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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你愿不愿意上我的贼船

“朋友。”

一路上,陆栖迟的脸色并不好看,春宵怀疑自己是哪儿得罪他了,脑子里盘旋了一圈,并没有结果,也就不想了,就这样僵着。果然,车行了一段,他终于还是忍不住问:“刚才那人谁啊?”

“谁信。”他今天有点不依不饶,“以后不准跟他见面。”

陆栖迟把钥匙丢给她:“开车吧,见你真正的老板。”

“我又没卖给你家,这点人身自由都没有了?”

她问:“去哪儿?”

陆栖迟眉心一动:“我说了不准。”

他今天的穿着明显低调许多,淡蓝色哑光衬衣,布料光滑,看起来很有质感。春宵扫了一眼,他已经将手伸过来,接过她怀里的收纳盒。

春宵笑了笑:“陆公子用什么身份来要求我?”

再细看,陆栖迟倚在车边,比T台名模更修长的一双腿交叉放着,日光打在他的头顶,更添了几分光彩,仿佛全宇宙的中心就在他那里。他一点不自知,无所事事地玩着手里的打火机,再抬头见春宵正看着他,闲闲地迈着几个大步,站到她面前。

“我只是觉得既然你离开了前公司,就不要再牵扯不清,影响不好,我可没在意。”说这句话的时候,他的视线移了移。

春宵踏出大门,门口停着的一辆车很眼熟。

春宵的目光重新集中在方向盘上,口中淡淡逸出一句:“是吗?”

破碎的记忆在脑海中炸开,让她想起过往的种种,熹微的晨光足以磨灭两人之间的爱恨,她抬手接过,点头道谢。

春宵见到安夏,第一印象是一身粉色西装干练又不失妩媚。她在心里感叹,这家人的基因简直逆天,不进演艺圈可惜了。

这是他第一次打赢比赛时送给她的,自那以后每场重要的比赛她都会戴上。

日式会馆里,两个人谈话不多,大多是介绍鼎力的情况,以及日后对春宵的安排。

她站在大厅看这个自己洒下青春跟汗水的地方,忍不住回头,正遇到魏奇从电梯里出来,手里拿着一副拳击手套,递给她:“虽然旧了,但还是留着作纪念吧。”

陆栖迟坐在一旁听着,每上一道菜都往春宵餐具里夹,春宵冲他使眼色,他无动于衷。没办法,她将手伸过去,捏了下他的手指算作警告。

春宵签进鼎力的消息很快传遍了整个AJ,原先大家以为她是肯定要走的,但没料到寻了这么好一个去处。她去训练室收拾好物品,出来时遇到苏玥跟其他要好的队员,道别没有伤感,反正日后赛场上也会再见的,只不过到时就是对手的关系了。

谁知他一点都不来事,嗤道:“你掐我干吗?”

岁月羁绊,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命数。

正低头吃东西的安夏闻言看过来,错愕片刻,又明了了几分。

A市的秋天彻底来了,阳台的盆栽,叶子落了一地。

春宵坐立难耐,起身去了洗手间。

阮清不忍再听,凑过去将她的头揽到自己的肩头。

安夏皱了皱眉,拿筷子敲打了陆栖迟的手臂,道:“你又在玩什么花招?”

春宵苦笑:“我总是嘴上厉害,心里却紧张得要死,是不是有病?”

陆栖迟摊摊手:“如你所见。”

但她似乎从未做到过,血浓于水,这样的血缘关系不可能轻易丢弃的。她不是没有分辨的能力,只是看不透,放不下。

安夏警告:“就不能克制一下你自己,人是好不容易弄进来的,依你这个玩性,三天就腻了让人家怎么在公司立足?”

春宵点头:“知道的。”

“我没有玩,这次是认真的。”

从前她做什么都风风火火的,一副无所畏惧的模样,此时脆弱得像个孩子。阮清心里难受,走过去拍了拍她的后背:“很多事情不是你愿意帮就能解决的,你给得太容易,他们不仅不会珍惜,还会当成习惯,你一次对他们不好就会被记恨。不要把什么都往自己身上揽,有这份心思,还不如对自己好点。”

“最好是。”安夏撇开脸。

“嗯,我以为自己可以狠心不管,可是看到她那个样子,我还是希望她能够有个安稳的生活。”春宵扶了扶额头,眼神空茫茫的,“她生我一场,也不容易。尽管我不能原谅她,但她有难我没法不帮。”

陆栖迟眉眼里没什么反应,也不想多做解释。

“啊?”阮清顶着面膜出来,“你妈又来找你了?”

安夏又说:“这段时间你帮我看着点公司,我有事飞一趟美国。”

简单洗漱出来,春宵坐在客厅。昨天晚上闹得太过,头疼得厉害,她在沙发呆坐片刻。窗口的阳光,细细碎碎地落到她的眸中,她忽然翕唇:“阮清,我给你卡上打了八十万,还是之前那个账户,你帮我汇过去吧。”

陆栖迟没抬头,算是默应了。

春宵默默去了卫生间洗漱,要是她知道昨天林嘉诚跟自己在一块,而且没有叫她,会不会一掌将她打死?不过看她现在的状态也没有这个力气了。

安夏打了个电话,助理已将车开了过来。出门前,她不放心地嘱咐:“别乱来啊。”

阮清一脸疲倦,哀叹:“去医院蹲守了,昨天明明得到消息,林医生值夜班的。”

安夏的身影消失在庭院,春宵也从洗手间回来,见对面的餐桌空了,问:“人走了吗?”还没等她坐稳,陆栖迟把头一歪,侧身倒到她的腿上。

“你不会告诉我你一夜没睡?”

一没人他就不老实。

春宵推门出去。阮清顶着两坨黑眼圈出来,她为了躲避父母催婚,近期借宿在春宵家。

春宵低头看他:“没胃口了?”

陆栖迟给她的感觉说不上来,表面上活色生香,其实心里孤独得要命。看起来是个不好伺候的主子,但只要一点甜头就能哄上天。她不讨厌他,意外的是,还有点特别的好感。她将这种好感理解为,她的生活太无聊了,他进来闹腾一阵,一走反而不习惯了。

陆栖迟睁眼:“这日料有什么好吃的,不如去你家给我做饭吃?”

春宵其实要感谢陆栖迟,不然这些钱她真不知道从哪里凑。

“我一会儿要去公司报到,我看了下部门日程安排,近期有集训,恐怕要忙一阵。”她说完,有好一会儿男人没搭声儿,她拿他丝毫没有办法,又说,“晚上我回家有点晚,如果你等得起就过来吧。”

他是怕她反悔吧。

陆栖迟呆呆地看了她一瞬,笑容逐渐绽放开来,整张脸像盛开在夏日的繁花,明亮灿烂:“行啊。”

春宵本来是随口一说,没想到他当了真,第二天一大早短信提示两百万到账。她坐在床上久久没缓过神来,只是感叹陆栖迟的大手笔跟办事效率。

他还挺好哄的。日光倾落,顺着木质的门窗洒进来,斑驳的阴影跳动在他睫毛上,春宵也没由来地一笑。

春宵在他的腿上拧了一圈:“你再乱来,下手就不会这么轻了。”

陆栖迟见到她的笑容,心头更加愉悦,明明笑得这样好看,总板着张脸装不熟干吗?

“外加老板的身家性命你要不要?”

春宵原本觉得这位富家公子玩性大,再怎么也不至于为了一顿晚餐有那个耐心,所以她并没往心里去。晚上七点十分,她才从训练场出来,上了回家的公交车。

“八十万。”

下车后,她戴着耳机走在小区里,被花园里蹿出的人影吓得一大跳。

陆栖迟顺着台阶下来,凑近她的耳垂,笑呵呵道:“你想要多少?”

她定睛下来,才在路灯下认出那张脸。

春宵终于看不下去,语气柔和了些:“那言归正传,这位姓小的同学,你打算花多少钱签我?”

碎发遮住一点额角,只有一双眼眸黑得分明。

陆栖迟一听,脸色忽然寒了。

他从花坛上跳下来,白衬衣搭牛仔裤,举步生风地过去:“怎么才回?”话语清淡,视线掠过她身上的薄外套,又瞧见她额头上覆有细汗,说道,“你不用跑回来,我不着急的。”

“幼稚。”

见他认真的目光,春宵都不忍心告诉他,想多了。

春宵有点哭笑不得,又听他解释:“都是她们主动加的我,跟我没关系。”

他跟她后面往小区里走,夜幕下树影幢幢,快到楼下的时候,陆栖迟拐了个弯,从自己的车后座里捞出来一捆东西,横抱在怀里。

陆栖迟眯着眼:“我手机里的女生号码你随便删。”

见春宵瞧他良久,他才道:“我看你家的茶几缺个垫子,托人捎过来的。”

“你干吗?”

春宵再一细看包装袋上的牌子,默默吐了口血,够买她家十个茶几了。既然他都拎过来了,她也不好再多说。

见她沉默,陆栖迟也不笑了,捡起手机丢过去。

正逢楼下遛弯的阿姨们回来,电梯门一开,陆陆续续进了不少人。春宵被挤到中间,不知道谁的水杯漏了,水顺着壶口往下流,前面的阿姨们叫嚷不断,她嘴唇紧抿,双眼无力地抬了抬。

“反正比你大。”

突然,她感觉手臂一热,等察觉时边上的人已经将她拉了过去,与她换了个位置。

陆栖迟半撑着头笑了:“你不过二十五岁,有什么好扮老的。”

她扭头看过去,陆栖迟站在她刚才的位置,手臂被洇湿一片。

“陆栖迟,我不是那些二十岁出头的小姑娘,也没工夫跟你们这些公子哥玩过家家。”

春宵站在他面前,被他覆过来的身影挡住,一时间两人距离极近,她的脸只差埋在他胸口了。

“我是认真的。你听我说,不管是我想签你进鼎力,还是想跟你在一起都是经过慎重考虑的,你不要因为我放弃进鼎力的机会。就算你拒绝,以后你的利益公司一样会负责,同样你也不要因为不想进鼎力而放弃我,从我遇见你开始,对你的感觉就跟其他人不一样。”

春宵挣扎着向后退了一步,想隔开一段距离,没想到这个动作还没开展便被对面的人识破。他长臂一揽下意识地搂住她,甚至用手扶了扶她的脑袋,给她一个可以依靠的肩膀。

春宵出神地看着那张俊俏得有些过分的脸,语气里带着拒绝:“别闹。”

众目睽睽,前面的人纷纷投来探询的目光。

她心里像放着一块冰,堵得透不过气。他拽着她的手,凑近去捏她的脸:“我把我的秘密都告诉你了,以后就归你负责了。”

春宵脑子一下子就炸了,她猛吸一口气,电梯门刚开就着急忙慌地出去,陆栖迟噙着笑意跟上来:“你不用一副被我用强的表情。”

这算哪门子的豪门贵公子。

春宵咬牙切齿:“你再不闭嘴信不信等下连泡面都没得吃。”

“我不看了。”

他瘪瘪嘴,噤了声。为避免她反悔赶他出去,他十分乖顺地去客厅铺地毯,随后懒散地躺在沙发上,看着她忙进忙出。

他还要指,被春宵阻止。

她这个样子,还挺贤妻良母的。

在春宵没来得及反应,他又指着胸口的位置:“这是小时候在一场事故中受的伤。”

春宵一回头,就瞥见他柔和的目光,她鸡皮疙瘩都起来了,顺手从墙上取了围裙,走过去从他脖子上套下去,拍拍手,评价道:“陆栖迟,你还蛮适合做家庭妇男的。”

她撤回视线,就听陆少爷说:“被我爸打的。”

他不屑地哼笑。

陆栖迟没有回避:“好久了,不止这一处,你要不要看?”说着他撩起衬衣衣摆,往上拉,腹部上也有一处,比手腕上的要大四倍不止,难以想象当时的情形有多严重。

客厅的吊灯直射下来,在新地毯上落下他清淡的侧影。

沈春宵:“你那伤怎么弄的?”

春宵抿抿唇,有点好笑:“一个围裙就把你不食人间烟火的毛病治好了,不亏。”

“就这样坐会儿。”他声音不像平时那么桀骜,听起来柔柔软软的。

“你要不嫌我把你厨房炸了,我挺乐意帮忙的。”

耳边传来呼吸的声音。

“……”

“我去药店。”她刚站起来,就被陆栖迟拉回原处。

陆栖迟属于对厨艺一窍不通的类型,乒乒乓乓把砧板上的食材一股脑丢进锅里,等春宵反应过来,他已经全数清理完战场。她想起他之前说平时都是在外面凑合,心底落了几分不忍。

一阵沉默。

她倚在厨房门边,静悄悄地看了他一会儿,接过铲子赶他出去:“你去外面等着就行。”

陆栖迟触电似的抽回手,没让春宵再看。

陆栖迟象征性地挣扎了下,把厨房还给她,但也没走。

春宵扶陆栖迟坐下,他右手戴着的表也被血浸得模糊了。她脸色有些难看,低头帮他把表解下来,手腕上露出一条疤痕。看起来当时伤得很严重,而且时间久远了,那条伤疤就像一条长长的蜈蚣横在白皙的皮肤上。

春宵回头:“你要实在无聊,削点餐后水果。”说着,从橱柜里找了把水果刀递给他。

包厢一下只剩他们两个人。

陆栖迟愣了一下,在春宵的催促中接住。

林嘉诚已意会,知会着让其他人先离开。

他神情有些恍惚地回到客厅,墙上时钟转动,一时间天旋地转。

灯光打在陆栖迟的头顶,衬着他脸色发白,有血迹顺着他的手臂滴到地上。陆栖迟好似没事人一样给林嘉诚使了个眼色。

春宵只听见“哐当”一声,她吓得奔出去,那抹身影清瘦又脆弱,令她追问的气焰骤矮一截。他抱着手臂,蹲在地上浑身发抖,那把刀横在地毯上,刀锋上还沾了血迹。

大家都拢过来,林嘉诚也慌乱了,问:“你怎么样?”

“你伤到哪儿了?”

春宵慌忙站起。

“拿走……把它拿走。”

手臂垫在春宵背下,她只感觉有东西在硌着脊椎,随后听到了一声闷哼,扭过头,见陆栖迟的额头上有细汗冒出。

春宵扭过头,知道他说的什么,捡起那把刀,丢进垃圾桶。他这才勉强转过身,掌心正在出血,春宵又气又恼:“我让你削水果,不是让你削自己。”

房间里原本冷得像个冰窖一样,春宵却觉得有热气喷到她脸上。她推开陆栖迟,被地上的话筒线绊倒,身体向着一堆碎玻璃碴子倒下去,陆栖迟伸手拉她,也跟着摔倒。

她去拿药箱,取绷带帮他止血,但他没有缓和的迹象。

春宵听着觉得这笑容是从身体传过她耳里的,听得她心尖一颤。两人就这样抱着,丝毫不顾忌旁人,林嘉诚看不下去了,上前打趣:“你俩不觉得热吗?”

“你到底怎么了?”

游戏输了,陆栖迟也不懊恼,满足而又惬意地笑。

“能不能帮我打个电话?”

得快点结束这个游戏,她这样想着,动作也迅速起来,手指有意无意地刮蹭着陆栖迟的大腿。他忍得很痛苦,伸手一揽将她拥进怀里,苹果摔落在地上。

林嘉诚是半个小时后赶来的,在这之前,他们一直处于僵持状态。初秋入夜,她取了床毯子盖在陆栖迟身上,陆栖迟双眼失焦,像寂静的湖面,激不起任何涟漪。

她的视线顺着那只苹果,从局促的空间里下移,丝毫没注意那边男人的反应。从他挺拔的鼻梁到锋利的嘴角,再到一截若隐若现的锁骨,她这才发现这个姿势有多暧昧,脸上闪过一丝少女的慌乱。

太平静了。

空调的冷气从两人间一丝丝穿过。

春宵一下也慌了神,但她知道他并不想说话,也就这样陪他待着。厨房里炖着汤,蒸汽一下一下掀着锅盖,飘出若有似无的香气。

他尝试着俯下身,却听春宵说:“你别动,我来。”

她双腿陷在沙发里,歪着头盯着陆栖迟。

春宵本来不算矮,但站在陆栖迟面前,只达到他的鼻尖。她踮着脚将苹果放在两人的额头间,陆栖迟双手插在裤兜,对她突如其来的靠近,身体猝不及防地僵硬。

被她盯的那个人完全没了平常的生气,呆滞地瞧着地板。

屋子里一群人觉得有好戏看了,开始起哄。

林嘉诚就是在这个时候敲门的,在路上春宵已经把情况跟他说了个大概,他看了眼陆栖迟,跟春宵借了下卧室。

酒瓶子转到谁谁就要接上游戏,推杯换盏,这一轮指向了春宵。她也不拘谨,站起过接过传来的苹果。林嘉诚推了陆栖迟一把,他也跟着站起来。

春宵不太能理解现在是什么情况,她在外面等着,思索着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林嘉诚临走前给了春宵一盒药,春宵端着水杯进卧室时陆栖迟已经睡着了。她把水跟药片放在床头柜上,阖上门去沙发上睡觉。

春宵留意了陆栖迟一眼,陆栖迟举杯喝酒,唇边浮出若有似无的笑意。

醒来时发现陆栖迟坐在地上,一言不发地盯着她。

游戏过半,没有一对人成功的,春宵看得寡淡,只觉得空调对着她吹得有几分冷意。边上的人似是感觉到了,丢过来一张毛毯。

她抬头看了下墙上的时钟,十二点,随即抿了抿唇,扯了下坐在沙发边等她发话的陆栖迟,说:“坐下来吧,地上凉。”

包厢内一阵欢呼。

陆栖迟慢慢挪上去,春宵将毯子分给他一些,盖住双腿。

一向对这些不太感冒的陆栖迟这次倒没拒绝,淡淡道:“我随意。”

“你……药吃了吗?”

话音刚落,大部分人都跃跃欲试,但没有明确表态,纷纷扭头问陆栖迟的意思。

“嗯。”

没人应声,那人又补充:“很简单的,就是两个人头对头夹着苹果,不准动手,先吃到就算赢。”

两人一人倒一边,对望着彼此。

春宵正考虑端哪一杯,房间里不知谁提议:“光喝酒太没劲了,不如玩游戏吧。来个最简单的,吃苹果,大家觉得怎么样?”

春宵凝视了一会儿他的倦容,一时间懒洋洋地靠在沙发背上。

春宵没再多问,谈话间,面前摆了一桌子酒。

他说话的声音很轻:“我今天吓到你了?”

林嘉诚顿时噎住,想起几天前那个冒充病患的女人,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不认识。”

“没有。”她不想谈论太过沉重的话题,甚至闭上眼睛小憩了下,睁开眼见陆栖迟茫然地看着她,她笑道,“我胆子哪有那么小。”

春宵瞥向林嘉诚,那张面孔似曾相识,想到什么,问:“我们是不是在哪儿见过,你认不认识阮清?”

“也是。”他释然。

陆栖迟扑哧一声:“别在这儿乱搭讪。”

良久,他翕了翕唇:“我小时候经历过一次坍塌事故,醒来时躺在废墟里,我妈就在我旁边。当时她上半身被利物穿透已经陷入重度昏迷,我们在的那个地方不太容易被发现,被救援队找到已是三天后,而她早就没有气息,我是从那个时候得这个病的,恐尖症。”

春宵一进去,很快被彩色灯光浸没。林嘉诚一眼就认出春宵来,也不知道这家伙是从哪儿把人找过来了。他端了杯酒走过去打招呼:“沈小姐是吧,久仰大名。”

三天,七十二个小时。难以想象他在这段时间里经历了什么。

她随他上去二楼,一行人重新开了个包厢。

春宵不知道该在他身上投出怎样的目光比较好,深知这个人把自尊心看得比什么都重要,于是掀开毯子,半垂着腿去找拖鞋,临走前还不忘俯身,把褶皱的地方抚平。

这次春宵倒答应得爽快:“好啊。”

“厨房的汤冷了,我帮你去热热。”

“你这样喝酒有什么意思?我上面有朋友,你要不要一起?”

陆栖迟很罕见地喊了她的全名:“沈春宵,你会不会觉得我很奇怪?”

春宵只觉得室内的温度一下回升了好多,耳边似有和煦的暖风,拂得浑身暖洋洋的。她低头抿了一口酒,酒杯被陆栖迟握住。

春宵奔向厨房的身影顿住。

他说得寒光凛凛:“这么好看,白给别人瞧见了。”

她回头轻轻笑着:“我也有害怕的东西,大蜘蛛,还有铁皮盒子摩擦的声音,我听着都头皮发麻,只不过你的特别一点而已。更何况,连你这个大少爷我都接受得了,其他的更不算什么了。”

“为什么?”春宵扭头。

被她这么一说,陆栖迟原本丧着张脸,也忍不住被逗笑:“你母爱泛滥啊。”

陆栖迟像捞着了宝贝,但脸上又挂着一丝不悦,嘀咕道:“早知道就不让你笑了。”

春宵往门上一靠,双手交环:“你就不怕我往汤里投毒?”

酒吧光线暗淡,她不知道,那时她的眼里是有光的。

“不会的。”

春宵哈哈大笑起来,眉眼弯弯,本就生得清秀的眼睛,一笑起来眯成一条缝。

“确定?”

这话被他不咸不淡地说出来,竟真诚得让人有些意外。

他轻蔑道:“有人傻到为自己制造在场证据?”

春宵怔住。

“……”还有兴致跟她贫嘴这人十有八九没事了,她瞪了他一眼,却见陆栖迟闲闲起身,走过来按住她的肩膀。

陆栖迟有些不好意思,犹豫片刻还是认真地念了出来:“你最珍贵。”

“你要喝多少,我去盛好了,当作赔罪。”

春宵却来了兴趣,笑着问:“我以为你给哪位长辈的卡片送错到我这儿了,不好拆开,也不好还给你,丢掉了。你写了什么?”

厨房薄薄的一扇门被他推开,病中的背影显得格外清冷。

“……”哪家花店的服务员这么不靠谱。

这是春宵第一次这样看他,只觉得他跟她想象中有太多不同,以前只认为他纨绔又任性,做事情从来不考虑后果,但现在听他说过去的事,心里凉凉的,许多说不清道不明的心思泛上心头。就像昨天那会儿,她在卧室里看着熟睡的他,灯光昏黄不定,她的心也是起伏不明的。

陆栖迟只感觉今天“水逆”。

陆栖迟将一碗汤端出来,跟门口的春宵撞个满怀,汤汁溅了她满身。

春宵在记忆里搜索了片刻,点头道:“你是说那个写着‘感恩节’三个大字的信封?”

还真是,不能对他这样的人有心思。

陆栖迟默认:“你有没有看到里面夹着一封信?”

陆栖迟尴尬地抬眼,和她四目相对。幸好不算太烫,她皱着眉去浴室,陆栖迟理亏地坐在沙发上,很难想象一会儿她出来会对自己施展什么暴行。

“早上的花是你送的?”

客厅只开了一盏壁灯,一对比浴室鹅黄的灯暖瞬间放大,水流声传了过来,一路攀上心脏,在每个细胞上无限放大,令人酥痒难耐。

陆少吃瘪,一脸烦闷地挨她旁边坐下,真皮沙发受到两个人的重量,凹了下去。

叮咚!

陆栖迟吐血……这是今年的新款好吗?

一阵急促的门铃声让他瞬间清醒过来,陆栖迟起身去开门。

春宵对陆栖迟出现在这里并没觉得稀奇,她已经对这种偶遇习以为常。倒是陆栖迟身上的一套衣服,白色打底的印花衬衫,配黄色长裤,换在旁人身上一定油腻死了。她忍不住打趣:“小朋友,你是不是把家长的颜料桶打翻了?”

门外阮清顶着两坨黑眼圈手拎一盒鸭脖僵在门口,短暂的惊愕后,她吞吐着开口:“宵宵呢?”

陆栖迟从沙发上跳起来,动作幅度过大,撞倒了桌上的酒瓶,一下砸在林嘉诚的脚背上,他疼得大叫,抬起头来时肇事者已经不见了。

“她……在洗澡。”陆栖迟轻缓地展露了一个礼貌的微笑。

陆栖迟的视线在酒吧绕了一圈,最终落在舞池旁边的角落里,那个独自买醉浑身写着“旁人勿近”的不是春宵是谁。

春宵也听到了门铃声,正从浴室出来,三个人立在原地面面相觑。她这个样子,任谁看了都会误会吧。

“汀花酒吧。”

就这样好像过了半个世纪,春宵率先打破了平静,指了下身后:“你俩先聊着,我去换衣服。”说完瑟缩着身子,钻进卧室。

“你在哪儿?”

身姿高挑的男人两手插在西裤口袋里,心情看起来不错,嘴角微勾。

春宵抬手看了看表,八点:“现在已经是晚上了,大少爷。”

平静中难掩心里的一丝丝慌乱,唔,这样的她还挺让人喜欢。

陆栖迟打开手机键盘,问:“晚上准备干吗?”

春宵出来的时候,客厅异常安静。平素最爱讲话的阮清此刻保持着微笑,抱着杯子拼命往嘴里灌水,陆栖迟则泰然自若地坐在一旁,白衬衣依然跟往常一样挺括,侧影像一枚锋利的刀片,向后轻靠着。

林嘉诚默默地朝陆栖迟看了一眼,刚刚是谁说不干了的?但这话他自然没敢开口,毕竟是他诊疗室的老主顾了,不能拂了人家的面子。

“你在追我家宵宵啊?”阮清怀着生命不息八卦不止的信仰,终于抛出想问已久的问题。

“你每天都不用工作的吗?”

“嗯,目前未遂。”陆栖迟轻笑,薄唇一张一合,眼睛却向春宵的方向看去。

半个钟头后,手机终于振动,陆栖迟跳过去看微信——

一头雾水的春宵没听清他俩的话题,但读懂了他满含深意的眼神,竭力遏制住扑上去戳瞎他的欲望。

林嘉诚正欲作答,发现陆栖迟已经在认真思索这个问题了。大约是苦思未果,陆栖迟将手机往边上一扔:“算了,谁爱追谁追去。”

春宵走过去,眼见着一个二十出头的小姑娘笑出了鱼尾纹。

陆栖迟蓦然抬眼:“你是说,她对我不放心?”

“宵宵快来,我买了宵夜。”

“可能……”林嘉诚费尽心思找了个理由,“可能觉得你这个花花公子平时风流浪荡惯了,这次也只是玩玩。”别说是她,连他都是这么认为。

“十二点了,就不吃了吧。”她的话是对着陆栖迟说的,有点下逐客令的意思。

陆栖迟神情里充满了认同:“那她怎么一副对我不感兴趣的样子?”

陆栖迟没动,话头被阮清接过去:“你还真打算让人走啊,这三更半夜的,再说了,人家手上还有伤呢。”

林嘉诚吞了吞口水,只好顺着说:“你很完美了。”

春宵无语凝噎了好几秒,这姐妹到底站哪边的?她思索半天,小声跟阮清说:“那我今天跟你睡。”

“再比如,她耳根子很软,听不得别人示弱。”末了,陆栖迟情绪更低落了些,问,“你觉得我怎么样?”明明是疑问句,脸上却写着“尽情地夸赞我吧”。

“别,我那屋小,两个人挤不下,再说我一会儿还要加班,你觉那么浅,我怕打扰你。”她动之以情,晓之以理。

林嘉诚以为他在说笑,看过去他竟是认真的,这孩子怕真的魔怔了。

陆栖迟笑得心高气傲:“我还不至于趁你睡着了做什么。”

陆栖迟似在回忆,目光落在了一个点,一动不动:“比如她对我很温柔,对别人都是冷冰冰的,但会冲我笑。”

他声音骤响,听得春宵血脉贲张,脸一下红到耳根,她轻飘飘地吐了几个字:“随你吧。”

林嘉诚噎住:“说具体的。”

阮清笑得诡异:“你俩动作小点,我怕忍不住听墙根儿。”

“哪儿都好。”陆栖迟头也未抬。

春宵顿时有种被合伙拉进坑里的感觉。

林嘉诚从果盘里顺了块西瓜递过去:“来,冷静一下。”见陆栖迟不接,他自顾自地吃掉,困惑地问,“她到底哪儿好,值得你为她这么一颗心吊着?”

陆栖迟头一回睡地铺,感觉却还不错。深夜一点,月光悄悄爬上窗棂,在春宵脸上投下几抹闪动的光影。

陆栖迟看林嘉诚的眼神已经在喷火了。

他侧过身子,手肘抵在枕头上,撑着头看她忽明忽暗的睡颜。

他伸手夺过那部手机,嬉笑道:“你再怎么盯下去,人也不会出现在你面前啊。”

屋内寂静无声,他忍不住将垂在床沿的那一角被子拉过去盖到她肩上,凑过去更能感受到她真切的呼吸声,一张一弛,充斥在整个空间里。她蜷着身子,比他想象的还要瘦,一点都不像正经拳击手的模样,倒像一只醉倒在自家窝里的猫,安安静静的。

陆栖迟是个喜形于色的人,大家都感受到了他的低迷,没人敢上前搭话。林嘉诚招呼了几个朋友,一转眼,陆栖迟还在,低着头看手机,一眼就能看穿他有几根花花肠子。

她就这样安睡在寂寥的月夜,对外面的一切无知无觉。

陆栖迟被林嘉诚拐进酒吧的时候,心情不是很佳。一个小时前,他给沈春宵发了条微信,到现在还没回,这人玩欲擒故纵玩上瘾了。

有人的心,却忽然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