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票房毒药 第7章

我笑着说:“沈总,您多虑了,我现在比谁都清醒。”

说我不清醒?开玩笑呢!我现在可是把心里对他的那一点点喜欢都剜出来喂狗了,这还能叫不清醒?姐的脑袋现在跟用妇炎洁洗过一样清醒!

“如果你够清醒,就别用这种语气跟我说话。”

我当时就笑了。

他他他……他又威胁我!

沈林奇的眉宇间透着罕见的恼怒,他终于不淡定了,忍着痛说:“白蓦然,你给我清醒一点!”

我忍着胸口熊熊燃烧的怒火,说:“我不这么说该怎么说啊?要不沈总您教教我,教我怎么用几句话把人唬得一愣一愣的。万一将来我不吃这口饭了,说不定还能摆个地摊,跟您一样做个奸商什么的。”

我豁出去了,就凭这个浑蛋,他骗我!

沈林奇的脸越来越黑,终于和我一样变态了。

一声低哼过后,他的手终于松开了,我忍着满嘴血腥味,擦了擦嘴角的血迹,毫不畏惧地迎上了他的目光。

“好,我教你。”在吐出这几个字后,他忽然向前一步,出其不意地托住我的后脑勺,往前一送,狠狠攫住了我的唇。

我当然听到了,不让我说是吧?那我咬总成了吧。于是我低头,张嘴,朝着沈公子那只修长、美丽、引以为豪的手,狠狠咬了下去。

我发誓,这绝对是我这辈子遇到过最激烈的一个吻。由于用力过猛,我们的牙撞到一起,我的牙根都微微地发麻。他把舌头伸进来,很不客气地在我口中攻城略地,我嘴里还都是他的血,如今又充斥着他的味道,这种感觉真的很难用语言来形容。

我被他捏得生疼,下巴就好像要脱臼了一样,耳边响起他充满威胁的声音:“别说了,听到没有!”

不知为什么,我心里一点都没有因为他突然的举动而感到害怕,相反的,我伸手搂住了他的脖子,狠狠反击了回去。

我又一次说不下去了,因为他伸手,毫不留情地捏住了我的下巴。

那句话叫什么来着:如果不能反抗,就学会享受。

我想我大概是气到极致,所以心理扭曲了吧,不然怎么会一点儿都不害怕他的威胁,还直视着他,很遗憾地说:“你以为我不想假装哑巴吗?可是一想到沈总您的聪明才智,我对您的敬仰就如滔滔江水绵延不绝,又如黄河决堤一发而不可收……”

反正我们又不是第一次了,我没必要装纯洁,只不过,我觉得我和他这样一点都不像在接吻,反倒像在肉搏,看谁先用尽力气,宣告失败。

我的话说到最后几个字,有点儿说不下去了,因为沈林奇突然朝我逼过来,将我制在了他与书桌之间狭小的空隙里。他纯黑色的眼睛犹如洪水猛兽般盯着我,沉着声音威胁道:“身为女人,最好不要这么牙尖嘴利。”

最后,还是我先体力不支,推开了他。

“别解释呀!”我赶紧打断他的话,“你一解释不就显得心虚了吗?要我说,这事一点儿都不坏,相反还是件大大的好事!光动动脑子就收购了那么大一间公司,为国家创造了多少GDP啊,利用几个人算什么呀?你放心,我不介……意的。”

他看着我,眼中闪烁着某种不可思议的光芒。

在我的冷嘲热讽里,沈林奇的表情有了非同以往的变化,他盯着桌上那份文件,脸色突然阴沉下来,朝我走近了一步道:“蓦然,事情没你想的那么坏。”

我喘着粗气说:“沈总你别误会,你会逢场作戏,我也会,别忘了我是个演员。”说完这句话,我胸口又开始犯闷,看着他眼中那一丝光芒逐渐湮灭在黑色瞳孔里,我心里忽然有种说不出的失落感。

我笑得上气不接下气,一边喘着一边把那份辉皇娱乐的收购企划案丢到他面前,说:“我当然是笑沈总您的宏才伟略、足智多谋,又替咱们公司做了份大买卖。下次再遇到这么好的事,记得提前通知我一声,我不像你那样演技一流,几句话就能瞒天过海,我只能多准备几瓶眼药水,在媒体面前哭哭鼻子,替你赚点儿同情分。”

“恭喜你,演技不错。”他淡淡说完这句话,便转身离开。

我从他的表情里捕捉到一丝惊讶,但片刻又恢复了平静,他向我走来,眯着眼问:“你笑什么?”

我叫住他:“沈总,看在我配合你演戏的分儿上,让我演蒋云达那部戏怎么样?”

沈林奇的出现,让我低落的心情发生了急剧的变化,我从难过到愤怒,又从愤怒感到好笑,最后我对着他,抑制不住地大笑起来,就像一个精神病人一样。

“随便你。”他没有回头,一步步离开。

就在我恍然大悟的时刻,让我生不如死的罪魁祸首出现在了我眼前。

我看着他的背影走出书房,消失在楼梯上,腿一软,差点瘫到地上,嘴里还残留着一丝血腥,带着说不出的苦涩味道,蔓延进心里。

那一刻,我终于发现,原来命运不是最冷酷的,人心才是。命运只能让人生或者死,但是人心却能让人生不如死。

沈林奇,你有没有想过,我之所以忍受不了你的背叛,是因为我爱你。只可惜,那已经因为你的冷酷无情,成了再也回不去的过去式。

难道是我对他的要求太高了吗?我都已经可以不在乎他对我是否真心,不在乎他是不是看得起我,甚至不在乎他把我十几年来引以为豪的自尊踩在脚下了,他还想怎么样?非得把我玩弄于股掌之间,把我利用得干干净净,把这些年我们在一起的感情,全都拿去喂狗,他才高兴是不是?

我和沈林奇吵架的当天,就收拾东西离开了沈家。

但是这一口,真是活生生地咬在我心上啊,就连让我一笑而过的机会都没有。

临行前,安娜姐看我的眼神有些尴尬,我想沈林奇应该跟她说了什么,否则以她的性格,绝对不会对我怀孕的事只字不提,更不会连一句挽留的话都不跟我说,除非她已经知道了真相。

我不停地安慰自己:白蓦然,不许难过!你吃他的、用他的、穿他的,让他利用一下又不会死。反正他这样对你也不是一次两次了,你愿意信他,是你活该!有什么好伤心的,大不了就当被狗咬了一口!

我想,这样也好,毕竟女人的肚子和胸不同,乳沟挤一挤总会有的,可孩子再怎么挤也挤不出一个屁来。与其等十个月后大失所望,还不如早死早超生,少点儿痛苦,只是,为什么我心里会有种说不出的失落感呢?就好像人虽然离开了沈家,心却还落了一块在那里,说话做事都有些魂不守舍。

那一刻,我真的很想为沈公子出神入化的演技鼓掌喝彩、高歌欢唱,可是我一丁点儿都高兴不起来!我一页页地翻着那份企划案,每翻一页,上面的内容都化做一把刀,插进我心口。

琳达最先察觉到我的异样,问我怎么了。

如今辉皇被收购,沈氏有个“痴情公子”的名号也在网络上被宣传得神乎其神,一场戏下来,他不费吹灰之力便名利双收,这天下竟有此等一本万利的好事,换作是我,怕是做梦都要笑醒过来了。

我好久才回过神,摇头:“没事啊。”

一个人能把周围的人计算得如此分毫不差,利用得如此干干净净,简直可以拿奥斯卡最佳编剧奖了!

“怎么可能没事!”琳达黑着脸,“我叫了你几声,你才应我,别告诉我你年纪大了,听力有问题。”

好!很好!真是好极了!

“你才年纪大了呢!”我瞪了一眼伟大的“齐天大剩”苏琳达,义正词严地说,“这几天我在家通宵看剧本,太累了才会走神的。”

没错,为了策划这一切,他下了一盘很大的棋,用尽身边一切可以利用的资源:李凯奇、姜穗、乔铭阳,还有我。我们每一个人,不论好坏,都成了他这盘棋里的一颗棋子,每走一步都在他的精心策划之内,每走一步就离他的目标更近一些。

琳达因为我嫌弃她年纪大而摆出一副极度委屈的表情,但是很快她就意识到什么,问:“什么剧本?我记得你手头上好像没有戏要演吧?”

从几个月前,我在片场被人侵犯,沈林奇冷眼旁观开始,到他忽然深夜来访,莫名其妙地在我公寓门口睡了一整夜,陪我打游戏,还替我挡绯闻,甚至在媒体面前高调宣布他对我的信任……原来这一切的一切都是他计划好的,目的只有一个:从李凯奇入手,联合辉皇娱乐部分股东,引起公司动荡,借机铲除竞争对手,将其纳入沈氏名下,扩大星天国际的市场占有率,从而获得高额利润。

“有啊,怎么没有?”我说,“蒋云达那剧本不还在我那里吗?”

我盯着那份“辉皇娱乐”的收购企划案看了很久,忽然发现自己简直就是个彻头彻尾的大白痴。

琳达张着嘴,久久没能从震惊中回过神来:“不是吧!你你你……你要演蒋导那部戏?”

我猛地一怔,之前发生的很多事情,忽然串成了一条线,一股凉意从脚底蔓延上来。

我点点头,给了她肯定的答案。

就在我决定再数一遍的时候,我的眼角忽然瞥见了压在最下面的那份文件的标题——《辉皇娱乐收购企划》。

“这怎么可能!”琳达几乎惊叫起来,“开什么玩笑,你问过沈总了吗?他同意了?”

你妹啊!肯定是数错了!

“他说随便我。”我耸了耸肩。

“分,不分,分,不分,分,不分……”我数了半天,最后的结果竟然是双数,老天让我跟他告白!

“随……便?”琳达好像没听懂我说的话,一个人在那儿发了很久的呆,才神情凝重地问,“蓦然,你不会是和沈总……吵架了吧?”

于是,我做了一个很脑残的决定,我决心搞一回封建迷信,数那摞文件,单数就分,双数就告白,听天由命。

“没啊。”我摇头,“我连话都懒得跟他说,怎么可能跟他吵架?”

究竟是分呢,还是不分呢?其实我心里也没底,如果现在有朵花该多好,起码能让我扯一下花瓣,看看天意如何。可惜,这里别说是花,连仙人球都没有一个,唯一能数的东西,就是桌上那一摞文件……

琳达的脸色很难看,耐着性子劝我:“你们前几天不是还挺好的吗?不会是发生什么误会了吧,其实沈总他……”

我只好坐下来等他,心里盘算着,一会儿见了他该怎么说。

“你再帮他说好话,我就扣你工资。”

我听后赶紧去书房找他,结果还是没能如愿,书房的办公桌上,放了满满一摞文件,唯独不见我要找的那个人的踪影。

“他简直不可理喻!”琳达斩钉截铁地说。

黄妈说:“少爷昨晚一直在工作,现在可能还在书房里。”

“乖。”我笑眯眯地拍了拍琳达的肩,“这话你要是敢去楼上总裁办公室说,我加你一倍工资。”

沈林奇好像出去了,我找遍了整个屋子,都没见到他的人影。

“你怎么不直接叫我去死啊!”琳达哀怨地看了我一眼,愤愤地走了。

想到这儿,我毅然决定去找沈林奇摊牌。

我在她身后嚣张地狂笑,可笑完之后,又觉得有些空虚,心底有个声音在跟我说:就算那个家伙那么欺骗你、隐瞒你、利用你,可是你还是喜欢他啊喜欢他!

况且,我现在也已经不是当年那个一无所有、连房子都要卖掉的穷丫头了。我有自己的存款,也有自己的事业,就算没有沈林奇,咬咬牙,我一样能养得起我和白哲。

为了避免被这样的自己逼疯,我不得不忙里偷闲,上微博寻求安慰。

但是这次情况有所不同,我发现自己对他动了心,这就意味着,我不可能再继续与他逢场作戏下去。我想趁自己还没在心里做与他结婚生子的美梦之前,先从这种畸形的关系中抽出身,至少到时候不会死得太惨。

小白兔奶昔刚发了一条微博:“老天爷啊,请让世上所有自以为是的贱男人都不举吧!”

我已经不记得,这是我第几次想到要跟他分手了。在过去的那些日子里,我神经症的脑袋,时常会蹦出这样冲动的念头,不过很多时候,理智总能战胜冲动,让我继续心安理得地做我的小狗腿。

我赶紧附和:“对对对,让他们就好像泡面一样,两分钟就软了!”

于是,我又想到了要跟沈林奇分手。

过了一会儿,小白兔奶昔回我:“姐,你的比喻深得我心,但是麻烦下回能别在我吃泡面的时候说吗?浪费了我整整一碗泡面!”

我深深觉得,我有必要做点儿什么,以扼杀我心中这颗刚刚萌芽的罪恶的种子。

“哈哈哈。”我对着手机屏幕,笑得眼泪都要出来了,额头还撞到了走廊上的玻璃。

我知道自己有几斤几两,我也知道沈林奇是什么地位,我和他就像太阳与月亮,看上去好像很般配,但事实上却相隔了十万八千里,根本不可能在一起。

“咚”的一声,我忍着痛,捂住额头,看看左边,又看看右边,最后还看了看后面,在确保这些地方一个人都没有的情况下,我才松了口气,回过了头。

这世上有句话叫门当户对。

然后,我石化了。

我想起狗血肥皂剧里,那些为了薄情寡义的男人,爱得死去活来、痛不欲生的痴情女子,不知怎么的就想到了未来的自己,鸡皮疙瘩掉了一地。

只见在我正前方的走廊里,沈林奇带着一队公司高层,驻足而立,那些西装革履的家伙一个个瞪着眼睛看着我,又是那个新来的小秘书,在一旁捂着嘴偷笑。

我感觉自己快完蛋了,动什么不好,竟然对沈林奇动了心。要知道,从三年前我们相识的第一天起,我就不断告诉自己,这是逢场作戏,千万不能当真。可是,时隔三年,我从一个天不怕地不怕的小丫头片子,成了一只见风使舵的小狗腿,什么都看透了,却偏偏没看透那个“情”字,还一头栽了进去。

我的脸刷地由红变白,又由白变青,最后我努力让自己恢复到最正常的状态,挺胸收腹提臀,深吸一口气,走了过去。

在认清这个残酷的事实之后,我几乎从床上跳坐了起来,眼冒金星,双耳嗡嗡直响,脑海中一片空白,胸口犹如滔滔江水汹涌澎湃,无法平息。

除了沈公子之外,所有人都对我恭恭敬敬地低着头,怀孕的消息,让我俨然成了众人眼中的女主人,只差我走过去的时候,齐声喊一句“夫人好”了。

完了,我好像喜欢上他了!

沈林奇看着我,平静的面容下却有着比任何人都犀利的眼神。我定住神,迎面朝他们走过去,在众人注视的目光中,旁若无人地与沈林奇擦肩而过。

他这样对我,到底是出于喜欢,还是不喜欢,这个问题我想了一晚上都没想明白。但是有个问题,我却总算是想明白了,那就是……

所有人除了沈林奇自己,全被我这惊世骇俗的行为震撼到了,他们看我的眼神发生了变化,从尊敬到疑惑,甚至有人眼中出现了鄙夷的神色。我一点都不生气,相反我还很自豪,终于又为公司员工的茶余饭后添了一个不错的话题,我隐约已经嗅到空气中弥漫起来的八卦味道了。

整晚,我的脑海中就像电影胶卷似的,闪过这些年我和他在一起的点点滴滴,从我们第一次偶遇开始,到他说要我做他的女朋友,他时而冷酷无情,时而又温柔体贴,时而专横跋扈,时而却细致入微。有时候我和他在一起,觉得他是这个世界上最讨人厌的家伙,可有时候他在我最危急的时候站出来,我又觉得他像上天派下来保护我的神。

然而,让我没想到的是,就在我得意扬扬,准备离开的时候,忽然手腕被扼住了。

尽管我在离开时放下了狠话,但事实上,书房里的那番对话,就像丢进我心里的一枚石子,在我内心平静的湖面上激起万千思绪,令我辗转反侧,无法入睡。

我回头,惊讶地看向沈林奇,大庭广众之下,这家伙打算对我做什么?

我张大了嘴,半天才从震惊中缓过神,不由得恼羞成怒,把手里的衬衫反丢给他,骂道:“你有病吗?耍我很好玩是吧?告诉你我一点儿也不想知道你到底喜不喜欢我,因为我讨厌你!”我说完,推开他,冲出了书房。

可是他什么都没说,他只是紧紧抓住了我的手,那只几天前才被我咬过一口、至今仍贴着胶布的手,力气大得惊人,捏得我的手腕隐隐发疼。

“去帮我把衣服洗了,我就告诉你为什么。”

我想甩开他,却毫无反击的余地,只好在众人注视的目光下,僵着脸问:“你要干什么?”

声音戛然而止,沈林奇把脱下的衬衫丢到了我怀里。

他没有回答我,而是继续保持着刚才的动作,手上的力道越发大了,我用尽全身力气,依旧挣脱不开,然而还要接受群众的目光的洗礼。

我整个人都斯巴达了!好不容易鼓起的勇气在一瞬间瓦解,我贴着墙,颤颤巍巍地问:“你……你要干什么?我只是随口问问而已,你真的没必要用行动回答……喂!你别脱了,再脱我要叫了哦!救……”

我快被他逼疯了,暗暗磨牙,考虑着该不该再在他受伤的猪蹄上补上一口,偏偏这个时候,他突然放开了手。由于没有准备,他的手一松,我就因为没站稳,往后退了几步。我气得恨不得用眼神杀死他,可白眼还没瞪过去,他却忽然一转身,走了。

他没有回答我,他只是看着我,忽然开始脱衣服。

一群看戏的跟班回过神,纷纷跟上他的脚步,一会儿也没了影。

就在我打算把话挑得再明白些的时候,沈公子忽然有了动作。

留下我莫名其妙地站在原地,良久才被手机铃声拉回了现实。

我站得腿都麻了,刚才的紧张全都化为了满腔怨气,喜欢还是不喜欢,你倒是吱一声啊,又不是逼你去做鸭,有这么难以抉择吗?

“蓦然,你在哪儿?和蒋导约好的时间快到了,赶紧下来啊!”琳达在电话那头急切地催促我。

时间在一分一秒中流逝,我与他相对而立,他始终没有开口回答我的问题。

“来了。”我收起电话,最后看了眼沈林奇离开的方向,转身朝与他相反的方向,狂奔向电梯。

究竟是我自作多情,还是他别有用心,我想以我的智商应该是没法解答了,于是我干脆把话挑明,看他作何解释。

这是我和蒋云达的第二次见面,他给我的印象严肃刻板、不苟言笑,与他爱情喜剧导演的身份背道而驰。看着他,我真的很难将他与红遍亚洲的偶像剧《Hello my love》联系起来。

我内心感到极度忐忑,尽管我一点儿也不信沈林奇这样一个自高自大、目中无人的家伙会对哪个女人动真心,但是我又实在无法理解,他为什么要一次又一次地阻挠我向安娜姐说明真相。

用琳达的话说,这就是传说中的闷骚,外表越闷,内心越骚,只不过我总觉得她这话更适合形容某个刚把我利用得干干净净,并且连句道歉都没有的浑蛋。无论何时何地,只要一想到他,我心里就闷得难受,以至于连与蒋云达的会面都开了小差。

我的话一说出口,我们俩都沉默了。

“白小姐,你似乎对我说的话心不在焉?”蒋云达很不客气地直言。

“难道不是吗?”我怒视他,“还是你想告诉我,你这么做其实是因为喜欢我?”

我回过神,赶紧解释:“抱歉蒋导,我昨晚没睡好。”

他的脸迅速阴了下来,眯起眼,声音变得低沉:“你觉得我在跟你开玩笑?”

“是因为怀孕吗?”蒋云达说话真是直接。

我的心怦怦直跳,用手使劲儿抹嘴唇,恶狠狠地道:“我警告你,别再跟我开这种玩笑!”

我满头黑线,委屈地说:“蒋导,怎么连你都信那些八卦杂志的虚假报道?”

由于没有防备,他被我推着往后退了几步,随即站定,别有深意地盯着我。

“没怀上吗?”蒋云达似信非信地看着我,很失望地蹦出一句,“挺好的卖点,可惜了。”

我被自己这个疯狂的想法吓得心惊肉跳,以至于忽略了沈林奇朝我凑过来的脸,直到他的唇贴到我的唇上,我才回过神,猛地把他给推开了。

我差点儿吐他一脸果汁,搞什么啊!难不成这个家伙还想拿我怀孕的事作为新戏的卖点?无良!黑心!奸商啊!我怀着极大的怒意,很狗腿地点头哈腰:“下回有确切消息,一定先向蒋导你汇报。”

要是在以前,我一定会认为这又是他的什么鬼把戏,可是今天情况有所不同。我总觉得以沈公子这样速战速决,睚眦必报的性格,不太会在一件事上纠缠这么久,更不会拿自己的婚姻大事开玩笑,除非……他是来真的。

“不必了。”蒋云达挥挥手,“我会以为是我的。”

沈林奇的话一说出口,我就蒙了。

我被他一句话说得泪流满面,头一次感受到什么叫做真正的毒舌,看来这位大导演的真实性格还有待挖掘,我有预感,说不定他和沈公子一样,都是个变态!

良久,他忽然蹦出一句话来:“你不觉得,要消除谎言最好的方法,是让谎言成真吗?”

残酷的事实证明,我那不祥的预感,竟灵验了!

沈林奇盯着我看了好一会儿。

谈话进行到半路,蒋云达忽然蹦出一句:“白小姐,说实话,我对你的演技没有太大的信心。”

我忽然不像刚才那么害怕了,于是直起身,迎上他的目光,说道:“那总比继续欺骗她要好!或者,沈总你有更好的高见,不妨说来我听听?”

我被他这话说蒙了,反射性地脱口而出:“那你还找我演?”说完,我又立马后悔了,赶紧补上一句,“说明蒋导你眼光独到,能力非凡,胸有成竹!”

我不禁有些郁闷,为什么男人都爱来这套,非把人逼得无路可退,才能显出他们的强大吗?我看未必,连狗急了都会跳墙,何况我堂堂一个二十一世纪的新女性。

蒋云达的嘴角抽了抽,很不客气地指出:“白小姐,以你刚才圆谎的演技,我真不太敢把那么重要的角色交给你演。”

我整个背都贴到了门上,一股凉意从脚底升起,直冲脑门。

我看他好像快反悔了,赶紧说,“蒋导,天意如此,你就别犹豫了,其实我还是有实力的!”

“那你不觉得,这样我妈会更伤心吗?”他把手摁在我头侧的门板上,仗着身高优势,居高临下地俯视我,眉眼微挑,目光带着挑衅的意味。

“这一点我倒不反对,你的上一部戏我去看过,有几个镜头演得很真实。”

“也……也可以啊……”说话间,我发现自己已经退无可退。

第一次被如此知名的导演夸奖,我有点儿受宠若惊,赶紧问:“哪个镜头?”

“那是不是也该跟她坦白,其实我们之间什么都没有呢?”他面不改色,步步紧逼,伸手松了松挂在脖子上的领带。

“被车撞的那个。”

刚才我站着,他坐着,我尚有信心与他对抗,可是现在,我立刻察觉到了那朝我袭来的逼人气势,不禁往后退了一步,结结巴巴地说:“至……至少不是继续欺骗她。”

我的笑容凝固在了脸上。你妹啊!那个镜头当然真实,我还为此去医院躺了两个礼拜呢!

“你的意思是,告诉我妈真相,她就不会伤心了吗?”他突然站起,一步步朝我走过来。

我感觉我快被这个不按常理出牌的变态导演给逼疯了,干脆把心一横,直接道:“蒋导,你说吧,到底让不让我演。”要是敢反悔,我今晚就去刷微博,我骂死你!

“跟她道歉,把真相告诉她。”我说。

然而,蒋云达既没有说反悔,也没有让我演,他只是说,想看看我的演技。

沈林奇终于合上了手中的文件,抬起头,目光平静地与我对视,问:“那你觉得,我该怎么办呢?”

演技?

“我不忍心。”事已至此,我决定对他直言,“安娜姐是个好人,连我都不想让她难过,但是我不明白,你是她儿子,为什么还要欺骗她?你也看到了,她以为我怀孕心里有多高兴,你难道一点儿也不担心她会失望吗?”

我不明白他这话的意思,难不成这家伙还要我当场演段戏给他看?我忽然为我的角色感到忧心忡忡,在这间办公室里,除了墙角那盆虎皮兰,恐怕我演什么都会让人瞎了狗眼的。我忐忑地看着他,问:“蒋导,你打算要我演……什么?”

我看到他翻了一页手中的文件,漫不经心地问:“为什么?”

“手机。”

“没。”我咬了咬牙。

“什么?你让我演一部手机?”我惊恐地看着他。

“跟我妈说清楚了?”

蒋云达的嘴角又抽了一下:“我让你把手机拿出来。”

“你觉得呢?”我站定,毅然迎上他的目光。

我总算松了一口气,原来,只是要我拿个手机而已,但是他接下来的一句话,又让我的神经紧绷了起来,他说:“给你现在最讨厌的人打个电话。”

“有事吗?”他明知故问。

我不明白他要我这样做的目的是什么,我问:“打电话做什么?”

沈林奇果然还没睡,他坐在书桌旁,正仔细翻看着面前的一沓文件,听到动静,抬头看向我,目光在流转的灯光里,前所未有的柔和。

“电话接通后,我会在白纸上写一行字,你照着我写的念就行了。”

书房的门虚掩着,从门缝里透出一道微光,我推门而入,心情有些沉重。

“我能拒绝吗?”我问。

我决定为我和沈林奇所闯下的这场祸,找一个解脱。

“可以,请把剧本还给我。”

从三年前,我第一次以沈林奇的正牌女友的身份站在公众面前,欺骗所有人的时候开始,我从没想过这样做到底对不对、会不会伤害到谁。可是今天,我忽然意识到我错了,人是有感情的动物,一年又一年,原来在不知不觉中,我已经把沈林奇的家人当成了自己的家人。我不想伤害安娜姐,不想欺骗她的感情,更不想看到她失望的眼神。

“我打!”我咬牙,毫不犹豫地拨通了沈林奇的电话,喵了个咪的,姐我今天豁出去了!

我忽然感觉到很累,那种从心底深处蔓延开来的罪恶感,令我有些无所适从。

电话响了好几声,一直没人接听。

我丢下一句“晚安”,仓皇而逃,与刚才我进去时,那雄心勃勃想把误会解释清楚的情形截然相反,内心似乎打着一面鼓,让整个人在走出安娜姐的房间后,仍无法平静。

我为此感到十分庆幸,正想对蒋云达说,我的仇人不肯接我的电话的时候,电话忽然通了。

我点了点头,忽然有些不敢去看安娜姐的眼睛。明明只是一场误会,心里却腾起一股心虚之感,仿佛此时此刻,我正在刻意地欺骗一个期盼孙儿诞生的婆婆。

“喂?”当沈林奇低沉且平静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过来时,吓得我差点儿把手机丢到蒋云达脸上。

“也是。”安娜姐揉了揉略显倦色的眼睛,“其实我时差还没倒过来呢,就是看到你太高兴,一时忘形了。你也早点儿去睡吧,孕妇不能熬夜,会影响到孩子的。”

“喂……”我战战兢兢地回了一句,赶紧用眼睛去看蒋云达,他正拿笔在纸上刷刷地写着什么。

我摇了摇头:“没什么,我就想说时间不早了,你赶紧睡吧。”

与此同时,沈林奇问我:“有事吗?”

“怎么了?”沉浸在美好回忆中的安娜姐回过神,用充满期待的目光看向我,我看到她的眼里,闪动着对新生命的向往,心中蓦地一动,原本想说出口的话如鲠在喉。

“我……有事……就是那个……这个……那个……”我急得话都说不清楚了,蒋大导演,麻烦你写字写快点儿行吗?我这儿还通着电话呢!

“其实我没……”

“没事就挂了,我要登机。”他说着,我听到他那边传来航班即将起飞的声音,看来沈大忙人又要去赚帝国主义的钱,为祖国的GDP增长做贡献了。

我忽然有种冲动,不想再继续欺骗她了。

“别!”我赶紧阻止他,与此同时,蒋云达那句话终于写好了,就短短四个字:

我虽然没有怀孕,但是我依稀能从安娜姐的描述中,体会到那种微妙的感觉,那种无法用言语来形容的母爱,是这个世界上最纯净,也是最无私的爱。

我喜欢你。

“天下父母心,现在你可能还感觉不到,等你肚子里的孩子有那么大的时候……”安娜姐用手跟我比画着,“你就会强烈地感觉到,你的身体里有一个新的生命在慢慢地长大,他 是你的孩子,每一寸血肉都是从你身上长出来的,你会对他有感情,会爱他,会每天都想着他。等再大一点,他还会踢你,你会觉得痛,但是会很幸福,因为他是你的孩子。”

我当时的心情,简直无法用语言来形容,一边是无情无义的背叛者,一边是铁面无私的大导演,夹在这两个变态中间,我觉得我也变态了。

我知道安娜姐确实有头晕的毛病,但从没想过她的病因竟是如此,不由得感叹无私的母爱:“安娜姐,你真是个好妈妈。”

“我喜欢你!”我以最快的语速说完这句话,静静听着电话那头的反应。

安娜姐对这些照片如数家珍,几乎每张她都能讲出拍摄的时间和地点。她说她从小体弱多病,婚后医生甚至建议过她不要怀孕,她却不甘心,在得知自己有了身孕之后,她不顾家族的反对,毅然坚持把儿子生了下来。但她也因此患上了严重的后遗症,经常头晕,畏冷畏热。

沈林奇久久没有出声,也不知过了多久,我听到他说:“我也是。”

不得不说,沈林奇小时候实在比现在可爱太多了,整个一白白嫩嫩的小正太,光看照片都让人忍不住想捏住他的小脸蛋儿,好好地蹂躏一番。

我的心跳漏了半拍,脑袋里一片空白,在说了句“对不起,我打错电话了”之后,我迅速摁下结束键,睁大眼看向蒋云达,眼神四下游走,心脏怦怦直跳。我使出全身力气才让自己定下神,很心虚地笑了一下:“这样……可以吗?”

就这样,我和安娜姐这两个猥琐的怪阿姨,对沈公子小时候的全裸写真集进行了惨无人道的围观。

“演得不错。”他说,“欢迎你加入剧组。”

我说:“要要要,我要看!”

我并没有因为蒋云达的话而欣喜若狂,相反的,我挺直着脊梁站起来,面无表情地和他告别,却又在走出办公室的那一刹那,打了鸡血似的拨通了琳达的电话。

我很想拒绝,但是她已经迫不及待地把相册翻了开来,相册第一页上,沈公子那张幼齿全景高清无码露点照,把我全身的八卦因子都激活了。

“怎么了?”琳达问。

“宾果!”她笑起来,“我这次去美国,特意从老家带来的,全是绝版私房照哦,要不要看?”

“快快快!”我焦急地说,“快帮我打个电话给小韩。”

我忽然有种不祥的预感,于是满头黑线地问:“不会是你儿子的吧?”

“你要干吗?”琳达警觉起来,一副谁跟她抢小韩,她就让人断子绝孙的口气。

安娜姐朝我眨眨眼:“笨,这当然是照片,我是让你猜这里面有谁的照片。”

“快问小韩,沈林奇走了没有!”

“照片?”

“你说沈总?他不是刚上飞机了吗?”

我正要说话,却见安娜姐忽然坐下,神神秘秘地招呼我过去,然后变戏法似的拿出了一本老旧的照相册,问:“你猜这是什么?”

“你确定他上飞机了?”我追问。

深呼吸、挺胸、收腹、提臀,我自信满满地跟着安娜姐走进了房间。

“我确定!”琳达斩钉截铁地回答,“登机前一分钟我和小韩通过电话,对了,你怎么忽 然问这个?”

我心里那个激动啊,想到刚才那顿饭,辣的不许吃,腥的不能吃,饭后水果还是一盆酸得要死的杨梅。

“没什么,我先挂了。”我说完,挂掉了电话,一颗心还在胸腔里猛烈地跳跃着,有点庆幸,又有点忐忑,同时还夹杂着莫名的失落。

我说:“好啊好啊,我也有很多话想跟安娜姐说呢。”边说边看了眼沈林奇,他竟然破天荒地没来阻止我,一个人去了书房。

究竟是我听错了,还是他说错了,又或者我们都没有错?

但是,我始终没能找到一个适当的机会说明真相,直到晚饭过后,安娜姐拉着我的手,说要跟我讲悄悄话,我心中才又重新燃起了一丝希望。

这个深奥的问题,直到蒋云达的新戏开拍,我都没能找到准确的答案。

由于我无法用人类的语言和沈家人沟通,以至于在这之后,我不得不放弃无谓的挣扎,决定等待时机,静观其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