树何苍苍,秋来花更芳。”

叶径那限量版的模型买到了。

其他同学倒是很闹腾,“邹象,你在哪条路上遇到恶狼啊?”

她也有了件泳衣。质地很好,就是款式比较老土。

叶径坐在座位上,事不关己。

试穿的时候,销售员拼命游说比基尼款,直夸叶翘绿丰腴得恰到好处。

班长把这个意图道出,邹象立即拉下脸。他的目光瞟向了叶径。

夸得叶翘绿心花怒放。好多人都说她胖,这个销售员是第一个用“丰腴”这个词的。她觉得自己这匹千里马终于遇上伯乐了。

班长组织了一场聚会,顺便给被恶狼撕咬的邹象补个安慰会。

叶径在旁阴凉凉的,“你是上课,不是选美。”

交完了图,班上的气氛活跃起来。

叶翘绿屈服于他的冷调子之下。

昌艳秋望着叶径和叶翘绿的身影,估摸着这一对是成了还是没成。关系扑朔迷离的,她都看不懂了。

游泳课那天,叶翘绿在女更衣室拿出这件泳衣。

叶翘绿将叶径的冷淡视为最由衷的祝福,她笑得眼睛眯成了一条线。

昌艳秋见到之后,哇哇大叫。

周围的同学竖起耳朵在听,辨不清叶径是否有诚意。

据说是名牌。

他说:“恭喜。”声音冷淡。

叶翘绿不懂名牌,她的学习范围不包括这些。她说:“穿着很舒服。”是叶径送的,说是答谢她陪他买模型。

老师一走,叶翘绿就高兴地与叶径分享喜悦,脸上挂着大大的笑容。“叶径,我是第一名,分数比你高。”后半句很是得意。

昌艳秋瞪了叶翘绿一眼。

叶径很平静。

待到叶翘绿换好泳衣,昌艳秋又哇哇大叫。“你有腰了!”

这个消息,在班上炸开了。有羡慕的,有嫉妒的,有不满的,有怀疑的。同学们也好奇,之前稳坐第一的叶径,是何感想。

叶翘绿点头,笑道:“我每天都练卷腹。”

这次作业,叶翘绿拿到了班上的最高分数,比叶径多两分。

“你扮猪吃老虎啊。”昌艳秋伪装生气。气了不到两秒,她笑了。“你个傻愣子。”

叶径冷冷瞥过来一眼,然后走出教室。

女生们出去的时候,男生那边有口哨声响起。

邹象转过视线,倏地撞进叶径的眼中。

老师招着手,“过来集合。”

叶径完成的作业再完美,邹象都认为他的目的是为了高分。这是初见叶径,邹象就有的直觉。

几个女孩面露腼腆,站了出去。

她可比叶径认真多了。

叶翘绿也有点不好意思,觉得肩膀、大腿凉飕飕的。

天空灰蒙,树叶茂盛,她俯在图板上的身影——他脑海中在为这个场景构图。

昌艳秋拉拉她,一起往外走。

邹象望向窗外。

有不少学生本来就会游泳,老师给他们先测试。

“这是我第一个设计。”叶翘绿继续手中的活,“我希望我的作品能以最好的形式陈列于众。”她将这个设计列入自己的作品类别,并且为之负责任。

由男生开始。

邹象在邻座,看着她上色,觉得好奇,“用得着这么拼?”黑白图已经满足作业要求了。

叶径就在其列。

她把总平面涂上了淡色。

叶翘绿一进馆,就看到了他。他长得高,站在男生们的后排也显眼。

但是叶翘绿之前给叶径上色时,倒有了心得。图纸越细致,观感越清晰。

“喂喂。”昌艳秋拉拉叶翘绿,“你会游泳吗?”

老师要求的图纸是:总平面、别墅各层平面、四个立面、两个剖面。无上色要求。

“不会。”她只会泡澡。

她的设计高差错落,由楼梯串联起功能空间。平面上,室外景观墙的弧形,给方形别墅添了几许趣味感。

昌艳秋暧昧地说:“让叶径教你啊,趁机摸摸他,捏捏他。”光是这样说出来,昌艳秋都兴奋得不得了。

叶翘绿在叶径的建议下,画了几个建筑剖面。然后她发现,将楼梯的位置移到外侧,再以玻璃材质处理局部,能给立面增添通透的光感。

叶径的身材太好了。赤着的上身,紧实有劲。放眼其他男生,都没有这种力与美的结合。

星期一下午,是交作业时间。

在场的女的,哪个不是目光在他身上打转。

周末,同学们集中在教室里赶作业。

“你的思想怎么这么龌龊呢?”叶翘绿瞪大了眼。妈妈的生理课说过,这些都是情侣间干的事。如果非情侣,那就是无耻,要报警。

只是未料,这偶尔的一个瞬间,能让叶翘绿刮目相看。

昌艳秋敛起表情。“你听过一个新闻吗?”

他父系家族的男性个个都是妖孽。他儿时跟了施与美,与父系的气质不一。不过,回家族待了这么多年,偶尔也会有些异相。

“什么?”

她一走,叶径把杯中剩余的水倒掉了。

“博士夫妻结婚三年不怀孕,竟是因为他们不懂性生活。”昌艳秋愁容满面,“叶翘绿,我仿佛看到了你的未来。”

叶翘绿哪会介意他的不回应,反正她说了就算。她转身去浴室洗澡。

这时,邹象突然从背后蹿了出来,“叶翘绿,你怎么不报游泳比赛啊?”

她的赞美,并没有让他流露出丝毫喜悦。他依然淡漠,又喝了口水。

叶翘绿愕然。

她笑了,“叶径,我突然觉得,你长得真不错啊。”

昌艳秋掀了眉头,“你想吓死人啊。”

叶径放下杯子,“怎么?”她这样盯着他不说话,很诡异。

“女生们怎么都不喜欢报游泳项目呢?”邹象挨近叶翘绿。

刚刚那个瞬间,如果抓拍下来,可一点都不输邹象那照片。

叶翘绿往前一步,和他拉开距离。“我不会游啊。”

她看着他的喉结上下一滚。

“我教你啊,免费。”邹象上前,英俊的脸放大到叶翘绿的眼前。

他斟一杯白开水,头微仰喝了一口。

叶翘绿立即闪开。

她跟在身后,站在门边。

昌艳秋鼻子里哼了一声。“呸,你想得美。”

他进去厨房。

“叶径是不是有什么隐疾啊?”邹象眼神飘向叶径,“怎么都不敢把泳裤露出来?”

叶径挑眉看她。挺直鼻梁上沾着未干的水滴,细长凤眸深黑如墨。“当然。”拿他和邹象比,他可不乐意。

“怕晒。”叶翘绿一本正经地回答。她也奇怪,为什么叶径要外穿宽松短裤。但维护叶径,是她的第一反应。

等到叶径洗澡出来,她和他说:“你比邹象好看多了。”她誓死捍卫叶径校草的地位。

“你这笑话一点都不好笑。”邹象摸着下巴。

叶翘绿把邹象的照片仔细看了看,她喜欢叶径那样的,惊艳的外表,内敛的性格。

邹象这会儿,倒是想起一个事。

朱彩彩不听:我把邹象收藏了。再见!

某天他去厕所。里面风景宜人,叶径背影修长。他正在解手。

她告诉朱彩彩:树下的那个才是美男子。

叶径却很快拉上了拉链。

她不会认错,那是叶径。她与他认识这么久,他就算糊成像素格,她都不会认错。

邹象什么都没见到。他暗自可惜。他转眼望向叶径的脸。不得不承认,这脸真是男女通吃。

她把图放到最大,大到像素不清。

邹象本想着能在游泳课一窥叶径裤裆的究竟,未料叶径还套了条短裤。

远景有虚化。

邹象非常失望。

紫得发亮的红叶李树下,有一个背影。

他转头打量叶翘绿的泳衣。

叶翘绿视线掠过他的眼睛,转到了右下角。

普通的保守款,粗粗的肩带,胸位的布较厚,她的沟只浅露出少许。而且还是平角裤。

从这张照片来看,邹象倒也确实是个帅哥了。

在邹象眼里,平角裤的女泳衣都是反人类的设计。

光与影,风与发,捕捉的瞬间刚刚好。邹象望着那棵红叶李,眼里映着朝阳,漾出了一波的柔光。

昌艳秋注意到了邹象的目光,她下意识地,回头转向叶径。

他的脸占了左边大半画面,构图的右缘,是远处的一棵红叶李。

叶径望着池水,没有表情。

摄影的那位,技巧非常棒。

她把视线在叶径和邹象之间转了转。

那是邹象的侧脸。

她发现邹象的身材也很好。本来以为他就是死宅,谁知道脱了衣服,倒很可观。不过他的就是皮肤偏白,没有叶径的那种致命荷尔蒙。

叶翘绿都不知道有校友群这东西。她上了QQ,朱彩彩立即把邹象的照片发了过来。

一个班有两个帅哥,真是狗屎运。

少来,校友群贴了邹象的照片,好帅。

叶翘绿这会儿想起叶径一个月前的话,“邹象,你的伤不是好不了了吗?”

光是文字描述,叶翘绿都能感受到朱彩彩的激动。她如实说:有叫邹象的,但不是美男子。建筑学一班有叶径坐镇,美男子这个称号轮不到邹象。

“你这话好没有同学爱啊。”邹象笑容可掬,“吾辈圣光无敌,凡人怎能伤我。”

大学城校区的朱彩彩,竟然知道了邹象这号人物:你们班是不是有个美男子叫邹象?!!!

她听不懂,转过头去。

拿过来一看,叶翘绿的笔咬不住了。

在这个时刻,叶翘绿突然知道,邹象的形象是谁了,就是射雕英雄传里的欧阳克。

正在这时,手机的短信声响起。

相较之下,邪教主都比他来得正气。

想了很久,她的脑海中一片空白,没有灵感。

第一场的游泳测试,老师讲解完注意事项就开始了。

建筑设计强调镜头的流动和空间的串联。建筑师与艺术家同样追求美学,艺术家可以无视尺寸,而建筑却要在比例上落实。

叶翘绿走过去池边,给叶径加油。

她觉得那个饰线有点像楼梯的梯级,又想起了别墅设计。

同学们觉得很正常。恋爱中的男女本来就无法以常理来判断。加油这种把戏,也许是情趣。

这房子是简约北欧的装修风格。以原木色和白色为主,再以深蓝点缀,清爽干净。

生活委员和吴天野都下意识看了看汤玉。

叶翘绿倒在沙发,咬起笔头,望着白色天花。

汤玉站在叶翘绿身后,微微笑着。

回到见林则悦,叶径先去洗澡。

说实话,从泳衣的着装来看,叶翘绿的优势就出来了。男生大多喜欢抱起来丰满的。

这个答案,她早料到了。她觉得,叶径属于美而不自知的族群。而邹象,则是恨不得昭告天下他很英俊。

叶翘绿都忘记汤玉这回事了,她笑得很开心。

“不知道。”

会游泳和游得美,是有本质区别的。叶径的一浮一潜,让她觉得是漂亮的水墨画一帧一帧动了起来,形成了连贯的美。

叶翘绿的头顶,则是哗地一下,倒下不少雨水。她捂住头,追上他,问道:“叶径,你知道你是校草吗?”

她看着,竟然都转不过眼了。

风吹过,树上的雨水落下,滴在他的脸颊。

他和她伙食一样,怎么越长越漂亮的。

叶径停下脚步,回首。

邹象潇洒地过来向叶翘绿自荐教学,她非常果断地拒绝。她和他不过组过一次队,谈不上深厚友谊。

她这样想着,步子慢了下来。

依昌艳秋的描述,邹象也不错,是个优质的备胎。她说:“虽然邹象有中二病,但长相英俊,看着比叶径懂情趣。如果叶径一直只请吃饭,没有进一步行动,你就踢掉他,换邹象好了。”男人的长相不能当饭吃,体贴更重要。昌艳秋是务实派。

她奇怪的是,学校这么多男生,校草这个头衔是怎样选出来的。她都没见过哪里有投票。

叶翘绿想,叶径当然不是只请吃饭,他还给她补课。

H大的男生中,叶翘绿见过最出挑的就属叶径了。而且,成绩拔萃,善良体贴,简直是上天入地都找不到第二个的完美男生。

知识是无价的财富。

听班上的女生说,叶径不仅是班草,甚至在学校都能排上名。

她当然要继续跟着叶径。

叶翘绿转了转眼睛,看着前方叶径的背影。

叶翘绿对于大课这种下饺子的教学方式不太认同,她想私下找女生教。

她庆幸前些天都没出事。

“你要出了什么意外,女生哪能托得起你。”昌艳秋恨铁不成钢,“你家叶径美得跟美人鱼似的,你当然找他啊。摸摸他,捏捏他。”

叶翘绿说:“还好有你陪着。”她先前不曾留意树丛,便无所畏惧。而一旦心中形成了危险意识,她就害怕了。

叶翘绿开了点窍。

他淡淡“嗯”了一声。

晚上,叶径斜躺在沙发上。

她把自己的想法告诉了叶径。

那姿态在叶翘绿的脑海中,又变成了邪教主的慵懒之姿。她谄媚地上前,“教主,我想学游泳。”

叶翘绿以往走过这里,没觉得不妥。这会儿倒是惊觉,如若有人想犯罪,树丛就是最佳藏匿场所。

“你以前没学么?”他对自己的教徒很冷淡。

路上非常寂静,两旁有浓郁的矮树丛。繁茂的植叶,黑黑的一团。

她摇头。高中她忙着上课,哪有空学这些。大一在环境工程又拼命要保持第一名的成绩,依然没时间。

食街那边的喧闹远了,雨停了。

“教游泳——”他坐直身子,慢条斯理说道,“会有身体接触的。”

路灯下的两个身影,相距二尺。

“正常教学没事的。”她扫除他的疑虑,“老师要教我的话,也一样接触啊。”

她依言跟在他的身后。

叶径深深看她。“小区有个室内池,工作日人不多。星期四下午没课,就那天吧。”

叶径说:“走了。”

“好啊,我想早点通过游泳测试。”这样就不用再见到邹象在眼前晃来晃去了。

十几分钟之后,大雨渐小。

他的皮肤很白,在阳光下要闪瞎她的眼。

大雨落下的声音,连食街那边的喧闹都盖住了。

叶翘绿打小就喜欢大侠,就罗锡那样气质的。

他点头。

叶径长得是漂亮,对她也好,但始终不及罗锡正气。她这时仍把罗锡当成了未来新郎,而把叶径列为好朋友。

为了表示公平,她说:“你遇到问题也可以来问我呀,我们互相切磋。”

教学游泳这个事,她很坦然。

叶径答应。

换好泳衣,她欢快地奔出来。

叶翘绿想着别墅方案的平面,结合地形的高差,她在脑海中把起居室和卧室的隔墙移位。“叶径,晚上我给你看看方案,你给我提提意见吧。”

叶径赤着上身,下边依旧一条宽松的短裤。

她现在的那个方案,楼梯不好布置。

叶翘绿这回倒问了:“你不穿泳裤吗?”

“你走的时候,我想到一个楼梯的布置,想做完再走。”叶翘绿解释说,“可惜那个想法是错误的,楼梯跑不上二楼。”楼梯的净宽、梯级的宽度、高度都有规定,在她的空间转换中,需要仔细计算楼梯的长宽高。

他淡淡的,“穿了。”

叶径收回视线,转头看她,“知道下雨怎么这么晚才回?”

大概他有些奇怪的癖好,或者有什么疤痕不愿意暴露。叶翘绿也不勉强。

她奇怪地看看他,又顺着他的视线望向大雨。“我以为你在家泡热水澡了。刚刚雷声好大。”

小区的泳池很大。

他没有出声。

适逢工作日,泳池只有他们两个。

叶翘绿走上台阶,收起伞。湿透的伞面,水珠不断滴落。她拨了拨额前的碎发,“你不是早回去了吗?”

叶径扶着她的腰,让她在池边练习闭气。

叶径望着前方的雨。他手上的伞,是干的。

叶翘绿抬头时,一下子失衡,头部栽到了水中。她慌了,要开口说话,池水咕噜噜进去了她的嘴里。

虽然雨水挡了些许视线,但她无比熟悉那个人,惊呼出声:“叶径,你怎么在这里?”

叶径跳下水,一手抱住她的腰,另一只手横过她的胸,把她的上半身托了起来。

走了一半,见到店铺雨篷下有个身影,修长挺拔。

“叶径叶径。”她害怕地把他紧紧抱住。

风大,雨大,她的裙子湿了大半。她赶紧往店铺的方向躲避。

他拍拍她的背,轻声道:“吓坏了?”

从雨点到滂沱大雨,不过短短一分钟时间。再亮的路灯都照不清被雨水冲刷的路面,路上的砂石,被雨水卷着淌向排水井。

叶翘绿连连点头。她本来会闭气,但是栽了进去之后,就什么都忘了。她还是很怕死的。

她打开了伞。

“好了,先休息,一会儿再练。”他把她抱了上去。

叶翘绿停下脚步,微微喘气。

“你抱得起我啊?”她气顺了过来之后,问道。

下一刻,雨来了。

“你也没多重。”叶径在她的腰上拍了拍,“你的瘦腰运动很成功。”

出了校门,岔路过去的食街有灯火,很热闹。而往见林则悦的这边,店铺早早关门,到了这个时间点,路上没有人。

她以前的腰有些松散,这阵子锻炼之后,变得紧致了。

她奔跑的步子,回响在路上。

叶翘绿听到赞美很高兴,一时间都忽略了他逗留在她腰间的手。“所有的事物都有知识的运用,包括运动。”

叶翘绿抬手看表,盼着大雨晚些到。

“嗯,你很聪明。”也很单纯。傻人有傻福,罗锡几个把她捧得跟公主一样。

路上的学生们都是行色匆匆。

叶翘绿想想也是。他有洁癖,说不定摸完捏完,他就洗洗洗。

风势渐大,校道桂子飘香。花瓣轻轻停顿于她的肩膀,再在她的跑动中落地。

她看看自己的手,搓了搓。最终还是担心他掉头回去洗洗洗,于是作罢。“叶径,你游泳给我看吧。”

别墅楼梯作为垂直交通的联系元素,对空间序列的建立尤为重要。她今晚一直在画楼梯,但是直到离开都没完成。

叶径转头看她。

叶翘绿考虑的是错层别墅,既能利用地势的高差,又能丰富建筑空间。

叶翘绿笑道:“昌艳秋说你是美人鱼。”

别看别墅规模小,其实空间变化很多,是最能体现建筑思潮的体型之一。老师布置的作业,地形复杂,几层坡度。这让学生们的设计构思更加多样化。

沉默半晌。他哼出一声,起身一跃,跳入水中。

她之所以逗留,并不只因为要与他错开,主要还是有个设计问题让她犹豫。

她的目光追随着那个身影。

算算时间,他估计已经到家了。

这么漂亮的男生,要如何优秀的女孩才能配得上。他如果喜欢上谁,一定会把那个女孩照顾得好好的。

叶翘绿跑起来。她懊恼着,早知道就和叶径一起走了。

那样的话……他就不会照顾她了。

怕是一场大雨。

他对她的好是有限期的。

雷声再响。

她的脑海中始终无法构建他与谁相思相守的场景。她能想象的,始终是一袭红衣的邪教少年,孤零零站在悬崖边上。

她抬眼望了眼沉黑的天空,快步往前走。

受S市规划局和国土资源委员会委托,S市城市设计中心出了一个设计竞赛。

外面起了风,有几片叶子落下。风卷起地下的碎叶,飘到了她的脚边。她的裙摆迎风起舞。

H大的大二至大四都有学生报名。

叶翘绿离开教室。

报名上个月就开始了,由于是赶图期,老师和学生都忙不过来。

邹象转向昌艳秋,笑了下,“我的荣幸。”

现在大作业告一段落,李老师便把几位同学留了下来。

昌艳秋见邹象频频搭讪叶翘绿,全以失败告终。她同情邹象,过去拍拍他的绘图桌,说道:“我和汤玉去吃夜宵,你来不来当护花使者?”

“这个设计竞赛是对保障房的梳理和提炼。对于现阶段的你们,有些难度,但是挑战的过程也是一种进步。设计分为四大类。一户,居住空间内的效率设计。百姓,以一百户为单元分解消化保障房需求。万人家,重点研究和解决好保障人群大社区配置。第四类,就是前三类的综合设计,系统性研究。奖项方面,社会建筑师和在校学生是分开的。”

而且,她不能让同学们发现,她与叶径住在一起。

李老师环视同学,“我和其他老师的意见是,如果你们有时间的话,不妨尝试一下。先从低难度做起,一户或者百姓。怎么样?有意见都说说。”

叶翘绿把叶径的那本书锁进抽屉。“不用啊,我自己回去就行。”H大后门到见林则悦的那条路,晚上寂静少人,但是路灯很亮,所以她并不害怕。

叶翘绿眼眸亮了起来。与众多同行切磋的机会,她跃跃欲试。

邹象抬腕看表,十一点三十六分。他靠近她,“这么晚了,我送你回去吧。”

汤玉举手,“老师,什么时候交图呢?”

叶径离开了十五分钟之后,叶翘绿准备收拾东西。

李老师:“十二月二十八号。”

班上的人知道叶翘绿被安排到其他学院的女生宿舍,但因为楼栋不同,她究竟住没住,同学们不清楚。

也就是说,只剩一个月不到了。

看着空出来的书桌和床,再想想越来越多的杂物,舍友们觉得那个空间浪费了。然而,想归想,没人敢把东西往叶径的位置堆放。

叶翘绿看着叶径。

叶径在外租房,同学们都晓得。

他不回头。

除了吃饭,其余时间她和他都有意分开。

她就一直盯,盯到他向她望过来。

他没有言语。不过叶翘绿明白,他这是在告诉她,他要回去了。

她以唇形说:“我们一起。”

叶径将手里的书放在叶翘绿的绘图桌,转身回到座位。

他微微点头。

窗外无月,漆黑叠影。

这个竞赛,最终定下的人是五个。叶径、叶翘绿、邹象、吴天野、汤玉。

叶翘绿讶异,“要下雨了?”

昌艳秋报了H大的周末志愿下乡,便退了出去。

这时,窗外闪过一道雷。

李老师的建议是从一户开始做起。一户要求的单人、双人、三口、三代同堂四种户型,和叶翘绿先前的大作业户型有相似之处。

邹象这个自恋人士,现今最欣赏的样貌,当属叶径了。

李老师鼓励说:“在完成一户的基础上,往百姓冲刺。”

邹象看着眼前的一男一女,笑了笑。他抹去了叶翘绿的画面,开始定格叶径的身影。

同学们就这样接下了这个竞赛。

叶翘绿点点头,“就是叶径说的那样。”

白天的课照上,晚上几个同学待在教室研究户型。

不知何时走来的叶径冷冷地开口,“他让你滚出去。”

这个阶段走得很快。

叶翘绿凝神听着吴天野的歌,正要解答。

40平米,从单人到三代同堂。通过模块化的楼板、家具灵活转换,利用的是空间共享。

邹象捕捉着那个瞬间,脑海里在为刚刚的场景构图。这是他的惯性思维。“这是在唱什么?”他又问了一句。

这个概念是邹象说出来的。“在日本有一个名字叫‘孤独死’。即是一户住宅等于一个家庭。这次的竞赛命题其实是把居民单位扩大。要思考的不是一户人家如何居住,而是这三千户的社区如何追求更好的生活环境。”

她一惊,抬起头来。细碎的发丝拂过她光洁的额头,飘动一下,静止。

邹象的想法,让大家找到了新方向。都是优秀生,对于单体的认知能力比较强。才四天就定下了基本方向。

邹象将一块橡皮擦抛到她的桌上。

把开放性和私密性结合起来做一个户型,再假设四个户型为一个最小的组合体,共享某些公共设施。而当越来越多的组合体再组合时,则形成了生活基础组团,共享的便利亦随之增多。

叶翘绿没有听见,她在沉思别墅楼梯的方位。

第五天,叶径提议说:“不如挑战综合类。”

他转头问着叶翘绿:“这是在唱什么?”

一户、百姓、万人家三个层次的设计完成之后,再提交一个策划提案,即是竞争综合类奖项。

相比之下,邻桌的叶翘绿属于正常范畴。

“野心不小啊。”说归说,吴天野拍了掌,“行,要玩就玩大的。”

建筑学是理工科,邹象初初来到,觉得氛围平常。久了才知道,哪儿都有神经病。

邹象看向两个女生,“你们呢?是要多休息还是多熬夜?”

上了一年的课,邹象只见过书法老师三次。

汤玉笑笑,“在学校,这种团队合作的机会不多。我要好好珍惜。”

他大一的那个班级,从老师到学生,没几个正常的,书法老师更是一绝。每每上课提前把自己的草书挂出来,就走了。意思是学生模仿即可。

然后,其余人的目光集中到叶翘绿。

他是美术生,见惯了各种奇葩。

她这两天刚冒了两个痘,熬夜熬出来的。

邹象扔下针管笔。

她说:“我觉得,我们要去一趟S市,去感受一下任务书上的万人家基地。”

两人对骂了几句,吴天野斗不过汤玉的高音,转回邹象的身旁,略带埋怨的语气,“请你滚,滚出去。”

邹象啧啧出声,“不怕继续长痘?”

吴天野顿住,接着唱:“你爱滚,不配做人,爬出去。”

叶翘绿瞪他一眼,“我刚上网买了祛痘水。”

汤玉听着他的声音越行越近,突然跟唱起来:“请你滚,滚出去。”

叶径说:“三无产品,别乱用。”

吴天野陶醉在音乐中,在过道转着圈子。

她跳到他身边,“你知道什么有效的祛痘方法吗?”他的皮肤好到连毛孔都没有,让她羡慕嫉妒恨。

她不受影响,聚精会神在画图。

“没长过,不知道。”

吴天野转向叶翘绿,“你呷醋呷上瘾。”

她一听,更恨了。

邹象听不懂粤语,他看了吴天野一眼,低下头。

S市的上下桥是当地成功的城中村改造,毗邻香港。交通便利,旁边有工业园和数码城。

吴天野和邹象是舍友,两人关系不错,他扭到邹象的身边,跟着音箱传出的女声唱道:“你控诉我,接吻接上瘾。”

一行人首先来到了下桥村。

吴天野在座位上扭胯已经得不到满足,他踩着国标的舞步,向后排走来。

邹象自小生活富足,他以为城中村就是脏乱差。

以往,叶径晚上都不在,最近倒是经常出现。有这样的帅哥陪着熬夜,熬夜都有了乐趣。

然而,S市的城中村,却是不少成功人士的孵化地。随着S市关内的房价攀升,租金水涨船高。许多初来乍到的梦想族,只能暂租在城中村。

思路疲乏,她望了望课室,目光在叶径的身上逗留了好一会儿。

吴天野调侃说:“说不定我们毕业之后就得租这种地方。”

汤玉跟着哼唱了几句。

邹象耸耸肩。

音箱是吴天野的,选的曲子是他的品味,基本都是粤语。

调研分成两个组。

建筑学的学生,班级凝聚力比较强。专业教室就像是第二宿舍,同学们在这里画设计图,休息时聊聊天。如果有熬到凌晨一两点的,再一起叫个外卖填肚子。

叶径和叶翘绿一起,另外三人另一组。

同学们习以为常。

分组是吴天野提议的。

画了几下,他扭起臀来,和着音乐手舞足蹈。

邹象没有意见。他怕再遭恶狼撕咬。

吴天野带了音箱。低音炮放讲台,两个小的摆斜对角。音乐与创作,相辅相成。

汤玉犹豫了下,瞄了叶径一眼之后,她跟在邹象和吴天野的身后走了。

教室里陆陆续续有学生进来,彼此打声招呼,开始埋头绘图。

叶翘绿自然没有察觉汤玉的眼神,她的心思都放在正事上。和另外三人挥了挥手,她背着大背包,往反方向而去。

临近交图日,叶翘绿上完选修课,回到专业课室。

叶径静静跟在她的后面。

十月的小作业,是别墅设计。

城中村巷道狭长,村民自建的楼栋哪有间距可言。

H大的大二建筑学,每个学期有两个建筑设计大作业,在大作业之前有个引导式的小作业。

几层楼的公寓,都是租给外来人。租金比非城中村便宜。但是自建楼没有产权。供水、供电都只设立一个总表在村子。房东自行分装水表,电表。这就造成了房东对租客的水电费漫天要价。

图板、针笔、丁字尺、比例尺,是建筑学学生的标配。

叶翘绿走过这个街道,见到了很多栋出租公寓。

建筑学的设计作业,在初学时期,以手绘为主。这是捕捉灵感最快的方式。

在她听过的许多创业故事里,那些摆过摊、搬过砖、干过苦力、做过粗活的人,是不是就从这些地方展翅的。

大一到大三,总有赶图的学生。大四的学生,转成电脑制图;而大五的,则外出实习。

公寓门口有租客出入。她上前去聊天。

建筑学的学生,除却公共课外,都有专业教室、美术教室。深夜时分,建筑学院的楼栋,一眼望去,好几间灯火通明。

个性开朗的她,言语带着学生的稚嫩和天真。

邹象望着叶径往外走的侧影。他拍了三下掌,英俊的脸上挑起倜傥的笑意,“叶径。”

好几个租客驻足回答她的问题。

坐在邹象前排的几个女生尖叫了:“建筑学的叶径好帅啊啊啊!”

走出这条巷子之后,她回头和叶径说:“原来城中村租客素质很高的。”有销售,有设计,有营销等等,摄影师、程序员也多。

场下的同学们热烈鼓掌。

“不然呢。你以为毕业生走出校门就能租两三千的房子?”叶径去便利店买了两瓶水,将其中一瓶打开之后,递给她。

叶径演讲完毕,礼貌性鞠躬离去。

她接过,“我想……我以后还在D市找工作吧。省点儿租金。”

邹象在那个瞬间,萌生出转去建筑学的想法。他玩美术许多年了,但未曾体验过那种想象与现实相互平衡的领域。

“嗯。”

建筑比美术更理性,更工艺。

两人再走过去,就是社区文化广场,以及村博物馆。这些都是村民文化传承最集中的反映。

建筑这种从简单的物与象到空间的叙事艺术,与纯粹的绘画有一种跨界的共生。

走过长长的巷道,叶径说:“市中心的地越来越少,未来的城市更新或许会以旧城改造为主。”

邹象是美术生。

叶翘绿点头,“S市不是在填海吗?”

叶径说:“以出世的心态,做入世的建筑。”

“嗯,再填下去能和香港连成一片。”

邹象嗤笑这个优等生的虚伪,但不可否认的是,邹象因为叶径的演讲稿而对建筑学有了兴趣。

“你也会说冷笑话啊。”她哈哈一笑,“那到时候你买PG模型更方便了。”

叶径的心游离在演讲稿之外。从他话里出来的梦想,那么缥缈。

竞赛的指定基地在一个高架桥附近。

那份演讲稿,只是一份稿子。

下午,一行人打车过去。

不知为什么,邹象听得出,叶径对于建筑学并无热忱。

条件书并未规定具体的红线,只是给出一个大范围。由参赛者在地块内自行选择建筑用地。

他真正成了全场的焦点。长相出色、身材颀长,沉着冷静,气质卓然。

烈日炎炎,吴天野一路高歌,走到桥下的阴影处,“哪个九十七岁死,奈何桥下等三年。”

偌大的演讲厅,他穿着质地上乘的休闲衣裤,立在讲台,语速平缓,淡漠地诉说着自己的入学感想。

邹象横过去一眼,“你躺奈何桥下别回来了。”

叶径是建筑学的新生代表。

叶翘绿看着吴天野立在两条大高架之下,小小的身影跳着跳着。

那是在大一入学的时候。

一眼望去,桥底的柱子之间堆叠起错落的空间。

探病的同学走后,邹象想起了自己初见叶径的情景。

汤玉招着手,“吴天野,走了。”

而叶径为了黑板字寻仇,更加说明,叶径有意。

吴天野无奈走到太阳下。

叶翘绿之所以会成功,是因为叶径没有拒绝。从素描考试那天,邹象就清楚,他俩关系匪浅。

基地很大,有厂区,有村子。

邹象听到,望向病房的窗外。

大家选了几个可建区域,比较之后,都是中规中矩的地块。

探病的同学说,叶翘绿勤快地倒追叶径,并且成功了。

叶翘绿猛然回头,看向那个高架桥底。阳光刺眼,她眯起之后,再用手背挡光,“哎……我们利用桥下的空间当作保障房的基地怎样?”

班上在传叶径和叶翘绿的事。

邹象侧头望去,挑起眉,“日本城市有很多高架桥下的空间例子。”

在住院期间,他无聊到描画了叶径矫健犀利的身影,再在叶径的身后画了个丰满的圆脸女生。

“对,我想起日本新宿的桥下商街。”叶翘绿笑了,“我觉得高架桥底有一定的开放性,也能充当城市景观。这就是城市和社区能源的共享。”

邹象编了个蹩脚到无人会信的恶狼之说,解释自己的伤。

“我国现在高架桥下的大多是……”汤玉沉吟,“停车或者休闲场所。”

邹象是走艺术文雅路线的,当然挡不住。叶径连打人不打脸这个道理都不懂,让邹象的脸颊挂了彩。

叶翘绿说:“没人做过,不代表不能做。反正概念性设计嘛。这次竞赛,肯定有其他学生想得更古怪。”所谓的建筑思考,以理性的逻辑,展开不合逻辑的想象。

邹象之所以将叶径形容成恶狼,是因为叶径的攻势很凌厉。

叶径:“去那走走先。”

邹象大惊,后退两步,闪过叶径右拳的同时,腹部却被踢了一脚。他不得不敛起心神,做好防卫。

邹象扛起他的单反相机,到处拍照。“我倒想在高桥架下住保障房。”

叶径不再说话,上前挥拳。

“先收集资料,回去再商量方案吧。”吴天野擦着汗,“十二月份了,夏天还没完。”

他不认为这几个字能伤到叶翘绿。事实证明,她的关注点确实歪到了天际。

汤玉走到桥底的阴凉处,“就是不知道这长条的地形,堆砌方块能不能堆出新意。”她抬头。桥底露出的混凝土灰暗成渍。

邹象见叶径并不打算回答这个问题,耸了耸肩,“一个无伤大雅的小玩笑。”

叶翘绿顺着她的视线向上。两条狭长的高架桥,上下交错。“明天去买模型材料,这个空间要用模型来推敲。”

叶径无意间见到照片。每个人的画都有其特点,邹象的笔在斜下的时候,尾端会上飘。哪怕他换成左手,仍然有其鲜明的走势。

汤玉看她一眼,再看向叶径。

叶径不语。他没有亲见黑板上的字迹,不过有个同学拍下了照片。

却见他将湿纸巾递给了叶翘绿。“擦汗。”淡淡的调子。

他用左手在黑板上画了几个字。谁都没有看见。当同学与他爆料此事,他亦表现得毫无破绽。而今过了大半个月,他都快忘记这事了。

汤玉自嘲地一笑。她为自己先前的愚蠢而反省。叶径这样的性子,如果他不喜欢,又怎么会共餐那么久。他连竞争的资格都没给她。

邹象笑笑,起了坏心。

叶翘绿抹着脸,“叶径,你为什么不怕热了?”她记得,九岁他很爱吹电风扇。

他望着最后一排的靠窗位。他儿时起学习绘画,美术直觉很敏锐,就这么看着空空的座位,他都能勾勒出叶翘绿的身影。

“心静自然凉。”

教室的门开着,但是没有人。

“我心都没动啊。”她理直气壮。

他那天早到去上课。

叶径冷冷的,“你浮躁。”

邹象挑起眉,他好奇的是,“你为什么觉得是我?”

她指着吴天野,“他的汗流得跟跑了步似的,他更躁。”这时,她猛然想起件事,“啊,我报名了运动会,我忘记了!”

淡白的路灯在枝繁叶茂的桂花树下,叶径的影子被拉得细长。他盯着邹象,眸中蕴着一层墨。“你写了黑板的字。”开口就是陈述句。

众人目光齐刷刷看向她。

率先打招呼的,是邹象。或者说,他在很久以前就想说出这声:“叶径,好巧。”

叶翘绿讪讪一笑,“我就是跑步比赛,跑完我就走。”

而当形容叶径时,邹象却是由衷地赞美。叶径的品相无可挑剔。

运动会那天,正是模型制作期。

他以往调侃某某男生时,这个词语带有贬义。

几个同学之中,模型做得最好的是叶翘绿,大部分的工作也是交给她。

邹象只见过这一个能如此恰当地适用“漂亮”二字,却不显娘气的男生。

竞赛任务书要求,模型比例为1∶300。体积太大,要四张绘图桌拼在一起才能摆得下。

挡住他去路的叶径,长得非常漂亮。

她不得不蹲在桌子上黏合。

如果邹象不是因此受了伤,他很乐意将此美景与众侃谈。

闹钟一响,她停下手里的活,拍拍身上的碎屑,“我去跑步了,等我回来再做。”她跳下桌子,风一样地跑走了。

夜空一轮皎皎秋月,前方一道修长身影。

没有留给其他同学说话的机会。

恶狼出没的那天晚上,空气中就是弥漫着这种清甜的味道。

汤玉轻笑出声,朝叶径说道:“原来你喜欢咋咋呼呼的女生。”

邹象在医院待了一个多星期,返回校园闻到淡淡的桂花香,又忆起自己的伤。

他没有回答,但也停了下绘画的笔,起身离开。

春繁秋香,四季皆是闲庭信步的佳境。

吴天野莫名,看着叶翘绿做到一半的模型,问道:“叶径去哪?”

树种繁多。红叶李、四季桂、落叶杉、广玉兰等等。

汤玉缓缓道:“他要给叶翘绿加油吧。”

H大种了许多树,入目皆林。

吴天野:“他如果会喊出加油两个字,那天都要塌了。”

“他?”叶径冷冷的,“怕是不想那伤好了。”

汤玉:“不是只有说出来的才叫加油。”

“邹象说是男女一起下饺子一样扑通扑通。”说起邹象,叶翘绿忍不住道,“邹象这人好奇怪,明明是被人揍了,硬说是被咬的。路上哪来的恶狼。”

吴天野挤眉弄眼,“你不是要把叶径抢过来吗?”

“好像是一个馆里,分池子。”叶径还没上过游泳课,他只是听说。

汤玉看着邹象,“邹象不是要把叶翘绿抢过来吗?”

他们这批大二的学生,去年入学时,没有这项规定。今年则要求全部同学必须掌握游泳技能。体育课增设了二十五米游泳项目。

邹象一哂,“别乱讲。她那种女生不是我喜欢的类型。”他心中腹诽过无数遍,叶径的眼光有够差劲,竟然心仪那个小胖子。

H大从2007年起,开始设立游泳考试。

汤玉才不信,“那你围着叶翘绿干吗?”

“我不去。”她摇摇头,问道,“学校的游泳课,是男女分开的吗?”

“就是图个乐子。”无聊时,碰上个逗趣的女生,想看看她的笑话。

叶径的眼神开始变了。“你怎么回答的?”

这么一想,邹象突然也想去看叶翘绿的比赛了。他起身,“我出去走走。”

“然后,邹象他说……我们学院的女生都不报游泳。”叶翘绿皱起鼻子,“他问我要不要去。”

叶翘绿的比赛还有十五分钟。

“随你。”

她换上了运动衣裤,在起跑点活动筋骨。

“昌艳秋让我去报运动会。我想报跑步。”

前方传来的喧嚣,她听见了,并没在意。

“恭喜。”他意兴阑珊。

跑道边的女生嚷嚷道:“那个男生好帅啊。”

“我上个星期和二班的比赛跑步,我赢了。”

叶翘绿立即望了过去。

“嗯。”也是个比较吵的人。

然后她乐了,挥起手。她就知道,“帅”这个字就是叶径出场的标配。

“欸,对了。”她突然想到个事,“同班同学,叫昌艳秋的,你知道吧?”

叶径只是静静看她一眼,往跑道终点走。

叶翘绿听昌艳秋说,叶径大一在班上就很寡言。但是他成绩好,同学们都不敢说什么。

她明白了,他在终点等她。

“那是因为你经常不说话。我们现在一人一句就聊得很好。”

跑道边的女生以为叶径是拒绝的意思,讥笑一声,“自作多情。”

“你那不是聊天,是自说自话。”也就罗锡爱听她那些琐事,冯有云和张川都是听几句就开溜。

叶翘绿正好在最左的跑道,她听到这话,愣了下,“你是在说我吗?”

“你教我画图,我教你聊天啊。我喜欢聊天。”

女生哼一声,别开眼。

“我宁愿画图。”聊天很累。

叶翘绿这才发现,这女生竟是拒绝她入住宿舍的三个之一。她笑了起来,言语嘚瑟,“他对我多情着呢,除了我,他谁都不理。”

“那你也很厉害啊。我就想不到。”她笑看他,“我白画了那么多图。你聊聊天,就解决了难题。”

叶径不在,她爱怎么说就怎么说。而且就算叶径听见,他也奈何不了她。

“不能说是我的方案,景观老师本来就有这个打算。”否则,干吗要听一个学生的话。

她就是有欺凌叶径的威信在。

她在旁边的单人沙发坐下,“老师会知道这个方案其实是你想到的吗?”

“嘁。”女生嗤笑。“白日说梦。”

他目光转了眼,“嗯?”

叶翘绿不恼,只是说道:“等我跑完步你要仔细瞧啊。”

叶翘绿洗完澡,见到叶径半躺在沙发看电视,她朝他走来,“叶径叶径。”

“他追了你三个月。”邹象幽怨的声音倏地在旁侧响起,“可我追了你三个月零三天。为什么你不给我机会?为什么!”

这阵光芒,到了晚上还在闪闪发亮。

叶翘绿左看看,右看看,没找到其他女生。她问女生甲:“他追过你吗?”

她双眼盈满的,是崇拜之光。

女生甲面红耳赤,“你谁啊?”话虽这么说,邹象英俊的五官让她芳心直跳。

所以,叶径在这一刻,发现她看他的眼神,和以前不一样。

叶翘绿不知他葫芦里卖什么药。

叶翘绿是个情绪很外露的人,她根本不懂掩饰,喜怒哀乐都摆在脸上。

邹象又道:“你这个迷糊虫,我心中只有你,你为何将我推向别人?”他柔情万千,深情款款地看着叶翘绿。

叶径转头。

她正要辩驳自己和他毫无关系。

待老师离开课室,她立即上前,“叶径,你好厉害。”她的声音都是喜悦的音调。

他不给她说话的机会,表白说:“山无棱,天地合,才敢与君绝。”他说得抑扬顿挫。

同学们鼓掌时,她笑看坐在前三排的叶径。

她惊讶。

虽然她想的方案一个都没成,但是最有成就感的是痕迹,是她成长的过程。

女生也诧异不已。看不出这圆脸小胖子这么受欢迎。

如果不是同学们在场,她都想拉起叶径跳舞。

难怪学校论坛最新的几个帖在讨论,为什么帅哥喜欢女生不喜欢的女生。无解。

听到这个消息时,叶翘绿笑逐颜开。

叶翘绿回过神来,揪起眉毛,打算痛斥邹象。

一个月后,建筑学院楼的天面和露台,被批准为植物培育基地。

他向她眨眨眼,眼里藏着坏笑。

这个事,最终是景观老师找学院谈的。

她的脑袋瓜子灵光一闪,恍然明白他的用意。

那位老师,一直在做绿色屋面植物的研究。建筑学院楼的屋顶和露台,学生们很少去。如果就此进行研究再好不过。

比赛的选手准备集合。

叶径一年说的话,都没这天多。

叶翘绿回到原位。

演讲完毕,叶径和老师聊了很久。

她心思在转着,等会儿还得让叶径来追她呢。

那个时候,学校有个景观老师过来演讲。

“各就各位。预备!跑!”

叶翘绿想到的方案都是围绕人的活动进行,而叶径的出发点却是景观欣赏的角度。

叶翘绿跑的是一千米长跑。她有足够的时间思考如何让叶径主动出击。

看久了,他就想到了办法。

前面的八百米,她排在第三。

露台的改造,叶翘绿想了很久,都没个所以然。她把希望放在叶径身上,天天眨巴着大眼睛看他。

到了冲刺阶段,她想到办法了,豁出劲儿往前迈步。追上了第二名。

在这个过程中,叶径发现,叶翘绿分析建筑平面的眼光,非常犀利。

冲过终点,她缓下脚步,赶紧找寻叶径的身影。

看了几次,她有了心得。对于各种户型的优缺点都心中有数。

才一转身,他已经站在身后,递了瓶水过来。

这天过后,叶翘绿有时就拉着叶径去看房子。

叶翘绿嘻嘻一笑,拿过来,喝了几口。

真的很吵。

这时,耳边仍然有女生的叫声,模模糊糊,听不真切。但是其中的“帅”字却是直击她的内心。

他此刻最想做的事,就是揪起她的圆脸蛋,使劲儿拧。

在场最帅的,就是叶径了。

叶径一句话都不想说了。

“叶径,叶径,我想拜托你一件事。”叶翘绿站在和他距离半米的位置,喜笑颜开,眼睛是一汪倒映着星空的湖水。

“小时候我不懂,还给你睡绿枕巾。”叶翘绿拍拍枕头,“我现在知道李白的‘绿帻谁家子,卖珠轻薄儿’。所以啊,这粉红粉红的枕巾给你,让你清新中透着淡雅,淡雅中彰显高贵。”

“嗯?”

他沉默,径自走到窗边擦头。

她低下声音,生怕被他人听去,“你过来抱我一下。”

她转头笑着,“我知道你喜欢绿色的,特地让妈妈洗干净,就等你来睡。”

“怎么?”叶径谨慎地打量着她。

叶径洗完澡出来,见到满床的绿。枕巾倒是粉红的。

她训斥:“你这人平时跟自闭儿一样,闷声不吭。现在不该说话的时候,又爱问东问西。”

晚上,叶翘绿把自己床上的粉红床单拆了出来,然后换上嫩绿的那系列。

他便不问了。眼角余光瞥见周围不少同学在看着这个方向。

“嗯。”施与美笑了笑,“你和小绿现在住那边,有空多留意一下。老叶也托了中介,看到合适的,就打算入手了。”

她仍然用仅两人能听见的音量说:“你要狠狠地搂我,狠狠地抱住,要表现出对我求而不得的样子。”

“不用考虑我。”叶径淡淡的,“先看你们的需求和价位。”

两秒后,她见他没动作,问道:“求而不得,你知道吗?就电视上那种,狠狠地——”

“三房。”施与美转向叶径,“多一间房给你的。你常来,老叶就不用睡沙发了。”

叶径左手拽过她的右臂,右手将她的背一压。她整个人就被狠狠地扣在他的怀里。

“买两房还是三房啊?”叶翘绿问。

叶翘绿的左脸颊擦过他的下巴。她惊了下,“抱反了……”她的左脸颊有两个大痘呢。“要换边,我右脸的肌肤白皙透亮。”

施与美也给女儿舀一碗汤,“那边是不是就见林则悦这个盘比较好?”

“你右脸新长了个痘。”他的沉声萦绕她的左耳。

“嗯。”买房这件事,叶径是赞同的。2006年,D市开始出现高价地拍卖。他当时就觉得,房价很难降下来了。

叶翘绿懊恼,网购的祛痘水果然不管用。

施与美这会儿倒同意了。她看得出来,现在的房价让许多人吃力起来,再犹豫就晚了。

周围的喧哗声冲淡了青春痘的烦恼。

叶呈锋不想再等了。而且,叶翘绿被室友排挤的事,搁在他的心上,让他想早点换房。

她得意扬扬。

观望的结果就是,一年比一年贵。D市的楼价以每年20%的速度在增长。

这下同学们就相信是叶径对她求而不得了。她不禁想大笑三声:“哈哈哈!”

叶呈锋那会儿持观望的态度。

目的达成,她故作挣扎。

不少烂尾楼都被盘活。免去了初期的规划报建,回笼资金比较快。好几个中心地段的烂尾楼,续建之后,开盘数月就从每平方六千元涨到九千元。

叶径便放开了她。

2004年,D市的楼市开始上涨。

她悄悄称赞他一句:“干得漂亮。”

“那里租房环境不好。”施与美给叶径舀了碗汤,“老叶前天说,要在H大附近看看二手房。”

竞赛模型做到百分之八十,叶径说方案出了问题。

叶径看了一眼叶翘绿,回答说:“嗯。”

那时,叶翘绿猫着身子在黏合大桥,听到他的话,她直起身,“是吗?”

施与美的问话,让叶翘绿心虚地咬了下筷子。

叶径的冷漠表情回答了她。

吃饭时,她夹了块鱼片,放到叶径的碗里。“你在宿舍住得还习惯吗?”这孩子越长越漂亮,不知在学校里迷倒了多少女生。

她赶紧跳下桌子。“其实还好吧……”一个个的户型方格,叠加在高架桥下。挺有阵列感的呀。

施与美得知儿子回家来,高兴地准备了一桌的菜。

邹象跨坐在旁,“少了点什么。普通的作业这样上交就行。竞赛的话,要增加惊艳之感。”

“还行。”他不想谈他爸的事,看了眼时钟,“早点回了。”

叶翘绿蹙眉。邹象的话有道理。她看久了这个设计,思维固化了。

“叶径,你爸爸是不是很有钱啊?”这个问题,她早好奇了。她每个月都是数着钱过的,他却骄奢淫逸。一个PG模型几千块,他眼都没眨一下。

“今天休息。”叶径收拾东西走人。

“嗯。”叶径不会在金钱方面为难她。

叶翘绿点点头,把包包背起,也回去了。

可怜的二狗哥,不知道何年何月才能收到礼物。

他俩走后,吴天野和汤玉莫名地起了口角,闹得邹象脑壳疼,他赶紧闪了。

“那要你付钱啊……我这个月买了好多卡纸和书,穷光蛋了。”她本想把伙食费省下来给罗锡买礼物,谁知,建筑学的开销好大。她买着买着,发现礼物的钱还得重新攒。

下一刻,吴天野不小心撞到桌子,模型摔落在地,建筑小方块散了一地。

叶径看了眼大太阳,“打车回去。”

大家忙了五天的成果,就此归零。

叶翘绿知道了,笑呵呵地告诉叶径:“你周末跟我回家吧。爸爸出差了,房子够住。”

这个事,让团队出现了矛盾。矛盾的双方依然是吴天野和汤玉。

十月中,叶呈锋出差几天。

叶翘绿见到模型被毁,埋怨了几句,并无大脾气。反正摔不摔,都是要重新做的。

香山街的602是两房,每次叶径来了要过夜,叶呈锋都要睡沙发。次数多了,估计叶径不好意思。

叶径冷冷瞟了吴天野一眼,也是沉默。

她表示理解。

邹象事不关己似的,假假安慰几句。

她之前邀请叶径一起回去,他拒绝了。

吴天野和汤玉却是互推责任,接着,吴天野口不择言,“谁知道你是来参加竞赛还是勾搭叶径的。”

叶翘绿现在还是两周回一趟家。

汤玉怒容难耐,甩头疾走出了教室。

同学们无奈摊手。

叶翘绿惊讶地开声:“你在乱说什么啊。”

但邹象坚持是遇上恶狼。他说:“凡人どもめ、このわたくしを傷つけるか![日语:凡人怎能伤我!]”

吴天野冷哼一下。

班长去探望过,回来说那伤不是狼咬的,像是被痛揍了一顿。

她看看叶径。

他痛诉自己在路上遇到恶狼,被咬伤了。

叶径手执钢笔勾着方案,眼角余光都懒得给。

谁料,邹象突然躺进了医院。

她再看看邹象。

叶翘绿想去问问邹象,最近有没有听到诋毁她的话。她蹭了叶径这么久饭,不好意思。她想要重新开启自己的饭卡。

他一副围观群众看热闹的样子。

她想,邪不胜正。对方不战而败了。

她正色,“吴天野,你去把汤玉找回来吧。”

叶翘绿经常在学校观察露肩的女生,都没见过有老虎刺青的。

“我才不去。”吴天野坐下来,“她的心思也没在设计上吧。大作业高分是沾了叶径的光。”

在这些闲话之后,钱绣一直没有出现。

她走到叶径身旁,“叶径,你听到了吗?”

昌艳秋倒是笑哈哈的,“我就说嘛。男生啊,喜欢抱起来有肉的。”

叶径笔一顿。她摆明是要拉他下水了。

有好些女生扼腕叹息。叶径这样的人间绝色,怎么被小胖子约走了。在她们的幻想里,他应该站在雪山之上,目空一切,藐视众生。

“吴天野说汤玉的高分是因为你。”

班上的同学都猜测,叶翘绿泡上叶径了。

叶径抬眸望她,“不是。”

半个月过去,叶翘绿跟着叶径,从街头吃到街尾,幸福指数直线上升。

叶翘绿满意这个回答,转向吴天野,“看吧,你把人家赶跑了,还说她坏话。”

神奇的是,叶径每次都相信了。

吴天野冷下脸,他歌都唱不出来了,转身向外走。

要么忘带饭卡,要么饭卡没钱,要么没钱充值。

邹象笑看叶翘绿,模仿她的语气,说道:“看吧,你把人家赶跑了。只剩我们三个怎么干?”

在同学们都莫名其妙的时候,叶翘绿突然和叶径搭伙吃饭了。而且用的借口烂得令人发指。

“容我想想。”叶翘绿抿了下唇,然后坐到椅子上,趴在书桌,“叶径,你知道吗?我们一起遇到困难了。”他老是两耳不闻窗外事,缺乏同学友爱。

他点头。

叶径半垂眼,“不知道。”

她问:“你中午请我吃饭吗?”

“那让我来分析给你听。”她顿了下,朝窗外望过去,“天要黑了,我们先去吃饭。这回我请你啊。”

叶径等着她的下文。

邹象举手,“我也要被请。”

“批评我审美有问题。”想起对方质疑自己的专业能力,她哼出一声,“我要揪出这个人。所以,我今天不带饭卡。”坐得船头稳,不怕浪来颠。她等着钱绣找上门。

她侧头看他,“等我和叶径分析完,你再出场吧。”

“写了什么?”他扔下笔,掀开画纸。

叶径朝邹象飞过去一记冷光。

叶翘绿怔怔看着画纸,“你画错了……”

邹象仿佛闻到了桂花的清淡香气,看到了月下的恶狼少年。一个称不上美好的回忆。他一哂,“算了,我还是找个美女作陪吧。”

叶径的眼神冷了。手中的铅笔用力地在画纸上画出一道长长的线,铅笔芯断了一截。

叶翘绿说是请客,但叶径不抱期望。

“那我告诉你。”她要把来龙去脉解释一下,“上星期四,有人在我们教室的黑板写字骂我。”

两人来到食街的小档口。

他在画纸上描着线条,“不知道。”

店面很小,除了厨房,只放得下两张四人桌椅。店外搭了个简陋的棚子,用来摆放其余的桌椅。

在调水彩颜色的空当,叶翘绿凑了过来,“叶径,你知道吗?”

天色暗了下来,叶径看见一群蚊子围绕在她的身旁。尤其是裸露在外的手臂。

她回眸一笑。

叶翘绿找了室外的座位,掏出纸巾将塑料凳擦了擦,再让他就座。“老板的厨艺不错。一盘菜炒肉,十块钱。分量足,够一个人吃了。”她顿了下,补充说,“当然,你不要客气,想吃就吃,一定要吃饱。”

叶径淡淡瞥了叶翘绿一眼。

“嗯。”

昌艳秋笑了笑。

她帮他烫洗碗筷,“我看你吃太少了。你的脸看起来都没我的大。”

叶翘绿充满谢意,看向昌艳秋。

叶径的目光落在她的圆脸上,“脸大是一件骄傲的事吗?”

昌艳秋望过来一眼,然后让开位置。

她不把他的话放在心上,露齿一笑,自信道:“妈妈说我的五官大气啊,就要大脸才衬。大气,你知道吗?”

这天的美术课,她把画架摆到叶径的旁边。

他撇开眼,懒得理她。

大侠何惧。

叶翘绿说:“不过我刚才的意思是,你要多吃米饭。这店的米饭免费。”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叶径了然,这个请客,人均十元。

然而,邹象传达的话,却让她的斗志一燃而起。她不和叶径保持距离了,光明正大才是真英雄。

她点了两个菜炒肉,然后跑去饭锅前,装了满满的三大碗米饭。回到座位,她将两个碗放到叶径的面前,“你吃多点。”

本来叶翘绿听到罗锡那个混子理论,还比较畏惧钱绣。

“你一碗够了?”

干出这等暗矬矬举动的人,不是绿林好汉。

“我捧不了四个碗。”于是,她再去装了两大碗。

她最后一次见到写字骂人的,是在初三时的厕所门板上。是她同学的名字。

再度坐下时,汤玉提着裙摆的身影进入了她的视线。

叶翘绿认为,在黑板上写字的肯定是老虎刺青女。

叶翘绿想都没想,招起了手,“汤玉。”

她很生气。

汤玉愣了下,转过头来。见到叶径挺直的背影,她有些意外,心中闪过仙人跌落凡尘的画面。

建筑学的学生,首先要有基本的审美。在她看来,对方造这种谣,等于否决了她当建筑师的能力。

叶翘绿露出招牌的灿烂笑容,“你一个人吗?”

是谁污蔑她?!

“是啊。”汤玉缓缓走来。

是谁?

叶翘绿将旁边的塑料凳拉过,再掏出纸巾擦了两遍,然后摆正。“那一起坐吧。”

谁?

汤玉点头,轻轻撩起长裙,坐上了塑料凳。她朝叶径笑了笑。

然而叶翘绿没有细听他的话。

他望着面前的两碗饭,不回应。

“也许是因为……”邹象捂着下巴,低喃着,“我这样英俊潇洒的帅哥,你都视而不见。”

叶翘绿问汤玉:“竞赛的时间不多,明天你会回来吧?”

叶翘绿惊呆了。她望着给她传话的邹象,“我的审美哪里有偏差了?”

汤玉犹豫半晌,“吴天野认为我没有参赛资格。”

传到当事人这里时,版本变成了:叶翘绿审美和大众有偏差。

“他那是乱说。”叶翘绿道,“老师都点名让我们去竞赛,吴天野的话能比老师的靠谱吗?”

而且,这样传来传去,黑板上那几个字都被传岔了。

汤玉礼貌一笑,“其实,我的设计比较普通。”

结果,不少人都知道了。

“没有啊。”叶翘绿鼓励说,“叶径都赞你不错的。”

迟来的同学们没看到黑板的字。但是之前的同学有说起这个事。

汤玉看向叶径。“谢谢。”

班长连忙劝着,“好了,别骂了。”

“不客气。”叶径淡淡回道。

“嘁。”昌艳秋拉开嗓子,“一定是丑八怪写的。”

叶翘绿在旁听着他的话。

“嘘。”班长让她冷静,“没事,大家就当没看到。中午我提前开了锁,不知道谁窜进来了。”

不客气这三个字,本来就很客气。她和叶径相处,哪有这样的礼貌。她吃他的霸王餐理直气壮,他使唤她画图也理所当然。她和叶径的关系,称之为知己。她和他是彼此最亲近的人。

昌艳秋炸了。“哪个傻x来我们教室拉屎!”

这样的想法让她窃喜。

班长立即拿起黑板擦,匆匆擦掉。

这时,有蚊子停驻在她的手背,她猛地一拍。

这一行字,来得早的几个同学见到了。

它飞走了。

谁料,就在那天下午,专业教室的黑板上,歪歪斜斜写着几个大字:叶翘绿是个死胖子!死胖子觉得自己很漂亮!

她眼疾手快跟上它的速度,一巴掌“啪”在叶径的手臂。

她的这个承认,是因为她觉得自己胖着是比瘦了要好看。

黑蚊子死在了她的掌下。她问:“叶径,你疼吗?”

叶翘绿点点头,“是啊。”

“不疼。”打都打了,问也白问。

走在校道上,昌艳秋礼尚往来地称赞叶翘绿可爱,她说:“你别看女生们个个都嚷嚷着要瘦瘦瘦,其实男生们反而更喜欢你这样丰满的。该胖的部位就要有肉。”

叶翘绿将一碗米饭分给汤玉。

这个体育课,让她和女同学们拉近了关系。

汤玉笑着接过,“竞赛的事,你们有新想法吗?”

叶翘绿也开心。

叶翘绿摇摇头。

昌艳秋是个川妹子,长得很有灵气。她听了之后,开心得很,直言要和叶翘绿交朋友。

叶径:“现在的方案缺乏特色。”

叶翘绿点头,诚恳道:“你是美女啊。”

叶翘绿皱脸了,“被你这么一说,我有了挫败感。”

昌艳秋得意地扬眉,“到时候我们穿上美美的小裙子,告诉他们,我们建筑学多的是美女。”

汤玉喝了口茶,“社会调查报告显示,一户住宅的居住时间平均是二十五年。保障房的设计也需要可持续发展的动态空间。”

“二班也是建筑学啊,都一个集体的。”叶翘绿笑道,“如果她们比我厉害,我就当啦啦队。”

叶翘绿:“要让住户均可自由租用公共空间,相邻的社区也能利用其中的资源。”

“下次上课你跑跑,把成绩和二班的比比。”昌艳秋说道,“我是希望我们班也有人参赛啊,不然荣誉全让二班的夺去了。”

汤玉:“户型方面,有意见吗?”

“我去年报了接力赛,不过我们班没拿到名次。”因为有个同学掉棒了。

叶径:“桥下地块狭长,要满足三千户的居住要求,在水平和垂直空间上稍作处理,就能做到资源共享。”

昌艳秋转向叶翘绿,“看你刚刚的热身操,跳得好标准,你报不报运动会?”

叶翘绿:“我的模型就满足了大部分要求啊。”

另外一个女生附和着点头,她望着被八百米折磨的那群同学,说道:“我们班女生跑步都不太行。二班的厉害。”

叶径:“但不美观。”

昌艳秋说起运动会:“我运动不行,但是我当啦啦队很给力的。”

叶翘绿蔫了。别人批评她的作品,她会理性辩论。叶径的结论,被她视之为真理。

三个女生站在树下聊天。

吃完两大碗米饭,她恢复元气。“我们今晚睡个好觉,也许明天起床就有灵感了。”

叶翘绿正好也是例假。她本来还不好意思开口,现下见有同学请假,她便跟着举手。

“希望如此。”汤玉的碗里还剩大半米饭,她看了看叶翘绿叠起的两个碗,由衷地说:“你的食量不错啊。”

有两个同学立即举手请假,说是不方便的日子。

“是啊,我从小到大胃口都很好。”

女生们发出一片哀号。

“看你也不胖,真羡慕。”

H大的运动会一个半月之后召开,各学院要提前报名。老师这节课就让同学们提前预演八百米跑。

叶翘绿高兴极了,“这顿我请客。”

昌艳秋打量着叶翘绿的身段。说不上胖,但是很有肉感,看着不像是经常运动的人,倒像是大食量的。

汤玉道谢。她在宿舍总是听昌艳秋说起叶翘绿和叶径搭伙的故事。今日得以一见,心服口服。

叶翘绿回道:“我在家的时候就运动啊。”她回家的周末,会在香山街跑几下。

除了叶翘绿,没有人敢用十元钱来宴请叶径。

昌艳秋倒是有些纳闷,在休息的空当,问:“叶翘绿,你平时都有运动吗?”

几个学生要兼顾日常学业。

叶翘绿的成绩好,不仅是在学术科目。她从小就立志要成为德智体全面发展的好学生,所以在运动方面,她也是认真的。

美术绘画,吴天野速度较慢,上课画一半,课后完成另一半。分在竞赛上的时间少了很多。

聊天内容又转到体育项目上去了。

汤玉和他的矛盾,谁都没有和对方道歉,不了了之。

热身操完毕,女生们发现叶翘绿的运动能力不错。

吴天野缺席竞赛的日子里,竞赛进度停滞不前。并非缺了他不行,而是出来的成果,大家都不满意。

这个话题暂且搁置。

星期三的体育课,男生们要投篮考试。

女生们还想再问,体育老师已经过来。

女生们这节课自由运动,考试被安排到下个星期。

叶翘绿差点回答很好,幸好及时改口成:“还好。”

叶翘绿和汤玉请了假,在课室修改方案。

那天上体育课,就有几个女同学来问:“叶翘绿,你和叶径关系怎么样了?”

被摔的模型七零八落地放在角落,零散的户型方块堆在一旁。

不过,叶翘绿在美术课上的强行搭讪,还是让班上不少同学把她和叶径联系起来。

汤玉踱步到角落,望着高架桥下空荡荡的平地。她把户型一个个往基地上叠加。换了好几种摆放规律,都没突破。

两人上课下课,很少同行。因为叶翘绿的饭卡充了值,她暂时不蹭饭了。

她气得把叠好的方块一扫。

叶翘绿没来的时候,叶径是星期日、星期四住宿舍。而现在她来这住下了,他就不回宿舍了。

几个户型跌落到地。剩下的,歪歪斜斜倒在桥上。

但其实星期三、四的第一、二节也没有课。

汤玉定了定眼,站起来往后退,将模型看了再看。然后,她恍然大悟,“叶翘绿,你过来。”

施与美知道,叶径星期二上午没有课。

“嗯?”埋头绘图的叶翘绿回头,“怎么了?”

听到这话,叶翘绿安心不少,“你肯定能想到比我好的方法。”毕竟,他是她的补课前辈。

“过来看。”汤玉指着角落,“这样不规则的户型反而有意思,是不是比规则的排列更有空间次序。”

他站起来,往书房走,“我也想想。”

叶翘绿起身走过去,半蹲在模型边。“是挺特别的。”

她应着好。

高一讲座的情景浮现在她的脑海,偶然性是创作的一种魔力。

叶径沉默了一会,“改造方案你再想想。”

抽刀断水,刀面与溪河碰撞的刹那,及时捕捉到了,那也是一道光芒。

“动员同学们啊,总会有愿意助人为乐的。”她认为,能进H大的同学,都有一定的思想觉悟,只是缺少一个站出来的人。

建筑设计何尝不是瞬间的思维定格。

“你一个人能做多少活?”

体育课再过十五分钟下课。

“是啊。”叶翘绿整个人窝进沙发角落,“那个露台就挨着我们教室的后门。其他班的教室两扇门都能打开的,就我们班,后门紧紧锁着。这说明大家都知道那地方脏,只是不肯动手。”

叶翘绿和汤玉坐在凳子上,齐齐望着远方的篮球场。

见她一筹莫展的样子,叶径问:“你真的想改造露台?”

不少女生在场外围观。

她连忙放松眉间。

汤玉双手搭在窗台,“我很羡慕你,羡慕叶径,羡慕邹象……你们是真正有设计天赋的人。”

他冷淡一句,“不要皱眉。”

“没有呀,你刚刚那一下,给了我们新思路。”

她接过那几张画,皱起了眉,“那有什么更好的方案吗?”

汤玉尴尬了,“我想起吴天野摔了模型,有点生气,手上动作就暴力了。”

他把她的画还给她,“你的凉风有信,秋月无边,最终会被蚊子叮成大包。”

“歪打正着。”叶翘绿哈哈一笑。

建筑学院楼的外廊和内院都被植物环绕,别说是晚上,就是太阳还未下山,都能见到成群的蚊子出没。

“你们是本地人,眼界比我开阔。我到了D市才真正见到大城市。”

校区林树茂盛。

“没有呀。我不算有天赋,就是高中着迷,才开始学建筑。”叶翘绿忽然问,“汤玉,你是为什么考建筑学呀?”是不是许多同学都和叶径一样,没有梦想。

这次,他画的是蚊子。

汤玉怔了下,缓缓道:“我啊……因为一个梦。”

叶径再在纸上勾了几下。

叶翘绿静静地听。

她点头。她拿起茶几上的水杯,喝了两口,有点懊恼。“是我错了。我画图的时候没有想到天气的因素。”

汤玉抬眸望向灰白色天空,“我家在农村,天是蓝色的。社会城市化之后,村里人口越来越少。破旧的砖屋,蹒跚的老人,留守的儿童……生病、上学都在很远的县城。我的梦就是村子繁盛,有学校,有医院。我了解本土文化、气候环境,村民需求,还有谁比我更适合给自家村子基础建设呢。”

“明白了?”叶径问。

“汤玉,你要加油啊。”叶翘绿笑,“我的梦想没有你的那么具象化,但我也想设计让居住者温暖的房子。”

在D市这个一年有六个月是夏季的城市,这样的露台,就跟烧烤炉一样。哪怕有局部的遮阴,都挡不住滚滚热气。

“那我们都加油吧。”汤玉由衷地说。她喜欢叶径的外表和能力,但现在她放弃了。或许是因为组队作业时,他太冷漠,让她寒了芳心。

“啊!”叶翘绿立即明白了。

朱彩彩几次想来H大本部玩,叶翘绿都说没时间。

叶径在纸上寥寥几笔,画了个太阳。

朱彩彩哼哼两声:“从实招来,是不是顾着谈恋爱,重色轻友了?”

拿了笔之后,她走了两步,又回去捧起记事本,再奔到他身边。

“我连睡觉都不够时间,哪还有空谈恋爱。”补课、竞赛、写生,接下来还有期末大设计,叶翘绿忙到飞起。

她赶紧跳着去拿。

二狗哥早已是天边的浮云。

“想法很美好,但是——”叶径拿着她的画,“有笔没?”

可怜的二狗哥。

“为什么?”她和他挨着坐在沙发上。

“少来!”朱彩彩佯装发怒,“你俩的照片传遍校园论坛了。抱得好紧啊。”

叶径看完,说道:“这些东西放到那个露台,你所期待的风雅格调就荡然无存。”

叶翘绿愣住,“什么照片?”

她高兴地拿去给叶径看。

“就你和大帅哥的。听楼主描述,是强取豪夺的戏码。”朱彩彩只恨自己那天不在现场。

叶翘绿是个行动力很强的人。当天晚上,她就画了几个小构架。她初学建筑,细节的把握有所欠缺,不过形状功能,倒是都出来了。

“噢……”叶翘绿听懂了,她立即澄清说,“不是强取豪夺,是求而不得。”没想到还有照片,她以为抱完就没事了。

她有些手痒,想立即画几张草图来试试效果。

朱彩彩咋舌,“你走了什么运……”

既然是建筑学,那同学们的动手能力都不差的。譬如,搭建几个构筑物,像是小亭子、小家具,再摆些小盆栽等等。完全可以营造出休闲的氛围。

叶翘绿笑了笑,不回答。她让叶径抱的,他哪里敢不抱。嘿嘿。

课是英语课,不过她的脑海里却总是在浮现改造露台的想法。

她有其他疑问,“学校有论坛吗?”

“下课再说。”叶翘绿立即正襟危坐。

“野生论坛。今年的双草都在你们班。”朱彩彩愤然,重复着那句,“你到底走了什么运!”

英语老师说:“同学们,上课了。”

叶翘绿又愣,“双草是谁啊?”

这时,上课铃响,课间休息结束。

朱彩彩无语。“两位校草,你家叶径和邹象。”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

她赶紧调整自己的表情。“有没有什么方法,把那里变成同学们休闲的地方。露台风景挺好的,你想,画图画累了,就去那里坐坐,凉风有信,秋月无边。是不是?”

叶翘绿不以为然,“邹象比叶径差远了。”

“不要皱眉。”叶径看着她的眉间,“你老爱皱眉、皱脸、皱鼻子。”

“停,叶径是你的。邹象是全校女生的。”朱彩彩哼了哼。相较之下,邹象多有大爱。

叶翘绿揪起眉头,“班上三十几个人啊,一人做一点,不是很快收拾完吗?”

叶翘绿靠在沙发,看到洗完澡的叶径走出了房间,她说:“我要补课了,先这样吧。”

“老师提了一句,没下文。”老师曾经让一班的班长去清理。还没清完,又有新垃圾堆放了。渐渐的,同学们索性眼不见为净。

朱彩彩道了再见,挂上电话。

“为什么不收拾?老师也不管吗?”叶翘绿问。

叶翘绿盘起腿,“今晚开始复习吧,给我指导下考试要点。”

不知何时起,那个露台被默认成了废品区。学生们不要的东西都往那堆。

叶径点头,在她的身侧坐下。

开始是因为下暴雨,雨水没有及时排走,角落里湿答答的。后来大五的学生毕业了,破烂的桌椅被清理,堆在了那边。

闻到一阵清香,她倾身,和他近距离嗅了嗅,然后再闻了下自己的手臂。奇怪,他的味道怎么和她的不一样。

叶径把小片的纸握在手里,“那里荒废几个月了。”

他看着她,半湿的刘海垂下。

这个执着梦想的女孩,未来能走多远?

她抬头,“你用的是我买的柠檬沐浴露吗?”

她从小就傻。说话叽叽喳喳的,翻来覆去就那些没营养的班级琐事。现在竟然能说出“心之所安”这种话。

“嗯。”

叶径看着她。

叶翘绿点头。也许是男人味和女人味的区别吧。“叶径,你觉得邹象长得比你帅吗?”

“所有的环境需求,最终都是四个字:心之所安。”叶翘绿把头抬起,“这是我的理解。”她想,未来的四年里,如果天天见着那样的小露台,心情会有多糟糕。

他冷下来,“无聊。”

叶径重新将纸条折成小片,“你理解的学习环境是什么?”

“你就保持现在帅而不自知的样子最好了。”等有时间了,她去论坛吹吹叶径的颜值。把他捧得,比朱彩彩崇拜的那个三年前毕业的电子信息学院江师哥更帅。

而叶翘绿在这方面的感知,远胜于叶径。

她翻开课本,又想起件事。“对了,我让你求而不得拥抱我的那天,被不知谁拍照了。你怕不怕?”

叶径和叶翘绿讲,建筑的核心是人文。实际上,他更注重地形、气候,这些大自然的因素。与人的交流,他是比较欠缺的。

“你要不要复习?”

他的性格,和那些理论是有矛盾之处的。

“你怕不怕?”她重复问。

他给叶翘绿传授的建筑知识,只是理论。

他闲闲地倚向沙发边,“你都不怕,我怕什么?”

学校的环境如何,他事不关己。他受不了那个小露台,就自己绕道。山不转路转。

“你追求者一大群,那照片爆出来,你没市场了。”这阵子的大课,围在他身边的女生越来越少。

叶径平时就是对自己人聊得多点。其余的,他很少去理。

“你跟在我身边白吃白喝这么久,再好的市场都让你搅和了。”

这个冷漠基因是遗传。在施与美的教育之下,他活跃过一段日子,后来又闷了回去。施与美试图再挽救,但也只能到现在这程度了。

“我们这关系,怎么能说白吃白喝呢。而且我也请过你啊。”小食档的情景仍然历历在目。

叶径是个很冷漠的人。

“嗯,十块钱。”叶径陈述事实。

纸上画着一张哭脸:叶径叶径,我有困惑了。

“心意,你知道吗?我的生活费哪比得上你。”叶翘绿的眼睛瞪得圆圆的,“你请我十块钱,只要能吃饱,我一样高兴啊。”

叶径这时才拆开纸飞机。

他伸手拨了下她散落的几缕发丝,“为了报答你的心意,等你补完大一考试,我请你吃燕翅鲍。”

由于儿童时期受过视觉训练,他眼睛所观察的信息,与普通人不太一样。别人看久了那个脏角落,也许觉得无所谓。他却不想再看。

她又惊又喜,连他突如其来的动作都忘了好奇。“叶径,我后天再请你吃十块钱。噢,我现在就给你十块钱。”

叶径没料到,她第一次来课室,就能发现他绕路的原因。

他一把拉住要去拿钱包的她,“现在,复习。再拖又要晚睡,你就成痘痘妹了。”

她转眼看他,“可是却连自己的学习环境都不去改造。”

叶翘绿惊得捂住了脸。“为什么你熬夜却不长痘?”

“我是想啊。”叶翘绿双手叠在书桌,半张脸枕了上去,“那个专业课室我们要待好几年吧。我们以后是建筑师,要给别人创建舒适空间……”

“天生丽质。”

“嗯。”

她好恨这四个字。

然而,同学们经过那个糟糕的角落时,都能目不斜视。

汤玉偶然的乱扔乱放方案,成了最终的定稿。

她看一眼都觉得脏,何况叶径。

叶翘绿修正模型。某天,她趴在桌子上切纸片。

楼梯旁的那个小露台,地上有一大摊水。还堆了废弃的桌椅,以及杂物,乱七八糟的。

叶径踏进教室,就一个冷眼瞟过来,“下来。”

她便问:“你是不是都不走那边的楼梯?”

他的语气凶得仿佛她干了错事。她怔了,“又不好看吗?”

结果,他不说了。

“下来。”他看着她爬起来,齐膝的裙摆被蹭得卷上大腿。他上前为她挡住其他目光,一把将她抱了下来。

她等着他说话。

叶翘绿惊了,“你干吗呀?”

叶翘绿赶紧说起正事:“叶径,我看到了那个小露台。”

“求而不得抱一下。”他寒着脸,再把她的裙摆顺了顺。

“嗯?”旁边的自闭儿在她不说话的情况下,再度开了口。

“可我没让你求而不得啊。”他咋自个儿抱上了。

这些女的都没穿吊带,看不出哪个是老虎刺青女。

“爬来爬去就别穿裙子。”

那些“情敌”的目光很诡异。

“噢……”她顿悟过来,悄声道,“我穿了安全裤,妈妈教的。”说完抿唇一笑。

她诧异地望望四周。

“安全裤不遮大腿。”叶径神色渐缓,“桌子上那么多材料,刮伤怎么办?”

叶径坐到了叶翘绿的旁边,“说吧,什么事。”

他的关切之语让她连连点头。

女生们纷纷给他让道。

之后,叶径电脑建模渲染,其余他人负责资料整理。竞赛作品赶在交图日完成了。

他拿到纸条,并没有拆,而是站了起来。

图纸和模型,是老师去S市送的。

女生满脸笑意地把纸条给了他。

评审需大半个月。

叶径朝前排女生扬了扬笑,再说了句什么。

等候赛果的时间里,迎来了期末大设计。

叶翘绿有些尴尬。

这次仍然是双人成组。

飞翔技术很烂,纸飞机掉在了前排女生的桌上。

叶翘绿回想起昨晚叮嘱叶径无数次的话,“你一定要和我组队啊。”

她把折好的纸条拆掉,折成了纸飞机,然后朝机头一呼气,掷向他。

每次他都回答:“嗯。”

她用唇形回答:稍等。

老师把任务书发给同学们。两轮居住建筑作业之后,老师在期末给出了新考点。期末大设计的基地在大学城,是公建用地。

她从他的眼神里看出,他在无声问她做什么。

一听大学城,叶翘绿乐了。老师一走,她立即奔向叶径的座位,笑哈哈的,“基地在大学城啊,你不熟吧,那儿是我的旧地盘。”脸上尽是得意之色。

正在她打算放弃传纸条的时候,叶径回了头。

叶径掀眉看她。“你请客?”

“不知道……”叶翘绿真没想到,叶径在学校这么受欢迎。这程度都可媲美风靡万千少女的二狗哥了。

从小到大,只要有比他厉害的时候,她的神色就掩不住飞扬,俏生生的,水灵灵的。仿佛打败他是一件无上荣耀的事。

旁边的女生插了话:“你知道围着的这些都是你情敌吗?”

她圆脸,眉眼却立体。

叶翘绿双手合十,“拜托。”

鼻子不高,但线条柔和。

女生没动作。

矛盾的特征构成了她独特的气质。别人只道她小胖子,却不见她自信之时的光芒。

叶翘绿微笑,“谢谢。”

叶翘绿爽快地答应,“我知道那里有家好吃的店,我请你!”

女生凌厉扫过来一眼。

“十块钱?”

叶翘绿选了个离他最近的空位。她拿出纸条,在上面涂涂画画。然后折了两下,伸手递给前排的女生,“你好,麻烦帮我传给叶径,好吗?”

“没有,八块。”大学城的食档好多都是当地农民开的,比本部便宜。

谁料,他的前后左右都被女生包围了。这个包围的圈,甚至扩散到了三个座位之外。

叶径对她的请客了然于心。

英语课的课间休息,叶翘绿想到那个小露台。她有话要找叶径说,于是换了座位,想坐到他的旁边。

叶翘绿想了想,“我们明天上午去吧,下午赶回来上设计原理课。”

她暗叹一声,跟着同学们下楼。

他应了声。

却见他正往另一侧走去。

坐在走道另一侧的生活委员听到,转头望了望他俩。

她再望了眼楼梯旁的小露台,然后找寻叶径的身影。

大一时,叶径的舍友说,叶径的家里富有,吃的穿的都不一般。要请叶径吃饭,都得上高档馆子。

叶翘绿出了专业课室,看着同学们往楼梯走。

叶翘绿转学过来,叶径突然走起平民路线,和她在食街吃了个遍。

下一节课是大学英语,公共课,好几个专业的人一起上。课室在综合教学楼。

如今更沦落到十块八块的都能忍了。

她宁愿对着叶径自说自话,也不要和奇怪的邹象吃饭。

有种莫名的悲哀。

她觉得这个同学怪怪的。

大设计的地块在大学城的某个院校。地形是个三角形,近24000千平方,限高40米,容积率2.2。

叶翘绿一脸蒙。

最近D市正在发展数字家庭应用示范产业基地。而这份任务书上说明,该项目拟建现代信息为主的经济商圈,包含商业和办公。

邹象说:“ひどい[日语:过分。]。”

和叶径走场的收获,跟邹象那会儿完全不同。叶翘绿觉得,邹象只顾着耍帅。

霸王餐不能乱吃。稍有不慎,也许会吃出问题。迄今为止,她只在叶径身边蹭吃蹭喝。这位新同学和她不熟,她自然不会答应。

叶径就不同了。

叶翘绿对邹象摇头。

他站在那里一声不吭就足够帅了。

昌艳秋对于这两位新转来的同学无语了。

幸得今天是阴天,她高兴地把隔壁几条路都走遍了。

叶翘绿的同姓借口,叫:烂,邹象的这个笔画借口,就叫:更烂。

叶翘绿的空间想象力不如叶径。

这会儿听到邹象的话,她回了头。

建筑离不开人,在这个内核上面,她不输他。

坐在邹象前边的女生,正好就是昨天见证叶翘绿搭讪叶径的其中一位,名叫昌艳秋。

公建的设计点是揣摩人的行为和心理,从而提高每一平方的溢价。通过流线的引导,将有价值的空间串联起来。

“你看,你的名字笔画是二十八画,我的是十八画。”邹象模仿着昨天叶翘绿的语气,装可爱说道,“为了这个缘分,我请你吃饭吧。”

之后,两人搭乘公车往H大校区去。

叶翘绿觉得这话好熟,她昨天才说过。

叶翘绿要兑现请客的承诺了。

老师还没到,邹象笑着搬起凳子过来,“这就是缘分啊。”

叶径知道是八块的餐费,所以见到田野边的棚子,淡定如常。

两人的座位,安排在最后一排,叶翘绿靠窗边,邹象在她邻侧。

正在此时,朱彩彩短信来问叶翘绿的地点。

“噢……”她收回视线。

叶翘绿诚实告知。

邹象看了过去,不以为意,“走吧,要迟到了。班长还要给我们安排座位呢。”

朱彩彩一听叶径在场,立即要赶过来。

叶翘绿无意往楼梯旁的小露台瞥了下,微怔。

叶翘绿询问:“叶径,我大一的室友,她叫朱彩彩。她也想和我一起吃午饭。好不好?”

这时,两人已经到达课室的楼层。挨着楼梯的那间,就是建筑学一班的专业课室。

叶径淡淡“嗯”了一声。

“好啊。”叶翘绿觉得他的声音很适合在夜深人静之时朗诵散文,有种莫名的磁力,在吸着人心。

得到叶翘绿的应允,朱彩彩冲出宿舍,踩上单车往八元食档赶。

“哦,还是想学点本土语言啊。”邹象的声线愈渐磁性,“你有空教我几句吗?”

天生的美男嗅觉让她隔着大老远就看到了叶径的背影。利落的短发,干净的白衫。

“也有不少外省的。”H大的建筑学,外省和本省的人数是一半一半,平时的交流用语还是普通话。

朱彩彩感慨:这才是青春少年啊。

“你是D市的吧?”邹象微微沉了声音,“班上好像大半都会讲粤语,我一句都听不懂。”

再一转眼,叶翘绿正朝她招手。

“好啊。”她和邹象半途插进来,一时半会儿的,的确不好交到朋友。

朱彩彩笑起来,放好单车,疾走而去。她坐到叶翘绿的旁边,“今天你有空回来看我了?”

邹象与她挨近了些,“我们都是转专业进来的,人生地不熟,以后互相照应哈。”

“我是来看基地的。”

叶翘绿笑,“嗯。”她就当这是称赞语了。

朱彩彩受到了打击,“你就不能说是因为想我吗?”

走到教室的路程不远,不过邹象倒是套了不少近乎。“你的样子都不像大二的。”她脸蛋圆圆的,长得很显小。而且,眼神太清澈了。

叶翘绿笑着摇头,“我是为了作业来的呀。”

同班同学这么遇上,自然就是同行。

朱彩彩无力。不过念在有近距离端详帅哥的机会,她也知足了。聊了一会儿,她发现,叶径除了“嗯”之外,就没说过第二个字。

“没关系。”既然他道了歉,那她就不介意了。

待叶径起身去倒茶时,朱彩彩连忙问:“他是不多话还是不欢迎我来吃饭啊?”

“噢,不好意思。”邹象笑容淡了些,“好像我和你见面都在道歉。”

“你说叶径吗?”叶翘绿搁下茶杯,笑了起来,“他是这样的,你不要介意。别看他冷漠无情,其实他热心着呢。”

她点了头,然后说道:“那个……你刚刚吓到我了。”

接下来的时间里,朱彩彩没有感受到叶径的热心,但是却能察觉到他和叶翘绿的默契。

他闪过之后,笑得风流倜傥,“叶翘绿?我记得你是叫这个名字吧。”

他俩倒茶都只眼神交流。

背着的丁字尺,差点打到邹象。

野生论坛是近几个月才有叶径的消息。

她吓了一跳,转过头去。

之前的时期,有个叶径的女粉猖狂霸道,只要是别人表现出对他的倾慕,她必来屠版,搞得女生们人人自危。

叶翘绿踏进建筑学院的教学楼,就被人从身后拍了下。

暑假期间,听闻这偏执脑残粉出国了。论坛才渐渐再开叶径的帖子。

叶径和叶翘绿是分开走的。

大二时,叶径身边冒出个小胖子,连大课时间,他都坐到她的身边。2006级建筑学一班同学爆料,叶径被小胖子搭讪成了。

这天下午的第一节课,是建筑设计原理。

论坛那一晚,鬼哭狼嚎。

是他告诉了她,建筑只是容器,其包含的核心内容,是人文。

小胖子和叶径几乎形影不离,谁也动不了她。小胖子本来是分到其他学院宿舍,之后传言她不住校。

在那个时刻,叶翘绿第一个感激的人,就是把她引进建筑之门的叶径。

朱彩彩看到“小胖子”这三个字就知道是叶翘绿。

此时的叶径没有想到的是,眼前这个傻女孩,在十年之后,身处建筑行业的低迷期,她迎难而上,创造出了属于她自己的荣誉与辉煌。

某楼主猜测:莫不是叶径和她同居了?结果就是,那楼主被追着骂了两天。

吃完早餐,叶翘绿的补课就开始了。

谁也不敢再猜了。

第二天早上,两人都起得早。

再接着,邹象的名字在论坛响亮起来,叶径销声匿迹了。

见此情景,叶翘绿给自己提醒,晚上睡觉记得锁门。

朱彩彩托腮凝视叶径。

见到她露着白白的手臂和大腿,他把房门关上了。

论坛的精华帖里,三年前毕业的江师哥曾经惊艳于H大。不过他频频换女朋友,风评较差。而且选女朋友的条件非常苛刻,路人只能仰望。

“嗯。”他应了一声。

江师哥和叶径是不一样的类型。

她绑着头发,穿着短袖短裤走出浴室。“叶径,你的洗衣机我能用吗?”

前者骨子里都透着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寒冷。叶径的眉眼呈上扬之势,如若卸下漠然,则有一种耐人寻味的惑乱。

还是在家舒服啊。

叶径近期婉拒了外来项目,把心思放在期末大设计。

她之前的宿舍是太阳能热水器,晴天的时候热得烫人,阴天则跟自来水温度没有区别。

叶翘绿调侃他不忙着赚外快了。

叶翘绿洗了个美美的热水澡。

他说:“你的成绩并到我这了,当然要认真。”

她不敢多看,生怕窥见他的秘密,让他不快。

她问:“难道你自己做就不认真吗?”

没见到五颜六色的内裤。只有绿色的被子和床单。

“我没你这么在乎成绩。”

叶翘绿捧着家居服出去时,往里瞄了一眼。

“你一说,显得我功利心好重。”她捂住心口,状似凄然。

他这回没关门。

他不答。她不是功利心重,而是态度认真,什么都要做到最好。

“嗯。”叶径转身进了主卧。

二人组队,最舒适的是:做作业不一定要在制图室。他俩待在见林则悦,有新想法产生,也能及时到书房绘制下来。

她点头应好,有吃的她就安心了。然后她放下书,“我也要洗澡了。”

建筑学是一门充满想象力的理论课。

“粥。”他的态度变得冷淡了,“明天你早点起,淘米煮。米钱不用付,你就出力吧。”

书上的文字,泛泛其谈,讲的道理大家都明白。甚至只看文字的话,有些枯燥。如何将这些书籍知识,转换成设计作品,靠的是思维的设网。

但叶翘绿此时想到的是:“明天早上吃什么啊?”

叶翘绿喜欢买有配图的建筑书籍。大部分时候,上千字的描写不如一张图片。

如若朱彩彩在场,一定会尖叫。

她在看了大半本《办公建筑设计规范》之后,说道:“我们上大学都没有语文课,老看这些规范,写起文章来都没了以往的文采。”

清晰的锁骨线条从外延伸进T恤里,若隐若现。

“设计说明你来写,给你锻炼机会。”叶径一下子就把文字部分甩了出去。

他家居T恤的V领开得比较大,露出半截锁骨窝,既不平浅,也不狭凹,深浅适度。还有一颗水珠停在窝处。

“要多少字?”

“都十点多了,早点睡。明天上午没课,我再给你补。”叶径头发半干着,抓得比较凌乱,削减了往常的淡漠。

“言简意赅。能一句讲完的,绝不拖第二句。”

她回头,“你什么时候给我补课啊?”她扬了扬手里的书。

“晓得了。”她点点头,“就是不需要文采嘛。满腹诗书,却无用武之地。”她托着腮,目光移向窗外。

他站在门外,敲了敲。

轻风清凉,月光皎洁。

她在家就没有关门的习惯,现在也没有。

她忆起高中作文,“高中时候,月亮升起的过程我能描述三百字。”

叶径洗了个澡,再出来时,叶翘绿正在房里翻书。

叶径开了一听芬达,“现在呢?”

或者也有五颜六色的内裤吧……

“现在只会:月亮升起啦!”她张开双手,比了个缓缓上升的手势。

她心中的想法被证实了。他的确不想让她贸然闯进房间,才骗她房门上了锁。看来少年的心事也有很多秘密。

他将芬达递给她。

叶径好像没掏钥匙开门……

她咕噜噜喝了两口,“以后写情书可能都憋不出字了。”

叶翘绿看着主卧的门把手。

“你写?”他把玩着开瓶器,“给谁?”

果然,叶径越过她,打开主卧门,然后再关上。之后,房内隐约传来哗啦啦的水声。

“给喜欢的男生啊。”她扬起了眉,“大侠,你知道吗?”

她猜测,他要去洗手了。

叶径停下手里的动作,冷冷看着她。

叶翘绿很快放开手。她的手心容易出汗,这么一握,已经把汗黏在了他的手掌。

“叶径。”叶翘绿有新疑问,“你收到过情书吗?”

叶径从她怜惜的眼神里,看得出她在想些什么。他不挣开,任她握着。

“没有。”

从小到大,他都让着她。现在房子给她住了,还要换浴缸给她泡澡。他怎么就这么善良呢,她都担心他会被坏人欺负了。

“咦。”她惊讶道,“我以为你是漫画里天天被情书砸的男生呢。哐哐哐哐,砸到了头。”

“淋浴也有淋浴的乐趣。这里很大,洗起来也舒服的。”说到这里,她动容了,忽然握住他的手,“叶径,你是个好人。”

“你想不想被开瓶器砸出个洞来?”开瓶器的孔串在他的尾指上,被甩得转起圈儿。

“你不是喜欢泡澡?”她九岁住在他家的时候,曾经说过,她的大房子有个大浴缸,她喜欢在里面泡啊泡。自从没了大房子,她就没再泡过了。

她吓得捂住头。“不想。”

思及此,叶翘绿笑了起来,“我不换房间啦。”

“那就闭嘴。”

正如她有少女心事一样,叶径长大了也有少年私情。也许他和她一样,不喜欢自己的内裤被看到。她长大了,他也长大了。他们都有小秘密。

叶翘绿好一阵子没见到那个保洁工了。

她正想开口询问,猛然明白过来。

她住进来后,保洁工每回打扫都是在她上课时。

叶径向来沉着冷静,她从没见过他有失态的时刻。

这个星期六早上,保洁工过来了。

叶翘绿奇怪地看着叶径。

叶翘绿刚起床,牙都没刷。一开门就见到了客厅里弯着腰的保洁工。

她的杏眼,对上了他的凤眸。

保洁工脱完鞋子,把携带的工具箱打开。转身时,对上了叶翘绿的视线。她先是微微一笑,接着向叶径发问:“先做厨房?”

他松开手。“门锁了,钥匙在我这。”

“书房。”

她讶异地回头。

她怔了下,点点头,拎起桶去阳台打水。

叶径迅速地翻过沙发,在房门前拉住了她。

叶翘绿好奇地问:“她今天是周末过来呢?”

“有浴缸?”她笑了,立即要走过去看。

“上个星期她没空。”

“你住套间比较好,那里有浴缸。喜欢泡澡的话,换主卧给你。”

叶径早上煮了汤河粉,叶翘绿哇哇哇称赞了几句,吃完就自觉地洗起碗来。

叶翘绿摇摇头,“那房间都是你的东西,搬来搬去好麻烦。”

保洁工整理完次卧,站到了厨房。她看着叶翘绿满是泡沫的手,“还是我来吧。”

“嗯。”他闲适地倚向靠背,眼神若有似无地飘向她,“你要不要搬到主卧?”

叶翘绿回头一笑,“快洗完了。”

她说:“两个卫生间,我们分开用。”他的主卧是卫浴套间。她则用客卫。

保洁工不多话,默默做事。经过书房的门前,她见到叶径和叶翘绿靠得很近。两人各自执笔,在同一张图纸上画着什么。

叶径将视线转向电视机,遥控打开。

“保留原来的山体,在这里做一块……”叶翘绿在地形中间画了个圈,“公共休憩绿地。”

“非礼勿视。”她教育他,“你不能老盯着我的内裤颜色。”

叶径的钢笔在圈上点了三下,“我让你做标准层平面,你画什么景观。”

“不然你还想晾哪?”他转眼看向阳台的晾衣杆,明白了她的意思。他漫不经心的,“那些五颜六色的内裤,以前在我家,我就见过了。”

她一扁嘴,“我看着这个等高线就想利用起来。”

叶翘绿望着自己昨晚晾晒的内衣内裤,咳咳两下,说道:“那不是和你的一起挂着了?”

他斥了声:“干自己的活去。”

“阳台。”他在沙发坐下。

她不动,只是眼珠子一溜,“叶径,你的睫毛为什么这么长?”像是一把小扇子。

然后,她走出阳台,“以后我的衣服晾哪里啊?”

他抽出被她压着的打印图。

“嗯。”叶径扔下书包,“记得锁门。”

她挨近他的脸,仔仔细细端详,“你向上看的时候,视线会不会被挡住啊?”

她看着相邻的两间房。“妈妈说,男女有别。我的房间你要敲门才可以进啊。”

“不会。”他在拷贝纸上描着地形。

晚上叶翘绿和叶径回到见林则悦时,她倒想起了一件事。

她倾起身子,转到他的侧脸角度。上弯的睫毛翘得似乎能挂根绳。

叶径答应了。

他低头画自己的图。

“两百块怎么样?”她一个月八百块生活费,暂时只能给四分之一。

保洁工立在门口,轻声打破书房的安静,“请问,主卧要收拾吗?”

“付多少?”

“嗯。”叶径应了声。

挂上电话之后,她说道:“叶径,我给你付点房租吧。”

保洁工走向主卧,旋着门把,推开了门。

叶翘绿这会儿也觉得自己太欺负叶径了。吃他的,喝他的,还住他的。她省下的伙食费,都是他双倍支出换来的。

叶径的房间向来整洁干净。她只需日常保洁。

施与美一听儿子为了女儿,坚持住宿舍,心情复杂。她的这个儿子就是太懂事了,让她心疼。“委屈小径了。”

擦完桌子,一转身,保洁工被门口探着的脑袋吓了一大跳。

饭后,叶翘绿打电话给施与美。

看清是叶翘绿,她松了口气。

她要认真学习,把差距缩小。

叶翘绿笑了。

她恍然大悟。万一妈妈不小心说漏嘴,那就穿帮了。“还是你考虑得周到。”也许这就是高考成绩他802分,她742分的区别。

她趁着叶径上洗手间的空当过来,就是好奇。

他抬眼看她,“不仅和你爸说,还要和我妈说。”

她之前认为叶径禁止外人踏足这房间,谁知比她更算外人的保洁工都能进,她这个同居密友反而望几眼都被他驱赶。

叶翘绿这会儿脑筋转过来了,“我和爸爸说,你把房子让给我,自己在宿舍睡。”

她朝保洁工招着手,低声问:“这个房间有什么见不得人的物品吗?”

他看着茶杯里的细碎茶叶,“你爸那边怎么解释?”

保洁工摇了头。

她瞪起了眼,“你要给我补课啊。”

叶翘绿觉得自己问得傻气了。既然保洁工能见,那肯定不至于见不得人。换个问法:“那有什么奇怪的男性物品吗?”

叶径的手指在茶杯上敲了敲,“那我回宿舍睡。”

保工工还是摇头。

“我不回啊。”叶翘绿端起茶杯,喝了大半杯,“我和妈妈说了,我晚上有选修,回去太晚了。”

叶翘绿环视房间一圈,毫无异常。

他啜了口茶。“你不是要回家?”这茶很涩,他放下了。

听到洗手间的开门声,她赶紧往书房跑。

“那你晚上给我补补大一的课吧。”她心心念念的就是学业。

她匆忙的身影从站在洗手间门口的叶径面前奔过。

“今晚。”

他看了眼开着门的主卧,走向书房。

两人入座后,叶翘绿顺手地把两套餐具烫了,然后斟了两杯茶。“你什么时候回见林则悦啊?”

保洁工看着空无一人的门口,轻轻笑了笑。

他懒得接她的话。

何为异常?

“你还要找一个和我一样脾气好的,不然会被你气死。”

少年的青春悸动在她看来都是必经之路。就算她在房间看到自慰工具,也没什么大不了。

他进了店。

叶径房间干干净净,见不到工具。

她点头,继续说着:“我觉得你要找一个热闹的。如果女朋友也文静,那就变成两个自闭儿了。”

保洁工仅是在以前某个偶然的情况下,捡到过一张女生的半裸画。

“不知道。”叶径在牛肉店停下脚步,“今天吃这家。”

画得惟妙惟肖,就是刚刚探头的那个小圆脸。

“叶径,听二狗哥说,有许多女生追求你。”叶翘绿今天梳着马尾,走路时一甩一甩的。“你喜欢什么样的?”

叶径向来沉闷,他的父系家族恨不得他夜夜笙歌、寻欢作乐,生怕他守身到结婚当晚。得知有个女生与他同居,叶父当下就放了礼炮。

不只二狗哥风靡万千少女,叶径也是有这种潜质的。她一下子对自己的铁三角搭档自豪了起来。

儿子开荤有望了。

她知道,他从小就漂亮。长大之后,五官更加立体。她这样看去的他侧脸弧度,跟画里出来的一样。

周末两天,叶径和叶翘绿没有出门。

她转头看叶径。

叫了几顿外卖,其余时间都在书房做设计。

就在这时,叶翘绿突然发现,迎面而来的好些女生都在朝这边看。似乎和搬家那天一样。

大致的构思定了下来。

“还可以吧。我暑假报了水彩班。”

两人分工得很好,叶翘绿负责功能部分,叶径着重立面造型。

“画得如何?”

叶翘绿突发奇想,“叶径,如果将来我们一起工作,是不是就所向披靡了?”

叶翘绿这会儿也没心思和叶径保持距离了,她把自己上课的激动心情分享给他。“我这是第一次在大学上美术课。”

他微仰头靠着电脑椅,“你毕业了想做什么?”

饭堂的三楼,有小炒。

“做设计呀,我的梦想就是当个建筑师。”她的眼睛在发亮,“我们本科毕业是2011年了,嗯……我不知道会不会读研。将来工作,我想进设计院。叶径,我们一起吗?”

叶径不想出校门,便去了饭堂。

“还有四年,再说吧。”叶径对设计的热情远不如她。

下午两点半还有课。

此时的叶翘绿知道自己为了设计梦想要努力。努力的方向,尚未成型。

简直奇迹。

但她非常憧憬和叶径工作的场景。她甚至有种想法,她和他生来就是要搭档的。所以两人各有所长,互通互补。再也找不到另一个和她如此契合的人。

叶翘绿刚来第一天,就靠着跟他同姓这个烂借口约上饭了。

捕捉到这个思绪,她怔了下。

叶径是个很有异性缘却又对异性非常冷淡的人。对他有意思的女生,从H大到D大,成群结队的。但他一个都没答应。

世界上最长久的男女关系,是情人、是夫妻。而她和他不是。那就表示未来某一天,两人终将分离。

那两女生都觉不可思议。

忆起九岁那年,她误以为他去世,在日记写下了满满的怀念。然后,她走过的年月里就有了杰克·罗宾·径的身影。

叶翘绿立刻回去收拾绘画工具。

“叶径,我们分开的那么多年,你有想念过我吗?”

叶径搁下画笔,把颜料盒盖上。“走吧。”

“没有。”每次想起,都会冒出她的语录:“我的同桌,她叫孙多丽。”

那两女生觉得,叶翘绿这脸皮厚如城墙了。

声音娇娇糯糯。但很吵。

“这就是缘分啊。”叶翘绿觉得自己肚子更饿了,“为了这个缘分,你不请我吃饭吗?”

所以他不去想了。

但是,叶径说话了,而且还是顺着叶翘绿的话,说:“是很巧。”

叶翘绿瞪起眼,“我和妈妈都很想你啊。”话语中有埋怨他的意味。“那我们如果再分开了,你也要想着我啊。”

旁边的两个女生已经确定,叶翘绿是来搭讪叶径的,而且搭讪水平非常低级。以叶径的性格来说,多半会不理。

“好。”

叶翘绿笑了。她就知道,他不会让她一个人唱独角戏的。“好巧啊,”她故作惊讶,“我们三百年前是一家。”

“要多请我吃饭啊。”

叶径转头,对上她亮晶晶的眼。“叶径。”

“好。”

她只好自导自演,“同学,你叫什么名字啊?”

“不过,我还是希望我们不再分开了。”

他一声不吭。

“怎样才能不分开?”叶径眸如深潭。

叶翘绿等着叶径的回应。

“你请我吃一辈子的饭啊。”她能省一辈子的饭票。

距离叶径最近的两个女生都转头看向叶翘绿。

他点头,“好主意。”

她望着他的画板,由衷赞叹:“你画得好好啊。”在现下这场景中,这是很突兀的一句话。

叶翘绿笑开了。

思及此,叶翘绿起身。她到处走走看看,装作欣赏同学们的画作。走着看着,就走到了叶径的身边。

这个时候,大侠、情书、二狗哥,她想不起了。

那是不是装作两人以前不认识,就不那么招恨了?

爱情是怎样的,她懵懂不知。

叶翘绿想起罗锡的话,不能让外人知道她住在叶径的房子,否则会被老虎刺青女威胁。

老师通知,设计竞赛的评审在官网公示了。

她的饭卡忘了充值,只剩五毛钱。中午她想跟着他蹭吃蹭喝。

2006级建筑学一班的作品拿到了综合设计奖的三等奖。

巧合的是,他也在看着她。

老师欣喜不已,“你们虽然拿的三等奖,但是一、二等奖都是有工作经验的设计师,所以在学生之中,你们非常优秀。”

下课铃一响,她回头看叶径。

叶翘绿低低“哇”了一下,脸上堆起的笑让眼睛眯成弯弯的一道线。

到十一点的时候,叶翘绿就开始饿了。她把注意力集中到绘画,抵抗饥饿。

她没有走错路,她对未来充满信心。

美术课到十一点四十分下课。

她将喜讯报给施与美听。

之后,邹象的确不再耍小动作。

施与美不禁向摊档小工吹嘘,“我的儿子和女儿都是最棒的。”

“啊,我不小心,抱歉。”他的话听着很有诚意。

买鱼的顾客听到,问道:“老板娘的孩子几岁了啊?”

她郁闷了。她好心借颜料给他,他却来捣乱。“邹象,你不要来拌我。”

“十九。”施与美找零钱给顾客,“儿子女儿都十九,读大二了。”

然而她第二次沾颜料时,又被他的笔尖勾了下。

顾客:“原来是龙凤胎,真是羡慕。”

叶翘绿当他是无意的。

施与美笑笑,没有过多解释。

他拿出画笔,在叶翘绿伸手去挑颜料时,他故意用笔尖勾了下她的笔尖。

叶翘绿和叶径的合作,事半功倍。

邹象笑意更深了,喃喃念道:“面白い[日语:有趣。]。”

离交图还有一个多星期,图纸已经完成得差不多。时间宽松了,他俩就出去听讲座,看各种展览。

而她却连眼底都毫无波澜。

正如老师所言,建筑学这门功课,眼界非常重要。

这个反应不在他的预期。他这种午夜魅惑的声线,轻易就能挑动少女的芳心。

临交图的周末,他俩去了趟香港,观察各大商场业态。

邹象说完,直勾勾看着她。他以为她会面红耳赤,害羞失语。谁料,她只是看了他一眼,转过头去,起笔画画。

叶翘绿在研究设计之余,还得给女同学代购彩妆。

他倾身,话音的字像是从呼吸里出来一样,透着一阵迷离感。“因为你在这里。”

她照着清单读给店员听,然后让叶径埋单。因为她的银行卡余额不足。

叶翘绿微讶,“为什么?”她以为班级都是老师分配的。

那一堆色彩斑斓的彩妆让她好奇,“叶径,你说如果我化了妆,痘痘就看不见了吧。”

“谢谢。”邹象盯着她的脸,微微哑下声音,“我差点就去了二班,你知道为什么我会向辅导员争取来到一班吗?”

“看不见不代表不存在。”柜台太过拥挤,叶径神色不耐。

“没问题。”她拉了张凳子横在她和他之间,再把颜料盒放在上面,“这样我和你都方便拿。”

她的抗打击能力极强,笑道:“我想把痘痘遮住。”

他歪起笑,“我忘记带水彩颜料了,能和你共用吗?”

店员一听,立即推销产品。从粉底到遮瑕,说得天花乱坠。

叶翘绿转头,“啊?”

叶翘绿听得糊涂了,“那我到底要买哪一种啊?”

邹象把画架摆在她的旁边,坐下后低低一句:“同学。”依然是磁性嗓音,标准普通话。

“小姑娘没化过妆吧?”

叶翘绿只好作罢,自己找了个比较好画的角度坐下。

叶翘绿点头。

叶翘绿本想挨近叶径的位置,但他坐在窗边,身旁已有两位女同学围着。

店员连忙说:“我给你试试。”

两位新同学自我介绍完毕,美术课也就开始了。

叶翘绿坐在镜子前,看着店员在她脸上涂涂抹抹刷刷。

和她一起转进一班的,是邹象。

上眼影时,叶翘绿摇头,“我就是遮痘痘,别的不用了。”

叶翘绿就算加入了大集体。

店员劝道:“你底子很好,上个淡妆就出彩。你男朋友这么帅,你也要装扮得漂漂亮亮啊。”

同学们热烈鼓掌。

叶翘绿的注意力立即被其中三个字吸引住,“男朋友?”

班长在课前发表欢迎词。

店员往叶径方向示意。“这帅哥不是你男朋友呀?”

建筑学一班来了两个转专业的学生。

叶翘绿呆住。想要反驳,嘴巴张了张,却说不出话来。

叶翘绿的圆脸一扁。

叶径一手拎着女同学们的代购品,另一只手玩着手机游戏。

“你先看书,有不懂的再问。”无情冷漠的回答。

颀长的身姿、漂亮的五官引来不少女性目光。

“你不回来给我补课吗?”她眼巴巴等着他的传授教学,谁知道他连影子都没出现。

叶翘绿的心里有什么地方起了波动。

他的答案还是否。“我睡宿舍,你明天记得早起。你走得慢,过来教学楼得半个小时。”

先来解析男朋友三个字。

叶翘绿问他回不回来。

除了爱情之外,男朋友的日常应该是请吃饭、陪伴。如果感情深厚,就能住一起。

经过一番收拾,叶径的房子恢复了整洁干净。

呃……不就是叶径的日常吗?

叶翘绿终于明白,为什么这厨房能一尘不染了。

叶翘绿陷入了沉思。

光是厨房的卫生,她就弄了一个小时。

而要将叶径和男朋友区分开来,那最主要的就在于爱情二字。

女人自备拖鞋,进来就换掉。然后,她把自己的工具箱打开,拿出清洁布。

她以为的爱情,是与大侠携手江湖的潇洒。

叶翘绿想起了叶径昨晚的电话,便开了门。

而她认识的男生之中,只有罗锡是刚正不阿的气质。

门外站着一个女人。大约二十四五岁的年龄。她乍见叶翘绿,愣了下,然后微微屈身,“我是家政的,过来日常保洁。”

如果换成叶径……他这外表和正义不沾边。凤眸勾挑,鼻尖微翘。反而透着邪教气质。

她奔过去开门。

不过,和他每天吃吃逛逛,她很喜欢。

吃到一半,门铃响了。

非常喜欢。

虽然这是叶径的房子,但是叶翘绿一点也不客气。她该吃就吃,该睡就睡,丝毫没把自己当外人。

这天香港之行,叶翘绿有了个课业以外的收获——除了没有甜言蜜语,叶径和男朋友作用类似。

她起床洗漱,然后在厨房里找吃的。

于是,她临睡前会想想叶径和男朋友的区别。

外面林荫鸟语,一片葱郁。

爱情不比学术学科,没有课时,没有理论。而且是她的弱项。她只能凭着以前看过的电视剧来想象。

一睁眼,她有些茫然。清醒过后,她下床去拉开窗帘。

脸红心跳?

第二天,叶翘绿睡到了九点钟。

她想了想,这辈子都没试过这个感觉。就连她小时候崇拜的罗锡,都不曾让她心跳加速过。

她弯起嘴角,渐渐入睡。

牵肠挂肚?

她后天就要去上课了,心情雀跃却又带有一丝紧张。H大的建筑学是省重点专业,能进来的都不是泛泛之辈。她要努力。

她和罗锡自大学起很少见面,她也不怎么想起他。

叶翘绿躺成一个大字。

至于叶径,自从她知道他没死,那份沉重的怀念就淡了许多。不过迷上建筑之后,她经常想起他的建筑画。

还好,床垫软硬适中,很舒服。

现在天天见着,更加不会想念。

她静静躺在床上。正如她先前所想,一个人睡在这个大房子,空得慌。

其他的描述,她一时半会不知道了。

主卧的房门关着,叶径不在,她没有去开。这是施与美教育过的基本礼貌。

困意袭来,叶翘绿嘀咕说:“明天再想吧。”

她选的这间客卧,挨着叶径的主卧。

每日睡前一分钟,连续一个星期,还是没想明白。

叶翘绿想动也没力。她铺好床,累得直接倒下。

最后,她决定顺其自然。说不定哪一天就开窍了呢。

他便不回来了,挂电话前,说道:“明天我让钟点工过来收拾,你别动了。”

期末大作业的评图延续了小组形式。

她望了眼凌乱的客厅,回答了否。

叶径和叶翘绿这一对,全班同学都心里有数,肯定能小组出线。

叶翘绿打电话过去的时候,他问她收拾干净没。

组内评图,演讲部分由叶翘绿负责。

叶径晚上没个消息。

到了班级评图,则是叶径上场。

美好的未来。

这次的公建设计,叶径做了个非要求的设计:地下车库。

先当漂亮的建筑师,再当漂亮的新娘子。

大部分的建筑学学生,毕业之后才有机会接触地下车库设计。地下车库的防火规范、设备机房、顶板处理、安全疏散都是在项目之中累积经验。

“谢谢二狗哥。”她冁然而笑。

所以老师在作业中把这一项画去了。

“好啊。”罗锡哈哈一笑,“小绿子好好学习,二狗哥支持你,以后当个漂亮的建筑师。”

叶翘绿当时还问叶径:“你之前做过地下室吗?”

叶翘绿呼出一口气,“二狗哥,我想大学毕业再谈恋爱。”建筑学是五年制,她比他晚出社会。如果她考研的话,那就更晚。不知道罗锡能不能单身到那时候。

他看了她好一会儿,享受完她那晶晶亮的崇拜眼神之后,才说:“没有。仅是当作一个创新概念。”

“我没这么倒霉。”他只是普通帅,远不及叶径那种过分的漂亮。

叶径画的地下室设计图,只有简单的平面。然后他用机械停车解决了商场、办公的机动车与非机动车停车需求。

“二狗哥,你会不会也遇到这种女生倒追?”

按照项目的设计条件,该地块所需的机动车停车位为四百二十个,非机动车位为二百五十个。

“那倒不是,就是路子比较野。”说到这,罗锡笑了笑,“她五月份之后没再缠着叶径了。也许找到新目标了。但是防着点,总是好的。”

D市在2008年初的报建要求:每个车位所占用的车位面积和公共面积合计为40平方米,非机动车位为1.5平方米,则该地块所需地下车库面积为17000平方米左右。

叶翘绿轻问:“是……黑社会吗?”

再根据红线退缩间距,计算出一层地下室面积最大为7000平方米,需建三层地下车库。

罗锡回忆着,“钱绣的左肩有个老虎刺青,夏天她喜欢穿吊带。你如果见到了就赶紧跑。”

双层机械停车位让地下车库所需面积减少至两层。

叶翘绿惊得整理的动作都打住了。

地下车库的方案做得比较粗糙。

“她是个混子,江湖气很重。”钱绣把所有接近叶径的女生都当成了情敌,曾经用不正当手段威胁过好几个女生,逼得那些人再也不敢看叶径一眼。

就如叶径所说,这只是个噱头而已。

庆幸的是,上了大二之后,男生宿舍搬迁,罗锡离开了那个宿舍区。

叶翘绿认为,即使没有概念加成,这个设计一样能拿高分。

罗锡很无辜。他大一所住的楼栋,是男女混住。女生在六楼以上。他在四楼,就因为他认识叶径,钱绣隔三岔五来骚扰他,他躲都躲不掉。

叶径却要保证万无一失。

“是我们学校的女生。”罗锡看着叶翘绿的天真脸,觉得还是得把话说明白些。“女的叫钱绣。叶径来宿舍找我的时候,和她见着了。她倒追了叶径大半年,没追到。我都被她烦死了。”

她道:“你的得失心更重。”

叶翘绿讶然。

大设计完成了,其他科目的考试接二连三。

“叶径去年……惹到了一个变态。”罗锡觉得用“变态”二字最为恰当了。

叶翘绿进入了繁忙的复习阶段。

她笑,“嗯,二狗哥你说。”

叶径被她逼着也坐到了图书馆自习室。

听到这话,罗锡神色一顿,“小绿子,你现在在这住下了,我就给你提个醒。”

考试顺顺利利。二人毫无压力。

“那是。”叶翘绿坐在沙发的扶手上,用刀片划开箱子的胶带,“起码要和我一样通情达理才行。”

临近寒假,设计竞赛的奖金发下来了。

罗锡把那箱最重的书拆开,“哪个女的受得住这种性子。”

五个人请老师吃了顿饭。

待叶径离开了,叶翘绿才说道:“叶径有洁癖,不怪他。”

几个老师说起建筑设计的前景,无限风光。

罗锡赶紧道:“没事,二狗哥陪你拆箱子。”

叶翘绿在脑海中为自己未来勾描美丽画卷,樱桃色唇瓣微微上翘。

叶翘绿撇嘴了。

邹象察觉到这个瞬间,手指不禁在桌沿描绘她的唇线。

叶径转身往外走,“你收拾好了我再回来。”他实在忍不得自己的家乱成这样。

叶径猛地一个侧身,手肘撞上了邹象。

叶翘绿立即坐直。她瞄到叶径沉冷的脸色,说道:“叶径,我下午再收拾东西行吗?我昨晚整理了一晚上,好累啊。”她知道他嫌弃这里乱。

邹象的动作顿住了。

罗锡拍拍沙发,“坐好,女孩子坐要有坐样。”他有个亲妹妹,平时当大哥当惯了,见到女孩子瘫成软泥就忍不住训两句。

“哦,位子窄了点。”叶径这个解释很敷衍,并且毫无要道歉的意思。

她倒在沙发上,“我好累啊。”

邹象冷眼瞟他。

叶翘绿的箱子,全堆在了1001的客厅。

他比邹象更冷。

“下辈子吧。”叶径说。

刘老师问:“怎么了?”

罗锡看着叶径的脸,摇头叹气:“我什么时候才能修炼到你这种喜怒不形于色啊。”

邹象立即转成乖学生形象,“没什么,我这只手被恶狼咬过,刚刚被撞了一下,隐隐作痛。”

叶径自然不肯的。

“邹象,你那次不是被打的吗?”叶翘绿戳穿了他。

罗锡嘴上的烟差点没咬住,“说了别在公共场合喊这名。”他转向叶径,“你能替我答应一声吗?”

吴天野嚼着花生米,“你说话怎么这么不会看人脸色呢。”他早发现了,这个叶翘绿实诚得过分,经常不给别人台阶下。活到现在没被人打死真是奇迹。

“二狗哥。”她喊着。

“那我再问你。”叶翘绿改为婉转的方式,“你是在哪里遇到恶狼的?”

只见她裙摆飞扬,笑容洋溢。脸颊上的两坨红,在热气之下,更红了。

“老家,谢谢。”邹象皮笑肉不笑。

叶径望过去。

“你老家在哪呀?”

罗锡还想说什么,却远远见到叶翘绿背着背包奔过来。他笑,“这傻绿子。”

汤玉及时插话,“叶翘绿,吃不吃南瓜粥?”

“我知道。”叶径挪步往里,这个天气连树荫下都热。

“好啊。”提到吃,叶翘绿转眼就不理邹象了。

“你妈还不打死我。”罗锡白了叶径一眼,“对了,你们同进同出的,又同班,可别招来闲言蜚语啊。她一个女孩子,传出去不好。而且……还要提防变态。”

邹象感激地看了汤玉一眼。

“那你把她接去和你住。”

汤玉低头吃着南瓜粥,并没回应他的眼神。

“没有最好,她好歹叫我一声哥。我这辈子都把她当妹妹。”罗锡呼着烟圈。

刘老师想起个事,“对了,过完年呢,2006级建筑学班级要出省考察,开学前一周,不占用上课时间。地点定在华东五市。”

叶径淡漠,“我没有这种癖好。”

叶翘绿开心地笑了,“谢谢老师!”班级大一暑假去了珠三角考察,她当时听着羡慕不已。这回终于有她的份儿了。

罗锡夹起烟,点燃后说道:“别怪我没提醒你啊,不要心生邪念。在浴室、房间安装摄像头之类的,偷看我的小绿子。”

刘老师看着这个阳光学生,再转向叶径,“这一届就两个姓叶的,都在一班,还都是学霸。真是巧。”

叶径摇头,“不抽烟。”

“是很巧啊。”叶翘绿朝叶径笑了笑。她和叶径非亲非故,能撞上一个姓,非常难得了。

罗锡掏出了一盒烟,递过去,“来一根不?”

叶径喝了口茶。

叶径轻轻掰开罗锡的手。

李老师大笑,“姓氏一样,性格却南辕北辙。”

罗锡笑哈哈地攀着叶径的肩,“好好照顾小绿子啊。”

刘老师:“互补挺好的。你俩组队特别棒。叶翘绿对人群心理的把握相当不错了。叶径这方面欠缺了点,做出来的设计就偏冷,你知道吧?”

叶翘绿搬去和叶径同住的事,罗锡觉得突然,但又在他的理解范围内。毕竟叶径和叶翘绿多了一层施与美的关系在。而且小时候,叶翘绿就是和叶径一起住在香山街的。

叶径点头,“嗯。”

叶径和罗锡把东西放到约定地点,走到树荫下等候。

刘老师:“你俩就互补,这期末大设计一合作,出来的作品完全就不一样了。”

搬家公司的货车迟到了。

李老师:“机械停车这东西,D市用得很少。”

她珍惜这份幸运。

刘老师:“成本高。双层车位喷淋管下净高起码得3.6米,地下室层高就去到4.8米了。”

“谢谢你。”叶翘绿笑了。她知道自己很幸运,总能遇上真心爱护自己的朋友。

李老师:“这概念是好的。但是现在的机械车位都是改建,非标尺寸成本更高。车辆嘛,越来越多,停车位越来越紧。如果能在前期就介入机械车位的考虑,这个综合设计确实能省。”

“还有啊。”朱彩彩正经起来,“你啊,要照顾好自己。如果遇到我这样的同学,就赶紧抱着不放。我就见不得傻姑娘被欺负,你要受了委屈,就告诉我,我给你出主意。”

叶翘绿认真听着。

叶翘绿慎重地点头,意识到了危机。

现阶段的她,不理解老师说的那些精确数字,但是她背在心里。万一哪天用上了呢。

朱彩彩嗤笑,“请保持矜持,他是小绿的对象。”她转向叶翘绿,“小绿你要看好你家竹马啊。”

再过两天就放寒假了。

刚说完,另一个室友急匆匆地进来,踏进宿舍门就嚷嚷:“彩彩,我见到一个超级大帅哥!如果我晕倒在他面前,他会不会立即抱住我,然后画面开始转圈?”

叶翘绿收拾了简单的衣物,“叶径,如果我爸爸找不到房子买,我下学期还要住你这儿。”

得到了室友的肯定,叶翘绿笑了。

“随便。”叶径看她的大背包,她瘦下来的身子看着没背包大了。

“我明白了。”朱彩彩何止羡慕,简直恨了。那长相,那身材。“对着这样的竹马,谁能把持得住。谁都不能!”

“你什么时候走?”

叶翘绿还是点头,坦诚道:“他很帅,像大侠。”她记得罗锡踢球时的虎虎生风,超级帅。

“三天后的机票。”

“哇!是不是那个长得超级帅的?”朱彩彩简直要晕了。今日与叶径的相见,足以让她惊艳。

“噢。”她算了算施与美和叶径分别的日子,说道,“不如你跟我回家住几天吧,妈妈挺想你的。”

叶翘绿点了头。真爱无敌,没什么好遮遮掩掩的。

他抬眉,“你爸不是又得睡沙发?”

待两个男生出去了,朱彩彩拉着叶翘绿问道:“你之前说喜欢一个青梅竹马,是这两个之一吗?”

她笑,“听说妈妈给爸爸买了折叠床,就是想让你来住的。”

她捂眼,不敢再看了。

“你先回,我明天整理下东西再走。”

朱彩彩直直盯着叶径的背影。他穿着灰色T恤,但她从他裸露的半截手臂延伸,想象到他衣服下的背部线条。

“好啊,我让妈妈给你做你喜欢吃的菜。”

罗锡也愣住了。那个瞬间,他觉得自己的男子气概被打压了。他立即终止聊天,默默抱起另外的两个箱子。

叶径看向她,冷漠褪去,上挑的眼尾隐着魔魅,“你知道我喜欢吃什么?”

叶翘绿愣住了。

“我当然知道。”叶翘绿昂起头,一一罗列,“你喜欢蒸鱼,不喜欢焖鱼。你喜欢炒排骨,不喜欢蒸排骨。”

三人说话间,叶径已经扛起那箱书往外走。

下一秒,他的魅色又变成了寒霜,“别把你的喜好套到我身上。”

朱彩彩不禁发出一声长长的“嗯”。这小绿同学,不鸣则已,一鸣惊人啊。有个这样的儿时玩伴,自然就看不上其他的男生了。

“不对吗?”在她的观察,就是那样的啊。他俩吃饭,他的点菜都是有规律的。她觉得他口味和她一样。

朱彩彩则把目光转向叶径。她在这个时刻猛地想起,叶翘绿曾经透露过,她喜欢一个儿时玩伴,很帅。

叶径不理她,进了主卧室,砰一下关上门。

罗锡赞扬式地拍拍她的肩膀,一副把她当好哥们的架势。

她僵了下,然后拍拍胸口,自我安慰道:“也许这就是男生的姨妈期,过几天就好了。”

叶翘绿明白过来,她点点头,“那我叫你罗锡哥。”

这就是无忧无虑的叶翘绿,丝毫没将叶径的情绪放在心上。

“哎哎,小绿子啊。”罗锡压低声音,凑到叶翘绿的耳边,“有外人在场,别二狗二狗地叫了。”

下午,她背着大背包,准备回香山街。

叶翘绿点头,指着角落里的那个箱子,“这箱都是书,好重的。你和二狗哥一起抬吧。”

临走去敲主卧的门,“叶径,我回家啦!你明天一定要回来噢!你喜欢吃什么告诉我,我陪妈妈去买菜。”

叶径没兴趣把时间浪费在无意义的废话上,开口问:“这些箱子都要搬?”

里面无人回应。

儿时玩伴,换个词,这就叫青梅竹马了。朱彩彩听着,流露出羡慕。尤其是两个竹马长相都不错,其中一个甚至称得上俊美无俦。谁不想有这样的帅哥当玩伴。

她再次说道:“姨妈期嘛,闷气时间难免长一些。”

叶翘绿在旁笑着介绍,“这是罗锡,这是叶径。我的儿时玩伴。”

然后,她就自个儿回家了。

叶径表现淡漠。他对于那句“我的室友,她叫朱彩彩”,还记忆深刻。

走过街口没几步,前方走来一道高挑身影。他逆着光,从头发到裤子都泛起一层黄色光晕。出场像是英雄电影里的救世主。

罗锡露出爽朗的笑容,“好啊。”

“小绿子。”他疾步走来。

朱彩彩连忙扔下言情小说,过来打招呼。她扬起最美的唇角弧度,伪装温柔,“你们好,我是叶翘绿的室友朱彩彩。”

“二狗哥!”叶翘绿拽紧背带,往罗锡奔去。

平日里,叶翘绿没和哪个异性有过多来往,这会儿突然冒出两个男生,寝室的室友们都大跌眼镜。

“别跑。”罗锡连忙制止她,改为自己小跑过去,“放假了?”

同学们给叶翘绿贴上的标签,是读书狂人。那股狠劲,让老师们很是欣慰。当老师们得知她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转专业,则纷纷叹息。

她点头,“二狗哥,我告诉你,我和叶径的期末大设计拿了第一名。”

同学去玩乐,她学习;同学去恋爱,她学习。

“我们的小公主真棒。”罗锡这话像是顺口溜。

叶翘绿在环境工程系的一年,除了学习,就是学习。

叶翘绿听得喜笑颜开。

她都还没学好功课,哪有时间和那些女生竞争。

罗锡张望了下,“叶径呢?”

她又开始担忧了。

“他明天回来。”

叶翘绿想,风靡万千少女这个词大概就是用来形容罗锡的。

“我好久没见他了,上了大学约他踢球都说没空。你们建筑学真的这么忙?”

这十几分钟的路程,全是女生们的目光。

“是啊。课本上教的都是基础的理论,只学这些的话,做出来的建筑很空泛。”她和他并肩而走,“我都买很多课外书,所以比较忙了。”

二狗哥的魅力原来这么大么?

“同是大学生,怎么我和你俩差距这么大?”罗锡转眼看她,阳光照在她的脸上,细小绒毛清晰可见。他倏地眯起眼,“小绿子,你是不是瘦了?”

往宿舍走的路上,叶翘绿发现不少女孩的视线都往这边飘。她抿唇,抬眼看罗锡。

“是啊。”她转头向他,笑得眼睛都弯了,“我有做运动,动几下就瘦了。”

听了他的话,她的眼睛亮了,一个劲地笑。

谁料,罗锡说道:“多吃饭,吃饱点。”她从小到大都是胖胖的,圆脸蛋肉乎乎,看着很可爱。

“以后H大两个校区都是你地盘,我们的小公主太棒了。”罗锡这话说得极其自然。因为她的确是他们的小公主,又可爱又讨喜。连抠门的冯有云都会给她买吃的。

“我有多吃啊,叶径天天请我吃饭。”

叶径在拭汗。

“在他那住得习惯吗?”

她赶紧说:“跟我走啊,校本部是你的地盘,这里是我的。”她拍拍胸口。

她大大地点头,“我下学期还要在那儿住呢。我爸爸想在H大片区买房,但是找不到合适的。”

他接过,撕开包装。

罗锡点点头,“早买早好。你和叶径同住,他没干什么奇怪的事吧?”

叶翘绿拿出湿纸巾,递过去,“你先擦擦汗。”

“没有啊。”

“走吧。”叶径这么走来,出了不少汗。额边的头发有点湿。“宿舍在哪边?”

“也是。他要干坏事,施阿姨第一个收拾他。”

“就站了一会。”她捂捂自己的脸。不会就这样晒黑了吧。

“叶径怎么会干坏事呢,他是德智体美育五好学生。”叶翘绿下意识为叶径说话。

罗锡跟着笑,“你个傻绿子,站太阳底下也不知道打把伞。”他走近她,伸出右掌,悬在她的头上。

罗锡为她的话失笑,“你个傻绿子。”

叶翘绿见到并肩而来的两个男孩,笑了,“二狗哥,叶径。”

斜阳拖长了影子。

叶径和罗锡是一起过来的。

叶翘绿看着两人重叠的影子,倏地想起了男朋友三个字。

她过去公交站等。

她转头看罗锡。

约定的时间,是上午九点。

他脸型方方正正,挺鼻厚唇,比不上叶径的美貌。不过,罗锡的眉宇间自有一股浩然正气。

星期六一大早,叶翘绿就起床了。她把自己的被褥打包好,然后等着叶径和罗锡。

究竟是哪一个才更符合男朋友的定义呢?

“那就好。”施与美笑,“两个男生搬得快。”

她糊涂了。

“好啊,我刚刚也叫了二狗哥。”叶翘绿高兴了,她的铁三角之梦就要来了。

她喜欢二狗哥,但也喜欢叶径。

施与美说:“对了,我跟小径说了,让他去大学城帮你搬东西。你和他约下时间。”

这两种喜欢有何区别呢?

叶翘绿应了。现阶段也只能这样。

莫不是……她竟是传说中那水性杨花女子?

“先不管这些。后天你就要搬了,东西放到小径那去。至于租房还是怎样,下一步再说了。”施与美有点头疼。

叶翘绿被这个想法惊出一身汗。

“那我还有选修课啊。我报的电影鉴赏,要到九点半下课。”

错觉,一定是错觉。

施与美暗叹:“晚自习不上了,回家学习吧。”

可是哪个女生会同时喜欢两个男生呢?绕来绕去,仿佛进入了死胡同。无论去到哪,墙上都贴着一张纸:脚踏两条船。

回家住宿的方案比租房还不靠谱。

越想越惊。

叶翘绿听得蒙了,“爸爸是不是忘了我有晚自习?”H大校本部的晚自习,十点二十分下课。叶翘绿计算了下,走到车站是十一点多,回到家都要凌晨了。

她决定找言情大神朱彩彩,问问爱情这个玩意。

她回到家,把叶呈锋这错开住宿的方案电话通知叶翘绿。

叶翘绿到家立即拿起手机发问。

施与美差点把手提袋砸过去,“ALL你个头啊。”

朱彩彩直到晚上才回:春运真恐怖。我在火车上被挤成了疯婆子。别问我爱情,我此刻只想自由飞行。

“我让他们错开时间,正是因为我相信叶径不会三更半夜回来。但他俩独处一室,我就不相信他能把持得住。”叶呈锋说,“我重申一次,我相信叶径,但不相信十九岁的少年。全部,ALL!”

叶翘绿思考了好一会儿:那你把论坛网址给我吧。

“你这是相信的表情吗?”

她开了电脑,一边啃着苹果,一边滑动鼠标。

“叶径品行良好,我相信你。”

朱彩彩给的网址是论坛的美男版块。

施与美冷笑,“那你就放心小绿住在我儿子这了?不担心我儿子三更半夜从宿舍跑回来?”

叶翘绿打开链接,只见到满版都是邹象。各种角度的偷拍照片,把一群女生们迷得神魂颠倒。

“请注意用词。”叶呈锋纠正说,“我不是防着你儿子,我是防着十九岁的少年。十九岁的少年是泛指,意思是全部,ALL!”

叶翘绿咋舌,“不是叶径才是校草吗?”

施与美敛起表情,“我说你怎么防贼似的防着我儿子。”

她翻了三页,终于找到和叶径相关的帖子。

他转向施与美,“要不,你和叶径商量一下,他住宿舍的时候,小绿过来这儿住。他不住宿舍了,那小绿就回家来,第二天睡晚点再去上课。反正一个星期也就星期二上午没课吧。”

标题是:大家来扒一扒叶径的审美。

这小区叫见林则悦,园林景观是重头戏。五维绿化,移步异景。如果女儿住在这个环境,倒真不错。

叶翘绿点开帖子,赫然发现,原来主楼讨论的是她的长相。

“这房子,今天晚上租不到啊。”叶呈锋望着小区的园林。

十句有八句都是批评声。

“星期二上午没课,我知道。”至于不知道的,她就没说了。

叶翘绿捏起自己的脸颊,“我明明很好看啊。”

这句话,给叶呈锋提了个醒。“他第二天没课的上午,一个星期有几天?”

叶翘绿就自己的长相问题,请教了叶径。

施与美笑了,“他不是天天住这里。第二天上午有课的话,他就睡宿舍。”

电话那边叶径声音有些低哑,“喂?”

叶呈锋轻飘飘一句,“那你要不要去找他?”

“叶径,叶径!我遇到问题了。”她盯着网页上的讨论,扁了嘴。

施与美莞尔道:“这不就是小径住的小区嘛。”

“怎么?”

叶呈锋摇摇头。

“你知道吗?好多人说我丑陋不堪,配不上你。”她一直以为,自己虽然没有叶径的绝色,可也是个小家碧玉。

环境确实好,价格确实贵。而且两房的房源已经被租了。剩下的都是大三房。

丑陋不堪这个评论把她给吓到了。

正是见林则悦。

“谁?”刚刚还模糊的声音突然清晰起来。

叶呈锋在这会儿,倒也不计较贵不贵了,随着中介去了一趟。

“不认识。就我们学校的野生论坛。她们在质疑你的审美呢。”叶翘绿决定把叶径拉下水。就算她丑陋不堪,那也拉了叶径当垫背嘛。

中介在旁说道:“要好环境的也有,就是贵了点。”

“网址给我。”

他和施与美走了一个小时,见到的全是简陋的出租环境。他也愁了。

“你别去看了,说话可恶毒了。”她把网页关掉,“爸爸妈妈都说我是小美人,你觉得呢?”

叶呈锋哪舍得自己的宝贝女儿住在这种环境,全部否决了。

“大美人了。”语速颇快。

其他的四套,美其名曰一房一厅,其实就是房中房。房间窄小,没有阳台,厕所是另加的。套房内的几个单间,隔音奇差。

“哇!好高的评价!”她的郁闷一扫而光,又打开网页。

合租的房子,叶呈锋看了两套。租友都有男性,叶呈锋拒绝了。

叶翘绿注册了一个号,一手拿着手机,一手在键盘上打字,我觉得叶径身边的女生是个大美人!就当是她代替叶径回帖了。

近年来,单间出租非常火爆,房源却少之甚少。于是,房东们把套房隔成几个单间,分别出租。加起来的租金比套房整租要高。

她哼哼两声,对电话那头说道:“叶径,我的问题解决了。你明天早点回来啊,二狗哥很想念你。”

所谓的单间出租,不外乎两种。一种是与人合租,另一种则是房中房。

叶径应了一声就挂了。

这边的小区,最小的就是两房。

叶翘绿再仔细阅读了帖子内容,猛然发现在回帖里,有人把“跟在叶径身边的女生”说成了女朋友。

叶呈锋找了几家中介公司,说明自己租房的需求,然后跟着中介看了六套房子。

之后的回帖就抨击叶径女朋友了,暗骂他瞎了眼。

施与美见他急成这样,连忙跟过去。

叶翘绿皱眉。

叶呈锋不但反对,他还立即去了趟H大的校本部。

心中生起烦闷。

“你——正常的男孩到了这个年纪都有那什么,不是我一个人的问题。”叶呈锋顿了下,“总之我反对。”

她闷的不是那些网络恶意,而是那道无解的爱情难题,贯穿人类历史几千年。

“他是我带大的,我比谁都了解他。”施与美正了脸色,“你不能因为你十九岁有点那什么,就怀疑我儿子也是。”

她给自己列了个目标。寒假的时间里一定要攻破爱情这个学科。

“他离开你这么多年了,还能和小时候一样吗?”

朱彩彩听到叶翘绿的雄心壮志之后,非常仗义地推荐了几本书,当作教材。“那都是惊天地、泣鬼神,一生一世一双人的爱情啊。”

“你担心的……竟然是这个。”施与美惊诧了。她考虑的是,叶翘绿和叶径连名义上的姐弟都算不上,要是被他人得知住在一起,名声有影响。谁知道叶呈锋直接怀疑上叶径了。“我儿子从小就品行良好。”

叶翘绿记下了,第二天一大早就跑去书店。

“这不妥。”叶呈锋隐晦指出,“叶径都十九了,男孩子总有点那什么。”

她挑了两本言情小说。

“要好不要好,那是孩子们的事。”施与美倒觉得,这两孩子关系挺好的。隔几年见一次,但是空白的那几年,他俩都能自动衔接。

排队结账的空当,眼光无意扫到了建筑专栏。她的注意力被吸引,离开队伍走去,看了有半个小时。

叶呈锋果断摇头,“他俩以前又不是经常玩。我看小绿和叶径的关系,还不如罗锡他们要好。”

她买了三本建筑杂志。

当天晚上,施与美和叶呈锋提起这事。

回到家近十一点,不见叶径的身影。

叶翘绿放心了。

她嘀咕着:“他不会忘记了吧?”她短信提醒他回来吃午饭。

“嗯。”他顿了下,补充八个字,“一言既出,驷马难追。”

之后,进房研究情爱学科。

她追问:“妈妈如果同意,你就主动邀请我去住吗?”

见到高大英俊、家境优越的男主角,她自言自语说:“这不就是叶径吗?”再来一个深情的属性,堪称完美了。

“你先问问我妈的意见。”叶径漫不经心道。

读到三分之一,叶翘绿感叹,这男女主角的爱情也太曲折了。

叶翘绿皱起脸,终于忍不住了,“你……不请让我去住几天吗?”

她起身出去喝水,回到书桌,一眼见到的是新买的设计杂志。比起风花雪月,她更喜欢建筑。翻了几页,然后停不下来了。

“嗯。”

本期杂志主要介绍日本建筑师手塚贵晴。

“你……不是有个大房子吗?”她暗示那么久了,他没个动静,真让她着急。

他与太太是日本有名的夫妻档建筑师。不追求热潮,而是把“宜居性”放在首位。他俩设计了世界上最可爱的幼儿园、世界上最有温度的医院、世界上最有希望的儿童化疗病房。

“嗯,然后?”

2007年完工的东京富士幼儿园,卵形结构,周长183米。所有建筑空间都为儿童而设计,这里是孩子们“如何在这个世界上生存”的第一课。

“朱彩彩让我去租房,但是我怕来不及。”

这两夫妻在为社会引航。

“你想怎么办?”

建筑物的每一个细节都让叶翘绿叹为观止。

见他不答话,叶翘绿继续,“朱彩彩说……”说出室友名字之后,她顿住,生怕他不晓得那是谁,她补充解释,“朱彩彩你知道吗?我的室友,她叫朱彩彩。她说如果我住进去了,那三个女生都会欺负我。”

文章结尾有句话:好的建筑能够改变世界。她定定望着,隐隐捉住了未来的方向。

叶径望了眼课程表。星期一的第一节课是美术淡彩,八点上课。从香山街过来H大,要一个半小时。如果遇上早高峰,那得两个小时。的确是住学校附近才方便。

汤玉的梦想,不也是为了改变吗?

“下星期一。”

叶翘绿拍拍桌子。她心潮澎湃,想呼喊,想尖叫。在房间里来回踱步两圈,她忍不住冲出了家。

他问:“你什么时候过来上课?”

叶翘绿什么都没想。她沿着楼梯,跑得气喘吁吁。到了九楼,有些喘不上来,腿乏力了。

她把这个事讲给他听。

她一咬牙,冲上顶楼。

“你的宿舍呢?”他的回答很符合面冷心善的属性。

推开天台的门,她叫着:“啊啊啊啊啊——”一直跑到了栏杆处。

在叶翘绿的定义里,叶径属于面冷心善型,所以她自动忽略他的话,“我没地方住了。”

“啊啊啊啊啊!”叶翘绿抓住栏杆,身子往前倾,用尽全力地喊着。

“与我何干。”

她喘了喘气,望着周围的楼房,“啊啊啊啊啊!”

“我遇到困难了。”

叫完了,她深深一呼吸,吼着:“我要改变这个世界!”

“嗯。”他的语调没有起伏。

之后,身心舒畅。

一接通,她就唤着:“叶径,叶径。”

叶翘绿笑了笑,扶着栏杆的双手张开。

铃声响了十几秒,他才接起。

感受完清新的空气,她终于回了神。

冷静下来之后,她倏地想起叶径的那个房子。她立即给他打电话。

转过身。

叶翘绿点头。

下一秒,差点趔趄。

“学校那边很多出租的。”朱彩彩比叶翘绿老练许多,“下午下了课,我陪你过去找找。”

在天台的角落,叶径和罗锡神情古怪地看着她。

叶翘绿着急了,“我上哪去租啊,我下个星期就要上课了。”现在不是租金的问题,而是时间太紧。她在大学城宿舍的东西还没搬,再过三天,就要到校本部上课了。

她瞬间陷入了尴尬之中,故作镇定,“……好巧,你们也在。”

“你长得就好欺负。”朱彩彩哼道,“女生宿舍的小心机多着呢。你要不出去租房吧,自在一点。你爸应该会给你付租金吧。”

叶径不紧不慢地开口:“我以为你喊完就要变身了。”

叶翘绿咋舌,“……这不会吧,我和她们无冤无仇的。”

罗锡偷笑一下。

“你别去那宿舍了。”朱彩彩分析道,“还没住进去呢,关系就僵掉了,如果共处一室,她们不更欺负你。要是她们趁你不在,拿你的牙刷去洗厕所,再用你毛巾去擦地板,你怎么办?再找辅导员吗?”

叶翘绿干笑,连连摆手,“忘了刚刚的我。”

“我要不要找辅导员,让他去沟通?”叶翘绿问着。“我去敲门,她们都不开了。”

“小绿子,你咋这么可爱呢。”罗锡说着,走上前去牵她。

朱彩彩听完,把桌子一拍,“太过分了吧!她们出了那个床位的住宿费吗?”

她想起论坛那帖子,看了叶径一眼。

叶翘绿回去宿舍,把这事告诉了朱彩彩,想听听解决之道。

他站在原地,没有动作。那表情也不见有任何细微变化。

在她的理解里,空出来的床位安排给自己,无可厚非。她不明白那三个女生为什么理直气壮的。

她垂下眼。貌似没有言情书里的醋意大发情节嘛。

叶翘绿有些无措。她自小就被保护惯了,玩耍的小伙伴们对她很好。偶尔遇到欺负她的,都有人为她出头。

她把自己的手放到了罗锡的掌心。

这回,她连宿舍门都没进着。

罗锡把她拽紧,拉了过来。“这栏杆破成这样了,都不知道牢不牢固。你还整个人贴了上去。出了意外怎么办?”确定她安全之后,他立即松开了她的手。

叶翘绿再去了一趟。

“我好好的啊。”她转了个圈表示自己的安好。冬裙轻扬起来。

她再去找辅导员。得到的答复是,除了那间宿舍,其他的都没有空床位。辅导员的建议是让她再和那三个女生商量。

罗锡笑斥一句:“傻绿子。”

叶翘绿皱了下眉,她能感受到那三个女生的驱逐之意,便告辞了。

“二狗哥,你怎么和叶径上天台来了?”

女生乙在旁说:“你再问问你们学院辅导员吧,我们东西多,再来一个人,都不知怎么住了。”

罗锡摊开手里的烟盒,“我妈禁烟,我上来抽一根。”

叶翘绿摇摇头,“没有了。”就算有,也不可能安排一间给一个人。

“叶径呢?”她看向那个平静无波的少年。

女生甲操起手,“但是整理了也没地方放啊。你们建筑学院没有宿舍了吗?”

罗锡搭上叶径的肩膀,“我在楼梯口碰上他了,拉上来讲讲男人之间的事。”

叶翘绿笑着说:“我给你们整理。”

“什么事?”

那三个女生的态度不算友好,说是东西太多,不想挪动。

“你个女生不明白的。”

然而,叶翘绿去宿舍报道的那天,见到的空床上堆满了杂物。

叶翘绿眼珠一转,不说话了。

新闻传播学院有个女生宿舍只有三个人,于是辅导员将叶翘绿安排到那里。

二狗哥不说,她可以缠着叶径问。她就不信问不出。

叶翘绿这个单出来的,只得插到别的专业。

罗锡的男人心事,从叶径口中缓缓叙述出来,让叶翘绿吃了一惊。

建筑学和土木工程不一样,女生还算多的,系里两个班,七十多个学生。当中有二十个女生,分了五间宿舍。

二狗哥有喜欢的女生了。

不过在住宿问题上,她遇到了点麻烦。

“是谁啊?”她愣愣看着叶径。

三个转系的学生,两个在一班,一个在二班。她正好分到了叶径所在的一班。

他靠在沙发上,玩着手机游戏。窗外的暖光撒在他上翘的睫毛,映出一排细细的密影。“不是你。”

叶翘绿如愿转到了校本部的建筑学。

叶翘绿略显失望,这么多年的梦想就这样没了。“我以前在想,如果我毕业的时候二狗哥没有女朋友,我就去告白。”

她无法和罗锡谈恋爱的主要原因,不是没有时间。这些大鱼大肉,才是真正的阻碍。

叶径的手指快速在按键上来回,将前方的障碍物一扫而光。“哦。”

叶径垂眸,看着盘子里的虾滑、肉丸、牛肉、鱼片。

她捂了下裙子,坐到他的身旁,“现在就不去告白了。我不能当第三者,是不是?”

她端着火锅炉往外走。“叶径,我要吃很多肉。我早上只吃了两个包子,好饿。”

“嗯。”他应得心不在焉。

他点头,“自己去烧开水。”

她甩掉拖鞋,盘腿而坐。裙摆围成一个圈,煞是好看。“你说,我这样算不算失恋了?”

叶翘绿撇了嘴,“等吃完了,你把大一的书给我,我回去看看先。”

“不算。”

“建筑设计原理,大学英语。”他明白她在打什么算盘,说道,“设计课在专业课室,英语和你原专业的一样。”意思就是,不让她去旁听。

“为什么?”

她眼睛一转。“你下午是什么课?”

他瞥她一眼。“你和他有恋过?”

“有钟点工。”他将火锅炉递给她,“早点吃,我下午两点半有课。”

她摇头,“没有啊。不过,我以为二狗哥是喜欢我这样的。”现在想来,是她一厢情愿了。

这个厨房,干净得半点油渍都没有。她看着讶然,“你天天擦厨房吗?”

叶径通关完毕,准备下一关了。

叶翘绿见叶径进了厨房,便跟着进去。

她转头看他的侧脸。二狗哥恋爱了,好像也不是多难过的事。现在困扰她更多的是叶径。过了好一会儿,她开口:“叶径,你有喜欢的女生吗?”

她放心了。等她忙完学习,她就勇敢追求真爱。

也不知道他听没听见,他目光盯着手机屏,没说话。

罗锡回答,没有。

她只好再问了一遍。

她问的是他有没有女朋友。

这回他浅浅答了句:“嗯。”

她是想到就做的个性,立即给罗锡发了短信。

叶翘绿杏眼一睁,“你有?是谁啊?”

“我的室友,她叫朱彩彩。她说现在的女生都很主动的,万一……”叶翘绿凝神想了想,“我问问二狗哥。”

“不关你事。”

叶径拿出一盒虾滑,“哦。”

“为什么不关我事?”她有些急,“你知道吗?我昨天登的那个论坛都在说我是你的女朋友呢。”

而现在的叶翘绿,最缺的就是时间。

“哦,给我看看。”叶径暂停游戏,松了松手指。

室友朱彩彩说,“‘书中自有颜如玉’的时代过去了,恋爱是要花时间的。”

“你等着我啊,我去电脑上找给你看。”她跳下沙发,匆匆向房间走去。

她是真的忙,不是在图书馆,就是在去图书馆的路上。而且她看的书全是专业课本,没有风花雪月的场景点缀。

然而,却再也找不到那帖子了。不仅如此,论坛上关于叶径的帖子全部消失了。

叶翘绿走到他身后,开始诉说少女的苦恼,“我学习那么忙,都没有时间谈恋爱。”

她用了搜索功能,“叶径”这两个关键词一片空白。

“不知道。”叶径过去打开冰箱。

是论坛出问题了吗?可是邹象的帖子仍在霸屏。

“那算了。”还是自己的温饱更重要。今天见不到罗锡,那就下次见。但是一顿吃不饱,接下来的几个小时都辛苦。她跟着站起来,“叶径,二狗哥那么帅气,是不是有成群的女生追着他跑啊?”

纳闷了……

他起身,“三个人不够吃。”

叶翘绿皱着脸出来,“叶径,我找不到帖子了。可是她们真的说我是你的女朋友,不骗你。”

“好啊。”听到有大鱼大肉,她瞬间眉开眼笑,“要不问问二狗哥有没有空,人多热闹。”

“哦。”他痴迷于游戏,没抬头。

叶径避开了这个问题,“中午吃火锅吧,冰箱里还有大鱼大肉。还有一个方便面,给你当主食了。”

她又靠到他的身边,“所以,我们是绯闻男女啊。”

“你一个人住吗?”如果是她,一个住这么大的房子,空得慌,静得怕。

叶径按键的手指卡了下。

“我爸的。”

她把目光移到他的手机屏幕,“你的飞机被炸掉了。”

既然他允了补课,她就放心了,开始闲扯其他话题,“你这房子比我家还大。”

他转头打量她的脸。跟着他吃喝了那么久,她脸上的肉没掉多少。反正不会是罗锡心仪的女生脸型。不知她以前是哪来的自信。“绯闻怎么说的?”

“嗯。”他把视线转到电视上。

“就说我是你女朋友啊。”叶翘绿脸不红气不喘。

“不要不说话,很像自闭儿。你要给我补课啊。”

“那你是吗?”他逼近她。

他点头。

她看着他越来越近的五官,突然问:“叶径,你自拍是不是很好看啊?”她把自己的大脸呈现在他的面前,“我近距离自拍老是会变形。”

“我看不懂就问你,你要回答啊。”她神情未松,心里还在忧虑课业。

叶径先前眼底的碎光琉璃瞬间黯淡,他退了退,退到沙发边,低头继续游戏。

“开学才第三周,大二的课不用担心。大一的,你拿我的书看着先。”大一的专业课,是建筑设计基础和建筑制图。美术是素描,以她的绘画功底没问题。其他的公共课,和她原专业差不多。他不认为她会跟不上。

她却靠过去,“你还没说你喜欢谁呢?”

“你能不能给我补补课?我怕我大一的课程没修完,跟不上大二的。”她一想到未来课业的繁重,就锁起了眉头,“现在我的书还没发下来,我更着急了。”

“邱淑贞。”他敷衍。

“嗯?”他还是倚着沙发靠背,轻轻瞥向她。

“这名字有点熟。”等意会过来是谁,叶翘绿乐了,“她不会和你一起的。现在咱俩传出绯闻了,你在H大的名字和我的捆绑了。”

她回来客厅,坐到他的身边,“我和你说个事。”她表情有点儿严肃。

叶径看着她眉开眼笑的样子,“很高兴?”

叶翘绿没有细想他的话,她还有更重要的事惦记着。

她点头,“是啊。”

他看着电视,冷漠说着:“商场只有这个颜色有货。”

“你不是刚失恋么?”

没想到,他的床单这么清新脱俗。“叶径,你也喜欢绿床单啊?”

“没有。”她由衷说道,“我祝福二狗哥啊。而且,下学期你就能继续请我吃饭了。”

她喜欢绿色,因为她的名字有绿。爸爸说,那是妈妈临走前起的名,蕴意生机。

“嗯,祝愿绯闻越来越大。”

叶翘绿拉开门,看着阳台上晾着的嫩绿床单。

施与美拎着青菜、鱼肉,开了门。客厅沙发上女儿和儿子的身影映入眼前。

他拿起遥控器,打开电视。“不听。”

她听见了两声呼唤。

她回头,“那我说给你听听,你分析分析能不能通过。”

“妈妈。”

“有点扯。”不过,有时候就需要这些理论来营造气氛。

“妈。”

“我觉得还可以吧。”她走到客厅的推拉门前,望了眼阳台,“我从生活态度、价值观、逻辑等多方面剖析了建筑学。”她的那些书,不是白买的。

她笑了,“小径回来了。”

“面试怎么样?”他懒懒地倚进沙发。

叶翘绿:“妈妈,叶径是不是喜欢吃蒸鱼?”

她把自己的鞋放进鞋柜,然后参观了下各个房间,说道:“你这房子格局不错呀。”

施与美将手里的钥匙搁在玄关柜上,“小径喜欢吃煎鱼。”

这里看着比她家大好多。

叶翘绿吃惊地看向叶径,压低声音说:“可我没见你点过煎鱼啊。”

叶翘绿踏进房子,环视一圈。

“想不通?”

叶径开了门,径自往里走,“自己换拖鞋。”他没什么招呼的热情。

她点头。

叶翘绿走得确实慢,半个小时后才到。

“慢慢想。”他气定神闲。

挂上电话,他把自己的床单扔进洗衣机,然后洗了个澡。

建筑学的华东考察,初十出行。

他料着叶翘绿过来没那么快。从教学楼到这边,有二十多分钟的步行路程。

叶径初八中午回到D市,他从机场直接到香山街。

上午一二节没课的话,他会睡这边。

拦下的出租车师傅是外地人,讲着一口带乡音的普通话,“小伙子,今天是西方的情人节吧?”

叶径住的,是他爸爸名下的房产。三室两厅两卫。

“嗯。”叶径远望车窗的目光收了回来。

C栋是楼王,前望景观后靠山,当年开盘时,就以最佳风水当噱头,创下一周最佳销售记录。

“哦,我说闺女咋一早起来打扮,大冷天的穿裙子。”司机唠起家常。

见林则悦是传统的户型。方正紧凑。

车子驶入高速,司机问道:“你是D市本地人吗?”

好多业主放租给了外国人。

叶径点头,“算是。”这是他成长的城市。但他的户口不在这里。

21世纪初,D市的住宅设计,不少开发商请了香港设计公司出方案。香港的户型设计,大多没有阳台,这与D市的生活习惯不符。

“那你普通话很不错啊。”司机哈哈大笑。

他稍抬左肩,把手机夹在耳边,拿起内裤,迅速穿上。“那就康师傅清炖牛肉面。”

“嗯。”

“叶径,我今天不想吃康师傅红烧牛肉面。”上次那两大碗,让她撑到半夜还睡不着。

司机在镜中瞥见叶径的出众外貌,笑问:“你是赶回来陪女朋友吧?”

“嗯。”他找着裤子。

“算是。”

叶翘绿笑了,“你等我啊。”

“小伙子长得真好,女朋友肯定漂亮。”司机哈哈大笑。

“见林则悦,C栋1001。”他裸着身子下了床,展示出紧实的背、窄劲的臀。“出了H大的后门,往左走两百米,再往右走三百米。”

“嗯。”叶径把玩着手机。

听到这话,她确定午饭有着落了。“你在哪儿?”

过年回父系家族,他见到了很多美女。千娇百媚,婀娜多姿,却没有一个圆脸蛋或者小胖子。更没有艳阳般的明媚笑容。

叶径想起,施与美曾经评价叶翘绿,这是个执着的孩子,从不轻言放弃。他掀开被子,“你过来我这。”

叶径坐在二楼的角落。

她微微皱眉,继续问:“你……不请我吃饭吗?”

叶竹贤看着儿子片叶不沾身,说道:“在你这个年纪,我都交往过一船的女朋友了。”

“哦。”他只回了这个字。

叶径挑眉,暗藏讽意,“原来父亲天天进补固阳,事出有因。”

“我面试完了。”她看看时间,不到十点。总之先预订个午饭,没错的。

叶竹贤面上一黑,魅眸半眯,四十岁的年纪,仍透着风流的邪气。“你啊,还不懂食髓知味。”明明遗传了叶氏的妖冶长相,却生生演成了禁欲系。

“嗯?”

“二狗哥,你今天要和二狗嫂约会吗?”

“叶径,是我。”叶翘绿话中带笑,开门见山地说,“我今天来建筑学院面试了,你中午请我吃饭吗?”

一手各提一袋垃圾,叶翘绿在垃圾桶旁遇见罗锡。她看他穿衣讲究,再联系二月十四号的日子,笑问。

“喂。”他的声音有些低哑,似是刚睡醒。

罗锡额角抽了抽。“哪来的二狗嫂?”

铃声响得比较久。

叶翘绿恍然大悟。这是二狗哥还没追上二狗嫂呢。她嘻嘻一笑,“二狗哥加油!你今天穿得好帅啊,一定心想事成。”

待离大一的课室远了,叶翘绿掏出手机给叶径打电话。

“傻绿子。赶紧把垃圾扔了,站这儿聊天算个什么事。”罗锡以掌扇风。

嗯,就这么办。

她把两袋垃圾扔进桶里。

听说他大一的学分名列前茅,还拿了奖学金。

一转眼,冯有云立在楼下。棕黄色的短发竖起,橘黄色卫衣,黑色牛仔裤,整个人都洋溢着青春。

要不……找叶径给她补补课好了。

“有云哥。”叶翘绿主动上前打招呼,“你也要去找有云嫂了吗?”

如果转系了,她还需补修大一的课。她有预感,她未来会很忙。她要在一年内修完两年的课程。

冯有云横她一眼,“多大了,说话怎么还和以前的傻绿子一样。”

叶翘绿深呼一口气,心底盼着自己转系成功。

“傻一辈子呗。”罗锡笑了下。

这儿,是她高二以来就憧憬的地方。

冯有云从背包摸出两盒巧克力,“情人节到了,知道你功课繁重,没空恋爱。来,小小心意。一盒我的,另一盒你二狗哥送的。”

刚刚那一眼,她见到了课室里的绘图桌、图板上的丁字尺。别的她没看清。但就这两样,已经是建筑学的特色。

叶翘绿惊喜不已,双手接过,“谢谢有云哥,谢谢二狗哥。”

叶翘绿听着里边老师的声音,在教室外慢慢走过。她假装无意,往课室里面望了眼,迅速又转过头,继续走自己的路。

冯有云走到罗锡面前,“走吧。”

大一的正在上课,课程是建筑设计基础。

“你们去哪儿啊?”

大二的建筑学生,今天上午没课。

冯有云看了她一眼,“上街卖花。”

听学校里的传闻,这栋楼本来是残破废弃的实验楼。当年校长让系主任挑选教室,系主任手一指,选了这里。系主任把这栋楼翻新了。课室围着一个青葱浓郁的内院,幽静而深远。

她笑容满面欢送他俩。

这是建筑学院的独栋教学楼,学生们都有自己的专业课室。

走出街口,冯有云突发奇想,“叶径今天回来?不如让他跟我们一起去卖花吧。长得帅,卖得快。”

叶翘绿下了楼,沿着教室转了一圈。

罗锡额角又是一抽,“你是让他卖身还是卖花啊?”

邹象倒是回眼定了几秒。

冯有云沉思半晌,“叶径有女朋友了没?”

两人视线交汇了下,叶翘绿很快移开了。

“应该没有。”罗锡绕过前方的井盖,缓缓道,“他比较清心寡欲,我请他观赏黄色小电影,他都拒绝的。”

下雨那天,光线黯淡,邹象只隐约见到模糊的五官。现在近看,才发现,这小姑娘长得还挺水灵。脸蛋圆圆的,婴儿肥未褪,眼睛又大又亮,神采奕奕。

“不会是害羞吧?”冯有云喃喃道,“不然就是你的小电影女主角他不喜欢。”

他也认得她,她就是暧昧地蹲在叶径跟前的那个女生。

“我什么类型都给他找遍了。你听过一个新闻不?博士夫妻结婚三年不怀孕,竟是因为他们不懂性生活。”

她认得他,她对邹象的画,记忆深刻。

“……那不是小绿子的未来么?”

面试完毕,叶翘绿出了课室,迎面而来的是邹象。

香山街的行道树,如十年前茂盛葱郁。

这个恰到好处,不是指她对于建筑这个行业看得多透彻。她想象中的建筑师,和社会的行业状态,还是有差距的。但在学校这个阶段,就是要怀有不受束缚的热爱,才能让想象力走到极致。

密密匝匝的建筑群,独具岭南特色。

正如叶径所说,叶翘绿有许多关于梦想的理论,而且她运用得恰到好处。

沿路见到熟悉的老店铺。铺里的人却认不出叶径了。

面试来得很快,比叶径所说的两周提前了三天。面试官是系主任,谈的就是为什么转系,对建筑抱持何种态度。

他走上楼梯,行至602房,掏出钥匙开门。

叶翘绿的素描顺利通过。

门一推,施与美纤细的身影就在前方。

三角之所以稳定,是从力学上定义的。人际关系却行不通。

“妈。”他自顾自脱鞋、换鞋。

有那么一瞬间,叶径希望她别来。

施与美笑着转头,“回来啦?”

她笑着捧起碗,“我来了这校区的话,我们就能形成铁三角。”

叶径这时注意到她的手上捧着个礼盒。包装精美,丝带被技巧性地打成了一个心形。

“还行。”他和罗锡的联系大多是在通信工具上,见面很少。两个男的有事没事约出来见面,有毛病。

施与美捧高礼盒,说道:“这是小绿收到的情人节礼物。我给包装了一下。晚上让老叶看看,小绿到了过情人节的年纪了。”

男生活泼点,聊天才欢快。不然就跟她和叶径相处一样,她负责找话,他负责冷场。

“谁送的?”叶径将行李放下,脱着外套。

叶翘绿觉得,深沉似海不如潇洒如风。

“罗锡和冯有云。”施与美抿唇而笑,“小绿这么抢手,我有点害怕将来二男争一女,事情闹大怎么办?”

叶翘绿的那碗面吃到一半,“你是不是经常和二狗哥玩?”算起来,叶径和罗锡在大学前也很多年没见面,但是罗锡经常念叨叶径,还说要长成叶径那样深沉的模样。

“不会的。”叶径调子有些凉。

关于这一点,叶径不打算提醒她。

“外边冷吧?”儿子一定是在外边冻着了才如此冷漠。

她这个人,不能说笨。高考分数742,而且大一的成绩排在系里第一。但在某些方面,她很迟钝。这么多年,都没看出来,罗锡喜欢瘦子。

“还好。”

“也许。”叶径敷衍回着。

“我煲了汤,先喝一碗暖暖。”施与美进了厨房。

她撇嘴。吃了两大口面,她突然说:“我来了这个校区,以后能经常见到二狗哥了。”她上了大学之后,就不叫“二狗哥哥”,而改为“二狗哥”。因为罗锡说,长大了就不要用叠音字。

这时,叶翘绿洗完手,从卫生间出来,惊喜一声:“叶径!”

“我不想听你的梦想理论。”听多了,耳朵长茧。

叶径瞥见她得意的笑容,猜到了她要说的话。

她点头,“你要不要先给我排练下?你当老师提问,我来回答。”

果然,她开始炫耀那两盒巧克力,眉飞色舞。她早知道有个情人节,可这节日从来与她无关。今年就不一样了,礼物一来就是俩,难怪她扬扬得意。

“过两周吧。”他夹起大块的牛肉,“你准备充分点。”他预计,她的面试关不会有大问题,因为她对这个专业很有热情。这种热情是在对建筑有一定认知基础上形成的,不是盲目性崇拜。老师不会看不出来。

叶径静静听着她的话,冷冷淡淡。

叶翘绿望着两碗牛肉面。这店用的碗,比她的脸还大。她咬咬唇,执起筷子。咻一声,面条入口。她回到正事,“素描完了,什么时候会通知面试?”

叶翘绿好半天没等到他的回话,问道:“你有收到礼物吗?”

服务员笑笑,把一碗移到了叶翘绿这边,再把第三碗搁在旁边。

他冰凉的眼神告诉了她答案。

叶翘绿又瞪叶径。

顿时,她心生不忍。

叶径说:“两碗是她的。”

不知怎么回事,野生论坛自年前那天起,再也没有叶径的讨论。美男版块冒出一群帅哥,叶径泯然众人矣。

服务员端上三大碗面,将其中两碗放到了叶径的面前。

朱彩彩说:“叶径得罪谁了吧,他的名字在论坛成了违禁词。”

他应了。

曾有几个女生为叶径鸣不平,但徒劳无功。

“我想吃两大碗牛肉面。”她突然转了话题。她要报复他的漠不关心,最好的报复方式就是吃穷他,让他接下来的生活费更少。

话题热度降低,又有新脸孔出现,大多数人见异思迁了。

“嗯。”这个他承认。

叶翘绿听到这些,再次登了论坛。她把新来的帅哥们研究了个透彻,最后坚持己见。那些个男生哪及叶径的十分之一。

她虎虎地瞪着他,“你一点都不关心我。”

她发了个声援叶径的帖子,被秒删。

“有什么好问的。”不问,她自己也会说,她是个藏不住话的性子。

“叶径,我送个礼物给你吧。”正如二狗哥和有云哥送礼给她一样,彼此要互助互利嘛。

入座后,她憋不住了,“你为什么不问我考试情况啊?”正常的人际交往,客套话都要问问的。谁知道一路走来,他闷声不吭,提都不提这事。

“你要送什么?”

二十四元一碗面,叶翘绿相信……叶径的生活费真的比她多。她在饭堂吃的,都是三块钱的面。

“你想要什么?”

两人去的,是康师傅私房牛肉面。

“一时想不到。”

“你中午吃太多了,超出我的生活费负荷。”这算是他难得的解释了。

“那我先欠着吧,等你想到了跟我说。”她笑。

“康师傅红烧牛肉面。”

叶径点了头,拎着行李箱进了她的卧室。

“都行。”提起吃,她就止不住笑容,“中午我选的,晚上就你选好了。”

叶翘绿跟在他的身后。

“再等等。”叶径问着,“想吃什么?”

她早知叶径的俊美,但之前不多留意,而今倒是能发现他的与众不同了。他的眼角微微上挑,卸下冷漠时,隐现诡佞之色。难怪她总觉得他有一种邪教气质。

叶翘绿看了眼邹象的背影,再望向外面,“这雨什么时候能小点啊?”

叶翘绿看完那几本言情书之后,做了一份爱情的模拟卷。

邹象转身,打伞,走出教学楼。

题目中的男性,皆是用叶径代入。

明明灯光黯淡,那一男一女的神情模糊,邹象却有种感觉,叶径淡漠的眼神里有着警告。

完题之后的分析得出,她对他的了解太少了。即便她和他朝夕相处,但他的喜好、他的生活,她却不知道。

叶径将视线瞥了过去。

说起来,是她对他关心不够。

她挨近叶径,悄声道:“那个男生在盯着我。”

叶翘绿坐上已更换成嫩绿被单的床,看着他整理着行李箱里的衣物,“叶径,你慢慢想。过年我攒了不少压岁钱,给你买份大礼物。”

他还在望着这边。

叶径抬眸,墨瞳勾魂。“大礼物就不必了。”他按着行李箱,不紧不慢道,“我走得急,忘了带内裤。你送我几条日常款就行。”

叶翘绿抚抚裙摆,偷偷往邹象的方向瞄了眼。

她瞪大了眼,“你让我送你内裤?!”她长这么大还没买过男士内裤呢!“你没有其他的必需品吗?毛巾什么的。”

这样两个昏暗的身影,在邹象的脑海中产生了某些不和谐画面的联想。

“毛巾我有。”叶径从行李箱中拿出一条崭新的毛巾。

她蹲在叶径的面前,仰头的高度正好在他的腰下。

“那秋裤呢?”送秋裤要比送内裤来得实在吧。

他之所以盯着,是因为她和叶径刚才的姿势很暧昧。

“不穿秋裤。”

其实,邹象这侧面的角度,窥不到叶翘绿的裙下风光。而且教学楼的灯管只间隔开了几个,亮度不够。

“秋裤暖和,我都穿着。”叶翘绿拍拍大腿。“妈妈说,没有秋裤的冬天从心底泛起了冷。”

她觉得尴尬。他不会见到了她的裙底吧。

“嗯,你多穿几条。”他看了眼她裹得厚实的绒裤。

她正想放心,转眼间,却见先前那位主播音色的男生面向着这边。

“你不想试试秋裤吗?”

学生都走得差不多了。

“不想。”

叶翘绿立即起身。她拉拉自己裙摆,往周围张望。

直到走在超市中,叶翘绿仍然质疑道:“为什么你不听妈妈的话不穿秋裤呢?”

“这样很不雅。”他低眸,“起来。”

叶径第一百零一次回答:“因为不冷。”

叶翘绿蹲了下去,用纸巾帮他擦着泥,“把泥巴擦擦。”她抬起头,“你的鞋子都脏了。”

“妈妈让我们买箱牛奶回去。我去抬牛奶,你去挑内裤。结账由我来。”她晃晃钱包。

“不用。”等会走出去,还是会脏。暂时忍忍,最后直接换掉。

叶径静静看她一眼,转身。

她瞧见,从书包里掏出纸巾,“给你擦擦。”她知道他很爱干净,沾上点脏东西都不舒服。

叶翘绿望着叶径的背影。不穿秋裤的腿真真笔直修长。哪像她,腿围肿了一圈。

他进了教学楼,收起伞。“嗯。”由于雨势转大,他的衣裤都沾湿了,裤脚上沾着些泥。

寒假这么久,她多少懂了,叶径之于她是不一样的。但程度到哪儿,她却糊涂着。两人的感情比起儿时玩伴要深;要说是炙热的爱情,又远谈不上。

他一踏上台阶,她上前迎去,“又变大雨了。”

朱彩彩说:“你啊,还没开窍。”

看不看得清,叶翘绿都知道,伞下肯定是张冷漠脸。

“那要怎么开窍呢?”叶翘绿问得认真。

叶径快步而来,深色大伞罩着一层阴影,面容不清。

朱彩彩扶额轻叹:“等你任督二脉通了,自然就明白了。”

这时,前方出现一抹身影。她的眼睛亮了起来。她绽开笑颜,招着手,“叶径。”

可见爱情是一件顺其自然的事。

过了几分钟,雨突然又大起来。而这时,学生之前都陆续走了。滞留的,不过五六个。

叶翘绿把一箱牛奶放进购物车,站在离收银台不远的零食区等候叶径。

叶翘绿望向前方的路。这个校区她不熟,不知道叶径会从哪里过来。

前方是结账的长龙。

大雨转小后,好些学生都冲了出去。避雨的人渐渐少了。天色越来越暗,校道的路灯亮了起来。

一对小情侣手牵手,推着购物车。男的挽起女的左手,快速在唇边印了一下。女的面色酡红。

说来也怪,她和叶径的联络不多,中间还隔了好几年。但是每次见面,她都没有陌生感,说话也不拘束。她觉得,即便她见不到他,但他一直都在她的家里存在着。

叶翘绿见状,暗道她和叶径果然不是情侣。

她笑了,“我等你。”她就知道,他不会不管她的。毕竟儿时玩伴嘛。

光是脑海中模拟这些亲密举动,她都感觉怪得很。

“嗯。”

目送那对小情侣离去,再等了二十来分钟,依然不见叶径的身影。

“你还要请我吃饭吗?”

她拨电话,“叶径,你是一头扎进内裤堆里出不来了吗?”

“等雨小点,我去找你。”

叶径漫不经心的,“你想送什么价位的?”

“我还在教学楼,下好大雨,我在避雨。”她抬眼望着雨雾,右手在暗暗勾勒着雨水的层层竖线。

她想起他动辄成千上万的消费观,心中咯噔一下,怕他说出超过她压岁钱的数额,慌忙说道:“等我。”

过了几分钟,叶径的电话来了,“你在哪?”

她冲去了男士内裤区。

她给叶径发着短信:吃饭了吗?

叶径站在货架前,目光在几排货架上浏览。

她有些饿了。

叶翘绿上前,“你穿什么牌子啊?”

她看看时间,已经近六点。

“平时穿的不在超市出售。”

之后站了二十多分钟,雨势不减。

她转眼看向货架,比较着那些价格牌,然后伸手挑了一款最贵的,“你先将就将就吧,我的生活费哪能和你比呢。”

趁着躲雨的空当,叶翘绿给叶呈锋和施与美分别打了电话,告知考试情况。

叶径接过,瞄了一眼盒子上的男模特。然后放回了原处。他拿起相邻那排的两盒。相同的价格,款型不一样。

到了一楼,不少学生在这里避雨。

将东西扔进购物车,他说:“我都穿有囊袋的内裤。”

她用未开的伞半挡着身子,跑楼梯走。

叶翘绿瞪着他。明明他一脸冷漠,可她怎么觉得他的话里很有温度呢?

这时,斜风吹来,雨水飘进了走廊。

超市广场节日气氛浓厚,红色的心形气球高高舞动。灯箱上挂着粉色的告白词。

她望着校园,对这儿充满了憧憬。

花坛处有一群卖花的男生女生。

校本部是老校区,和刚建不久的大学城比起来,这儿林荫繁茂,四周环境都有一种历史感。

叶翘绿见到,“不知道二狗哥和有云哥去哪里卖花了,他们挣了钱会请我吃饭呢。”她的二狗哥和有云哥都是大好人。

大雨还在下。灰蒙的天空,苍绿的叶林。

叶径看向捧花的男男女女,“你送了东西给我,礼尚往来,我回你一份。”

叶翘绿走出课室。

“好啊。”她满心欢喜,盼着他给她来个大礼包。

然后,他交卷了。

他直直走到哈根达斯自动贩卖机,买了个雪糕。

这时,男生也向她的画板看了看。

她听到他说:“雪糕冬天吃才不会融化。”

叶翘绿再看看自己的画,重新执起了笔。竞争对手这么强,她不能掉以轻心。

建筑学这次的考察行程是二班联系的,旅行团的负责人是二班某同学的表哥。

他已经完成得七七八八了。至少在她看来,足以交卷了。

出行的前一天,同学们收到了行程表。

叶翘绿瞄了眼他的画板。

住宿是双人标间。而女生之中,叶翘绿单了出来。

男生坐下了,继续在细节处描着。

施与美叮嘱说:“尽量争取加床,和其他女同学凑着住一起。如果实在不行,再自己开一间房。”

“同学,你先坐下。”老师去关窗。

叶翘绿笑答,“知道了。”

叶翘绿乍听这男生的话,像在听广播电台,十分悦耳。

初十那天,2006级建筑学两个班级在H大的教学楼前集合。

D市是粤语地区,许多人的普通话都带点儿粤腔。

之后,乘坐大巴前往机场。

“老师,环境干扰太大了。”他的声线极富磁性,而且普通话很标准。

某个红灯前,叶翘绿望着窗外一个住宅楼盘。

叶翘绿隔壁的男生突然啪一下扔下笔,把老师同学都吓了一跳。

外立面每一层的空调百叶都只剩下一两条。有几条倒垂了下来。本是为了美化外观的百叶,反而凋零成了残破景象。

结果,不到一刻钟就淅淅沥沥起来。雨点打在窗框上,发出连续的敲响声。

她转头和叶径说道:“以前的设计,很多细节都考虑不周。”

雨势不大。

“不一定是以前,现在也有。”他看向那栋楼,“你如果要改变世界……”

她望了眼窗外。

“嘿嘿。”她想起天台那尴尬的一幕。

交卷前,天空突然下起雨来。

“那不只建筑,连结构、电气、给排水、暖通这些专业你都要学,细节的把控在于你知识的丰富。世界上的建筑大师都是全才。”

也许是中午的饱餐,让叶翘绿能量充足。下午的素描考试,她完成得很顺利。

叶翘绿点头。她最是喜欢他给她的前途指点迷津。

希望他别是负心郎。

她一路走来,其实都在追赶他的背影。他知识渊博,而她初进门槛。

冷漠无情,长得漂亮。有点言情小说男主的属性。

他偶尔会停下脚步,转身等她。但她希望未来有一天,能够真正与他并肩前行。

叶翘绿打量着叶径。

待到那时,风光无限。

前天朱彩彩讲的,就是一个“落花有意流水无情”的虐心之恋。

假如两人水到渠成变为恋人,那他俩一定会是一对幸福的建筑师夫妇。她笑盈盈的,“我一定会成为建筑师的。”

不过叶翘绿忙着学习,没时间去细细品味,她只能凭着朱彩彩的转述拼凑故事。

“嗯。”他从来不怀疑她的认真。

她的室友朱彩彩是个言情小说爱好者,每逢见到死去活来的故事,一定会推荐给叶翘绿。

“叶径,你的梦想是什么?”

叶翘绿的脑海中,闪过朱彩彩前天说的故事。

“没有。”他的一切来得轻而易举,所以也不放在心上。

他的视线,在街口的一棵大树上。

“那你就陪着我一起成为建筑师啊。”

叶翘绿以探究的眼神去看叶径。

“好。”

却见女孩站在街边,直直盯着叶径。

两个班的人在机场集合。班长和副班长忙前忙后,负责清点人数。谁没到齐,再一个一个打电话去问。

她松了口气,目光转向了窗外。

昌艳秋笑问:“有没有一种小学生春游的感觉?”

女生和男生已经走了。

汤玉坐上行李箱,脸色略显疲惫,“几点的飞机啊?”

等待上菜的时间里,叶翘绿状似无意,再看向收银台。

“中午一点多吧。”

她点点头。儿时玩伴的情谊就是不一样。她称赞道:“叶径,你是个好人!”如果她能省点伙食费,就能在节日里给罗锡送个小礼物。

汤玉打了个哈欠,将身子靠在拉杆上。

“嗯。”他转头看向窗外。

昌艳秋问:“你昨晚没睡吗?”

叶翘绿点头,“我喜欢吃鱼。”然后,她想起一个很重要的问题,“今天是你请客吗?”

“坐了一天火车,累死了,晚上却睡不着。现在犯困了。”汤玉就盼着赶紧上飞机,好好睡一觉。

“焖江团鱼,过桥豆腐,煎酿尖椒,盐水菜心。”叶径合上菜单,“不接受反驳。”

在原地等了二十来分钟。

“噢……那你点好吃的。”她偷偷往女孩那儿瞥过去一眼。女孩和刚刚那男生站在收银台,视线有意无意向着这桌。

班长神情凝重地走来,宣布了一个坏消息:“飞机时间搞错了。”

“你说不说我都不知道。”他说,“点菜。”

汤玉当时就从瞌睡中惊醒,“什么?”

她皱眉,“我还没说完……”

班长指指行程单,“这是老师给定的时间。但是旅行社把票订错了。”

他未待她说完,已经回答:“不知道。”

昌艳秋愕然,“改到哪个时间了?”

她张望之间,又见到那个女孩敌视的眼神。她觉得有必要提醒下他,“叶径,你知道吗——”

“下午五点二十分。”

“不会。”

同学甲:“还要等一个下午啊。”

“那你会带我去吃不一般的吗?”这条街都是吃的,如果他能请客让她从街头吃到街尾就好了。她刚刚观察过,这条街的菜系,鲁川粤苏都有,比大学城那边丰富。

昌艳秋:“二班那个同学的表哥呢?不出来解释一下吗?”

他把那页掀过去了,“这里的生蚝一般。”

“喏,表哥在那里。”副班长朝另一个方向努努嘴。

叶翘绿的视线瞄向菜单页,“我想吃生蚝。”

低头哈腰的表哥像是在和老师解释,神情焦急。

“点菜。”儿时的冷漠玩伴,长大后依旧冷漠。

汤玉叹了声:“怎么会这样?”

“这就是小伙伴们的昵称,我也叫二狗哥哥啊。”忆起他们踢球她助威的场景,她笑了,“儿时的玩伴,有着纯真的感情。”

副班长:“他说春运的票不好订,只有下午五点多的航班够七十多个位置。”

“我没进过你家户口本。”哪来的姐弟之称。

汤玉再叹一声。

“我比你大三十九天。”在年龄的事情上,叶翘绿显得理直气壮,“你还要叫我一声绿姐姐。”

副班长:“希望接下来的行程顺顺利利吧。”

“就小学同学。”

撞击而来的是曲折的现实。

“我们叫的妈妈是同一个人,我们还是小学同学。”她用开水把他的餐具烫了一遍。

晚上,昌艳秋坐在招待所的大堂,面如死灰,“真是一趟不可描述的旅程。我有预感,还有各种惊吓在等着我们。”

叶径看着菜单,“那你说我们有什么关系?”

生活委员望着大堂的水晶灯,说道:“起码这儿看着还算干净。”

听到这个答案,叶翘绿的圆脸都皱扁了,“你会请陌生人吃饭吗?”扁归扁,她顺手把他面前的那套餐具拿过来。

“干不干净就难说了。”昌艳秋揪起陈旧的沙发皮,鄙夷道,“哪里是表哥,根本是奸商。”

“无奈之举,逼不得已。”这是实话。

疲惫的汤玉有气无力说着:“我也是第一次见到把人坑进监狱招待所还这么理直气壮的。”

她烫着自己的那套餐具,“要是别人问你,为什么请我吃饭啊?”

同学们此刻集中在大堂。

“什么关系都没有。”无情的回答。

这个招待所位于N市女子监狱内。

于是,她说道:“如果我和你一个班了,那别人问起,我们是什么关系呀?”看叶径这张漂亮的脸,也许有不少的爱慕者,为了避免更多的误会,她得和他统一口径。

刚刚大巴驶进来,巨大的“N市女子监狱”牌匾让同学们目瞪口呆。

对方应该是猜错她与叶径的关系了。

行程上的四星级酒店,竟然变成了监狱里的招待所。

她以前看过偶像剧,知道一个女生对一个陌生的女生拥有突如其来的敌意是怎么回事。

同学们不满的声音此起彼伏。昌艳秋更是直接骂出声。

在叶翘绿的理解中,背着别人说坏话,就该悄悄的。她哪里能大声。

一班抗议的声音很大。

餐馆环境嘈杂,他说:“听不见。”

二班的小许多。也许是顾及同学情面。

她倾身,压低声音,“你给我看看,刚刚那个女的还在我背后瞪我吗?”

站在招待所大堂外的守卫喝了一声:“肃静。”

显然,叶径和她根本没有默契,他说:“你喜欢吃什么就说,不用敲桌子。”

昌艳秋被吓一跳,撇了一下嘴角。

她用食指在桌沿敲了敲,想暗示叶径那个女孩的存在。

老师正在和那位表哥交涉,向来和蔼的脸上露出了严肃神情。

叶翘绿看了那群学生一眼,隐约发现女孩对自己颇有敌意。待到和叶径在窗边的桌子坐下,她还觉得那道敌意的视线,紧紧锁在她的背上,让她不太自在。

表哥又是点头哈腰,汗如雨下。那姿态与订错机票时并无二样。

男生的神色也有点讶然。

二班的那个表弟躲在角落,没有吭声。

女孩见到叶翘绿,表情变得微妙。

昌艳秋气极,却又不敢大声怒骂,只得压低嗓子:“旅行社是他联系的,现在出事就当缩头乌龟。”

叶翘绿在后边跟着。

“反正我肯定不住这儿。”邹象说,“班长,我申请离队。”

叶径淡淡颔首,然后往里走。

班长愁容满面,“集体活动怎么能离队呢?”

旁边的男生也转过头来,“叶径。”

“那得是靠谱的活动。别告诉我,老师临时起意让我们参观监狱建筑。”邹象勾起讽刺的笑,“从出发到现在,食、宿、行都和行程不符。恐怕他是觉得大学生的钱好骗吧。”

他冷漠地移开视线。

“我同意邹象的话。”叶翘绿站了出来,“旅行社原定今天要负责我们两顿伙食。结果呢,中午是我们掏钱在机场吃的,晚上用飞机餐应付了。现在又把我们载到监狱招待所。他做的事值得四千八的团费吗?”

女孩扬了扬眉。

班长:“老师觉得既然是二班同学的亲戚,不好闹得太僵。正在商量着。”

叶径抬眼,正好与其中一个女孩四目相对。

“他亲戚又不是我亲戚,我还得惯着?”昌艳秋讥嘲道,“我不住这儿。”

两人进去,迎面有群学生正走出来。

邹象瞟向一言不发的叶径,挑衅道:“你不申请离队吗?”

她挑了顺德菜馆。

“不申请也能走。”叶径靠着沙发,对上邹象的视线。“真要走谁能拦。”

叶径让叶翘绿选餐馆。

叶翘绿看向旅行社表哥,愤愤不平,“我还要和他算退款的事呢。”

两人去了学校后门的食街。

“讲钱嘛。”吴天野倏地推了生活委员一下,“当然是我们的大委员出马了。”他还朝生活委员眨眨眼。

至此,叶径确定,自己那温柔婉约的妈妈,已经一去不回了。

一班要求离队的占了大半,副班长也在其中。

“妈妈说,你的零花钱比我多,她让我来你这里吃霸王餐。”叶翘绿想起自己能省好多饭钱,不禁有些开心。而她的开心,向来掩饰不住。

喧闹声不断,连守卫都制止不住了。

“不会。”

老师见人数不少,便也同意,再三叮嘱要注意安全。至于退款一事,他说:“我来和旅行社的谈。”

“我会努力的。”她想到另外的问题,“如果我转系了,你会请我吃一个月的饭吗?”

旅游大巴将一车人送到市区,食宿的事由副班长负责。

“不知道。”叶径继续泼她冷水。“我只看现实。”

没有一个同学是N市人。

叶翘绿笑意淡了点,“梦想,你知道吗?”

行走在这座“六朝古都”之称的城市,同学们一扫先前的疲乏。

“还没考试。”

“我还是第一次来N市。”吴天野咳咳两声。

她奔过来,望着学校的门楼,“我以后就要在这里上课了。”

叶翘绿连忙问:“你又要唱歌吗?”

叶径的漠然也和往常一样,“嗯。”

吴天野横她一眼,“不唱了。”

“叶径。”叶翘绿的笑容和往常一样灿烂。她背着画板,穿着过膝裙,裙摆随着她欢快的步子摇曳跳动。

“前面右转就是酒店了。”副班长看着地图,“先去放行李,等会再出来逛。”

然而走来的那个身影,他认为,和瘦这个字,没有任何关系。

同学们拿到房间钥匙,已经是将近十点。

他去校门口等候那个瘦得不成人样的叶翘绿。

汤玉留在了女子监狱招待所,叶翘绿便与昌艳秋同房。

这几天天气不好,有阵雨。

邹象抛着钥匙,站在叶翘绿的房间门口,“一会儿出去吃消夜吧。”

“嗯。”叶径望了眼天空。

叶翘绿在飞机上根本没吃饱,现下饿得慌,立即答应了。

施与美给叶翘绿打气完毕,就和叶径通了电话,“小绿在饭堂都吃不饱,瘦得不成人样了。你请她吃顿好的。”

邹象:“叶径呢?”

九月中,便是素描考试,地点在校本部。

叶翘绿:“我去喊他。”

叶翘绿递交了《转专业申请表》。

邹象笑了下,“十分钟后大堂等。我请客,”

建筑学有三个名额。

她奔着过去敲门。

大二开学的第一周,H大公布了转专业名额及考试科目。

前来开门的叶径神色不太好,连唇角都是泛着戾气,似乎极不欢迎门外的她。与他相识这么久,就算她欺压到他的头上,他也从未露出这种神情。

两人都忙。

叶翘绿怔了怔,“你怎么啦?”

又或者,他来的那个星期,叶翘绿没有回家。

他表情一松,“有事?”

叶径虽然在D市读书,但他很少回施与美的家。偶尔来了,吃个饭就走。

她蹙起眉,“邹象请我们吃消夜。”

叶呈锋想归想,事实是,叶径和叶翘绿在大一学期,根本没碰上几次。

“嗯,几点?”叶径已经恢复平静。

换言之,她斗不过叶径。

“十分钟后。”她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没有不舒服吧?”

叶翘绿成长的环境,如同温室。家里谁都护着她,就连二狗几个小伙伴,都把她当小公主一样捧着。

“没有。我收拾收拾就下去。”

叶径表面上非常平静。但在叶呈锋看来,这种平静……要么是纯良懂事,要么是城府极深。

她点头,转身往回走。

叶呈锋真怕叶径心生间隙,嫉恨叶翘绿。

走了两步再回头,叶径已经把门轻轻关上了。

不可否认,施与美对叶翘绿确实很好。有时候,他都觉得好过头了。尤其是叶径在场的时候。

紧闭的木色门,镶着银白的房号牌。

叶呈锋听着,笑了笑。

她再度上前敲门。

“那我就祝福小绿明年顺利转系吧,也能让小径多照顾照顾。你没见小绿那脸蛋,在饭堂吃得都不圆了。”说起这个,施与美有些心疼。她在家好吃好喝地把叶翘绿养得白白胖胖,结果叶翘绿吃食堂几个月,就瘦了下来。

叶径很快开门,神色如常,“怎么?”

“这话,你可别当着小绿说。她现在一头栽进建筑学,出不来了。”叶呈锋还是比较支持女儿的。而且他自己做的生意,也和建筑有关。父女俩干个同行,挺好。当然,如果女儿转系不成功,那也没什么。环境工程和建筑还是沾边的。

她笑了笑,“没什么,就是提醒你别迟到了。”

施与美便也依她了。只是有时,会在叶呈锋耳边念叨几句:“听小径说,建筑学才叫学业繁重呢,还要通宵赶作业。我觉得让小绿待在本专业发展也行吧。”

邹象介绍着N市的名小吃。

施与美本来想让她一周回一趟。但是叶翘绿表示,学业繁重。

昌艳秋托着腮,夹了一块盐水鸭,“我们明天一早是回女子监狱集合吧?”

叶翘绿两周回一趟家。

“当然啊,老师住在那。”叶翘绿咀嚼着鸭肉。

还好,她有个对她关怀备至的妈妈。

昌艳秋的美眸扫过来,“汤玉说招待所那栋建筑有个大中庭。走在其中确实有一种禁闭的压迫感。”

这两个儿时的小伙伴根本不在意她。

邹象:“而且外观很欧式,沉肃厚重。”

她偶尔问问叶径建筑学的动向,叶径的回复大多是:嗯。

叶翘绿舀起粉丝到碗中,“我爸爸说过,F市的监狱出名是因为他的监狱文化与众不同。”

叶翘绿担心,罗锡这么帅气,在大学里风靡万千少女。她有时和罗锡短信聊几句,罗锡的回复大多是:哈哈哈。

“很多监狱都有开始做文化建设。”邹象看着叶翘绿有滋有味的样子,不禁摇摇头。

罗锡在H大本部隔壁的D大。照他的说法是,他终于和叶径团聚了。

她在饭桌上从来都不知道矜持为何物。

不过闲暇之余,她留意着罗锡的动向。她现在是大姑娘了,少女芳心开始萌动。首选对象,自然在她心中如大侠般潇洒的罗锡。

吴天野:“老师不是让我们参观监狱的吧?”

于是,叶翘绿集中心思在学习上。转系的条件还是大一时的表现与成绩,她不能马虎。

昌艳秋:“华东区,主要是民国建筑吧。”

入学之前,她盘算着,如果课时不冲突的话,就去叶径的教室旁听。如今在不同校区,连见个面都难。

吴天野:“N市我高二暑假来过。那时不知道要读建筑学,来了就是玩。”

叶径所属的建筑学院,在市区校本部。

叶翘绿道:“现在不能玩,回到学校还要写考察报告呢。”

叶翘绿在D市的城郊大学城。

吴天野:“嘿,你真是一刻都不忘作业。”

他俩在不同校区。

叶翘绿嘻嘻一笑。她夹了块盐水鸭到叶径的碗中,“来,吃鸭子。”

叶径顺利通过美术复试,进了建筑学。

叶径瞥她一眼,夹起送入口中,细嚼慢咽。

叶翘绿以742的分数,进了第二志愿:环境工程。

她这会儿看着,没察觉他有何不妥。之前是她多疑了吧。

这一年,H大的建筑学录取分是750分。

第二天一大早,表哥通知副班长,大巴车来不了,让离队的同学们自行打车回招待所。

叶径无言以对。

叶翘绿一扁嘴,“他又赚了交通费。”

叶翘绿听完安慰,心里舒服些。她和叶径说:“妈妈说让我和她一起振兴中国农林经济。”

昌艳秋冷笑道:“等出了监狱我就撕了他。”

施与美吓了一跳,安慰道:“没事,职业不分贵贱。不要有太大压力。妈妈卖鱼,女儿养猪,一起振兴中国农林经济。”

邹象看不过去了,“你俩跟我的出租车,交通费我出。”

叶翘绿抿紧了唇,她忍不住跑到厨房,“妈妈,如果我进了那个农林经济,以后就要去养猪场工作了。”

叶翘绿赶紧蹦到叶径身边,“他也跟你的车。”

“养猪的。”叶径说着风凉话。

邹象心不甘情不愿,“好吧。”

“你肯定能考上。”上了八字头,就是他选专业,而非专业选他。“我翻了H大的招生册,那个农林经济管理好冷门……万一招不够学生,把我调去那里了……也不知道这专业干吗的。”

他以为叶径会推辞,谁料叶径一声不吭。

“是有点悬。”依往年的招生情况看,H大的建筑学在省内只招三十余人。然而,这是H大的名牌专业,报考的考生非常多。

四个人上了一辆出租车。

“比你少60。”叶翘绿低下声音。

邹象扣好副驾驶的安全带,说道:“去女子监狱。”

叶径不在乎她冷漠与否,他自顾自地在沙发坐下。“你考了多少分?”

司机错愕地望向后座的两个女生。

这下,轮到叶翘绿冷漠了。多年前拿她作业照抄的男生竟然考得比她高。

叶翘绿和昌艳秋也在回看他。

他答:“802。”

司机轻声问道:“女子监狱?”

她问:“你高考多少分呀?”

“是啊。”邹象眼尾一扬,瞟见司机面露异色,他解释说,“就字面上的那个地方。”

叶径冷漠,“不知道。”

司机不敢吱声了。

叶翘绿扁嘴了,“我们要有自己的梦想,知道吗?”

邹象说着一口字正腔圆的普通话,“最近监狱管制比较严,出来一趟不容易。”

“无所谓。”

闻言,叶翘绿惊讶了,“你怎么知道的?”

“你自己的想法呢?”

昌艳秋不爽邹象把她俩误导成犯人,补充说:“是啊,而且男子监狱人满为患,都要加塞到女子监狱来。”

“那是老师的建议。”他有天赋,老师又极力鼓吹建筑设计的锦绣前景,他便选了这个。

此话一出,司机更是冷汗直冒。

她看他,“你不是非建筑学不可吗?”

叶翘绿转向昌艳秋,“那不是乱套了?女子监狱应该没有设置小便器吧?”

“我也还不确定自己的专业。”和她比起来,他非常淡定。

昌艳秋无言以对。

叶翘绿见到他,很颓。“我害怕,不知道学校会把我甩到哪个专业。”

邹象借故望向侧边车窗,掩饰嘴边的笑意。

她正打算问问叶径的成绩,他就来了D市。他这趟是为了H大建筑学的加试素描。

叶径冷冷来了一句:“好好开车,注意安全。”

叶翘绿很难过。这种悲伤的心情,在她抛弃漂亮女主持的理想时,都不曾有过。

司机连连应声。

然而,什么想象力、创造力,在现阶段都是虚的。成绩才是关键。

几辆出租车连续停在N市女子监狱门口。

这鲁班锁,她刚开始玩的时候,弄不出几个形状。之后天马行空,越玩越顺手。她当时觉得,自己算是有想象天赋的人。

生活委员从三楼走廊窗户向下望,抒情而叹:“看看,这探监场面多壮观。”

叶翘绿躺在床上,转眼看着书桌边的鲁班锁。

老师看他一眼。

梦想是什么。有的时候,它就是一股冲动。

他做了个缝上嘴巴的手势。

她突然想起,沈九见评论她因为一场讲座而改变梦想的肤浅。

正如昌艳秋所言,这个旅程充满各种不可描述。

也许有这么个事悬着,叶翘绿高考的成绩,不理想。虽然高过H大的投档分数线许多,但是建筑学的录取,有点悬。她又悔又恼。悔自己考试时解不开最后那道数学题。恼在走出考场的瞬间,突然悟出了答案。

早餐馒头加稀粥,每人十元。

填完志愿的第二天,这个选项就成了她心中的大石。她很害怕分到非工科的专业,那样转系的难度增大了。

生活委员道:“这馒头卖五毛都嫌贵。”

叶翘绿没来得及细想,老师就让她交表。她脑海中空白着,在“是否服从调剂”选项里,打了个勾。

中午团餐只有两个肉,其他都是清淡蔬菜。

在交志愿表的那一刻,老师说:“模拟的成绩,都不是真正的高考。如果你一定要进H大,最好服从学校调剂。这样机会更大。”

叶翘绿饿得慌,吃完饭就开始啃零食。叶径每天买大袋干粮,给她填肚子。

她按照他的建议填了表。

昌艳秋见着了,不禁劝叶翘绿:“你没发现合照的女生之中,你最臃肿吗?还吃这么多。”

叶翘绿听着就知道这比自己想的唯一志愿要靠谱。

叶翘绿摇头,“那是因为你们没穿秋裤。”

他沉默了好一会儿,说道:“第一志愿填建筑学。H大的大部分专业,只招物理生。今年的物理生源比较少,不排除会比去年降点分。剩余的,选填工科专业。万一,我是说万一,如果你上不了建筑学的分数线,H大还有转系规定。”

昌艳秋再劝:“你的脸最圆,没发现吗?”

听到这话,她不服气了,“我当了建筑师,也可以漂亮啊。”

“我的脸型本来就是圆的啊。”叶翘绿捏了捏脸,“我妈妈说,我的五官就是要配圆脸,这样才大气。”

“你凭着一个讲座就抛弃自己多年前的漂亮梦想了?”叶径说。

昌艳秋放弃劝说。

她和他说明自己的学习情况。

想想也对,连叶径都不在乎自己女朋友是个小胖子,其他人瞎操心什么呢。

听到这话,叶翘绿有些意外,却又并不意外。他本就有天赋。

叶翘绿第一次和同学们的旅行,由于表哥的疏漏,有着诸多的无奈。但又因为听老师讲解了许多建筑知识,平衡掉了不愉快。

“初中那会儿是变声期。”施与美在旁听着,笑了笑,“小径要报考H大的建筑学,你要不询询他意见?”

总的来说,华东之行收获颇丰。

这个瞬间,她觉得他陌生起来,“你的声音怎么变了?”

自她愧于不关心叶径之后,她留了许多注意力在他身上,对他的习惯加深了了解。

“嗯。”彼端的声音和她记忆里的沙哑不一样。他的嗓音有点沉,但那种旧轮碾地的感觉没有了。

有时她嚼着开心果,递过去一颗,“叶径,吃吗?”

叶翘绿便接过话筒。“喂。”

他都会接过剥开吃。

施与美和叶径说完,然后朝叶翘绿招招手,“小绿,过来,和小径聊聊志愿的事。”

但要是给他杏仁果,他就无情拒绝。

叶翘绿觉得有些奇怪。不过这是施与美母子的事,她不好过问。

于是,她在备忘录记下:开心果(√),杏仁果(×)。

这些年,施与美从来不在家里联络叶径,她都在自己档口和他通电话。

记得多了,她就知道了两人口味的差异。或者说,她不挑食,而他很挑剔。

交志愿表的前一天,施与美破天荒地在叶翘绿面前,给叶径拨了电话。

观察多了,她发觉他这几天情绪起伏得厉害。

叶翘绿想了好几天,没个定论。

就是从那晚她敲门之后,他越发深墨。本就沉冷的气质像是沾上了霜花。皑皑白雪之中,他绝世独立。谁也近不得身。就连她唤他,他都疏离应答。

老师说风险很大。

邹象的单反相机,藏了一张偷拍叶径的独照。

叶翘绿连续几次模拟考的成绩,都在780分上下。在这些分数的支持下,她想填报唯一志愿。

冬阳透过酒店大堂的白色窗帘,落在米黄大理石拼花上。叶径一身黑衣坐在米白色沙发,翻着N市日报。

这一年还是900分制。

他的一截手腕从袖中露出,在光线映照下泛起与黑衣对比强烈的清浅。

2006年,D省的普高志愿填报工作,在五月中旬。

修长的手指骨节分明,扣住日报的一角。

叶翘绿的目标,就在那里。

景美,人更美。

中国的建筑老八校,在D省的是H大。

邹象站在大堂角落默默举着相机欣赏,冷不防被叶翘绿当头一棒,“你偷偷拍叶径干吗?”

她一个女生,在数理化的厮杀中,格外认真。她给自己定下了目标,并且愿意为之付诸努力。

邹象手一抖,相机险些落地。他回头,“为了纪念美丽瞬间。”

叶翘绿得到了父亲的支持,在高二分班时选择了理科。

“叶径不只瞬间美,动态更美。”她上前仔细看那照片,蹙起眉头。“你没拍到最美的。”

叶呈锋说:“这是建筑的黄金时代了。”

照片极好,但叶径略显一丝妖佞之色。

现在建筑设计的发展前景很好,东部的新城区,政府挂了好多地块出来。有新地就得开发,这就需要设计人才。

仿佛是她幻想过的邪教少年。

叶翘绿这个年纪燃起的热情,莫名却又炽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