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无论是哪种结果,她都不想知道。
我真是神经病。秦馨汀随即又暗暗数落自己,她居然因为别人不来骂她而感到失落。但是,真的很难过。有一种,自己苦心珍藏的糖果主动拱手让人的感觉。真希望,这个夜永远都不要过完,永远也不要天亮。这样她就不必面对董叙阳可能会分享给她的结果。
清晨五点,梁筱唯被列车乘务员推醒,没有开灯的卧铺车厢里,乘务员轻声对她说:“下一站该下车了,起来收拾下吧。”
秦馨汀按亮手机屏幕,墨蓝天空中繁星点点的屏保上空空如也。没有短信、微信、QQ留言。太过分了,她在心中想:哪怕因为她的隐瞒质问责骂也好过对她不闻不问啊。
道了谢,梁筱唯蹑手蹑脚地从中铺爬了下来,去洗手间草草洗漱了下,看看手表,距到站还有差不多半小时的时间。她回到卧铺床旁边的靠窗座位坐下。
董叙阳应该已经看完那些信了吧,他是不是特别开心?他会责怪自己吗?又或许,他只忙着与梁筱唯联络、忙着向她倾诉一切,所以根本没时间顾及她吧?
此起彼伏的鼾声响彻整个车厢,窗外零星灯火闪耀,黑暗中的麦田像一望无际的大海。“浑蛋董叙阳!骗子秦馨汀!”梁筱唯低声咒骂。末了她又暗暗叹了口气。
深夜,万籁俱寂,白色窗帘上映着窗外树枝的影子。秦馨汀躺在窄小的陪护床上,睁着眼睛凝望病房里的白色天花板。妹妹呼吸均匀,睡得很沉,可她仍不敢乱动,怕惊扰到她难得酣甜的睡眠。
生平第一次,她不希望自己的性格如此坚硬决绝。倘若她是怯懦软弱的人,白天她或许会冲进病房,哭着质问董叙阳和秦馨汀。不管这样的质问能够换来怎样的结果,至少有一线讲和的可能。可惜她不是。
他甚至想下个周末就坐火车回去看梁筱唯。不知道温明还在不在奶茶店做兼职,他们可以一起去买奶茶,一定会把温明吓一跳。董叙阳闭上眼睛,笑着想:如果下一秒钟就能天亮该多好啊!
在梁筱唯的字典里,永远不允许出现的便是“背叛”和“欺骗”。正是她强大的自尊心和刚硬的原则性促使她在温明妈妈坠楼去世时,明知道爸爸牵连其中,仍不惜一切调查真相;也是这样的性格特点支撑她熬过爸爸入狱后同学们的冷嘲热讽、刻意疏离。而现在,她居然希望自己是软弱的。
董叙阳握着手机躺到床上,窗外月光明亮,他的嘴角慢慢放大出一个笑容,究竟有多久,他没有像现在这么快乐、这么期盼明天到来了?他也不知道,他只希望,时间可以过得快一点儿,再快一点儿吧。
“我真蠢。”梁筱唯苦笑着低语。她掏出仍关着机的手机。乞讨来的友谊她不需要也不稀罕,所以,她不会低头。这样想着,她打开手机后盖,取出手机SIM卡,沉默地将其掰折。
看了看时间,已经过了夜里十二点。董叙阳失落地叹口气,但又想:没关系,这么晚了,她应该是睡着了。明天再打也一样的。
车厢广播响起到站提示,梁筱唯拉着行李箱走向列车门口。
按下通话键的同时,董叙阳深呼了一口气,可听筒里传来的却不是期待中的梁筱唯的声音,而是毫无感情色彩的关机提示。
再见了,星城。
只要有这一点就够了!
再见了,董叙阳。
现在,他不怕了,他要将自己在外婆家承受的嘲笑屈辱、爸爸瘫痪后的狼狈不堪、知道收集证据举报爸爸贪污入狱的人是秦伯时的悲愤绝望统统告诉梁筱唯。他不怕被她耻笑、嘲弄、质问、责怪,因为,他现在知道了,她看重他。
再见了,秦馨汀。
所以,他们应该讲和,应该回到彼此的生命中,抑制着内心的狂喜,董叙阳拿起手机,按出心中牢记的属于梁筱唯的手机号码。
她迈步下车,将手中紧握的手机SIM卡抛向火车另一边的轨道。
梁筱唯没有忘记他,梁筱唯一直记得他们共同经历过的所有事,梁筱唯也是想念他的。他们的爸爸因为贪污同时入狱的事以及温明妈妈坠楼去世的事都没有给他们带来隔阂。他们依然都怀有再次走近对方的愿望。
果断、坚韧、冷漠甚至绝情,这才是梁筱唯,这才是她。
看完那些信以及秦馨汀特意附上的关于她如何认识梁筱唯的详细讲述,董叙阳的心里久久无法平静。他根本没有多余的心思分给“责怪秦馨汀现在才告诉他这件事”和“感谢秦馨汀以这样不可思议的方式让他和梁筱唯得以重逢”上,此时此刻,他的心里、脑子里塞满了梁筱唯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