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晓弦走了,才终于轮到李飒说话:“那么,郑先生,您今天约我,是要聊什么?”
康晓弦根本没耐心听郑飞涛拿腔拿调地说话,听说郑义要来大泽后,转身出了会议室,打算去公司门口等郑义。
郑飞涛白眼一翻,有股混不吝的劲儿,看着就让人生气:“我不跟你谈,我要和闫总谈。”
郑飞涛被康晓弦这气势吓得一哆嗦,随后反应过来康晓弦也不过一介女流,况且大庭广众的公司里头,她能拿自己怎么样?于是慢吞吞整了整领口,道:“你女儿在哪,我怎么知道?至于我儿子,我约了他一会儿来大泽,他要是来了,你说不定——”
李飒险些就爆了粗口——你不跟我谈你他妈把我叫来干嘛?!
“郑义在哪,我女儿周乐萌在哪?”康晓弦劈头盖脸地问,就差没一脚踩上郑飞涛的椅子,抬手揪住他的领子了。
过了一会儿,闫丁果然来了,挂着一脸商务微笑,问郑飞涛:“郑先生,这次有什么事呀?写作进度如何了?”
康晓弦推门进来,就看见郑飞涛已经坐在里面了。
郑飞涛:“我要求把作者署名改成我儿子郑义。”
大泽集团,小型会议室。
闫丁的笑容凝固了:“您……说什么?”
果然她无论如何都没法跟这位合拍。
郑飞涛又重复了一遍:“我要求把作者署名改成郑义。小说是我儿子写的,这是他应得的。”
李飒:“……”
闫丁猛地把手里的资料摔在桌上:“小说是关山越写的!你抄袭还抄出优越感来了?”
“那还等什么?走!”
郑飞涛:“反正都是关山越写的,反正都是抄袭,对你们而言,署我的名字还是我儿子的名字不都一样吗?”
李飒接着说:“郑飞涛根本连话都写不利落,所以逼着郑义帮他洗稿,大约是郑飞涛太不是东西,把郑义逼急了,才有了这一出。郑飞涛刚才打电话约我面谈,我才赶来找你,我们一起过去,说不定能问出什么。”
闫丁:“郑飞涛,你搞清楚,要不是因为你有知名度,有话题度,我会找你合作?我随便找个名不见经传的十八线小写手不比你强?”
康晓弦顿住了关门的手。
郑飞涛:“那你去找十八线小写手吧,我不干了。”
李飒赶紧扒住门框,硬生生挤进一句:“我知道周乐萌和郑义离家出走了,我可以帮忙。”
闫丁:“你疯了?你合同都签了,这样是要吃官司的。”
“这又不是你的错,没什么好道歉的。我们公平竞争,愿赌服输。你说完了吗?说完可以走了。”康晓弦说着就想关门。
郑飞涛笑了:“吃官司?你拿合同去告我呀!一个洗稿分赃的合同,你看看咱俩谁吃亏大。你以为我这么多年混江湖是白混的?”
“我是来道歉的。你寻找关山越的决定是对的,他值得最好的资源。你辞职这件事,我很抱歉,闫丁让郑飞涛抄袭关山越的作品出道——”
闫丁哑了,郑飞涛的“处女作”已经发表了,他前期宣传的钱也都花出去了,这时候决不能让郑飞涛反悔。他低估了郑飞涛,如今进退两难。
“什么事?”康晓弦此时根本没心情搭理李飒,于是不耐烦地问。
郑飞涛说:“好了闫总,您再好好考虑考虑,别那么死板嘛。我还有事,先走了。”郑飞涛顺手拍了拍闫丁身上莫须有的灰尘,转身走了。
“康……”李飒刚说了一个字就卡住了,她忽然不知道应该如何称呼康晓弦,“康总”她叫不出口,何况康晓弦已经辞职了,叫“康晓弦”显得太陌生,叫“晓弦”又太亲昵。
“李飒,李飒!”闫丁这才想起李飒还在旁边,“还愣着干嘛?赶紧去追啊!决不能让郑飞涛反悔,不然你也别干了!”
周维守着上学时间给学校打了电话,结果周乐萌和郑义都没去上学。康晓弦更担心了。就在六神无主的时候,门铃却响了,门外站的,赫然竟是李飒。
“闫总,”李飒说,“比起郑飞涛,我还有更重要的事要跟您汇报。”
周乐萌一夜未归,康晓弦一夜难眠。
闫丁咬牙切齿地说:“还有什么事能比郑飞涛要紧?!”
之后周乐萌用郑义的手机问关山越打算怎么证明之类的问题,都再没有得到回复。
李飒拿出早就准备好的辞呈施施然放在闫丁面前:“闫总,我要辞职。”
过了一会儿,关山越回复了一条消息:“告诉周乐萌,她妈妈很在乎她,我会证明这一点的。”
“什么?”
郑义于是简单把自己和周乐萌此刻相约网咖的“惨状”告诉关山越,没太说自己的事,倒是多说了两句周乐萌和康晓弦吵架的事。
李飒又从兜里拿出一个录音笔,方才郑飞涛与闫丁的对话都被录得清清楚楚:“您主导郑飞涛抄袭关山越的事情,我已经搜集到了重复的证据,您可以准备一下,等着上法庭了。”
周乐萌凑过去看屏幕,关山越发的是:“出什么事了吗?需要帮忙吗?”
李飒说完也离开了,闫丁气急败坏地追出去:“这么做对你有什么好处?!”
郑义的微信消息提示音打破了仿佛静止的时间,郑义深吸了一口气,重重吐出来,然后坐起来,用手搓了搓脸,拿起了手机:“是关山越的信息,估计是大泽或者郑飞涛联系他了。”
李飒回头一笑:“我开心呀!”
一时无话,两人保持着这个姿势,呼吸声清晰可闻。
康晓弦果然在大泽门口等到了郑义。
周乐萌轻轻拽了拽郑义的一角,带着一点点柔软的温度:“你要是不想说也没关系的,别,别难过。”
“阿姨好,您果然在这。”郑义很有礼貌地向康晓弦打了招呼。
“我没什么事,”郑义仰着头靠在椅背上,用小臂挡住眼睛:“就……还是老样子吧,没什么……”郑义似乎还在努力地笑着,只是话音有一点点发颤,不仔细听的话根本发现不了。
“萌萌在哪?”康晓弦问。
“我们是好朋友嘛,我当然要帮你。况且无论如何,我妈也不能那么说你!算了,别说我了,说说你吧,你和……你爸爸发生什么了?”
“周乐萌已经回家了,阿姨放心吧。回去和她好好聊聊,您在她心里很重要。”
只是什么呢?只是太久没感受过那种被父亲关心的感觉了,有点飘飘然;只是想和父亲多说两句话,多呆一会儿;只是突然又好了伤疤忘了疼,又一次试图去相信其实父亲还是有那么一点点……爱他的。
康晓弦一时不知道该对这个看起来特别温和懂事的孩子说些什么,有些勉强地笑了笑,含糊地说了声“抱歉”,就匆匆离开了。
“我不该拖着你帮我洗稿,害你和你妈吵架。其实她说的也没错,这么做确实是错的,我当时只是……”
康晓弦回家的路上,手机响了,是关山越发来的微信:“现在有时间吗?我们见面谈谈吧。”
“为什么突然道歉?”
康晓弦:“抱歉,我现在有急事要先回家。”
“对不起。”郑义低着头说。
康晓弦到家时,周乐萌正一脸傻乐看手机,康晓弦一进门,周乐萌就把手机藏到了身后,“蹭”地站起来:“……妈……”
周乐萌说:“刚知道的时候有点介意,不过后来想想,结婚还是离婚都是他们两个人的事情,况且就算离婚了,我爸也还是我爸。我只是生气他们瞒着我,总把我当小孩,一点都不尊重我。”
康晓弦也局促起来:“萌萌,回来啦?……回来就好。对不起,我总是这么……”
“嗯,没事。”郑义笑着摇了摇头,眼睛里却有寂寞的神色,“所以,你介意你父母离婚的事吗?”
“专制。”周乐萌接了个下茬。
“嗯?”
康晓弦:“……对,总是从自己的角度出发去判断,忽略了你的感受。”
“真好啊!”郑义忽然没头没尾地感叹了一句。
“我也有错,”周乐萌说,“我不该跟你吵架,不该说想要早点离开你之类的气话,毕竟你自以为是的毛病养成也不是一天两天了,我应该更有耐心地帮你改正。”
“才不是怕我担心,就是嫌丢人,我还不知道她?死要面子活受罪。”
康晓弦:“……”行吧,好话坏话你都说了。
郑义摸摸鼻子:“估计是不想你担心吧,况且也不是什么值得夸耀的事。”
“不过,”康晓弦说,“有一件事我还是要说,抄袭真的是不对的。”
“你是说,”周乐萌瞪大眼睛,“我妈失业就是因为这个?她从来都没跟我说过。”
“嗯,我知道,郑义也是这么跟我说的。”周乐萌说,“但是郑义真的是个很好的人,他只是……没能赶上一个好爸爸。”
郑义听完,略想了想,对周乐萌说:“其实你妈进顶英就是为了找关山越的,她看重关山越的才华,不计代价也要把关山越签到大泽,估计是下了血本了。结果到头来,关山越还是不肯见她。”
康晓弦:“嗯,我知道你是个懂事有分寸的孩子,我相信你自己可以处理好你和郑义的事。至于郑飞涛,成年人的事就交给成年人来处理吧。”
周乐萌于是三言两语,说了自己和康晓弦的争吵。
“嗯!”周乐萌答。
“是,是,咱们同是天涯沦落人。说说吧,怎么回事?”
康晓弦又说:“说起来,我刚才回来的时候你在看什么?好像是什么微信截屏?”
“还说我呢,你还不是一样?”周乐萌不服气地微微撅起嘴。
周乐萌:“不告诉你!说起来……关山越的事你打算怎么办?”
“怎么回事,突然就无家可归了?”郑义拍了拍周乐萌的头,笑着问。
康晓弦:“这都不重要了。现在,倒是有一件早该做的事还没有去做。”
周乐萌与郑义在网咖汇合,打算在这里落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