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天晚上,秦馨蓝躺在病床上轻声呼唤:“姐姐?”
董叙阳靠着墙蹲下来,捡起脚边一块瓷片猛地扔向对面的砖墙,一声脆响,瓷片碎裂成了两半,就像他和秦馨汀还未粘牢的“友谊”一样。
月光倾泻进洁白的病房,秦馨汀背对着妹妹,蜷缩在旁边的陪护床上。她轻声应道:“馨蓝不舒服吗?”
已经被吓傻的秦馨汀这才回过神来,想说什么,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咬着下唇,忍着眼泪跑出了董叙阳的视线。
“没有。”秦馨蓝的声音听起来柔软甜糯,“我知道今天的轻松熊不是苦瓜哥哥。”
院子里传来温柔的询问:“谁在外面?”
秦馨汀心里轻轻叹了口气,没有说话。她早就猜到妹妹应该察觉到了什么。或许是因为头发掉光了的缘故,从她住院之后开始,她其实一直非常排斥陌生人的靠近,却独独对与“轻松熊”的“每日约会”心怀期盼。并且,在此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她再也没有问过董叙阳为什么不来医院看她。妹妹其实早就知道扮演“轻松熊”的人是董叙阳了。今天董叙阳一直和她在一起,所以扮演“轻松熊”的人应该是姜河吧?
董叙阳突然快步走了过来,使劲推了秦馨汀一把,眼睛因愤怒变得通红,咆哮道:“你给我滚!”
“苦瓜哥哥会跳《三只小熊》,今天来的哥哥不会跳。”秦馨蓝的声音里有些不满,“为什么苦瓜哥哥今天不来呢?姐姐,他明天会来吗?”
“董叙阳,你听我说,你爸爸贪污本来就是违法的,就算我爸不搜集证据,他迟早也会暴露的!”秦馨汀从未见过这样的董叙阳,吓得有些手足无措,明明想化解矛盾,可说出的话倒更像是指责。
秦馨汀不知道该如何回答,想到傍晚董叙阳赶她走的模样,她甚至觉得他或许再也不会出现在自己面前了。
董叙阳感觉全身的血液瞬间涌上头顶,他几步跑到门口,一脚踢飞了秦伯刚刚放在那里的果篮和补品,继而回头怒视秦馨汀,脸涨得通红,像头愤怒的狮子。
秦馨蓝细弱的呼吸声仿佛就在耳边,秦馨汀以为她睡着了,却听到她又幽幽说道:“姐姐,我羡慕你有长长的头发,羡慕你不用被推进那个可怕的检查机器里,羡慕你可以去学校上课……但是姐姐,我也有你没有的东西哦,我有苦瓜哥哥扮演的轻松熊。可是现在,苦瓜哥哥也不要我了吗?”
原来,让他和梁筱唯失去爸爸,让妈妈被舅妈肆意嘲讽羞辱,让他们全家沦落到如今走投无路、背井离乡的困境中的罪魁祸首,竟然是秦伯。
为了掩饰情绪,始终背对着妹妹的秦馨汀,此时终于忍不住呜咽起来。如果可能,她多想和妹妹互换身份,让她来忍受病痛多好。
直到秦伯开车远去,躲在墙侧的董叙阳和秦馨汀依旧未能从刚才的震惊中缓过神来。
“姐姐你哭了?”秦馨蓝担忧地稍稍撑起身子。
不可能啊!秦伯不是非常恨爸爸吗?为什么要来看他?董叙阳紧紧盯着秦伯,见他在门外徘徊了片刻,最终也没有叩门,而是轻轻将水果和补品放在了门外。继而低声自言自语:“董主任,你如果能看看我女儿现在的模样,你就该知道我有多么恨你。可是……你为什么要瘫痪?如果你不瘫痪我就不会心软!我知道自己不应该因为你拒绝帮我,就答应帮那些想举报你的公司搜集你贪污的证据……算了,不说了,这些东西算作我对我们十几年交情的补偿。从今往后,我们两不相欠。”
“我困了。”秦馨汀极力忍着眼泪,平静地说,“馨蓝快睡,明天就能见到‘轻松熊’了。”
董叙阳和秦馨汀面面相觑,两个人的眼中都写满了不可思议。
“苦瓜哥哥会来?”秦馨蓝的声调不自觉地扬了起来。
秦伯从车上下来,秦馨汀刚想冲过去,却被董叙阳一把拉住。秦伯左手提着一个包装精美的果篮,右手还拎着一箱补品。看样子,他并不是来寻仇的,倒像是来探望病人。
“会的!”秦馨汀吸吸鼻子,这样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