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珩理直气壮道:“她这不是没来上晚自习吗,我顺路替她把书包捎回去。”
旁边等他的叶锦没看懂他这波操作,叶锦问:“周老板,你干吗拿人家学仙的书包?”
“田甜就住在学仙隔壁,你要不要也替她把书包拿回去?”胡宇聪顺嘴问了这么一句。
周珩若有所思地盯着许轻轻挂在椅子上的书包,突然灵机一动,在她课桌上随意拿了几本资料塞进书包里,然后将书包甩在肩上。
“我又没有三只胳膊。”回应他的是周珩冷漠的背影。
直到晚自习结束,许轻轻和田甜都没出现。
“哦,这样啊。”胡宇聪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校医说可能会骨折,所以送医院拍片了。”脸上是他一贯无所谓的表情,声音里的担忧却不难听出。
周珩站在许轻轻家门口,在原地来来回回转了好几个圈,才终于鼓起勇气敲门。他真的只是顺路替许轻轻把书包带回来,不是因为关心她特地来打探消息的。
“受伤?”乍一听到这个消息,淡定如程余寒也难掩惊讶,“怎么会受伤呢?严重吗?”
替他开门的是曾颖,周珩将手中的书包递给她:“阿姨,这是许轻轻的书包,我顺路替她带回来了。”
“许轻轻排练的时候受伤了,田甜送她去医院了。”
曾颖接过书包,回头朝屋里喊:“轻轻啊,周珩替你把书包送回来了,你快出来谢谢人家!”
这两个人到底是为什么没有来上课呢?程余寒一向对学习以外的事情都漠不关心,今天却一反常态,视线一直往田甜空着的位置上瞟。他犹豫了许久,想着周珩是篮球队的,或许会知道些情况,于是主动问周珩:“田甜和许轻轻怎么没来上晚自习?”
周珩连连摆手:“不用麻烦了,我就是顺路。”视线却一直往屋里瞟。
程余寒不知道许轻轻摔跤的事,只知道前排的两个人自从下午放学去排练后就没再回来,课桌还维持着她们离开时的样子。
许轻轻的房门打开,穿着一身小丸子睡衣的许轻轻单脚跳着出现在周珩眼前。她倚在门框上,脸上的笑容恬淡:“谢谢你。”
从医务室出来,周珩心不在焉地往教学楼的方向走,他回到教室,前面的座位还空着,连带着他的心里也空落落的,做什么都提不起劲来。
“不用谢,”周珩垂在身侧的手悄悄收紧,犹豫了一会儿还是问出了口,“你的脚没事吧?”
几盏泛白的路灯将夜幕撕开一道口子,一阵风吹过,树叶沙沙作响,无端生出一缕萧瑟。
“没事,就是崴了一下。”
明明他来的时候天边还有一丝亮光,不过几分钟的时间,外面已经是黑黝黝的一片。
“没事就好。”周珩心里悬着的一块大石头总算落了地,明显松了一口气。
入了秋,天黑得早。
田甜突然出现在许轻轻身后,看见周珩空着的双手,故意板着脸不满地质问他:“你替轻轻把书包拿回来了,那我的书包呢?”
骨折?周珩的心沉了一下,心里说不上是自责多一点还是担心多一点。
周珩几乎是落荒而逃。
“哦,那一个啊,”校医不急不忙地开口,“毕竟是从高处摔下来,弄不好会骨折,保守起见我让送医院拍片了。”
4
“一瘸一拐的那一个。”
伤到脚可是个大麻烦,许轻轻现在就深陷在这样的麻烦之中。
校医视线往上看,像是在思考:“那时候一共有两个女同学被送过来,你问的哪一个?”
她坐在床上看着自己肿得连鞋子都穿不进去的脚深深地发愁,总不能光着脚去上学吧?
周珩跑得满头大汗,气都还没喘匀,声音听起来有些急切:“不是我不舒服,我是问大概一个小时前是不是有个女生被送来医务室了,她现在在哪里?”
曾颖推开门,递给她一双新拖鞋:“你这两天就先穿拖鞋去学校,等脚消肿了再穿球鞋。”
校医一直沉浸在剧情里,连医务室来了人都浑然不觉。直到周珩出声,她才回过神来,点了暂停,抬起头公事公办地问他:“哪里不舒服?”
许轻轻躺倒在床上,拉过被子遮住脸,发自内心地抗拒:“我不想穿拖鞋,太丢脸了。”
“请问大概一个小时前是不是有个女孩子被送来医务室了?她这时候在哪里?”
曾颖好笑地看着她:“那你看看你这肿得跟猪蹄一样的脚还能穿什么鞋?”
值班的校医正支着手机在看剧,周珩站在门口,整间医务室一览无遗,许轻轻并不在这里。
那也不能穿拖鞋啊,肯定有人会笑她,特别是周珩。
心中堆满了疑问,周珩几乎没有任何犹豫转身下楼,往医务室的方向跑去。
许轻轻在床上滚啊滚啊滚,把脸埋在枕头里瓮声瓮气地说:“要不然我今天先请假不去学校吧。”
这都快一个小时了,怎么还没回来?她是不是伤得很严重?
“可以啊,我这就给你们班主任打电话请假。”曾颖欣然答应。
好不容易熬到训练结束,周珩没有去食堂吃饭而是直接回了教室。已经到了上晚自习的时间,大家都安安静静地坐在座位上自习。周珩的视线穿过窗户往教室里看了一眼,许轻轻和田甜的座位都空着。
“哎,”许轻轻出声制止她,然后一骨碌从床上坐起来套上拖鞋,认命道,“我还是去学校吧。”
周珩的脑海里一直盘旋着这样的想法,自责、懊恼,还有担心,他的心里五味杂陈。
许彦坤正在摆早餐,看见许轻轻出来关切地问:“怎么样,脚还疼不疼?”
如果不是他提出让她报名参加啦啦队,如果不是他执意让她留在啦啦队,她可能就不会受伤了。
许轻轻单脚跳着过去坐下:“不是很疼,就是肿得厉害。”
接下来的训练,周珩一直不在状态,许轻轻忍痛时紧绷着的侧脸总是会时不时浮现在他的眼前。
许轻轻看了眼时间,才六点钟,她问:“你怎么今天也起这么早?”
3
许彦坤把豆浆和蒸饺推到她跟前:“快吃早饭,吃完送你去学校。”
人群慢慢散开了一些,教练像赶鸭子似的将队员们赶回训练场地。周珩回头看了眼被人左右搀扶着一瘸一拐往外走的许轻轻,默默攥紧了拳头。
初秋的早晨,月亮还若隐若现地挂在天空中,泛着朦胧的白光。
方老师让大家先解散,她和田甜带许轻轻去医务室。
许彦坤将许轻轻送到教学楼下,教室在四楼,许轻轻扶着栏杆单脚一阶一阶地往上跳,许彦坤跟在她身后说要背她上楼,她摆摆手说不用了。
周珩的心扯了一下。
穿着校服的少年和少女从学校各个方向拥向教学楼,其中就有程余寒,他走过去站在许轻轻身旁:“需要帮忙吗?”
周珩站在包围圈之外,只能通过人群的缝隙看到许轻轻,不知道是因为疼痛还是因为尴尬,她脸上薄薄地铺了一层粉色。
许轻轻额头上已经沁了一层薄汗,双颊微红:“不用了,谢谢。”
不知不觉中周围已经形成了一个巨大的包围圈,而许轻轻就在圈中心。这样被人围观,她还真是有点不好意思,恨不得找个地道遁走。
程余寒“哦”了一声,就跟在她旁边,许轻轻跳一级台阶他就上一级台阶,保持着和许轻轻相同的频率。
她刚刚好像是左脚先落地没站稳才整个人摔向地面的。
从一楼跳到四楼,许轻轻花了近十分钟,好不容易坐到位置上,她已经累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许轻轻坐在地上,然后在田甜的搀扶下慢慢站起来试着走了几步,发现左脚钻心地疼。
班上的同学知道许轻轻受伤的并不多,只知道她昨天没有来上晚自习,见她今天早上单腿跳着来上课,都憋了满肚子的疑问。
这种情况下,他们怎么可能有心思训练,所以教练前脚刚走,后脚他们就跟过去了。
有人率先打破沉默:“你的脚怎么了啊?”
教练吹了下口哨让他们自由训练,然后去啦啦队那边看情况了。
许轻轻抿唇笑道:“昨天练舞的时候不小心崴到了。”声音里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尴尬。
听到这个名字,周珩手中的篮球突然滑落,在地上弹了几下之后滚向体育馆的某个角落。
田甜踩着上课铃声冲进教室,看见许轻轻已经坐在位置上,一副被人抛弃的小可怜模样,噘着嘴抱怨道:“我等你等得都快迟到了,你怎么自己先来了?”
“许轻轻。”
许轻轻这才想起自己把田甜给忘了,神色歉疚:“对不起啊,我爸临时说要送我,没能提前告诉你一声。”
“谁?”
田甜看了眼许轻轻脚上的拖鞋,问:“那接下来一个月许叔叔每天都送你吗?”
“好像是有人摔倒了。”
许轻轻稍稍活动了一下左脚,疼得钻心,她眉头微皱:“不知道啊,他要是轮值到夜班,早上八点才下班,肯定没办法送我。”
“怎么回事?发生了什么?”
田甜揽着她的肩膀:“没事,有我在!”
动静惊动了正在训练的篮球队,大家纷纷朝这个方向看过来,就看见一群女生围在一起。
早自习结束,田甜揉着空空如也的胃嚷着要去食堂买早饭,正好叶锦和胡宇聪也要去,走前还特意问许轻轻要不要给她带点什么。
尖叫声响彻整个体育馆,许轻轻闷哼一声躺在地上不能动弹。
许轻轻笑着说不用。
直到最后一步都还算顺利,但下面两个女生站直身体的时候有一位稍微快了一点,这就直接导致许轻轻失去平衡身体歪了一下,慌乱中下面的人还来不及反应,她就这样结结实实地摔了一跤。
周珩训练完回教室,经过许轻轻的座位顺手将一盒牛奶放在她的桌角。
许轻轻屏住呼吸连大气也不敢出,按照方老师的指挥一步一步完成动作。
许轻轻正在整理昨天晚自习的笔记,余光里突然多出来一盒牛奶,她视线上移落在周珩脸上,一脸问号地看着他。
负责将她托起来的是两个看起来比较结实有力的女生,方老师先让下面负责托举的两个女生扎稳马步,然后让许轻轻站在她们的大腿上,最后踩在她们的手掌上,下面的两个人再慢慢站直身体,这样就算完成了托举。
“我买错了,我不喜欢这个牌子的牛奶。”周珩被她看得心虚,随口扯了一个理由。
方老师的视线在所有人身上扫了一遍,最终决定让许轻轻来做那个被托举的人,因为她看起来最瘦。
心底的笑意渐渐扩散到嘴角,许轻轻收回视线低下头:“谢谢。”
下午训练的时候,方老师说要尝试一下托举,如果安全性高的话,要在编舞里加入托举的元素。
周珩看见许轻轻脚上的拖鞋,问:“你怎么穿着拖鞋就来上学了?”
经过一周的排练和筛选,啦啦队的人员已经差不多定下来了,而且越往后动作难度也越大。
许轻轻脚往里面缩了缩,没有接他的话。
许轻轻转过头,脸上立马换了一副表情,嘴角抑制不住地上翘,胸口的郁气一扫而空,心情瞬间变好,感觉神清气爽。
田甜替她回答:“因为她的脚肿得穿不下其他的鞋!”
周珩被吼得一愣,这么理直气壮,那她应该不是故意伸脚绊他的吧,可能是他自己走路不注意,怪不了许轻轻。所以,他收回了到嘴边的质问:“没……没事。”
周珩大大咧咧地坐在位置上,满不在乎的样子:“不就是崴了脚吗,能有多严重?”
这……这么凶的吗?
田甜将昨天医生说的话给他重复了一遍:“崴脚也分两种情况,一种是伤到筋,这种没那么严重,还有一种是伤到骨头,也就是错缝或是骨裂。轻轻就属于后一种,脚掌轻微骨裂,起码要一个月才能恢复正常行走呢!”
正好戳到许轻轻酸胀的肌肉,她“嘶”了一声,倒吸一口凉气,回头不悦地瞪着他:“干吗!”
周珩原本姿态散漫地靠在椅背上,听到田甜的话骤然坐直了身体,神情愕然:“怎么会这么严重?”
周珩拿手指头戳了戳她的肩膀:“你是不是故意绊我?”
“从半米高的地方摔下来,医生说轻微骨裂已经是万幸了!”田甜还在为周珩刚刚的风凉话生气。
这里没人叫喂,所以许轻轻不理他。
“你昨天为什么骗我?”周珩直视着许轻轻,表情严肃。
周珩往前趔趄了一下,站稳后皱眉看着许轻轻:“喂。”
“我哪有骗你,我确实是崴了脚啊。”许轻轻眼睛里都是坦然,声音听起来还有些无辜。
正好周珩从她旁边经过,许轻轻肚子里突然开始冒坏水,伸出脚偷偷绊了他一下。
她轻描淡写的一句崴了脚让周珩以为她的伤并不严重,没想到竟然是骨裂。
道理她都懂,但一想到她是被周珩一步一步推到今天这个分上的,许轻轻总觉得胸口憋着一股闷气。
5
克服了内心对跳舞的排斥和恐惧之后,她现在跳舞时已经不会再像之前那样全身僵硬、指尖发凉了,虽然想要跟大家保持在同一水平还是有些吃力。
因为伤到了脚,许轻轻也正式退出了啦啦队,她上下楼梯不方便,所以午饭和晚饭都是田甜帮忙带。
同一个动作重复一百遍也做不到像别人那样标准时,她也会怀疑自己所做的这些到底有没有意义,但尝试自己一直不擅长,甚至是害怕的东西,本身就是一项很有意义的挑战。
周珩每天训练完回教室都会顺手放一盒牛奶。
没有天赋,就用比别人多十倍甚至百倍的努力来换。
“高钙牛奶,促进你的伤口愈合。”他如是说。
许轻轻已经接受了留在啦啦队的事实,自怨自艾没有用,既然留下来了,就该尽全力做到最好。
既然是他的一片好意,许轻轻也说不出拒绝的话,索性欣然接受。
进步?许轻轻思绪逐渐飘远,这点微不足道的进步都是她暗地里无数次的练习换来的,就连晚上入睡前脑海里浮现的都是舞蹈动作。
这周末又将迎来半月假,周六上午的课结束后有一天半的假期,周日返校上晚自习。
“哪有!”看她一点信心也没有,田甜鼓励道,“你进步真的很大,动作也比一开始流畅多了,方老师昨天不是还夸你了吗?”
最后一节课上完,教室里的人陆陆续续地都走了,周珩把书包挂在许轻轻的椅子上:“我和人约了打球,你替我把书包带回去,挂我家门口就行。”
许轻轻丧着一张脸:“可能跳舞真的不太适合我吧。”
许轻轻气定神闲地坐在位置上写着一本英语阅读资料,田甜坐在旁边百无聊赖地翻着漫画书,一个比一个稳,丝毫没有收拾东西回家的意思。周珩问:“你俩准备什么时候走?”
课间休息,田甜替许轻轻捏着胳膊,顺便嘲笑她:“你这身体素质也太差了吧?这才跳了几天舞,你就一副骨头快要散架的样子?”
田甜嘴里吮着棒棒糖,含混不清道:“许叔叔还没来呢,我们怎么走。”
一转眼,许轻轻也已经在啦啦队训练了将近一个星期。或许是因为太久没有运动,几天的排练下来,她全身的每一块肌肉都酸痛无比,下楼梯都得扶着墙的那种。
“我爸正上班呢,来不了,我在等人少一点自己回去。”许轻轻试着活动了一下脚,已经消肿了不少,可以穿得下球鞋了,走几步路应该不会有太大的问题吧?
接连几天的秋风刮过,天气逐渐转凉,身上的校服也已经换成了秋季校服的款式。
“不行!”周珩和田甜异口同声。
2
田甜手指点着许轻轻的额头数落道:“你忘记医生怎么说的了?你的脚一个月都沾不了地,这才一个星期呢,你就想着走路,要谨遵医嘱明不明白?”
周珩被踩了脚倒也不生气,反而咧嘴笑得很开心,许轻轻跳舞的样子真的又蠢又呆。
许轻轻揉着额头小声道:“那我总得回家吧。”
许轻轻气得直翻白眼,他还有脸说?心里憋了一肚子气没处撒,她狠狠地踩了下周珩的脚。听见他吃痛叫唤,她赶紧跑向前面朝她招手的田甜。
“我送你回家。”周珩脱口而出。
周珩忍着笑意道:“你跳舞真难看,像一只笨鸭子。”
“你?”田甜上下打量着他,“拿什么送?”
周珩和许轻轻从体育馆出来,一个心里美滋滋,一个脸上苦兮兮。
周珩被问得噎住,扔下一句:“我自有办法,你们等我一下,我很快就回来。”
“这样啊,那许轻轻你明天还是继续来排练吧,我先观察一段时间再做决定。”方老师最终选了一个折中的处理办法。
嘴上说很快就回来,结果他一走就是一个小时,中途学校保卫科的叔叔还上来催过她们,就在田甜以为她俩被放了鸽子的时候,周珩终于珊珊来迟。
方老师视线在两个人之间扫来扫去,周珩神色坦荡,而许轻轻正怒视着他。
田甜一看见他就抱怨:“说好的一会儿,这都快一个小时了,你到底想的什么办法啊?”
“因为没有许轻轻加油,我一个球也投不进。”周珩一时想不到合适的理由,索性编了这么一个有点无理取闹的借口。
周珩一脸神秘:“我都安排好了,你扶着她下去,我在下面等你们。”
周珩算是体育教研组的名人,长得好看打球又厉害的男孩子没人会不喜欢,所以方老师笑着问:“哦?这是为什么?”
下楼梯的时候,俩人还在讨论周珩要怎么送许轻轻回家,许轻轻猜是自行车,田甜说按照周珩的性格更有可能是叫了辆出租车在楼下等着。
方老师刚想点头,周珩从侧门走过来:“不行啊老师,许轻轻不能退出啦啦队。”
结果俩人都没有猜对,周珩站在一辆轮椅旁等着她俩。
许轻轻已经猜到了她接下来要说什么,抢先一步问了出来:“那老师我明天不用来排练了吧?”声音雀跃。
没错,是轮椅。
等人都走完,她尽量委婉地开口:“你可能不太适合跳舞……”
许轻轻怀疑自己眼睛瞎了,坐轮椅,他怎么想得出来?
晚上七点过几分,方老师拍了拍手示意大家解散,然后让许轻轻留了下来,她有几句话要说。
田甜惊讶了几秒,然后直接笑出了眼泪,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哈哈哈哈……轮椅……哈哈哈哈……亏你……哈哈哈哈……想得出来,哈哈哈哈哈……”
他从侧门进到体育馆,这个角度刚好能看到许轻轻。看着她手忙脚乱跟不上节拍的样子,周珩的嘴角情不自禁地上扬,许轻轻跳舞的样子真是太有意思了。
周珩被她笑得满头雾水,一脸莫名其妙地问:“有什么好笑的?”
走到半路,周珩说自己有东西落在了体育馆,要回去拿,有人提出陪他一块去,周珩摆摆手转身向体育馆飞奔。
许轻轻觉得无奈又有点无语:“周珩,我只是崴了脚,又不是半身不遂。”
篮球队的训练结束,队员们都收拾好东西准备去吃饭,一群人浩浩荡荡地往食堂走,路上谈论起刚才啦啦队的排练,话题没多久就变成“你觉得哪个女生最好看”。
周珩觉得完全没毛病:“半身不遂和崴脚虽然性质不一样,但结果是一样的。”他拍了拍轮椅示意许轻轻赶紧坐下。
那个男生一副见鬼的表情看着周珩:“你的眼睛是不是出了什么问题?”
许轻轻不想坐,可是眼下她也没有更好的办法,所以只能硬着头皮坐下。她从书包里抽出一本书挡住了自己的脸,假装别人都看不到她。
周珩脸色沉了下来,不赞同地开口道:“哪里好笑了,我觉得挺可爱的。”
周珩推着轮椅,田甜一直在旁边“哈哈哈哈哈”,半是玩笑半是认真地对许轻轻说:“这办法真挺好的,以后许叔叔没空送你,我就借周珩的轮椅推着你去学校。”说完没忍住又哈哈大笑起来。
“你看她跳舞的样子,像不像是一群天鹅里混入了一只丑小鸭?我说她坐在教室里好好学习就行了,干什么要来凑这份热闹?”他胳膊肘拐了周珩几下,“你看她这样子真是笑死我了。”
许轻轻当机立断地拒绝:“坐轮椅这种体验只要有一次就够了!”
这么神奇?周珩又看了一眼许轻轻,问他为什么。
周珩小声嘟囔:“你这是在瞧不起轮椅。”
那个男生“扑哧”一声笑出来:“我光看这跳舞的姿势都能猜出一准是许轻轻。”
田甜把手搭在周珩的肩膀上,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表情,道:“还真不是我们瞧不起轮椅,不是我说你,别的男生送女同学回家都是骑自行车,您倒好,推一轮椅,”她拍了拍周珩的肩膀,“自己比较一下,现在知道差距在哪里了吗?”
周珩顺着他指的方向看过去,确实是许轻轻。虽然她背对着他,可是光看马尾的高度还有发尾翘起的弧度,周珩都能认出是她,他点了点头。
周珩不服气地轻哼:“谁还没有辆自行车了。”
周珩的肩膀被人拍了拍:“那个女生是不是咱们的年级第一许轻轻啊?”
“太好了!”田甜拍手笑道,“既然你有自行车,那以后接送许轻轻同学的光荣任务就正式由你负责了!”
在一群身姿优美的女生里,许轻轻无疑是最扎眼的那一个。
周珩心里正堵着一口气呢,自然是毫不犹豫地就回答“可以”。
许轻轻手心都在冒冷汗,她全神贯注地盯着方老师的每一个动作,然后尽力去模仿。她这么认真并不是因为想留下来,只是不希望离开的时候太丢脸。但她现在就像是一个提线木偶,胳膊和腿都不受自己控制。
这两个人怎么回事?做决定都不用经过当事人同意的吗?许轻轻咳了一声:“你们问过我的意见吗?”
所有准备工作都做完以后,方老师示意大家安静下来:“今天我们先学几个基础的动作。”
田甜斩钉截铁道:“我的意见就是你的意见,送上门来的车夫不要白不要!”
从踏进体育馆开始,许轻轻就一直处于高度紧张的状态,身体里一直有一根弦紧绷着,时刻担心暴露她舞蹈白痴的身份。
许轻轻犹豫不决,如果周珩接送她的话,爸爸就不用那么辛苦跟着她起早贪黑,可那样就太麻烦周珩了,她也不愿意欠他人情。
光是站队就花了十几分钟,再加上统计名单,强调纪律,最后留给她们练舞的时间不到半个小时。
“明天下午我来接你。”周珩说完这句话就推着轮椅离开了,没有给许轻轻开口的机会。
一道尖厉的口哨声唤回了所有人的注意力,方老师不知道什么时候到了体育馆,她先是指挥所有人站好队形,一排8个,共4排,这32个人里面只有12个人最终会留下来。
许轻轻心里反倒松了一口气,就当是他替她做了决定吧。
像是电影里的慢镜头,眼前的景象开始模糊,画面定格在周珩身上,人群之中,唯有他的笑容最耀眼。
周珩答应得干脆,转过身却犯起了愁。
田甜的声音在耳旁回响:“你不关心这些肯定不了解,周珩在女生中的人气可高了,我听叶锦讲,前两天他们训练的时候有个高一的小学妹还特地去给他送水了呢。”
有两个很严肃的问题摆在他眼前,一是他没有自行车,二是他不会骑自行车。第一个问题很好解决,他现在去买一辆就行。第二个才是真正让他发愁的,他这十几年的人生里都没碰过自行车,也不知道能不能赶在明天下午之前学会。
许轻轻下意识地在人群中寻找周珩的身影,他正盘腿坐在地上,手掌撑地身体右倾,正在听旁边的人说话,不知那人说了些什么,他忽然扬眉笑了笑。
周珩联系了叶锦和胡宇聪在商场碰面,俩人到的时候周珩正坐在商场门口的台阶上发呆。
田甜钩着她的肩膀,示意她看另一边正在训练的篮球队:“我敢说这里有一半的女生都是为了咱们篮球队的颜值担当周珩来的。”
叶锦坐在他旁边,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问:“周老板,你在看什么呢?”
“为什么?”还没开始排练呢,许轻轻已经紧张到手脚僵硬,身体像是从脚底往上在缓缓结冰,可能再过一会儿,她连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
“自行车。”表情看起来特别正经,一点也不像开玩笑的样子。
“八卦小能手”田甜凑到许轻轻耳旁压低声音说:“你知道为什么这么多人报名参加啦啦队吗?”
胡宇聪也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纳闷道:“自行车有什么好看的?”
负责教她们跳舞的方老师还没有到,女生们都三三两两地聚在一块说闲话,视线时不时往正挥汗如雨的男生那儿瞟。
周珩将食指竖在唇边:“用心观察。”
体育馆这时候人正多,除了要参加啦啦队排练的人,还有正在训练的篮球队员。
于是,三个人就这样用心感受了半天自行车。叶锦终于忍不住问:“你喊我们过来就是为了陪你看自行车?”
许轻轻这时才抄完笔记,抬头看了眼时间,下午五点五十分,已经没时间吃晚饭了。
周珩摇摇头,将事情的前因后果给俩人讲了一遍。
或许是她的目光太过炙热,程余寒的耳垂渐渐染上一层粉色,掩饰地咳了两声没有接她的话。
胡宇聪小声地问旁边的叶锦:“他这是不是传说中的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田甜嘴角下垂,叹气道:“我可不想第一天排练就迟到。”表面上虽然看起来淡定,她心里却有个小人在疯狂大喊:天哪!他这样也太可爱了吧!好想捏他的脸!
叶锦凑在他耳旁低声道:“不是,他这属于没有金刚钻却偏要揽瓷器活。”
“那怎么办呢?”程余寒尾音微微上扬,听起来好像是真的挺困惑。
声音没那么小,周珩能听见。他目光平静地看着交头接耳的两个人,叶锦立刻转移话题:“那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办?”
田甜一骨碌坐直身体,转向后座,苦恼道:“可是时间不够啊,排练迟到了怎么办?”
周珩看了他一眼,意思很明显:我要是有办法我还喊你俩过来干什么?
“饭还是要吃的。”是程余寒的声音。
叶锦指了指商场大门:“要不我们先去把自行车的问题解决了?”
田甜噘着嘴抱怨道:“这都五点四十五分了,六点就要去排练,哪还有时间吃晚饭?”
半小时后,三个人推着一辆自行车从商场出来,下一步是学骑车。
这句话就像是一个信号,桌椅与地面摩擦的声音顿时充斥着整间教室,半分钟的时间教室里的同学已经走得差不多了,只剩下还在认真抄笔记的许轻轻和程余寒,以及树懒一样瘫在课桌上的田甜。
骑车本来也不是一件多难的事情,只是周珩以前从未接触过自行车,所以一开始动作有些笨拙,他骑得摇摇晃晃,有好几次都差点摔跤,但他还是很快就学会了。
田甜隔一会儿瞟一眼墙上的时钟,在分针指到数字“9”的时候数学老师抿了一口茶杯里的水,意犹未尽地说:“咱们今天就先到这里吧。”
隔天下午,许轻轻一出门就看见周珩倚在一辆自行车上等她,像是特意摆的造型,单脚点地,更显得他的腿笔直修长。
下午五点半,下课铃声准时响起,田甜早就收拾好了东西,一副蓄势待发的模样。但不巧的是,今天最后一节课是数学课,而他们数学老师是出了名的爱拖堂。
跟在许轻轻身后出来的许彦坤看见周珩笑着说麻烦他了,看许轻轻坐稳后又不放心地叮嘱了几句让他慢点骑,注意安全。
啦啦队每天排练一个小时,下午六点到七点。
一阵风刮过,周珩的校服外套伴随着清新淡雅的蔷薇花香扑了许轻轻满脸。许轻轻手忙脚乱地将他的外套按下来,紧紧拽着他的衣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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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稳了。”周珩的话被吹散在风中,打了几个转又落在许轻轻的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