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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我以为喜欢是件无所不能的事,现在才发现,它连让你开心都做不到

春宵终于有了反应,捏着杯壁的手指甲泛白,她问:“之前来找她的人是你派过来的?”

“你们一家人是不是都这么贪得无厌?跟你的母亲如出一辙。”

陆政廷不打算瞒她:“我只是让她管好你,以及提醒她不要忘了多年前的承诺。她收了我的钱,答应这一生都不会出现在我眼皮子底下,是她没遵守约定。”

“我跟你从未有过接触,何来报复?再者,你打算给我多少钱,如果我狮子大开口,你确定能够满足我?”

“当年收买她的人是你?”春宵带着怒气,搅拌咖啡的汤匙被她拢在手心,竟然已经掰弯,“她刚流了孩子,一直在做化疗手术,还得了重度抑郁,你这个时候来找她,做好了置人于死地的打算?”

“我可以给你一笔不菲的钱,就当是这些天你陪我儿子的报酬。但如果你有其他打算,想通过他来报复我,我不会容忍。”

长时间的高烧让她艰难地发声,一字一句地质问:“我爸一直兢兢业业,是你指使媒体恶意抹黑,导致我们一家被人肉被唾骂,我爸死了都不安宁。现在你又派人来警告我妈,到底是什么原因让她抗拒治疗,连求生的本能都放弃,我们家到底做了哪件对不起你的事惹上你了?”

“目的?”

“只要是挡了泰丰的路,哪怕是一粒沙子,我都不会放过。更何况,我当初已经给过钱,而你家也收下了,公平交易……”

“我不知道你接近我儿子是出于什么目的,但最好收手,否则受伤的只会是你。”

没说完,春宵手里的汤匙已经摔了过去:“我爸妈两条人命是你说买断就能买断的?”

春宵发现自己出奇地平静,似乎一切事情在死亡面前都开始变得不值一提。她抿了口咖啡:“陆先生总不会专程挑这个时间地点来棒打鸳鸯吧?”

“我跟栖迟的关系本就不太好,我不想再因为你跌了我们之间的情分。你想要多少钱,开个价。”

“我姓陆。”他特意顿了一下,“栖迟是我儿子,听说你们最近在谈恋爱。”

陆政廷自信不知见过多少个大阵仗,换了个姿势打量这个女生。

春宵点头,开门见山:“那你找我有什么事?”

春宵起身,弯下腰去打量这双混浊不见底的眼睛:“还想体面地待着就闭嘴吧。”

陆政廷面上带笑:“算是,多年前有过一面之缘。”

也许是她眸子里的恨意太过明显,看得陆政廷微微一怔,但很快他又笑了:“我记得你还有个弟弟。”

“你是我母亲的旧友?”

“我警告你,要是再来招惹我家的人,哪怕是下地狱,我也会要了你的命。”

在医院附近的咖啡厅,两人选了个无人打扰的位置。

回医院的时候,沈兰正进行第三次抢救。手术室的指示灯似乎更加阴冷了,一直凉到她心底。她平静得有些过分,从回到A市那刻起,她恍惚得如同在梦境中,只有医院里冷冽的消毒水的味道在提醒着她真实的存在。

春宵顺着护工的手看过去,年轻的男人此时也正盯着她。很快他跟着身旁的中年男子走过来,那人眼里有混浊的光,打扮儒雅,但浑身透露着疏离:“你就是沈春宵?有时间吗?我想跟你谈一谈。”语气里的不容置喙让春宵皱起了眉,直觉告诉她,这人来者不善。

她整整一天都没说话,也没吃任何东西,好好的人虚脱得不成样子。沈清泽在一边看着吓坏了,但他也不敢作声,只能在一旁守着。他记得那年爸爸出任务的头一天晚上,在客厅里跟他聊天,告诉他作为家里的男子汉,要保护好家人。他原本性格顽劣,短短几天仿佛知晓了所有人事,寸步不离地守在沈兰病床前。

“就是那个人前几天来找过您母亲,之前还好好的,但自从两人聊过之后,状态就差些了,经常说胡话。”

这个在他青春期里唯一留有印记的长辈,只有床头的心电图还显示着她并未消逝。

春宵去学校给小泽请了假,好让他来送沈兰最后一程。穿过走廊的风冷得让人发抖,春宵发着高烧守着沈兰,抽空去掉了瓶点滴。回来在病房门口遇见两个男人,一个穿着黑色西装,面容凝重;另一个年纪稍大,目光里的内容深不见底。

可这个状态并没持续多久,深夜三点,沈兰停止了呼吸,而当时所有人都在梦里。

而这个人,马上就要离开这个世界了。

春宵坦然地接受了这个现实,她明白这对所有人都是解脱。人被移到太平间,等着火葬场的人来领走火化。春宵坐在空荡荡的病床上,裹着白天沈兰盖的那床被子,窗外的月光透进屋子,冷得她不停地发抖。

二十余年,经历种种坎坷,尽管两人之间芥蒂颇多,但她从未主动抛弃过自己。

她双眼无神,心里却如同撕裂一样哀恸。一直以来,她所渴望的,在她还未得到之前,都全部失去了。

这个人怀胎十月,心怀狂喜地看着她出生,给予了她生命。

去往火葬场之前,春宵用沈兰的手机给继父打了个电话。接电话的人还在牌桌上,还未等春宵开口,就大骂着:“有事明天说,别打扰老子好事。”

春宵忽地落下两行泪水,从出生以后,她有一半的时间都在分离跟怨恨中度过。曾几何时,她无比羡慕别人的母女之情,可跟她却始终有一层藩篱隔在那里。但春宵从未否认过对她的爱。

春宵掩了病房的门,在走廊一排蓝色座椅上坐下,缓缓开口:“她死了。”

她昨晚淋了不少雨,身体正发着高烧,醒来时沈兰平安度过第二次抢救,随后被推出抢救室。她站在门口,女人虚弱地投来一眼,仿佛一直在等着她。病痛让人一直到死都饱受折磨,她已经气息奄奄,眼角的泪水一直流着,最后她那只形同枯槁的手抓住了春宵的手背,用尽全身力气交代着最后的遗言——“当年……我有想过出面替你父亲澄清,但对方势力太大,他们又拿你跟小泽胁迫我,我一个人不知道怎么应对。当时几乎所有人都在声讨我们一家,根本无法再在桐市立足,我才拿了那笔钱,带你们离开。我这一生愧疚你们太多,唯一的希望就是你们能幸福,别再恨了。”

摸牌的人脸上掠过一丝惊惶,但很快镇定下来:“死了你就好好给她送行,我这一辈子被她带着的两个拖油瓶害死了,以后也算解脱了。”

“我也是今天才知道的,沈女士根本没有按要求吃药,不过这些她瞒着我,我也发现不了啊,您说是不是?医生说病人受过太大刺激,求生欲也不强,挽救的可能性极低……沈小姐?”她正说着,旁边的人却倒了下去。

手机里只剩下忙音。

护工连忙替自己辩解:“不关我的事的,是她前些天非要出去见个什么人,回来后精神就不太正常。”

深夜的走廊出奇地寂静,空落落地映出春宵的侧影。她在笑,人心凉薄如同多年前他们逃离桐市的那个晚上,这么多年都未曾变过。

“怎么会变成这样?”

处理完沈兰丧事后,春宵就病倒了。高烧不退,吃药打针都无济于事,但又不肯去医院,迟迟在家里耗着,病越拖越严重,竟开始说起胡话。

春宵斜了护工一眼,护工再不敢说话了。

身边的人影变得模糊不清,渐渐地转换成那张年轻又桀骜的脸,离她越来越近,甚至近到触碰到她的鼻尖。他声音甜糯,带着迷惑人心的味道,低头揉着她的手指,一遍又一遍地唤她名字:“宵宵,宵宵。”

沈兰就躺在最里面的病床上,除了呼吸机外,全身上下都插满了管子。春宵刚进去,颓着脸的护工连忙跑过来撇清关系:“沈小姐,您可算赶来了,这个月的工钱我不要了,您可别怪我看护不周啊!”

她一句也没有应,低着头再抬眼,只见两人之间隔着一层玻璃,他似乎离自己很近,但再也无法触碰了。

她甚至来不及等电梯,顺着楼梯跑到六层,穿梭在来来往往的病患中。沈兰早已不在之前的病房,被转移到了急救室,昨天的电话里她只听到“病危”两个字,之后医院再说了什么,她已经听不清了。

醒来时大汗淋漓,她强撑着神志,眼皮微微掀起,看清坐在床边人的脸,问:“你怎么过来了?”

疾风骤雨,持续了一夜。

魏奇给她送过去一杯热水:“小泽早上给我打的电话,你身体很虚,就别说话了。”

她深夜打车去了机场,到医院已经天亮。

“我没事,”她言辞中带着疏离,“你回去休息吧。”

春宵掸开她的手,人已经转身回房了。

“兰姨的事我听小泽说了,你现在把自己折腾成这个样子也于事无补,听我的话去医院。”

“我会在后天比赛前赶回来。”

春宵清醒了些,靠在枕头上,微微启动双唇:“我不想进那个地方。”

虽然她的语气还跟平常一样寡淡,但苏小婉还是听出不对劲,伸手过去拉她,发现她浑身冰凉,惊道:“发生什么事了?”

魏奇拗不过她,只好先扶她起来吃药,但她太久没进食,胃里都是空的,吞进去便吐了。魏奇还想再让她吃一次,她拒绝:“你就让我烧着吧,糊涂了就好过些。”

“小婉,我现在有点事要回A市,在这期间要是有人问我,你就说我出去训练去了。”

床头的手机响了,春宵闭眼无视。

深夜下起了大雨,有一扇窗户忘关,寒风呼啸。她在床上呆坐了半个小时有余,随后起床去敲苏小婉的房门。被叫醒的人趿着拖鞋去开门,见春宵眼神空蒙地站在门口。

手机铃声断了没一分钟,又开始响起。

明明知道从前的过节一直让齐祯耿耿于怀,她所说的应该半分也信不得,但心头还是乱了。给陆栖迟打的电话无人接听,就这样迷迷糊糊睡到后半夜,被来电的振动吵醒,她以为是陆栖迟,却是A市医院打来的。

持续不断的铃声让整个房间充斥着急躁,魏奇看了眼来电显示,询问:“接吗?”

进房间后,春宵才发现手心出了一层细汗,陆栖迟送过来的熏香还放在床头柜上,孤零零的一盒。

春宵虚弱的脸上毫无波澜,他甚至怀疑她是不是把耳朵也烧坏了,终于忍不住,滑了接听键,还没拿上耳边,电话那头的人着急的声音已经穿透过来:“你怎么没参加比赛,这几天电话也打不通?苏小婉一直瞒着,我逼问她才说你请假回了A市,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我现在人在机场……”

春宵忽地脚步一顿,但很快消失在走廊。

魏奇瞧了眼床上的病人,明显她也听见了,但无甚反应。只见她转身去拿桌上的药丸,手一抖,一整瓶药被撞翻,白色的药粒滚落了满地。

齐祯攥着拳头,眼眶泛红:“你就不想知道为什么好好的,舆论的风向会一夜之间把你爸推上风口浪尖,这一切都跟陆栖迟脱不了关系。”

她跌跌撞撞地起身去捡,腿根本没力气行走,身子一晃,双腿磕在地上。魏奇一惊,扔掉电话疾呼:“春宵。”

但这个人比她想象的还要淡定,绕过她回房间。

她的膝盖顿时破了皮,周边皮肤红肿起来。

齐祯看春宵不为所动,想到这几日她比赛时的风光,心头一狠,从包里翻出一个文件夹,递到春宵面前,脸上寡淡的笑容尽数收敛,声冷如冰:“劲爆的内容还在后面,难道你不好奇?”

魏奇扶她站起来,问:“你没事吧?”

春宵冷冷笑了一下。

“一点小伤。”

“嗯,也对,不过你承不承我的情是你的事。作为同事,我不能眼看着你受男人蒙蔽,春宵妹子你说是不是?”

他摇头苦笑:“但你这个表情像骨头都裂了一样。”

春宵冷冷地回应:“他对我如何,是我们之间的事,还轮不到你一个外人来关心。”

“那我可以做演员了,影后那种。”

齐祯故作惊讶地捂住嘴巴,假意关心:“他对你这样死心塌地,不会是还你家的情吧?”

魏奇蹲下身去查看她的伤口:“你每次心情不好就喜欢把自己关在屋子里面,谁也不见,我以前习惯性地把你这种行为叫冬眠,但这回你冬眠的时间有点长。”

春宵僵在当场。

“可能以前伤的只是身体,这回不一样。”她转过头,眼底装满了月光,“这回伤的是心。”

“这会儿在我这儿装无辜了,你不是挺会卖惨的吗?”齐祯轻嗤一声,“看来陆少爷还把你蒙在鼓里呢,也是,要他怎么说得出口,你爸是为救他死的。”

“连陆栖迟都修不好?”

春宵蓦然回神,视线落到那张冷嘲热讽的脸上,目光竟不知如何安放:“你在说什么?”

春宵攥紧手指,没有回答。膝盖上的痛感突然袭来,疼得她一个激灵。

“瞧你那趾高气扬的劲儿,不就是个借男人上位的吗?”齐祯刻意朝她走近,后一句话变了个调,“如果不是因为你那死去的爸,他能对你这么好?”

“记得你以前不是这个风格,跟我在一起这么多年,分手了也没见你失魂落魄过。”魏奇见她回头看自己,连连摆手,“你别误会,我现在心态摆正了,做个最佳前男友似乎也不错。”

春宵懒于应付:“抱歉。”

春宵嗤他:“下次谈恋爱别再劈腿了。”

齐祯冷笑:“别的就算了,走路也这么不长眼吗?”

魏奇尴尬地低头:“跟你在一起的时候我跟廖青青真没什么,但我清楚,有些东西一旦失去就找不回来了。”

她一声抱歉卡在喉咙里。自从上次更衣室的事情后,她跟齐祯基本上没说过话,今天这一撞,又给了齐祯找碴儿的理由。

“我知道,不然你不可能完好地站在我面前。”

上海即将入冬,整个酒店走廊都弥漫着寒气。春宵着急地在口袋里找钥匙,没注意撞上个人,抬眼发现被撞的人正抱臂瞧着她。

魏奇失语,换了个话题:“到底发生了什么?”

春宵声音淡淡的:“早些吃完了回房间吧。”

“我见过陆栖迟父亲了。”

她扭头看了眼齐祯那个方向,回头对春宵说:“那群人总是盯着我们这边,也不知道在密谋什么。”

魏奇哑然:“是不是有钱人的戏码都一个样,所以呢,你打算一拍两散,相忘于江湖。”他原本只是玩笑,但看春宵的神情,应该是了,“当务之急是好好养病,其他的以后再说,你不要每天想东想西,这日子少了谁都照过。”

苏小婉刚要开口,就被“哗啦”一声刺响吸引了注意。看背影就知道发脾气的那人是谁,苏小婉凑过来小声道:“她昨天下午赢了一场整个人都飘起来了,惹不起。”说完,低头吃了口面,“我觉得这里的东西没难吃到要摔碗的地步吧。”

春宵觉得他实在聒噪得很,将他赶去客厅终于清静了些。

“反正被你发现了,还不如直接绝了你好奇的念头,还有什么一并问了吧。”

外面竟然下雪了。这雪下得突然,家里的暖气还没装上,坐在窗户边,冷到骨头里去了。雪花漫漫,顺着窗棂飘到屋里,洇湿了一片。她跌跌撞撞地走过去关窗,发现楼下站着一个人。

“你怎么变得这么坦白了?”

他没打伞,就这样站在漫天的寒气中跟她对望。

春宵点头:“羡慕的话,赶紧找个男朋友。”

春宵身上披了件薄薄的外套,靠着高烧的体温抵抗冷气。拉上窗帘的时候,人已经不见了。过了几分钟,隐约听见客厅的门开了,传来断断续续的说话声。

苏小婉取笑她:“我发现你最近皮肤特别好,也不知道是某人的香薰好用,还是爱情的滋润?”

她拉门出去,电视上放着电影,魏奇握着拳头正准备向被他按在地上的人挥过去。春宵看不清陆栖迟的脸,但听声音知道是他。她下意识想去阻拦,但发现自己喉咙干涩,几乎发不出完整的音节,只得握着拳头砸在墙壁上。

早上晨跑回来,在楼下餐厅碰见苏小婉,早餐是自助的,两人一人端着一碗面条往窗边的位置走。

那两人听到声音,停下动作,回头看向她。

第三个比赛日结束,春宵只需要为后天的决赛养精蓄锐。

“放他进来吧。”她用力地发声。

大约是这场比赛激发起春宵的斗志,之后的几场她都发挥得不错,甚至有人预测,她会是这场比赛的黑马,有夺冠的可能也不一定。陆栖迟深感群众的眼睛还是雪亮的,把所有类似言论挨个点了个赞。

房间里没有开灯,春宵就坐在地板的垫子上。这块垫子还是很久以前陆栖迟带过来的,她觉得放在客厅容易脏,后来移到了卧室。

陆少爷被哄得开心得不得了,振臂一呼:“今天晚上我请客,带你们吃大餐。”

房间里因为拉上窗帘,显得更暗了。她处在一片暗蓝之中,看清了推门进来的陆栖迟。他黑色的眸子透亮,声音微哑:“你生病了。”

会议室里的众人也被这样热血的比赛感染了,欢呼:“嫂子厉害啊!”

她没回他的话,伸手去开床头的小夜灯,发现够不着,准备放弃的时候,发现灯已经亮了。他俯身过去帮她,指尖的寒气触到她的手背,春宵触电般地缩了回去。借着昏弱的光线,她才看清他的样子——

他提着颗心,直到对手倒地那一刻,才终于恢复呼吸。

才数天未见,他一张脸像是沧桑了几年,黑眼圈乌青,下巴上的胡须很久没剃,从白净的皮肤上冒了出来。

画面上的人每做一个动作,他心里就揪一下,比他自己上场还紧张。不行,这样下去,比赛没打完,他岂不是要心肌梗死死了。

他是个精致主义者,最忍受不了邋遢,此刻像换了副模样。

哦,原来是大嫂。众人连连摇头,心里却犯嘀咕,那也不用中断会议,让所有人陪他看直播吧。

她心尖一颤,喉头哽咽,先前酝酿的情绪对他怎么也使不出。她知道今天一过,便再也无法同他回到过去,怔了半天,才轻声发出一句话:“你回来了。”

游戏工作室的人从没见老板对体育这么热衷过,纷纷扭头注目。陆栖迟哼笑一声:“我捧我媳妇儿场,有谁不乐意啊?”

“我听到你的消息连夜从广州赶回来,路上知道你妈妈病逝的消息,一路心急如焚,我怕你又躲起来。”

这是春宵在央视的体育频道上上镜,他为她开心,但同时心里又隐隐不舒服,也许从今天开始,全国人民都能够通过电视认识这位容貌清秀的“拳击女王”。

春宵静静地端详他。大概是因为灯光的缘故,他的下颌显得格外好看。

比赛有电视转播,两名选手都有五秒钟的亮相机会。春宵一颗心悬在擂台上,没在意摄像镜头,但远在广州的陆栖迟对着手里的平板电脑眼睛都不眨一下。

陆栖迟顺着她的视线也看过来,一点点靠近,最后在她面前坐了下来。

这对她来说是出线的机会,同时也能隐藏自己的实力。

春宵顿时清醒过来,目光逼仄,抬眼跟他对视,直截了当:“你今天来找我,是为你家人,还是为你?”

春宵今天上午就一场比赛,如果小组顺利晋级,可入围16强。与她同台对擂的是名日本选手,她查过对方的履历,仅有一次实战经验,是在日本冲绳的拳王争霸赛上,当时拿到的名次是第十名。

陆栖迟瞳孔微缩:“为我。”

不同于前几年,现在国内对拳击赛事的关注度持续高涨,再加上是这种业内顶级的比赛,看台上坐满了人。现场来了不少记者和电视转播团队,场地里走动的运动员都是圈内可以叫得出名号的选手,更有不少亲友团早早地拉起了横幅。

他有些不敢确认,小心翼翼地开口:“我爸来找你了,对不对?”

“早点休息,”考虑到她这一天奔波劳累,陆栖迟没再缠着她说话,“我明天会看直播。”

“如果没有这一出,你准备装到什么时候?”春宵声音静得不同寻常。

“还好,又不是第一次。”

“去广州前,我回过家一趟。”陆栖迟低声说,“我跟他说,我会离开家里,这些年他花在我身上的钱,我都一分不少地还给他,只求他放我离开陆家,从此再无瓜葛。我什么都可以不要,我只要你。宵宵,我们结婚吧。”

“明天就要比赛了,紧不紧张?”

他去握她的双手,近乎乞求一般。

她靠在走廊的墙壁上皱着眉回话,遇上开门出来的齐祯跟蓝月,她背了个方向:“怎么又没个正行。”

“陆栖迟。”

电话那头的人笑得意味深长:“这有什么,我闻过更好闻的——”

她扭过头,打断了他。

春宵想到他这么玩世不恭的人,竟然还记得她喜欢什么味道的香味,心里泛起丝丝密密的动容:“你送的这个东西还挺好闻的。”

“你是想替你爸爸还债,才跟我在一起的吧?”

“知道你没那么好哄。”

“我一开始根本不知道你就是我一直要找的人,后来我才无意得知……”他感觉自己越解释越乱,索性闭上了嘴巴。

春宵淡笑:“别以为拿个香薰来糊弄我,就原谅你。”

春宵定定地看着他。

“一看到你的私信就连忙过来跟你讨饶了。”他笑得没个正行,“手脚任你拿去,整个人都是你的。”

“所以你更加愧疚了,还到了愿意倾尽一生的地步?”

这样想着,陆栖迟的电话打进来,她走去走廊接。

此话一出,他脸上的错愕在春宵眼里变成了迟疑,被放大在胸腔里,让她酸楚异常。

明明一开始并不觉得他跟自己是一路人。

“陆栖迟。”她又叫了一遍他的名字,声线忍不住开始颤抖,愤怒、伤心一下全部宣泄。

春宵哑然,一瞬间他的影子隐隐约约地浮现在脑海中。她从来没想过会有人这样评价他们的关系,突然闪过一个念头——是从什么时候,因为哪件事,她开始对他动心,甚至觉得离不开他的呢?

“凭什么?你凭什么笃定我会出现在你的计划里,那我的家人呢,他们的委屈谁来担负?区区一个你,还得完吗?”

话一出口,想到老板娘还在这儿呢,她连忙解释:“我是说,陆总人高冷,不会在外面拈花惹草。”她弯腰瞅了会儿,满脸羡慕,“看他对你这么用心,你们一定很恩爱。”

“宵宵。”陆栖迟哑声唤她,企图把她从狂躁中拉回来。他揽过她的肩,将她压到自己的怀中,抚摸着她的发丝,“我们先不说这个好不好,你现在状态不好,等以后……”

从门前路过的苏小婉“哇”了一声,冲进来对着香薰左看右看,感叹:“没想到那个冰块脸还能这么浪漫。”

“以后就能当什么都没发生过吗?”

欸?她怔在原地几秒,随后平平淡淡地接话:“你放着就好。”

陆栖迟粗重的呼吸在她头顶落下,近距离空间,她似乎听到他的哽咽。

“陆总说您晚上有做噩梦的习惯,吩咐我将这款熏香送到您房间。”人站着没走,耐心问询,“需要我为您点上吗?”

“我只想了一个未来,离开你,我什么都没有。”

“您好——”

春宵下巴微抬,隐约感觉似乎有眼泪砸在她的额头上。

“沈小姐。”那人毕恭毕敬。

“分手吧。”

飞机落地上海。公司安排人提前过来踩点,一行人搭乘大巴去体育场附近的酒店,接下来为期五天的食宿都在那里。刚放下行李,有人敲门进来,是前来踩点的负责人。

陆栖迟顿住了呼吸。

消息没收到回复。她突然想起来,这会儿他也应该上飞机了,去往广州,最近都不知道他瞒着她在偷偷忙些什么。登机通知播了一遍,她关上手机。

沉默一寸寸蔓延。

看得春宵差点没站稳,她找到陆栖迟的微博私信:“以后敢偷拍我就打断你的手。”末了,又补充,“还有腿。”

陆栖迟静了半晌,终于松开手:“等你冷静下来,我们再说。”

这人竟在下面厚颜无耻地统一回复:“还行吧,也就甩了你们几条街。”

“我不想再等了。”

“嫂子美貌无敌了。”

“宵宵,你不能这样。”

“什么时候找了个这么清纯的妹子,陆大少的手段可以啊。”

春宵笑了:“我知道怎么都不能怪到你身上。”

万年潜水的陆大少爷上线就给了大家一次轰炸,照片上明显是个女人好吧。这拨秀恩爱的操作让网友都坐不住了,纷纷艾特博主。

冷风呼啸,室内枯槁如同荒野。

他在底下配了一行字——择一人,终一生。

“还记得那年父亲死后家里也不得安生,赔钱要债索命的,比比皆是,我们逃离故乡,这一生都不敢回首。你叫我怎么不恨?可要是跟你在一起,这些恨无形中便会强加到你身上,这对你不公平,你也没做错什么,何必要来承受这些。两个人在一起苦苦折磨,有什么意思,还不如就此放手,反而洒脱。”

春宵在关机前刷了会儿微博,一向不爱发动态的陆栖迟突然在微博上传了一张图。光线暗淡使得照片的清晰度并不好,但依然看得出是经过精心构图拍摄的。照片里的自己应该是睡着了,但嘴角扬起,面容恬静而柔和。

静了很久,陆栖迟终于站起身,不甘心地问她:“你想好了?”

苏小婉被她一通安慰,受到莫大鼓舞,欢天喜地地办理登机去了。

“嗯。”她突然有些怕跟他对视,自始至终垂着头。

“那你还在担心什么?”

“那我问你——”他喉咙里仿佛有一团火在烧,“你这样冷静自持是不是因为……你从未爱过我。”

苏小婉点头:“是啊,我还特地恶补了英语,万一有外国选手,我好替你们去交涉。”

“是。”

“怎么会,听说这次的衣食住行都是由你安排的?”

“那从前的那些……”

“那就好,”小姑娘第一次带选手比赛,心里本就忐忑,现下有些蔫了,“总感觉帮不了你们什么,会不会被嫌弃啊,越是到这种时候,越是觉得自己没用。”

春宵揉揉脖子,似乎笃定得不能再笃定:“我这个人有恩必报,因为你对我好,我便同样分量待你,如果让你误会,那很抱歉。”

春宵被她那一惊一乍的样子逗笑:“哪有你说得那么严重,何况知己知彼,百战不殆,我们也可以提前摸清他们的路数,万一赛场上遇见了,也是好事。”

他悬空的手就那么垂了下去,如同一条垂死挣扎的鱼,终于认清了结局。

苏小婉皱眉:“我听说这支队伍去年拿到了不错的名次,现在邀请我们打训练赛,不会是想摸清我们的实力吧。”

她视线上移,将那个转身离开的背影看在眼里,忽然想最后叫一声他的名字,但心里一根线拉着,终究没叫出口。

“他们只是邀我们打赛前对练。”春宵回。

只在心里默念。

去往上海的途中遇到了之前在西宁训练的俱乐部,几句寒暄之后,苏小婉拉着春宵小声讨论:“这还没到那边呢,就来试探,会不会有别的意图?”

我愿你往后的一切,比烈日还要灿烂,比美酒还要芬芳。

转眼到了11月。

从此繁花似锦,万寿无疆。

拳力联盟赛开赛在即,整个训练场进入备战阶段。春宵作为新出征的选手压力更大,持续一个月都在全封闭特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