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两封是同学的,一封是我哥写来的。”
不是E——MAIL。而是通过邮局给我寄来的真真正正的信。小蛮子的字漂亮极了,我握着那薄薄的信封,差点不敢相信是真的。有点舍不得看,轻轻地夹在书页里,和小蛮子的信一齐来的还有莫丽和多米的信。花晨把头凑过来说:“真好,有这么多信。”
“你还有哥哥?”
不管我愿意还是不愿意,事情顺理成章地发展下去,我终于收到小蛮子的信啦!
“对呀,他是开发电脑软件的工程师。”我一高兴就更喜欢和别人吹小蛮子,这让我无比地快活。
让我奋不顾身的那个人,会不会叫做小蛮子?
“难怪你电脑那么好,我是一上电脑课就头晕。”花晨说。说完就回到她自己座位上去看书了。我想了想,先拆开了莫丽的信。她的信照例是花里胡哨的信纸,小而娟秀的字一如见到她本人。
也喜欢和她长得像。
亲爱的玫瑰,你好:
以前莫丽老说她和我长得像,现在花晨也这么说。不过我真的是很喜欢她,喜欢她的《绿光》,喜欢她的《末完成》,喜欢她懒懒的唱腔,喜欢她浅浅的微笑,喜欢她漫不经心地唱到:“我爱上让我奋不顾身的一个人,我以为这就是我所追求的世界……”
不知道你过得好不好?
他替我买了很高档的Diskman,我在夜里入睡前和每次回家的公车上听歌,我开始喜欢上孙燕姿,喜欢她最老最老的那首歌,她在歌里反复地唱:“天黑黑,未落雨。天黑黑,黑黑……”
总之我是糟糕极了,学校太大,人大多,我实在是不习惯,最重要的是,这里的学生头都抬得高高的,一幅瞧不起我们外来人口的样子,真让人不服气。
对不起,妈妈,我想我已经成了一个坏女孩。
我中午差点没吃上饭,还被人骂“八婆。”想想心里都难受。
我在梦里梦到了妈妈,她站在高高的山顶朝我微笑,我对妈妈说:“对不起。”她有些惊讶地看着我。
多希望你还在我身边,我们形影不离,谁也不敢欺负我们,那该有多好埃。
我用被子把自己紧紧地裹起来。想着和小蛮子的相见,不知道会是什么样子。如果他在我身旁会是什么样子,想他说到的吻会是什么样子。想自己再长大一些头发再长一些不知道会是什么样子,想小蛮子想像中的我和我想像中的小蛮子又都是什么样子,想如果我们见面对双方都失望不知会是什么样子,想到实在想不动了,我才慢慢地睡着了。
你周五回家吧,我会给你打电话,有空还会去看你。
何止两点半,随便什么时候,他都不在我身旁。
你在学校要自己照顾好自己,天气变化很大,要注意不要感冒。
“凌晨两点半,你不在我身旁...”是张信哲的《宽容》吧。
祝你和你的小蛮子天天开心!
忽然想起了一首歌。
爱你的丽
那是我们电话聊天最长的一次。凌晨2点半,我在他挂断之后,握着听筒的余温,没有办法入睡。
看莫丽的信,再长也觉得短,唿啦一下就看完了,忍不住地笑。再看多米的就不是那么回事了,他其实没什么好说的,都是些特无聊的话,偶尔还有一两句怎么读也不知道是什么意思。我只匆匆地扫了一眼,上课铃就响了,老师迈着大步进来,我只好将它们一把塞进抽屉里。
我依了小蛮子。我觉得自己幸福。
小蛮子的信没来得及看,也罢,等下课了回到宿舍再细细地看也不迟。但我整堂课都上得心神不灵,一直在猜想不知道那信里都说了些什么。忍不住用手伸到抽屉里去触摸那封信,信很薄,我的心很乱。
“去加件衣服吧,”小蛮子好像总是知道我在想什么:“乖,不然你冻感冒我该心疼了。”
下了课是吃午饭,花晨拉了我拼命地跑,要是去晚了,排队时间长,中午就没什么可以休息的时间了,我们都是懂得这一点的,所以一到上午放学,满校园都是飞奔的学生,哪个老师要是留堂,通常会被骂足三天。
小蛮子的这话让我差点流下眼泪。他在那头低声地问我冷吗,我说不冷,其实夜真的有些凉了,但我舍不得离开电话去加一件衣服。
等我们吃完饭回到教室,我却怎么也找不到小蛮子写给我的那封信了。
“是啊!”他有些微微的叹息:“有点脏。不过,是玫瑰让我觉得世界有时也透明得像颗水晶。”
小蛮子给我的信丢了!!
我喜欢他这么骂我,有一种被宠着的好感觉。沉默了一下我问他说:“小蛮子,成人的世界是否有很多的无奈?”
天!我还没来得及看。
他在那头轻轻地骂我:“小神经。”
花晨让我莫急,陪着我找了个遍,每本书一页页地翻过,信还是不见踪影,只有莫丽和多米的信提醒我小蛮子的信确实来过。
于是我又吓得尖叫,叫完又叫,叫完又叫。
我急得快哭出来。
小蛮子吓我说:“别笑了,看看你身后,长毛鬼来啦。”
花晨说:“别是你放在衣服口袋里,去打饭的路上不小心掉了?我们再到路上找找看?”
我哈哈大笑。笑完又笑,笑完又笑。
我六神无主地跟着花晨出了教室,校园里干净极了,走了好几个来回,别说信了,连一张纸片也难已看到。花晨说:“完了,一定是给校工捡到扔垃圾堆里了。”
我骂他拍马屁,他就说:“瞎说,你又不是马。”
“不会吧,”我说:“再说我记得也没把他带出来呀。”
“哪里都好。”他说。
“难道那信会飞?”
“我哪里好?”我有些娇情地问他。
我摇摇头,抱住花晨失声痛哭起来。
“岂敢!”小蛮子说:“我不知道多瞧得起你。”
“快别!”花晨说:“让你哥再写一封不就得了。”
“我不小了,”我说:“过完年我就十七了,你可不能瞧不起我!”
哎,花晨哪里知道啊,让小蛮子写一封E——MAIL都是那么的难,好不容易写了一封真正的信给我,信封上还有他单位的地址和电话,我都来不及记,信就莫名其妙地飞走了,我能不伤心吗?
我下了线,给自己倒了一杯热水,坐在茶几前等小蛮子的电话。想到小蛮子对我说到的吻,我的心又忍不住微微地颤动了一下。这好像还是小蛮子第一次对我稍显轻保我对自己说那是小蛮子的醉话,不可怪他。也许是夜深了,又也许是喝了一点酒的缘故,小蛮子的声音有些涩涩的,并不像平日里那么开朗和明快。聊了很久我才知道他在单位遇到了不顺心的事,比他更年轻的大学生都得到了深造的机会,而他却没有得到。我安慰他说:“塞翁失马,焉知祸福。”他听了后直笑说:“我小蛮子一世英名,没想到有一天还要一个小妹妹来开导。”
我无精打采,好几天的课都没上好,就盼着周末早点来,可以到网上去给小蛮子说说这怪事。也打了IC电话给莫丽诉苦,莫丽哈哈大笑说:“玫瑰你别不是在做梦吧,我看你要小心了,不行得去看医生。
“好……”
“莫丽我够伤心了,你说两句好听的行不行?”
“那这样,我打电话给你好了,给你讲两个鬼的故事。敢不敢听?”
“还收到多米的信吧?”
“是的,我怕。”
“你怎么知道?”
“怕?”
“他先给我审过的么,玫瑰的艳福不浅啊!”
“别,别走,我今天一个人在家,我等你很久了。”
“臭莫丽。”我骂他:“早知道不打电话给你,省五毛钱买个馒头吃。”
“不说啦,越说这心越烦,玫瑰,我眼睛花,看不清屏幕,我要下啦。”
“是省五毛钱买邮票写情书吧,不过偷看他人的信是犯法的,你若知道是谁干的,别放过她。”
“哼哼,说你胖你就喘,为什么心情不好呀?”
“我只想知道那封信写了什么。”
“神仙也有下凡的一天么!”
“别挂在心上了,让小蛮子再写一封就是,他敢不写?”
“怎么你也有心情不好的这一天?”
我怏怏地挂了电话,看来没有人会懂我的心。
“好好好,算我胡说,大哥我心情不好,你担待点?”
真想不通会是谁做的这缺德事,难道是许景云?不过按花晨的话来说,这事要有证据,没有证据就只能吃这个哑巴亏。
“死小蛮子你找打呀,说什么啊!”
不过我还是看到了小蛮子写给我的那封信。不止是我,很多的人都看到了,信被贴在教室走廊前的公告栏里,等我看到的时候已经不知道被贴了多久,被风吹得有些破旧了。我恍恍忽忽看到小蛮子亲切的字,伸出手去轻轻地揭,那一瞬间我觉得世界黑暗极了丑陋极了,我感觉自己晕晕乎乎地像要倒下去,好在花晨有力地扶了我一把,我听到她近乎粗鲁地骂了一句:王八蛋。
“那就是我随便吻哪一个都可以喽?”
对!王八蛋!如果我知道是谁干的,那一刻我真杀了他的心都有。
“呵呵,都是。”
那天下午我没有上课,我一个人回到了宿舍,坐在我的小床上。小蛮子的信就在我手里,多亲切的一封信呀,可惜它再也不只属于我的小蛮子。我体会到那种真正意义的无助,只好将信一遍遍地看来看去:
“怎么我眼前有三个你?哪一个是真的??”
“亲爱的玫瑰,你好:
“看你一歪一倒地进来就知道了。”
我终于给你写信了,这可是我工作三年来写的第一封信,你是不是该觉得幸运?我的字是不是也不错,我早说过我不喜欢吹牛的埃这下你信了吧?
“真是聪明的玫瑰!”
记得我念书的时候最盼望的也是收到别人的信,当然是漂亮妹妹的就更好啦,我现在脖子还常常酸,就是那时盼信盼出来的。哈哈。
“小蛮子你喝多了?”
你是一个很惹人爱的小姑娘,我很喜欢和你在网上聊天的感觉。
“来~~~了!”
就这样吧,我们周末网上聊。
“来了?”
拥抱你!
周末的家里空荡荡的。这还是我第一次一个人在家。不过我没有叫莫丽来陪我,好不容易有机会尽情地和小蛮子聊天,哪怕聊通宵也不要紧。我可不想错过这样的好机会。但是那天小蛮子来得很迟,我等到困极了他才上线,跟我说话也有一句没一句的:
小蛮子。
听了花晨的话后,我才惊觉自己的幸福。妈妈给我了最宽松的成长环境。我还常常不知足。
有人敲门,我懒得理会。她径自进来了。是年轻的班主任宋。大家都说宋很凶,不过我还是有点喜欢她,因为她有一双很美丽的大眼睛,像莫丽的表姐佳妮的那双眼睛,但是我不敢看她的眼睛,我听到她很严厉地问我:“怎么不去上课?”
“我妈妈很严肃的,反正人前绝不会这样跟我亲热。我要是听情啊爱的流行歌曲,她就板着一张脸。我要是说谢霆锋帅,她就会惊呼,帅什么帅,整个一小混混,我看都不要看!”
我没吱声,她伸出手来抢我手中的信说:“就这信给闹的?”
“难道你妈妈不是?”
我本能地缩手,只听得“嗤啦”一声,本就脆弱的信纸给撕出一个大裂口来,我狠狠地一把推开她,她有些讪讪地说:“呵,脾气还不校情书?”
妈妈走后花晨由衷地告诉我:“你妈妈真漂亮,还跟你手拉手,你们就像朋友。”
“请你别瞎说。”
女生宿舍前的花台边就我和妈妈两个人,秋风吹过,花草微微的低头,妈妈穿了一套很漂亮的新衣服,看上去赏心悦目。她真是一个幸福的女人,而我曾那么傻傻地阻拦过她的幸福。现在想来,我真的是长大了,因为我有了很多过去没有的想法,我不知道妈妈如果知道女儿心里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后会怎么想,会不会接受呢。但长大总归是一件好事吧,父母含辛茹苦,不就是盼着这一天吗?
“不是情书你气成这样?”
那个周末我一个人在家。他带着妈妈去黄山旅游了。妈妈走的时候很不放心,还专程来学校看我,千叮咛万嘱咐的,我对她说你尽管去好了,难得出去玩一次,一定要玩得开心才好。妈妈扶着我的肩膀说我现在哪有心思出去玩啊,这次是他们单位组织的,让带家属,我要是不去怕他会不开心。“那当然要去!”我说:“现在不去爬黄山,难道要等到老了爬不动才去不成?我都这么大了,你放一百个心,周末我让莫丽来陪我。”妈妈看着我宽慰地笑了,说:“孩子长大,无声无息。”
“不是情书就可以放到大庭广众下展览?”我实在是不服气。
网恋?虚幻得让我发疯——玫瑰。
“这事我会查清楚,”宋说:“不过这不能成为你逃课的理由。”
我拼命的打他的名字,然后又全都删掉。再拼命的打,再删掉。一个下午,就这样浪费了。
“好吧,”我有些屈辱地说:“我这就回去上课,希望老师能给我一个说法。”那一刻我想念乔,如果是乔,我想他不会用这种方式来处理这个问题。也不会用这种冷冰冰的口气和我说话,任何人任何事都是错过了才知道美好。
我和他是两个不同空间的两个不同的个体。唯一的联系就是电话和网络。每当挂断电话或是关掉电脑以后,我都会有一种恐惧,害怕他并没有存在于这个世界上。害怕他会凭空消失。有的时候我会觉得他在电话或电脑里面。接到他电话的时候,我会研究一下话筒;打开电脑,我就想钻到电脑里,看个究竟。这奇怪的想法在我的脑子里转啊转的,搞得我就象得了神经病。
我独自走在去教室的路上,我不许自己流泪,我对自己说,你流泪就是让捉弄你的人称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