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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下线的时候我看到纪薇正在朝小蛮子展开一个微笑,那笑容很可爱,是这样的:^_^。

我回她一个白眼离开了电脑。

我没有告诉纪薇我在。怕她聊得不自然。

佳妮不屑地看着我说:“当然你排除在外,你还没有开窍呢!”

我知道对于现在的她来说,开心很重要。

“真不能理解。”我摇头。

我跟纪薇好得像一个人似的,我们什么都说,一切都很自然。

“开这个网吧,我见得多了。”佳妮说:“在我这里上一夜哭一夜的都有。”

可是我从来都没有和男生说过知心的话。当徐吉站在我面前,说莫丽,我们聊聊的时候我还真有些紧张,手心里都有汗了。

“嘿嘿,”我说,“你挺有经验的样子?”

徐吉其实也不是那么讨厌。

“总之不能见面!”佳妮说:“一见面全玩完!”

我倒是欣赏和认同他说的一句话:喜欢一个人并没有错。

“能出什么事?”我警觉地问。

有点傻里傻气的理直气壮——茉莉。

佳妮和我忍不住哈哈大笑。笑完后佳妮对我说:“这个小蛮子是个聊天高手,纪薇要和她再聊下去,出什么事可是说不准的哦。”

徐吉是在上学的路上拦到我的。

小蛮子很快就回话了,说:“喂!窦娥小姐住手!我可比窦娥还要冤啊!”

他长长的腿踩在自行车踏板上,大书包在龙头上晃晃悠悠,等在我必经的路旁。见我过来大声叫我的名字“莫丽!”

然后就给了他一耳光!

又吓我老大的一跳,我龙头一歪,盯着他问:“干嘛?”

“可不是?”我也着急:“那小蛮子真是不像话!”佳妮坐到我边上来,给小蛮子发去一句悄悄话说:“勾引未成年少女!该打!”

“不干嘛!聊聊行不?”

我招手叫佳妮过来看。佳妮咂咂嘴说:“不得了,纪薇中毒不深啊!”

歪头歪脑的,整个一流氓样。

不一会儿,看到小蛮子送了可儿一朵花,还是一朵红玫瑰,正在微微的点头。

我看着他,冷冷地说:“有话直说,有屁请放!”

一进去我就看到纪薇,她的网名叫“可儿”。顺着名单往下找,很快就看到小蛮子。他们在屏幕上都没有话,显然是在私聊。

“还不都是为了她。”徐吉说:“你说我要是提出换座位,会不会伤她的自尊心呢?”

“简直比窦娥还冤!”我叹气,随便找台机坐下,进了那个我们常去的聊天室,一气之下,用了“窦娥”的网名。

“你想换座位?为什么??”我好奇怪。

“怪不得!”佳妮恍然大悟说:“你妈前两天打电话跟我妈说你现在越来越不像话,越大眼睛里越是放不下人,有这事?”

“她不喜欢和我坐在一起,就要考试了,老是影响她的心情我也不愿意。”

“就是就是。”我对佳妮诉苦,“他们老土不说,还不许我抗议,我要是一句话不对,跟我拍桌子算是轻的啦,弄不好三天都没有好脸色!”

“这么伟大?”我简直不相信自己的耳朵,说,“你怎么把自己说得像雷锋叔叔?”

“姨父也真是的,”佳妮说:“做生意挣那么多钱也不替你买台电脑,现在哪个学生没电脑啊,没有电脑怎么行啊!”

“那是你对我不够了解,”他相当臭屁地说:“我可是个好男生。”

“嘻嘻,”我说,“她家买电脑了,看不上你这个破网吧喽。”

我笑得差点没喘过气。当然是嘲笑。不过他一点也无所谓,反而认真起来:“我是说真的,要是伤不了她的自尊,我今天就要提出来换座位!”

佳妮一看我,说:“怎么就你一个,跟你穿连档裤的那个呢?”

“你大可放心!”我说,“你做什么纪薇都会无所谓!”

周末的时候,妈妈去外婆家了。一个人在家真是无聊,我有些看不进去书,便从家里出来,晃悠到了佳妮那里。

“我就那么失败?”他颓然:“难怪她会骂我苍蝇。”

看得出来,她真的是很开心。

他看上去还真有那么一点伤心,不像平日里嘻皮笑脸的徐吉。我有些不忍心了,安慰他说:“纪薇气头上的话你就别放在心上了,大男生别这么想不开么!”

“遵命!”纪薇说:“莫大姐!”

“那她跟你说起我的时候是什么态度?”

“快考试了!”我正色说:“少在网上聊天!”

“没有。”我说,“我们从来没有说起过你。你就别自做多情了,我劝你还是多放点心思在学习上吧,快考试了。”

“不必吧!”纪薇眼睛笑得眯成一条线:“他只是网友啊,存在于虚拟的世界中,怎么和实实在在的你比呢!”

“其实莫丽你也不坏!是个好心人,”他像模像样地夸奖我说:“难怪纪薇要和你做好朋友。”

“不要脸啊!”我下死劲刮她的鼻子说:“不知羞不要脸啊,看你都在说些什么,你也不怕我不开心啊,吃醋吃醋!拼命吃醋!”

第一次有男生这么直白的夸我,我的脸哗的一下就红了,赶快骑上车逃跑,丢下一句话说:“别爱屋及乌,拜托!”

“是啊,”纪薇说:“我也觉得奇怪,才认识,我就觉得他是那么的亲切!”

谁知道他很快就跟了过来,在我后面喊道:“莫丽你车技不错啊,很少有你车技这么好的女生啊,敢不敢跟我比比?”

纪薇一说起小蛮子来就滔滔不绝。我有些酸酸地说:“你连这样的心里话也和他讲啊,你们不过刚刚才认识。”

“比什么?”我就怕别人跟我叫板,车一横下来,问他说:“单手还是脱手?”

“他还给我讲笑话,给我讲道理,说什么我妈妈的家不是我的家,我以后会有自己的家,被别的人填满,不必太在意!”

“可别告诉我你都厉害!”

“呀!”我惊讶地说:“你都背下来了?”

我做出一副“可不是”的表情。

“对啊,莫丽真聪明。我们聊得好开心,我还看到他在BBS上写的诗了,‘谁是千年前高山上的一朵雪莲,谁是遥远星河里的一点点,谁是我今晚酒壶边的红颜知已,扣弦而歌的人,已渐渐走远……’写得不错呢。”

他知趣地说:“算喽,好男不和女斗!”。乖乖地跟在我后面不吱声了。

“小蛮子呗。”

第一堂是乔的课,下课铃声一响,乔还没说下课呢徐吉的手就高高地举了起来。乔示意他说话,他站起来,众目睽睽之下朗声说道:“我个子高,挡了大伙儿三年了,毕业之前我要做点好事。让我坐最后一排吧。”

“昨晚我上网了,”纪薇悄悄而诡密地对我说:“你猜我遇到谁来着?”

我一惊,我还没来得及告诉纪薇早上的事情呢,真没想到这家伙说到做到!

“同病相怜!”我说。

更没想到的是乔几乎是不假思索就同意了他的请求。

第二天跟纪薇说起这事,纪薇点头说:“我妈妈现在也是在更年期,做事真的不着四六,让人弄不明白,动不动就板着一张脸。”

“好吧,”乔说:“难得你这么好心,我能不满足你?”说完指指后面的一个空位说:“愿意什么时候去就什么时候去!”

“好。”我点头。直后悔自己不该说她不懂网络什么的。

徐吉拿着书包就去了最后的一排。大家的眼睛看看徐吉再看看纪薇,那些眼睛里包含着各种各样的信息,我一下子觉得徐吉这个人其实并不简单,无可否认的是,他的这种方式足以令纪薇相当的尴尬。

“她在家闲着脾气是大点,有什么事你尽量顺着她。”爸爸叮嘱我说。

但我们都没有过多的时间来考虑这些平日里可以津津乐道的事情,因为黑板上不停倒数的红色数字在宣告着一个残酷的事实——中考就要来临!

“没有的事!”我赶紧申明,“我怎么会惹她生气?”

志愿表发下来。我死命地捏着纪薇的手说:“纪薇,奇怪!我忽然觉得好紧张,连呼吸都好累!”

爸爸朝我走过来,质问我说:“是你惹你妈妈生气了?”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她安慰我:“这些日子不是白苦的。”

妈妈没理我们,进了卧室关了门。

“我怕我考不上一中。可是我想和你再同校同班,最好同桌才好。”

“嘿!”爸爸说:“更年期啊,越说你越来劲?”

“你要求真高。”纪薇说。

“不能看就别看!”妈妈把沙发垫子往地上狠狠一扔说:“从明天起我就出去找事做,你们没吃的没穿的不要找我!”

“难道你不想?”我不满意她的不在乎。

“你们这么吵我怎么看书?”我说:“休战吧,看看电视!”

“想。”她看出我的不满,赶紧说:“谁说我不想?”

“去!”爸爸朝我摆手说:“这里没你的事,看你的书去!”

“那我们都填一中?可是万一我考不上怎么办?考上了又分不到一个班怎么办?”

其实爸爸和妈妈是挺恩爱的,很少吵架,我一看气氛不对,赶紧出去劝:“都这么大两个人了,有什么是不能好好说的呢?”

“别胡思乱想啦。”纪薇说:“好好复习比什么都重要!”

“你莫名其妙!”爸爸也火了,嗓门提得老高。

可是我没想到是第二天,纪薇却告诉我一个令我很难已接受的消息,她不报一中了,要报外语学校!

“有没有干你清楚!”

外语学校是我们这里有名的贵族学校,收分高不说,还要收好多好多的钱。不是一般人家的子弟,是想也不敢想进这所学校的。

“我干什么了!”爸爸说:“我又没有干什么!”

纪薇愁眉苦脸地对我说:“其实我真的想上一中,可是我不想我妈妈伤心,昨晚真的闹得太厉害,我妈一哭,我心就高高的揪起来,要了命的疼呃。”

妈妈对爸爸喊道:“能挣钱了不起啊,能挣钱也不能代表你想干什么就可以干什么!”

“有个好继父看来也不错!”我酸溜溜地说:“比我那亲爸管用多了!”

我吐吐舌头,进我的房间看书,没一会儿爸爸回来了,他和妈妈才说了几句话两人就吵了起来。

“莫丽!”纪薇低声说:“求求你别再让我伤心了好不?”

又是吵吵嚷嚷的电视剧,一个女人声泪俱下地喊道:“我不是故意的,我真的不是故意的……”像中了邪一般。所不同的是妈妈不哭了,板着一张脸,我知道是我说错了话,下岗后的妈妈非常的脆弱,简直不能得罪。

“好好好。”我说:“我衷心地祝福你!行不?”

说完就看她的电视去了。

“无论走到哪里我们都永远不会分开,因为我们的心在一起啊!”纪薇抒情地说:“小蛮子说女孩之间的友情尤其珍贵呢,一定要好好珍惜!”

“笑话你妈?”妈妈气呼呼地把报纸一合:“鬼样,念点书还成了精了!”

“小蛮子,又是小蛮子!”我把她的话还给她,“求求你别再让我伤心了好不?”

“算啦,”我说,“跟你说不清,你以为上网就上聊天啊,在网上还不知道可以做多少事呢,现在是互联网时代,跟不上是要被人笑话的!”

她却搂着我哈哈地笑。

“女——中——学——生——上——网——聊—天——上——当——受——骗!”妈妈拿着手中的报纸,一字一句地念给我听说:“我正看到这篇文章,别以为你妈不懂,唬我?”

真不知道这笑是为了谁。

挂了电话我就对妈妈说:“瞧人家纪薇的家长多开明,特意在这个时候给她买电脑让她上网冲浪,你们呢,偏偏还不许我去佳妮那里!真够落伍不是?”

吃晚饭的时候,难得爸爸妈妈都在。我半天玩笑半认真地说:“纪薇要报考外语学校,我也想考呢。”

“是吗?”我贫嘴说:“你可感激得抱住他痛哭,叫他爸爸?”去!纪薇说。“你要知足,我亲爸还说我若再去佳妮那里就杀了我。”“那是因为是你亲爸。”纪薇强辞夺理,“爱你有分寸。纪薇你真是不知好歹,真的是很没有良心。”我骂完她,想想又说:“改天逃课,到你家上网去。”“我妈知道还不剥了我的皮!”她压低声音说。“你有后爸护着,怕什么?”莫丽!她在那边喊。“好好好,我闭嘴。”知道她不高兴。我很快挂断电话。

“也不称称你自己几斤几两?”妈妈说:“老老实实报一中,能考上我就谢天谢地了!”

没过多久的一天晚上,纪薇却喜滋滋地打电话向我报告说:“我的电脑上网了,还是宽带,速度一流,他说要我到网上看看中考复习的网站呢。”

“不谢我?”我说:“那我不用要死要活地看书了,有什么意思埃”

“这么狠心?”我说,“死心眼!”

“你这孩子!”爸爸说,“哪里学的这些油腔滑调?”

“呸呸呸!”纪薇说:“我永远也不会叫他爸爸。”

“无师自通。”我得意洋洋。

“不花白不花,”我说:“叫他一声爸爸他保管觉得值,有你这么个如花似玉的女儿,他还不是前世修来的福啊?”

“念外语学校要交多少赞助你知道不?”爸爸没和我计较,心思显然还在我刚才的话题上。可没等我回答妈妈就首先嚷起来:“你别动那心思,我家女儿我最清楚,有再多的钱也不能往水里扔!”

“还没去办包月呢,”纪薇说:“我可不想花他太多的钱。”

我闷头闷脑地回我的房间看书。

“你继父不是替你买电脑了吗?”我说:“那么高级的电脑让他闲着做什么,在家上网不好吗?”

十一点的时候,我有些困了,打了一个大大的呵欠,人有些昏,台灯晕黄的光在眼前一圈一圈地散开来,我忽然就想到了纪薇,她应该也学习累了,现在也许正在网上和那个叫什么“小蛮子”的人聊天,那些曾经只和我一个人说的心里话正慢慢地被一个不知底细的人完全彻底的分享。他夹在我和纪薇中间,让我们越离越远。

“可别!”纪薇慌忙解释说:“网友而已,我和他才聊过一次,说着玩玩埃”

而且,我相信纪薇一定会考上外语学校。

“我吃醋。”我板着脸说。

最后的事实就是,我们将会分开。

“是埃”纪薇皮厚地说:“有什么不可以吗?”说完了偎着我笑,看来她还真的是想他了,一个网上没见过面的陌生人,一个怪怪的名字,小蛮子。

我不太搞得明白纪薇所说的那些什么“心永远在一起”之类的话,我是一个实实在在的女孩子,太悬的东西一向不喜欢按受。我更愿意的是有我喜欢的朋友天天在我身边,我们一起哭一起笑一起糊里糊涂一起明明白白一起长大。

“是想那个小蛮子了吧?”我说。

当然,我的难过我不会让纪薇知道。

“也不是啦,”纪薇说:“烦,就想上网聊聊天。”

每个人都有权选择自己的生活,我怎么能够要求别人些什么呢。

我竖起大姆指说:“高手就是高手,越临阵越是风度翩翩!”

明天就要中考了。

相比之下,一向紧张的纪薇倒是轻松,有一天还央我带她到佳妮的网吧去休闲休闲。

然后,我们将要离开这个生活了三年之久的校园。离开曾经朝夕相处的爱过和恨过的同窗好友。不知道很多年很多年以后,我们是不是还是能彼此记起,还是就这样,从此忘记。

不知道从哪一天起,教室里的气氛开始变得凝重,大家都埋着头拼了命的看书,开玩笑的人少了。就连徐吉,也变得要了命的老实。

乔奋力地拍着讲桌给我们打气,在全班震耳欲聋的笑声里我忽然有些舍不得的感觉,离别的滋味有点像涩涩的酸苹果。

中考一天天地临近了。

我吃下,然后不由自主地写下这些酸溜溜的文字。

加油,莫丽!!——茉莉。

有点不好意思,有点不像我。

莫丽,加油!

祝你考好呃,莫丽——茉莉。

我要是考不上一中,就会跟纪薇分开了,我说什么也要努力。

中考的前一天下午,动员大会上乔跟我们玩了一个有趣的游戏。

中考就要来了。按照我那点可怜的想象力,我不知道高中生活会是什么样子。我好像对未来一直都没有过多的期望,有些傻傻的木木的。不像纪薇,她拼了命的想赶快离开这所学校。对高中生活充满向往和期待。其实在哪里不是一样的呢,关键是要有能说心里话的好朋友。不孤单才最好。

他掏出一大叠彩色的纸片,要我们写出我们此刻最想说的一句话给他做个纪念。大家都在奋笔疾书,只有我一个人咬着笔杆子发呆。

真是无聊!!

乔直走到我面前,问我说:“还没想好写什么么?”

真是讨厌!

“简直比考物理还难!”我摇着头说。

也许是想讨纪薇的好,故意来巴结我。

物理是我的弱项,我可真是言不由衷。

这个徐吉,真是让人捉摸不透。

“整整三年的初中生活就没什么好说的?”乔盯着我:“随便说什么,不是作文题,又不打分你怕什么!”

“您多虑了!”我朝着妈妈一哈腰:“小心老得快!”说完赶紧进了我的小屋,把门关起来,把妈妈担心和眼神和莫名其妙的想法一并关在门外。

我朝他做个鬼脸,反正快毕业了,可以放肆些。

“莫丽!”妈妈喊住我:“可别想瞒着我做什么事,我一眼就可以看穿你!学习最紧要的关头了,你可不许瞎来。”

“别担心你的物理,”乔说,“我看这一科还不至于拖你的后腿。你只要发挥正常,就可以考上一中的。”

“那我看书去了。”我懒洋洋地说。

乔对我好像从来没有这么慈祥地说过话,我还真有些不习惯。把头点得像小鸡啄米,欢快地答道:“谢谢老师。”

“我想什么了?”妈妈不讲理地说:“看你紧张得!”

乔走开后我终于写下:“还真有点舍不得离开大家,希望到我八十岁的时候,这个班上还会有人记得我,我叫莫丽,莫虚有的莫,美丽的丽。哈哈。”

“哎呀,妈妈!你想哪里去了!”我赶快解释说:“不是你想像你那样的啊?”

写完了我把它叠起来,觉得自己有些幽默,又自以为是的笑了一会儿。真想看看纪薇写的是什么,不过有一点是肯定的,她一定是文绉绉的,用很多的形容词,要不就是写得像一首诗。我学不来,还是这样实在。

“家里的电话号码不能随便告诉别人!”妈妈生气地说:“半大的小孩心思最多,整天想东想西的。”

没想到的是纸条刚一收上去,乔就把它们像洗扑克牌一样地洗了洗,然后说:“大家传着看看吧,别不好意思啊,看看同窗三年的同学都在想些什么!”没想到乔会来这一招,大家尖叫起来。直骂乔耍花招拿我们开心。但纸条发下来我们还是很开心,都抢着看,看完了再互相嘲笑一翻,教室里乱得像集市,有别班的老师走过来,好奇地探头看一眼,不知道他有没有看出来,就在这热热闹闹的表面下,离愁别绪其实也在悄悄地漫延。但我想乔是一定看出来了,因为他看着我们的眼睛,是那么的温和那么的让我不忍注视。

“什么也没说,”我说:“他神经的别理他。”

那天放学早,我们组倒霉,轮到最后一次大扫除。纪薇说她不等我了,早点回去,看看能不能在网上遇到小蛮子。

“他跟你说什么?”妈妈好紧张。

“这个结骨眼上还聊天!”我大呼说,“纪薇你真够拽!”

“我们班一个神经病男生。”我耸耸肩说。

“不聊的,就看看,”纪薇说:“不过他答应我等我考完陪我聊三天三夜哩。”

回过头,妈妈正以审视的目光看着我。

我做出一副哭相:“我就是这样被抛弃?”

我捏着听筒看了半天才将它放回原位。这个徐吉,真不是一般的神经。

“咿呀,说什么!”说是这么说,她到底还是背着书包扬长而去,仿佛有根无形的绳将她一直牵引而去。

“信不信随便你,反正我说过对不起了。”他说完,嗒地一声挂了电话。

徐吉举着一把大扫帚站在我面前说:“她有事吗?怎么不等你。”

我不相信地说:“你真的是徐吉那个家伙?”

“有事,”我点点头说,“而且是相当重要的事!不过你要知道的是,不管什么事,都不关你的事!”

“天下有我徐吉不知道的事?”他又得意起来:“不过,我打电话是来跟你说声对不起的,今天不该捉弄你,你大人有大量,不计小人过?”

“绕口令?”徐吉说:“说不定这是做最后一天同学了,还这么不客气!”

“你打电话来做什么?”我没好气地问道:“你怎么知道我家电话号码的?”

“如果真是这样,”我说,“我一定大笑三天三夜做为庆祝!”

“徐吉啊,”那边说:“没听出来我的声音?”

“不会吧徐吉摸摸脑袋说:“我就那么让人讨厌?”

我一开始还以为是纪薇,听到是个男生的声音,半天没反应过来。愣了好一会儿,才说:“谁啊?”

“不然你以为?”我继续打击他,“我没说大笑九天九夜算是给你面子!”

电话就在这个时候响了起来,是妈妈接的,很少有男生打电话到我家,妈妈有些狐疑地高声叫我接电话。

“你就不怕笑死?”徐吉说:“笑死了还怎么活到八十岁,还想让人记得你呢,没门!”

那时是晚上八点,我正在我的书桌前研究白天的数学试卷。再想着白天的事,还是觉得丢脸,心里恨恨的。拿了日记出来写,又发现没什么好写的,我本来就不喜欢写日记,都是给纪薇逼的,再说不快乐的事,我更是不愿意写下它。

我看着徐吉。

不过我真的没有想到,那天晚上,我会接到徐吉的电话。

他也看着我。

“好。”纪薇说。

然后他说:“莫虚有的莫,美丽的丽。不是吗?”

“那我们以后永远都不哭,你说好不好?”

原来他竟抽到我的纸条!

“是。”

“不公平。”我凶巴巴地说:“你写的是什么现在告诉我!”

“那昨天的你也很丢脸哦。”

“可以,”他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皱巴巴的纸条来说:“看看我的草稿便是!”

“是。”

我接过来,看到上面写着一句我似懂非懂的话:“如果记起的都是快乐,我会选择记起。如果记起的都是烦恼,我会选择忘记!”

“纪薇我今天是不是很丢脸?”

“拜托!这都是什么呀,又想骗我?”

“我才不要你,又哭又笑的象个疯婆子。”

“你们俩个!”徐吉叹气说:“如此好的朋友,却是如此的不相同,真是让人觉得奇怪!如果她看到,我想她会懂的。”

我又重复说了千百次的话,只是这一次反着说:“你怎么不是男孩子,纪薇你要是男孩子我一定嫁给你。”

“她是她,我是我!”徐吉的话让我心里非常的不痛快,“你喜欢她我知道,可是你别拿我们两个相比!”

“只怕会让你失望了。”为了逗我开心,她哑着嗓子说:“我是披着人皮的狼。”

“哎!我真没那意思!”徐吉赶紧解释说:“我是在夸你呢,你是很适合做朋友的那种,可我觉得她有的时候真的很难接近!”

“你真能忍,”我笑说:“我也要好好认识认识你才对。”

我这人没脾气,片刻之间就转怒为喜:“你是说真的?”

“算了,算了!”纪薇一把拉住我说:“难为她们识我庐山真面目。”

“真的真的!”徐吉用我的口头禅:“赌咒发誓!”

我气急败坏,低声对纪薇说:“背后说人,看我怎么收拾她们!”

等我们做完清洁,天忽然下起雨来。夏天的雨来得急,谁也没有准备。我们组七八个人被困在教室里,大伙儿都说:“看来是舍不得我们走呢,在这个时候下雨!”

她们越说越来劲,根本没发现我们就在后面。

徐吉说:“张学友有首歌叫《分手总要在雨天》,这个时候唱最合适!”

“不是一个,是两个!”

“那你就唱唱呗!”我故意激他:“让这间教室永远都记得你的歌声!”

“可不是,傻妞一个!”

“是啊!”大家都七嘴八舌地说:“徐吉你唱歌不错,反正现在也走不掉,你就唱给我们听听?”

说来说去又说到我头上:“只有莫丽这种没脑子的人才会天天跟她呆在一起!”

“唱唱也行,”徐吉说:“在最后一天让你们知道我徐吉也是上得了台面的人!”

中午和莫丽打了饭从食堂出来,听到同班的两个女生正在议论我们,一个说:“纪薇这个人就是这样,以为自己成绩好了不起,说话一向刻保”另一个说:“以前我还以为她老实,原来是看错!”

我们拼了命的鼓掌,不过说真的,我没想到徐吉真的会唱,更没想到他唱歌其实是那么的好听,虽然台风不算太好,但歌喉却是无可挑剔的,不仔细听,跟张学友本人简直就难分真假:

男生们哄的一声嘘叫起来,女生们则拼了命的笑,徐吉终于像一只斗败了的狮子,得意洋洋的神色荡然无存,脸色灰败地在坐到了位子上。

晨曦细雨重临在这大地。

“你像一只苍蝇。”纪薇加重了语气,当着全班同学的面更加清楚明白地说道。

人孤孤单单躲避。

“你说什么?”徐吉看着纪薇,似乎没听清:“你说什么你再说一次。”

转身刹那在这熟识的路旁。

纪薇骂得干脆而又利落,教室里一下子安静下来,我也没哭了,抬起头来看。

察觉身后路人是你。

然后我就听到纪薇骂了他两个字:“苍蝇!”

如一套戏重逢在这旧地。

“是的,乔老师。”徐吉油腔滑调地回他说:“您真理解我们。”

而彼此不知怎预备。

乔又是在这个时候走进来的,我听到他充满讽刺的声音:“有意思啊,”他说:“你们一天一场戏,是想给初中生活留下美好的记忆?”

一些叹气跟一串慰问。

没有人来劝我,我也不想有谁来劝我,我这人有个毛病,不劝反而好,越劝我越是止不祝我趴在那里无休无止地哭着,听到自己的哭声,非常的难听而且陌生。那边纪薇好像还在和徐吉理论,徐吉好像还在笑,彻头彻尾的胜利者姿态。

和随便说一些赞美。

我跑到回到自己的座位上,趴着伤心地哭起来。

*为何你眼光年月未变。

“哈哈哈……”他压根听不进去,笑得前仰后合,并振振有词地说:“不关我事,谁让她嘴馋来着?”

思忆怎么要再返旧年。

“徐吉,”纪薇喝斥他:“你太过份了!”

你说要走的一晚。

男生们轰堂大笑,其中数徐吉的笑声最为粗嘎和得意:“哈哈哈……哈哈哈……整人玩具,没见识过吧?”一边说一边还把那该死的口香糖在我面前舞过来扬过去,得意非凡。

连绵夜雨也似这天。

纪薇赶紧跑过我扶我。我吓得腿发软,心里余悸未消,又气又恨。好半天才站起身来。我感到自己脸红红的,真是丢脸啊,我莫丽长这么大还没有这么丢过脸呢。

总要在雨天也似这天。

我当着他的面抽出口香糖来,可是我怎么也没想到我抽出的竟然是一只蟑螂,那黑黑的小东西,忽地一下跳到我的手背上,我的妈呀,我最怕的就是这玩艺,吓得尖声大叫,当场跌坐在地!

总要在雨天逃避某某段从前。

纪薇别过头去不理他。我却一把抢过一根来,不吃白不吃,跟这种人客什么气!

但雨点偏偏促使这样遇见。

“两位小姐别动怒。”徐吉猛地从口袋里掏出一把口香糖来,递给我们说:“来一块?消消气!”

总要在雨天人便挂念从前。

“是啊,不知道造了什么孽?”纪薇附和说。

在痛哭拥抱告别后从没再见。

我瞪他一眼,笑笑地对纪薇说:“你真倒霉,怎么和这么恶心的人坐在一起。”

(是你的一切告别在雨天)

没等纪薇回答徐吉就在一旁插嘴说:“别问了,我想你也满意不到哪里去。”他一边说一边在嘴里嚼着一支口香糖,嚼得叭叽叭叽的,活宝一般。

雨还在哗哗地下,打在教室地玻璃窗上,成一幅幅凌乱的画。徐吉将最后一句歌词唱得声嘶力竭:“是你的一切告别在雨天~~~~”。他的头昂得很高,脖子里青筋爆起,就在那样的歌声里,我忽然感觉我初中生活的最后一个黄昏充满了伤感。

下课后我趴到她桌边问她说:“分数不满意?”

只可惜,纪薇没有听到,如果她听到,我相信她也一样会被感动。也许离别真的可以让一个人变得宽容和美好,我甚至有些欣赏起徐吉来。

我的成绩还行,比我自己想像中的还要高出好几分。老师总结了一下这次考试的情况,然后说有好多同学这次都没有发挥好,快到关键时候了这成绩可不能忽上忽下埃我看了看纪薇,她听了这话,背挺得直直的,很僵硬很不放松,就知道她考得不怎么样。

雨终于停了,我骑着车又像一条鱼一样地游到大街上。徐吉在我的身后跟过来。问我说:“哥们儿,我唱得还不错?”

第一堂课是数学,评卷。

“不错啊,”我说:“可惜纪薇没听见。”

想到这里,我真的理解纪薇那些遮遮掩掩的日记。

“她不要听的,”徐吉说,“和她同桌时,我一哼歌,她就皱起眉头来。”

从这点来说我还是相信友谊其实也并不是要时时腻在一起,有一些些完全属于自己的时光和快乐,也未尝不可埃。

“徐吉,毕业后你们就不在一个学校了,你还能老想着她?”

我非常喜欢早上骑车上学的这段时光,所以我宁可不睡懒觉提早出门,路上的车和人都不算太多,空气里有说不出的怡人香味,天高高的,高兴起来猛蹬几下车,飘飘飞飞的刹那可以感觉自己像风筝。

“喜欢一个人又没有错!”徐吉理直气状地说。

我哈哈笑着出门,车骑成S形,像一条鱼,慢慢朝学校的方向游去。

“是啊,没错。”我说,“纪薇也这么说,她最近喜欢上了她的一个网友,天天急着回家和他聊天。”

妈妈看着他的背影叹息说:“日子黑白颠倒,不用出国就成了个外国人,真是值得!”

“男网友?”徐吉把眼睛瞪得老大。

爸爸拿起桌上的筷子狠狠敲我的脑门一下,进房间睡觉去了。

“是啊!”我说。

“用什么打?”我嘻皮笑脸地拿着软绵绵的油条说,“难道用它?”

“这多离谱!你也不劝劝她?”

爸爸也附和说:“是啊,考不上我打断你的腿!”

“你别瞎想啦,他们只是朋友啊!”我跟徐吉再见:“祝你考出最理想的成绩!”然后我车一拐,飞也似地骑走了。

妈妈把豆浆端给我,嗔怪地说:“懂这些做什么?好好复习迎考才是正经!”

我对徐吉说了纪薇的秘密,我也不知道我是怎么了,是不是有些不够义气。但我又转念一想,其实我是在做好事啊,省得徐吉天天胡想乱想的,断了他的念头,反而省心!

“输好啊,”我说,“输了你才有工程做啊,有工程做才有钱赚啊,这点道理你以为我不懂?”

那晚我怎么也看不进去书,在屋子里窜过来窜过去,像只没头的苍蝇。

“气我?你就不能问赢了没有?”

妈妈说你别看书了,不如早点睡吧,明天精神好一些。

我啃着一根油条对爸爸说:“早!昨晚输了没?”

我点点头,把随身听放到调频上,塞到耳朵里,躺到床上发呆。收音机里放出的竟是那首《分手总是在雨天》,主持人正在说中考的事:“明天就要中考了,希望今天这场雨不会淋湿大家青春的热情勇气和信心,在这别离的下雨天里,送上一首Jacky的老歌《分手总要在雨天》,和大家一起分享!祝你们考出最好的成绩!”

自从爸爸下了海,妈妈下了岗,这样的日子就一去不复返了。

我的脑海里竟一下子浮现出徐吉唱歌的样子,连他嘴角边金黄色的小绒毛,也是那么的清晰。我吓得哗地一下睁开眼睛,看着天花板,心里有些说不出的闷和慌张。

但是我和妈妈都不能说他,因为他每个月给妈妈交不少的钱,维持着这个家的开销。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这个我懂。但我却怀念小的时候,我们一家三口围坐在电视机前,其乐融融的样子,妈妈一看电视剧就哭个不歇,忙得我和爸爸又是递毛巾又是递茶水的。

我这是怎么了?

他总是这样,常常在别人该去上班的时候打着呵欠回来睡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