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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章 乱世初揭风欲起

又是面子……出岫有些无奈,只得道:“面子再重要,也重不过人命。以如今离信侯府的微妙地位而言,对族人管得越多,反而是坏事。再者……”

太夫人慎重思索了一会儿,点头回道:“这主意是不错,但面子上……离信侯府必然要遭非议,说咱们置族人于不顾。”

“再者什么?”

出岫连忙将眼泪擦干,低眉想了想,回道:“如今北熙的族人少说也有几百人,若将他们全部迁来南熙,阻力太大。我的意思是,既然将银钱分出去了,便让他们自谋出路。左右他们手中无权,又时逢乱世,即便被人利用也有限,只要各地的当家人能拿捏住分寸,想必不会出太大的乱子。”

“再者,倘若咱们押错了宝,南北之争是臣氏胜出的话……至少,也给北熙族人留了条后路,不会被咱们牵连。”出岫坦诚地道。

太夫人拾起案上的帕子递到她手中:“儿女私情暂且不提,先将眼前这难关渡过。若按照你的意思,将北熙的生意都结束,那族人们又该如何自处?”

是啊!倘若一意支持南熙聂氏,而聂氏又不敌臣氏的话,则整个云氏合族难保。若舍弃一部分族人,也许反倒救了他们。只不过,在南北之争尘埃落定以前,这个决定恐怕不会被族人理解。

“太夫人!莫说他是侯爷生前好友……如今我心里也容不下第二个人了。”出岫的眼泪越发不断,滴滴坠落犹如沧海明珠,夺目而美丽。

“你是如何想出的这个主意?”太夫人又问。

“当初辞儿教你读书写字、算账管家,如今都派上了用场。也不知是冥冥之中自有天意,还是他早有筹谋要娶你为妻……”话到此处,太夫人神色一怔,转而摇头轻叹,“倒是可惜了沈予,对你一片痴心……”

“是侯爷。”出岫强忍着泪意,“当初他怕贼人暗中毒害我,不惜疏远我贬斥我,还与夏夫人故作恩爱,不就是为了转移贼人视线,保我性命?如今,我不过是将这法子借来一用罢了。”

是啊!无论上天入地、碧落黄泉,她总是对得起云辞的。一想起这个人,出岫再也止不住地默默垂泪。

“捧杀捧杀,捧得越高,不是爱之而是害之。对待族人……也该如此。”说到最后,出岫终是忍不住再次落泪,任凭往事如潮水一般涌上心头。

太夫人更是不胜唏嘘:“那日在刑堂之上,你的表现已令我大吃一惊;主持中馈以来,府中也井然有序,没听到什么异动与怨言;今日这番对南北时事的见解,也和我想到了一起……辞儿在天之灵,瞧见你如此本事,想必会很安慰。”

“难道真是辞儿显灵了?”太夫人喃喃念叨着,最终下定决心道:“照你说的办吧!传令北熙各支,他们名下分管的生意,务必在半年之内全部结束,盈亏自负。”

短短“很好”二字,出岫已不知等了多久!有太夫人的这句认可,她几乎要哭出来,只觉立刻死去也了无遗憾!

出岫领命称是,又听太夫人再道:“承儿的生父云潭是个人才,又是闵州一支的当家人,你不妨让他留意着北熙的动向,招呼各支不要出了纰漏。如今既然承儿做了世子,不怕他不效忠!”

事后,太夫人命云羡和云承先走一步,唯独留下出岫说话。直到此刻,她才敢换上几分欣慰与悲戚,将人前的锐利威严卸了下来,叹道:“辞儿是有眼光的,你很好。”

想到云潭与云承的关系,出岫也提起精神表示赞同:“单看对承儿这九年来的教导,可知云潭是下了真功夫。”

从这一刻起,他才真正对她改观,真正出自真心实意地唤她一句“嫂嫂”,而并非出于礼教之术。

太夫人点头:“是啊!云潭看着不错,好生用他。”

从前那个懦弱优柔、逆来顺受的哑婢,已蜕变成如今的果断决绝,若长此以往,这个女人的成就将不亚于太夫人!这是云羡对出岫的预估,也是他对出岫的称赞。

说到此处,出岫又想起来一事,有些欲言又止:“承儿今年九岁,只比我小八岁……我想让他明年就单独搬出去住。”

短短半日之内,云羡对出岫几乎是刮目相看。若说从前他对出岫还有些偏见,可今日他却不得不说,大哥云辞喜欢出岫绝对是独具慧眼,也绝不是看中她的美貌。出岫的远见卓识不知要在多少闺阁千金之上,也远远超过那些纸上谈兵的意气书生,就连他自己都自愧不如。

“我明白你的顾虑。”太夫人摇了摇头,“但老祖宗的规矩不能破,离信侯府子孙都是年满十三岁才单独开园,你让他十岁就搬出去住,只会被人捏住话柄,要么说你苛待嗣子,要么说你罔顾族规。身正不怕影子斜,就让他住在知言轩吧,你也好教导他。”

太夫人这是把出岫当挡箭牌了,连云羡都听出来她话中之意,可出岫本人却无甚抗拒,一口答应。

有太夫人这句话,出岫稍感安心:“我已请了房州最有名的西席教他读书。只是习武的师傅,尚没找到合适人选。”

出岫话音落下,屋内良久都没有声音。也不知过了多久,太夫人才应了这话:“就照你的意思办,如今你是离信侯夫人,便由你来下这道命令!倘若日后有何差池,我老太婆余威仍在,还能出面补救。”

太夫人闻言,仔细思索了一番,回道:“你去问问沈予,他若愿意教,其实是最好的。”

太夫人从未见过出岫这般果决,也许出岫自己也未曾想到,在面对云辞的家业时,在完成云辞的未竟之志时,她竟有如此勇气,最后说道:“当断不断,必受其乱。今日舍不下这些产业与银钱,来日必留后患!”

“小侯爷?”这一次,换作出岫大为惊讶。

“这消息瞒不住,即便咱们想运回来,臣氏能愿意吗?北熙各支不觉得寒心吗?大批银钱运回来,路上能安全吗?只怕还没到南熙境内,已被各路劫匪瓜分了去,还要伤及族人性命!”出岫理直气壮驳斥云羡。

“沈予当初之所以被南熙聂帝看重,收作螟蛉之子,全赖他一身武艺和对兵法的见解。只不过文昌侯爱子心切,不舍得放他去军中历练。再说沈予尽得屈神医真传,若能一并教会承儿岐黄之术,则好上添好。”太夫人挑眉看向出岫,“怎么,你不愿?”

“把银钱分了?”云羡立刻阻止,“嫂嫂可知咱们在北熙的产业有多少吗?那些财资足够买下一整支军队!你如今让他们就地分了?”

“不是不愿,只是……”出岫有所顾虑,“他堂堂文昌侯之子,来教承儿,只怕不大合适。”

这问倒出岫了,她只是有这个想法,可具体要如何实施,还需长久商议。但有一点是不能再拖了:“先趁着北熙时局未稳,借口将咱们名下的铺子全部关掉,所有银钱也不必运回来,不如让北熙族人分了吧!乱世之中,多些银钱傍身总没有错。”

“有什么不合适的?又不是让他名正言顺来当师傅。他是辞儿的生前至交,算来承儿也该唤他一声‘叔叔’。叔叔教导侄儿习武学医,有何不可?”太夫人坦荡地看向出岫,“我都不担心,你还担心什么?”

太夫人的目光在出岫面上流连不去,似要将她生生戳出一个洞。半晌,才面无表情地问道:“那依你看,要如何亲近聂氏?北熙那边儿,又当如何交代?”

“我明白您的意思了。”出岫心里暗舒一口气。她不晓得太夫人此举何意,但眼下都以承儿的教导为重,既然是她老人家钦点了沈予,出岫自然无话可说,唯有应承。

然而出岫对这一切恍若未闻,只定定看着太夫人,言辞恳切再道:“云氏与原、聂渊源甚久,若改为支持叛军臣氏,那在世人眼中便会沦为忘恩负义之辈。更何况,臣氏既能推翻旧主原氏,日后也能钳制云氏!”

不过当务之急,还是安置北熙族人的事儿,她也要给云潭写一封密信,请他代为照顾各支。想到这些,出岫便道:“您若无事,我先告退了,等拟好了传令,再呈来让您过目。”

这一次,不仅云羡,就连一旁的云承也忍不住开口:“母亲!”那神情,分明是钦佩。

太夫人点了点头:“你去吧。”

“嫂嫂……”云羡难以置信地看向出岫,万分讶异这番见解竟会出自一个女子之口,且还是奴婢出身的年轻女子!

“是,您也早些休息。”出岫俯身行礼,欲告退而去。

“你说臣氏更君子吗?依我看是他们还未登上权力顶峰。”出岫幽幽叹道,“古往今来,多少英雄豪杰,起事时仁义慷慨、豪情万丈;成事后却纵情声色、忘恩负义,甚至亲佞远贤,滥杀猜疑……三爷且看将来,等臣氏坐稳这北国帝位之后,是否还能励精图治?”

刚后退两步想要转身,太夫人又唤住了她:“且慢。”

“可也不能草率决定投靠聂氏。北熙臣氏虽是叛军,但从前也颇有威名,臣氏父子足智多谋、治军严明,我反倒觉得令人信服。”云羡素来性情谨慎,不愿轻易表示支持。

出岫抬眸,恭谨问道:“您还有何吩咐?”

太夫人边说边看恭敬垂立的云承,再道:“单看这次选嗣之事便知道了,各支不仅各出奇招,还敢公然下手阻挠别家……若不是云潭应变迅速,承儿只怕没这个机缘进府了。”

太夫人身形动了动,面上虽无表情,却隐约透露些不自在:“往后不要唤我‘太夫人’了,没得让承儿和府里下人们看笑话。你该唤我‘母亲’。”

他话音刚落,太夫人突然接过话茬,对出岫道:“你说的没错,唯有足够强大的家族才能在乱世之中保持中立,如今云氏内斗厉害,咱们只不过强撑着面子罢了!若不早早做出决定,届时被有心人挑拨,只怕还未看清时局,已让自己人斗死了!”

太夫人终于认可自己了!等了这么久,盼了这么久,她终于等到这一天了!出岫激动地说不出话,“母亲”二字卡在嗓中无论如何也喊不出来。

云羡闻言也难掩哀伤:“大哥惊才绝艳、深谋远虑,可惜……”

“你又哭什么!怎么,你不愿意?”太夫人故作不耐地道。

出岫黯然地摇了摇头:“是侯爷……他从前总提起来。如若他在世,必能想到万全之策。”

出岫摇了摇头,依旧处在激动的短暂失声之中。

这几番话一说出,太夫人目中精光毕现,云羡也是一脸讶异:“嫂嫂,这话是你……自己想出来的?”

太夫人却在此时忽然正了神色:“你别哭,我又想起来一桩正事……方才你说要结束北熙所有的生意,就地分家,老三驳斥了你。你知道,他舍不得那些银钱。”

“唯有足够强大的家族,才能在乱世之中保持中立。但如今,云氏早已不是如此,这巨额财富与名望必遭觊觎,族人又一盘散沙内斗得厉害……倘若云氏再观望下去,届时将南北两国都得罪了,早晚会成为俎上之鱼,也许会被南北瓜分也未可知!”出岫大胆说道,话语掷地有声。

“生意人本该谨慎。我还不了解云氏究竟有多少家底,倘若摸清了,兴许我也舍不得了。”出岫委婉地替云羡说话。

“不,不是主动,但也不能再端着架子。”出岫解释道,“臣氏野心勃勃,必然想要统一南北。南熙大约会趁着臣帝根基不稳时主动出击……南熙聂帝膝下七皇子、九皇子皆是戎马之人,若上了战场未必就会败给臣氏……”

太夫人这才微微一笑:“老三对云氏的家底多多少少知道一些,但并不十分确切。”她停顿片刻,又道,“若是北熙的生意统统停掉,其实也只有云氏的一两成底子。”

听闻此言,太夫人目光闪烁,半晌又问:“你主张主动向南熙示好?”

“一两成?”出岫忍不住惊呼。她以为,北熙的生意至少要占据云氏产业的三成靠上,甚至四成!

出岫顿了顿,见太夫人没有打断之意,便继续道:“臣氏连自己的主子都能背弃,您还指望他能给云氏一个好下场吗?咱们与北熙关系匪浅,早晚要受牵连,即便眼下臣氏忌惮咱们,焉知有朝一日不会过河拆桥?咱们只能依靠南熙聂氏,这是几百年的亲厚交情,自然要比臣氏可信得多。”

“咱们从前与北熙漕帮多有来往,早几年赚的银钱,都通过水路运回来了。但从前年开始,漕帮逐渐势大,又有南北宗室势力在暗中把控,我便没再与之联系。”太夫人直起背脊,很骄傲自己的先见之明,“这事儿进行得隐秘,府里除了我和辞儿,唯有云忠知晓。如今留在北熙的,只是近三年的收益。”

出岫看了云羡一眼,到底还是一股脑儿道出:“据说臣氏从前并不姓臣,当年为表合族对原帝的忠心,才特意改了姓氏为‘臣’。原帝为此大为动容,还特意赐予了世袭的‘镇国王’封号,按道理讲也算厚待。可如今,臣氏子孙还是推翻了自己的主子……可见也是忘恩负义之辈。”

“天哪!”出岫简直难以置信,这样大笔大笔的银钱,竟能瞒着众人运回来!这得花费多少心血?又要如何对外隐瞒?还有,倘若北熙留下的银钱只有一两成,那些族人怎会满足?又岂会安分?

“老三,听出岫说完。”太夫人忽然开口喝止云羡,转而对出岫问道,“你为何如此想?”

仿佛是猜到她心中所想,太夫人胸有成竹地一笑:“你放心,只那一两成家底,足以让北熙上百族人眼红。更何况,他们这些年来中饱私囊,我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谁敢出来叫嚣分得少,第一个按族规处置!”

“你说什么?”未等太夫人反应,云羡已毫不客气地反驳:“你疯了吗?咱们在北熙的根基数百年,岂能说弃就弃了?简直荒谬!”

太夫人恩威并施,出岫只有叹服的份儿。

未曾想到,云辞一语成谶,早已看出原氏不敌臣氏,必将败落。再想起南熙日渐明朗的储位之争……出岫亦为云氏的将来无限担忧。虽然明知自己身份低微,但她还是将心中所想如实道出:“太夫人,咱们不若趁此机会,彻底弃了北熙吧!”

岂料她老人家还有后招,又眯起双眼,指了指这屋子的地砖:“我云氏数百年基业,除却各地的生意进账和钱庄之外,最最根本的家底,都存在两处。”她放低声音,示意出岫上前一步,悄声道,“一处是我荣锦堂园子下头,还有一处是……静园荷塘之内。”

出岫一直记得云辞说过的那句话——“如今北熙动乱,江山易主早晚而已。南熙看似平静,几位皇子也为争储蠢蠢欲动……长此以往,只怕云氏无法再明哲保身……”

出岫听了这些话,简直又惊又喜。喜的是太夫人终于承认了她,还把关乎云氏命脉的秘密据实以告;惊的是云氏当真“富可敌国”,比她想象得更加富有!她到底还是估得保守了!

提及“侯爷”二字,出岫亦是眼眶微热:“从前我在清心斋侍奉笔墨时,侯爷早有此顾虑。”

难怪太夫人天天守着荣锦堂,原来这园子下头还有地窖;难怪整个离信侯府守卫森严,唯独静园荒无人烟,原来荷塘下头别有洞天……想来是太夫人怕人多眼杂,才刻意荒废了那个园子。

太夫人越想越是焦虑:“云氏传承了几百年,难道要毁在我老太婆手中?那我还有何颜面去见列祖列宗,去见……老侯爷与侯爷?”

出岫不禁向太夫人投去敬佩的目光,后者面上焕发出骄傲的光彩,语势逼人:“云氏手中掌握的财富,是两国垂涎的根本。富可敌国绝非夸大其词,早几年,只要云氏动一动手指,一国的经济命脉说断就断了……”

可显然,太夫人更为深谋远虑:“话虽如此,但若不未雨绸缪,届时只怕被动得很。咱们在北熙的族人、生意不少,银钱上的损失是小,只怕臣氏会对我族人发难,软硬兼施。”

话到此处,太夫人别有深意地看向出岫:“眼下两国搬不动离信侯府,便积极笼络各地旁支,离散了不少人心。你虽具天赋,但这里头水深,时政如何、生意如何、账目如何、人情如何……桩桩件件关系重大,可想而知我这十几年是怎么过来的,辞儿又是如何操劳。”

他以为,即便臣氏在北熙登基,肃清余党、重整朝纲也都需要时间,更何况还要安抚北熙国内百姓。因而云氏还能撑几年。

最后这段话,太夫人说的语调平淡,却让出岫听出了个中辛酸。想他们孤儿寡母守着偌大家业,外有觊觎内有忧患,必定难熬至极。

“母亲稍安勿躁,如今臣氏刚刚攻下北熙,尚未登基,必定以肃清原帝亲信为主,短期内还无暇顾及云氏。咱们至少有两年的工夫能喘口气,并不急于一时。”云羡率先开口。

这一夜,怀揣着云府的惊天秘密,出岫辗转失眠了。

“今时不同往日,咱们若再不想想法子,只怕臣氏下一个矛头,便会对准咱们。”太夫人忧心忡忡,将出岫与云羡唤至荣锦堂,以期能商量出个对策。云承作为世子,也在一旁恭听学习南北时政。

三日后,一道指令从离信侯府迅速传往北熙各地,引起了轩然大波。云氏族人对这位忽然出现的离信侯遗孀,都带着不忿、瞧不起,甚至是鄙夷。

而如今,北熙原氏倒台,自然会牵扯到云氏一族。

尤其,出岫下的是“红扎指令”,即云氏最高、最重要、最不容反抗的指令,若有违者,各地旁支可先杀后奏。

众所周知,云氏如今的荣耀,全赖与原氏、聂氏之间数百年的亲厚渊源。当初原氏祖先统一天下建立大熙王朝时,更曾说过要与云氏“共享天下”这等豪言壮语。即便后来大熙王朝南北分裂,云氏也一直与两国保持着交情,不偏不倚。

一夜之间,“出岫夫人”四字名传天下,有骂者,有赞者,有观望者,有惊疑不定者。但有一点毋庸置疑——云氏又一个铁腕主母横空出世了!

消息传来南熙之后,太夫人当机立断,让云潭暗中潜回北熙安抚各支,再将不必要的铺子暂时关闭,明哲保身。

出岫夫人要效仿她的婆婆谢太夫人,牝鸡司晨执掌云氏——这一传言随着红扎指令的颁布,迅速散开。

原氏大势已去,再无翻身之机。

就在出岫饱受争议之时,闵州一支在云潭的带领下,率先遵守红扎手令,短短两月之内便结束了辖区内的所有生意,并且分家得当。谁接管钱庄、谁接管米行、谁接管云锦庄、谁接管房田……有的拿现钱、有的拿实物、有的拿房契地契,分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可这件大事却未能给离信侯府带来更多的喜悦——就在云承过继典仪的那一日,臣氏攻入北熙皇城,直捣皇宫序央宫。北熙原帝在序央宫中服毒自尽,当着叛军首领的面,在大殿龙椅之上,咽下最后一口气。

各支见闵州此举,才发现分家是个发财之机,遂纷纷开始效仿。时间在对出岫的争议之中迅速流逝,这期间,太夫人一直在幕后看着,没有发出过一句质疑,但也没有一声支持,便如消失了一般,避不见客。

纳族谱,入宗籍,跪拜列祖列宗,册封世子……整整一日的典仪,程序烦琐复杂,云承这孩子道道谨慎,无有差错。

转眼间,近四个月已过,又是一年年关将近。云氏在北熙的生意,七成已然结束或在收手之中,还有三成要等到年后。听说为了分家,发生过几起流血冲突,死了几个族人,但所幸没有大的血光之灾。

选嗣一事在这出意外之喜中落下帷幕。此后又过了一个月,八月二十,离信侯府举行了盛大的过嗣典仪,正式将云彬过继到云辞膝下,绵延香火。太夫人为之赐名“承”,用意不言而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