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票房毒药 第6章

“……”

“行了行了,你别捶了,我看着都疼!”琳达终于肯信我了,但是过了一会儿,她又疑惑起来,“奇了怪了,你没怀孕,那昨天你和沈总去医院干什么?我看照片上,沈总还遮你的肚子……哦。”她恍然大悟,自言自语道,“我知道了,你们去做检查了对不对?唉,年轻人,干吗这么着急,来日方长,孩子总会有的……”

我想我已经没有办法用人类的语言跟琳达沟通了,我决定还是拼命工作,让流言不攻自破。

“真的!不信你看!”我边说,边捶着肚子,以证明自己根本没有怀孕,但由于用力过猛,差点儿捶得吐血。

然而,我发现我想得太简单了。

琳达总算察觉到了我的认真,她愣了愣,不可思议地望着我的肚子:“你……真的没怀孕?”

几天的拼命赶通告,不仅没让我怀孕的传闻消失,反倒让媒体们更兴奋了,那些充满想象力的媒体工作者无时无刻不关注着我的一言一行,稍有差池,我便成了他们的话柄。

“你才怀孕了,你们全家都怀孕了!”我从沙发上跳起来,愤恨地看着琳达。

比如上午的时候,我受邀参加一个户外综艺节目,由于穿得宽松了些,网上就有人说我“衣着宽松,欲盖弥彰”。下午我赶紧换了一套修身的衣服出去,立刻又有人评论说我“小腹微凸,疑似怀孕数周”。晚上我只好换了套紧身裤和高跟鞋,哪知竟在网络上被人骂“为了漂亮,连身孕都不顾了”。

我快吐血了,内心的大草原上仿佛有千万个马教主正骑着无数头草泥马,一边狂奔着一边咆哮。

这些捕风捉影的评论令我痛苦不已,只好向琳达抱怨:“我真心觉得,我还是不穿比较好。”

琳达却根本无视我的抗议,反倒向我挤眉弄眼:“哎,别不好意思,不过就是怀孕嘛,你跟沈总感情那么好,迟早的。”

琳达却淡定地瞟了我一眼:“那样他们只会说你产前忧郁,精神失常。”

“我没怀孕!”竟然连一向视绯闻如草芥的琳达,都会相信这样的无稽之谈,我替她感到悲哀。

她的淡定终于让我不淡定了,我说:“琳达,我受不了了,我要求休息!”

恰在此时,琳达给我送早饭过来,开门看见我在发脾气,赶紧过来劝我:“哎哟,我的姑奶奶啊,你可千万别生气啊,万一动了胎气可怎么办啊?”

“什么理由?”琳达问。

我把画有那张漫画的报纸,狠狠地丢在了地上。

“产前忧郁,精神失常!”

我当时差点儿气疯了,去你妹的户口本!有你那么画的吗?把我画得漂亮一点儿会死吗?

“好吧。”琳达叹了口气,幽幽地说,“其实你说安胎,我也信的。”

更有甚者,竟然还在报道旁配了一幅漫画,画上我顶着个大肚子,手里乐呵呵地捧着一本户口本,户口本上偌大一个“沈”字,红得扎眼。

我:“……”

想我堂堂一个品德高尚、行为端正、纯洁得连阳光都能穿透的二十一世纪稀缺小处女,竟然莫名其妙地背上了“未婚先孕”的名号。各大媒体极力将我渲染成费尽心机想跻身豪门的灰姑娘角色,说我肚子里怀的根本不是孩子,而是一张通往豪门的门票。从此,我的名字将出现在娱乐圈最具价值钻石王老五沈林奇家的户口本上,而我肚子里的孩子也将成为沈家的长孙,“钱途”不可限量。

我终于在怀孕谣言传开后的第七天,有了片刻喘息的余地。

那一刻,我简直欲哭无泪。

其间,沈林奇一次都没有出来为我澄清什么,不仅如此,就连我想找他,都是他的助理小韩接的电话。不是说他在开会,就是说他在见客户,反正就是想方设法地找借口,不让我和沈林奇有通话的机会。

第二天,我怀孕的消息如燎原之火铺天盖地地席卷了各大报刊、杂志、论坛以及网站的头版头条,风头之劲,甚至盖过了生病住院的乔铭阳。

我心里清楚得很,沈公子是故意的,他就是为了报复我挂掉他的那个电话,这世上有男人小气如斯,简直就是奇葩一朵。

就这样,未满二十三周岁、勤劳勇敢坚强的小处女——我!被怀孕了……

事已至此,我想我也不用跟他客气了,既然外界都认定我是未来的沈夫人了,那我还累死累活拼命工作干什么?我决定休息几天,好好地研究怎么刷爆沈公子的卡。

我终于明白他那抹微笑是什么意思了,他是想报复我挂了他的电话啊!

悲催的是,我发现一旦空下来,我还真没有什么可以在自己身上花钱的地方,反倒是给白哲买了一堆吃穿用的,顺便还高价定了一套变形金刚,浩浩荡荡地送去了医院。

沈林奇什么都没有回答,他只是用一只手阻挡住人群,然后用另一只手……挡住了我的肚子!

白哲高兴坏了,穿着新衣服,捧着变形金刚在床上蹦来蹦去,行为举止完全和一个四岁的孩子无疑。

“听说乔少也在医院,你们之前知道吗?”

我有些心痛,却又替他高兴,毕竟他现在的情况,远比他刚出事时好得多。医生说他最近变开朗了,情绪失控的情况也比以前有所减少,医生甚至还告诉我,如果白哲的状态能够继续保持下去,我甚至可以尝试带他去外面看看。

“是有什么难言之隐吗?”

我不敢相信这是真的,从四年前,医生宣布我弟弟已经是个弱智起,带他离开医院的想法就成了奢望。可是今天听到医生这么说,我忽然觉得我放弃学业、混迹于娱乐圈、绯闻缠身、被人侮辱谩骂……这一切的一切都是值得的!

闪光灯的频率更高了,有记者问:“沈林奇先生,请问你和白小姐来医院干什么?”

“姐姐,姐姐,你怎么哭了?”阿哲抱着变形金刚坐下来,伸手抹我眼角的泪。

就在我还不明白他这是什么意思的时候,记者们的情绪早已沸腾了。

我吸了吸鼻子,笑着说:“姐姐没哭,姐姐心里高兴呢。”

我在他怀里抬起头,不可思议地看着他,他却低下头,给了我一个意味不明的眼神,眼神交会的几秒,我察觉到他朝我微微地笑了下。

“我知道,姐姐高兴是因为姐姐肚子里有小宝宝了。”阿哲忽然蹦出的话,让我犹如遭了一道雷劈。

尽管这样的英雄救美浪漫得令人发指,但是当我真正经历的时候,还是被沈公子的从天而降吓到了。

我感觉我的嘴角都抽了,好不容易酝酿的情绪全没了,我问:“阿哲,你听谁说姐姐肚子里有宝宝的?”

紧接着,沉稳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沈林奇说:“抱歉各位,蓦然是和我一起来的。”

“大家都说啊!”阿哲天真地笑起来,一边扳着手指,一边说,“医生叔叔,护士阿姨,送饭的伯伯,还有……阿嬷!”

那一刻,我想死的心都有了,闪光灯和记者们急切的脸,让孤立无助的我感到有些呼吸困难。就在我觉得自己快晕过去的刹那,忽然有个人走了过来,他伸出手,强有力的手臂将我揽进了怀里。

阿嬷是病房里扫地的大妈!

我被问得哭笑不得,深深觉得现在做狗仔越来越需要想象力了,一般人真做不了。不过听到他们此刻的提问,我仿佛已经预见了明天的头版头条,以及如潮水般向我涌来的骂声。

我终于崩溃了,从医院出来后,我驱车直往星天娱乐的办公大楼,我想今天无论如何,我都要找沈林奇把这笔账算清楚。

……

然而我没料到,一件更让我崩溃的事正等着我。

“如果乔少不举的话,你会不会考虑重投沈林奇的怀抱?”

当我风风火火地赶到沈林奇的办公室的时候,他正在见一个重要客户,新来的小秘书被我的气势吓到了,用她娇小的身躯,死死挡住了我的去路,哆哆嗦嗦地说:“夫……夫人,您不能进去,沈……沈总在里面会客。”

“白小姐,乔少到底得了什么病,是不是不举?”

你才夫人!我瞪了她一眼,恶狠狠地说:“管他会客还是接客,你给我让开!”我说完,就要去推门。

“请问你和乔少这算是公开关系了吗?”

“不行啊!”小秘书说着,勇士般冲过来想阻止我开门,哪知道她太过于激动,不小心扭到了脚,身体一下子失去平衡,生生把门给撞开了。

“白小姐,请问你是和乔少一起来的吗?”

门被打开的一刹那,我看见里头目瞪口呆的薛临,以及看不出丝毫惊讶表情的沈林奇。

事实证明,三无产品害死人啊,小金的劣质口罩这次可是真要害惨我了。

小秘书夹在我们仨中间都快哭了,结结巴巴地解释:“沈……沈总,我说了您在会客,可是夫人她……她一定……”

刚刚还在四处寻找乔铭阳的记者们,全都一窝蜂地朝我这儿拥了过来,闪光灯亮得那个销魂啊,哔哔啪啪,跟机关枪似的。

沈林奇挥了挥手,打断了她的解释,淡淡地扫了我们一眼,说:“让她进来吧。”

这声音像是投入河面的石子,瞬间激起了无数水花。

那声音虽不响亮,却极具威慑力,小秘书停止了解释,飞也似的逃走了,留下我站在办公室门口,进不得,出不得,心中突然腾起一股莫名的紧张感,半晌才在门内二人的目光中,踩着小碎步,故作矜持地走了进去。

我整个人瞬间石化了,那个娱记也愣住了,半秒之后,我听到他惊喜地尖叫起来:“啊!白蓦然!”

薛临就坐在沙发上,作为业内获奖最多的文艺片导演,同时也是沈林奇的拜把子兄弟,他之前一直很不看好我的演技,甚至当着我的面直言不讳地毒舌过:“为了我的前途着想,请离我的剧本远点儿。”

“我不知道,你放开,我只是来看病的,咳咳咳!”我捂着嘴,假装病得很重,本以为 总算可以摆脱他了,哪里知道由于演得太投入,咳嗽幅度过大,脸上的口罩带子竟然出其不意地断了。

当时我真是想掐死他的心都有了,果然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近禽兽者禽兽不如,薛临这张嘴,绝对是比沈林奇更令人讨厌的存在。

那记者却不罢休,死拉着我的衣服问:“小姐,你别走啊!你看到乔铭阳了吗?就是演戏的那个乔少,很有名的,听说他刚被送来医院!”

果不其然,我刚走进办公室,就看到薛临盯着我的肚子看了好一会儿,然后转身问沈林奇:“你确定你女朋友是怀孕了,不是吃多了?”

我庆幸自己戴着口罩,还不至于暴露身份,但又怕多待下去会露馅儿,于是赶紧摆手要走。

“你才吃多了呢!”我愤怒地说。

可惜,我走得慢了一步,有几个动作快的娱记已经跑到了我这儿,有个人拉住我问:“小姐,请问有看到乔铭阳吗?”

“哦。”薛临恍然大悟地自言自语道,“没想到还真怀上了。”

我一下子紧张起来,没想到娱记们的消息来得这么快,为了防止暴露身份,我赶紧戴上口罩,打算趁乱离开。

我简直无语了,眼角又瞥见沈林奇放在桌上的手,手指开始有节奏地敲击桌面,他的嘴角得意地扬了扬,对薛临说:“你别介意,她就这样。”

紧接着,一群手持摄像机的狗仔队出现在了医院的走廊里,看样子就知道是为谁而来了。

“没事,女人怀孕的时候确实容易脾气暴躁,建议喝点儿安神补血的中药,我认识个老中医挺不错的,改天介绍你认识?”

“往这边走啊……”

“是吗?”

“那里!快快快!”

“千真万确,我这儿还有他的电话……”

“乔少呢?乔少在哪里?”

他俩说得兴起,完全忽视了我的存在,我在一边听得脸都绿了,终于忍不住打断了他们,我说:“你们俩说完没?说完该我说了。”

医生的话一说完,小金就冲进去了,我松了口气,刚想跟进去,就听到不远处传来一阵骚动。

“你说吧。”薛临耸耸肩,“女士……哦,不,孕妇优先嘛。”

好在乔少并没有难产,过了一会儿,医生出来说他刚洗了胃,已经没什么大碍了,就是人还很虚弱,可以进去看看他,就是别跟他说太多话。

事到如今,我已经不想和这家伙辩解什么了,我黑着脸说:“我要说的话,恐怕薛导不方便听。”

小金看上去很着急,一直在我面前走来走去,嘴里还不停碎碎念着。这时候,我唯有庆幸小金不是个男人,要不然让人家看到了,还以为乔铭阳在里面难产呢。

薛临一点儿也不生气,他从沙发上站起来,拍了拍身上的衣服:“也是,不过我建议你们以后有什么话可以留着在床上说,这样会更有情调。”

然而此刻,我却浑然不知,和小金在急救室外等待着结果。

我终于怒了,威胁他道:“薛导,你信不信我去你的工作室,把你的剧本全都摸一遍?”

如果我能预知未来,我想我一定不会挂掉沈公子的电话,因为不久之后,这个电话将成为我人生中,挂得最后悔、后果最严重的一个电话。

这话终于把薛临给克住了。

我当时就烦了,喵了个咪的,堂堂沈公子什么时候变成卫星定位仪了?还非得打听出我的具体位置他才甘心。我大着嗓门儿喊:“啊?你说什么?我这里挺吵,听不清楚,有什么事明天公司再说吧,我挂了啊!”说完,我就把电话给挂了。

“我还是走吧,怀了孕的女人可真惹不起。”薛临边说边走了出去,关门的时候还不忘补充一句,“兄弟,我建议你好好地管管你老婆,放任不管,他迟早要爬到你头上去。”

“也没什么,就是有个朋友忽然生病了,我陪他来医院看看……一会儿就回去!”我说,他却并不罢休,追问:“哪家医院?”

“这不必你担心,我自有分寸。”沈林奇的语气云淡风轻。

“什么事?”他的声音仿佛有穿透力,明明隔着电话,仍让我感到心虚。

那一刻,我忽然觉得什么奥斯卡影帝全是浮云,原来沈公子才是潜伏在人民群众里真正的演技派啊!他竟然能把一件无中生有的事情演得这么逼真,要不是我前天刚来过大姨妈,恐怕连我自己都要怀疑我是不是真的怀孕了。

“我在外面呢,有点儿事。”我含糊地回答他。

我忍着怒气,说道:“你够了吧,还想耍我到什么时候?”

电话那头很快传来沈林奇的声音,他问:“你在哪儿?”

“你说什么?”沈林奇故作不知,办公桌上却放了一大堆有关我怀孕的报纸杂志。

就在我张口要辩解的时候,忽然我的手机响了起来,我一看屏幕是沈林奇打来的,不得不暂缓辩解,找了个角落接起电话。

“我道歉还不行吗?”我觉得自己真的快被这件事逼疯了,“我错了,求你别耍我玩了成不?这几天,全国上下都在讨论我怀孕的事情,就连阿哲的医院里扫地的大妈都知道了,就算你想报复我,也不必用这么毒的方法吧?你让我以后还怎么嫁人?”

就算我有这个心,也没这个胆啊!

我说完这一切,很诚恳地看着沈林奇,希望能用眼神唤起他的一点点良知。

你你你……你才喜欢他呢!

然而,我发现我错了,他听完我的话,只是淡淡地反问了一句:“我有说你怀孕了吗?”

整个过程,我瞪大着眼睛,完全插不进一句话,直到她的口罩丢到我手里,我才醒悟过来。

我被这句话问傻了,脑子里一直在回忆:有吗?好像没有?我靠,还真没有啊!

我傻眼了,正要澄清,却见小金忽然叹了口气,感喟:“你真有勇气,连他都喜欢……算了算了,看你一片痴情的分儿上,就再待一会儿吧,不过不许乱跑知道吗?还有,把这个戴上。”她说着,从随身的口袋里拿出一个口罩,丢给了我。

“既然我没说过,就是那些媒体乱报道的,与我无关。”他一副事不关己的轻松模样,看得我直咬牙。

小金奇怪地看了我一眼,毫不忌讳地问:“你不会真喜欢他吧?”

“你是没说,但是你做了!”我指的是,他忽然到医院里遮我肚子的事情,但显然我没有意识到,这话其实是有歧义的。

由于担心自己的生命安全,我忧心忡忡地说:“记者没那么快的,你就让我在这儿先待一会儿吧?我怕他有事。”

沈林奇很难得地流露出一副惊讶的表情,盯着我的肚子看了很久,颇有深意地说:“是我做的吗?我怎么好像不记得有这回事了?”

其实我也挺想走的,但是一想到自己刚才逼着乔铭阳吃海鲜的恶劣行径,我内心就感到极度不安。他好了也就罢了,万一留个什么后遗症,他那帮粉丝岂不是要宰了我?

我发现了自己的口误,脸一下子就红了:“你……你别找我碴儿,我是认真的!”

果然是女壮士啊!我对小金佩服得不得了,正想夸她两句,就看到小金转过头来,指着我道:“我说你还傻站着干什么?还不快走!一会儿记者肯定都要来,现在不走,等会儿想走都来不及了!赶紧的,走啊!”

“我也是认真的。”沈林奇严肃地说,“就算喝得酩酊大醉,我做过的事也肯定记得,倒是你……”他顿了顿,看了我一眼,颇有意味地吐出四个字,“未必记得。”

“你叫什么名字?小心我告你性骚扰啊!”我看到小金很奋勇地冲了上去,指着小护士的鼻子就拉开嗓门儿骂了起来,可怜的护士被她骂得满脸通红,低着头羞愧地跑了。

我被他这话说得傻了眼,下意识地警惕起来,总觉得他这话是故意说给我听的。但是我会忘记什么事情呢?从小到大,以我的酒品,即便喝醉后身边围了一群肌肉裸男都不可能出事。那他的话究竟是什么意思呢?是我忘了什么重要的事,才惹得沈公子非要用诬陷我怀孕这样的方式来报复我吗?

然后,躺在床上满脸痛苦的家伙,很明显地抽了一下。

我想得头都大了,沈林奇却站了起来。

接待的小护士认出了自己的偶像,激动得不得了,我看到乔少被送进急症室的时候,还被小护士偷偷捏了一把屁股。

“你慢慢想吧,我要去开会了。”他说着,大步走出办公室,片刻又突然从门背后探出半个身子,“对了,有件事……”

虽然有小金在,我显得很多余,但是一想到我是害乔铭阳过敏的罪魁祸首,我心中的罪恶感就驱使着我厚着脸皮,陪小金把乔少送到了最近的市立医院里。

“什么?”我回过神,不明所以地看着他。

这种霸气、这种体魄、这种毅力……琳达连她一半都没有啊!

“我妈这几天在国外探亲。”

我赶紧过去想扶他,哪知小金早已快人一步,用她那一米六都不到的娇小身躯,生生把一米八三的乔铭阳给扛住了!

听到沈林奇说安娜姐,我的脑袋里“轰”的一声!我勒个去啊,我怎么没想到,还有安娜姐这个难缠的角色,幸亏她人在国外,如果让她看到我怀孕的报道……

乔铭阳一脸委屈:“我怎么知道,上次过敏都是十几年前的事了……”他说着,脸上的笑容终于撑不住了,腿一软,差点儿跌倒。

我忐忑不安地问:“你妈应该不会太关注国内的娱乐八卦吧?”

她对着乔铭阳吼:“你脑子进水了?明明知道自己海鲜过敏还乱吃,泡妞儿有你这么泡的吗?你以为人家会感动吗?人家只会当你傻子!”

“这可不一定,她今天早上给我打电话,说尽快回来。”

小金是乔铭阳的经纪人、助理兼保姆,这个与我年龄相仿,身材娇小的女孩儿,有着比琳达还大的嗓门儿,她骂起人来,我觉得天都要塌了。

“她……她回来干什么?”我急切地问。

“不……不用……”乔铭阳摆了摆手,虚弱地说,“先叫小金过来。”

沈林奇突然笑起来,那种笑容,太让人惊悚了!

“我真是服了你了!我去叫人!”

他说:“你不会不了解我妈的性格吧?她回来,当然是逼我们‘奉子成婚’了。”

“我想说的,你没给我机会……”他双眉紧锁,表情看上去很痛苦。

我眼前一黑,差点儿晕过去。

我差点儿从椅子上跳起来:“你海鲜过敏还跟我来吃海鲜?”

沈林奇的话,犹如一颗定时炸弹,绑在了我身上。

海鲜过敏?

这几天,我忧心忡忡,深怕安娜姐真的冲回来逼我和她儿子结婚,一想到她那充满爱和热情的眼神,我就心烦意乱。

乔铭阳苦笑着看向我,艰难地说:“我……我可能海鲜过敏了……”

我想,生活真是充满了讽刺,就在外界都将我定义为飞上枝头变凤凰、嫁入豪门前途无量、铁板钉钉的沈家少奶奶的时候,我却为如何摆脱这一头衔沦落到茶不思、饭不想,甚至体重往下降了几斤的悲惨程度。

“不是吧?”我吃了一惊,“你吃那么点儿就吃坏肚子了?”

这样的世界啊,你还能再出人意料些吗?

我从满盆龙虾壳里抬起头,发现乔铭阳皱着眉头,脸色苍白。

就在我心中的马教主再度疯狂咆哮的时候,更出人意料的事情发生了。

只可惜,我才解决完一盆龙虾,就听到乔铭阳低哼了一声,声音听上去似乎有些痛苦。

《摇滚少女》首映礼举行,媒体反响竟然不错!

那一刻,我忽然感到有些压抑,为了缓解心中的不快,我只好化悲痛为食欲,拼命地埋头苦吃、暴饮暴食,准备随时把沈公子的卡刷爆。

坦白说,包括我在内,几乎所有参与电影拍摄的工作人员,对本片的票房都没有抱太大的希望。毕竟从拍摄到宣传,有关这部片子的绯闻实在太多了!

我想乔铭阳现在一定在心里鄙视我的懦弱,可事实就是如此,没有蒋云达的剧本,我照样可以在这个圈子里混得风生水起,但是没有沈林奇呢?我只会什么都不是。

前有车祸和李凯奇事件,后有乔铭阳“不举”住院以及我突然“怀孕”的爆炸性新闻,中间还夹杂着外界对本片的诸多诋毁,并且因为李凯奇事件,这片子还被剪掉了最重要的一段床戏。

乔铭阳没再追问下去,只是气氛忽然变得和刚才有些不同了,我们自顾自地吃着饭,包厢里一时间沉默了下来。

我根本无法想象,没有那么重要的一段戏,剧情将如何发展下去,但是参加首映礼的媒体评价却并非如此。

我被他说这话的语气吓了一跳,惊讶地望向他,与此同时,他的目光也投想了我。四目相对,我忽然感到有些心虚,便迅速将目光挪开,笑呵呵地道:“唉,饿死了,吃饭吃饭……”

基本上,参加这次首映礼的人分为三类。

乔铭阳冷笑一声:“恐怕是有人不让你演吧。”

一类是来自八卦杂志的狗仔队,他们参加首映礼完全是冲着绯闻去的,哪知道首映礼上既不见躲媒体的我,也不见生病住院的乔铭阳,更别说是磨刀霍霍组织一大堆粉丝在首映礼外抗议的李凯奇了。所以他们失望而归,连报道都懒得写一个。

这是个好机会谁不知道?可是我一想起沈林奇,心里唯一那一点点希望的火苗就都熄灭了,我说:“不演就是不演,没什么好为什么的,而且说出来你也不一定明白。”

另一类则是比较正规的娱乐媒体,他们中有冲着绯闻去的,当然也不乏一些影评人士,在发现所有主角都没有到场的情况下,他们转而关注起了影片本身,最后发现,原来这片子并不像外界揣测的那样不堪一击,相反,还是有些亮点的。比如我的演技有所提升,又比如乔铭阳演的阿达很情深意重,再比如影片剪辑得很到位,完全没有影响到故事本身的完整性。所以,在他们的报道中,更多的是以“惊喜”二字来形容对首映礼的感受。

这话让他有些吃惊:“你不打算演?为什么?坦白地说,这可真是个不错的机会。”

最后一类,也是最真实的一类,那就是大众影评团。也正是他们几近疯狂的评价,令观众对影片的内容有了期待。

说起这件事,我心情更恶劣了,我说:“剧本是送到了,不过我没打算演。”

有人说:“这片子真的是白蓦然那个两眼无神、空有一张脸的票房毒药演的吗?为什么我看白蓦然不顺眼,看萧楠就那么顺眼呢?”

蒋云达的剧本?

也有人说:“乔铭阳演得太痴情了吧,简直就是完美男二号,拜托导演把男主角的戏份全都剪掉吧!”

“难道不是吗?据我所知,蒋导应该已经把剧本寄给你了吧?”

还有人说:“我说什么你们都会觉得我是托儿,所以相信的请自己去电影院看吧,真的有惊喜。”

“谁跟你再次合作了!”

……

乔铭阳倒是一点儿也不在意,反倒安慰我说:“别小气嘛,就当庆祝我们再次合作。”

外界的各种评论,彻底激起了观众对影片本身的好奇心,于是大家纷纷组团前去电影院,想一睹传闻的真实性。在这样的情况下,《摇滚少女》的票房每天都在往上涨,有关影片的好评如潮水般接连不断地涌来,制片方终于看到了希望,毅然决定趁热打铁,增加一场宣传,把首映礼时演员都没到的遗憾补上去。

我哀怨地看着他,心情无比复杂。

有时候,我真觉得制片方脑子进水了。

那一刻,我觉得自己的心都要碎了,忽然有种强烈的感觉,他今天不把我吃成穷光蛋恐怕是不会罢休了,这个男人用心之狠毒,着实令人叹为观止。

本来就是因为首映礼我和乔铭阳都没到场,大家才会退而求其次选择去关注电影本身,可是一旦我们都在了,谁还乐意去问有关电影的话题?生活一向比电影更容易引起公众的好奇。

我无语了,眼睁睁地看着一盘盘菜被送上来,起先只是海蜇、小黄鱼之类的,送着送着,龙虾来了,生蚝也来了,最后海参、鲍鱼全来齐了。

于是,这场宣传,彻底成了我和乔铭阳的新闻辟谣会。

乔铭阳笑眯眯地摊手:“你说的,不高调怎么对得起海鲜?”

乔铭阳说:“这段时间让大家担心了,我真的很健康。”

我感觉我的心在颤抖,我弱弱地说:“我们这样是不是太高调了?”

我说:“我没有怀孕,只是吃多了。”

嘴贱的结果是,最后被送上桌的菜很壮观,壮观到简直令人发指。

然后,我们两个苦逼的人,在无数记者的蜂拥堵截之下,连电影都没来得及看,就匆匆逃出了记者会。小金和琳达在前面奋勇地替我俩开路,一个拿摄像机的大汉,被小金连拖带拽的,拖出了十几米路,我看得眼睛都直了。

我……我……我发誓我以后再也不嘴贱了。

我对乔铭阳说:“你这助理从哪儿请来的?我也去请一个。”

然后在服务员惊讶的目光里,他转头看向目瞪口呆的我,耸了耸肩:“这下你满意了吗?”

乔铭阳皱着眉头,一脸苦相:“你就不怕请个这样的助理,爬到你头上去?”

乔铭阳的嘴角抽了一下,然后他面无表情地转头对服务员说:“刚才点的不要了,其他菜单上的各来一份,谢谢。”

“不怕啊!”我说,“你看她多勇猛,我一看到她心里就有莫名的安全感。”

我差点儿摔桌,指着他的鼻子谴责:“我是请你来吃海鲜的,不是请你来叫鸡的,你这样做对得起我、对得起海鲜吗?”

乔铭阳:“……”

没想到,一向没脸没皮的乔铭阳这次竟然矜持了,菜单被他从第一页翻到最后一页,然后他竟然点了碗海南鸡肉饭!

就在我试图挖乔铭阳的墙脚的时候,忽然一辆加长型宾利远远驶来。

看着满菜单美食,我的心情忽然很好,并非常热情地向乔大少推荐各种菜色。

车停下,我看见沈林奇从车里走出来,忽然觉得有些晕。然后,沈小帅系着蝴蝶结,摆着狗尾巴,也从车上蹦了下来,我觉得更晕了。等安娜姐出现的时候,我终于要晕过去了。

其实和乔铭阳一起吃饭是件很有压力的事,只要稍不小心,我和他就很有可能登上明天报纸的头版头条。但好在我们在对付狗仔队这件事上都经验丰富,因此,直到坐定点餐,一切都非常顺利。

天哪!最难缠的终于来了!

我才懒得去理解他的心情,戴上墨镜和帽子,拎起包,得意扬扬地说:“走,吃海鲜去!”

我心中暗暗叫苦,想趁他们还没发现我时,先溜了再说,却听到乔铭阳冷笑了一声:“看来是准备接少奶奶去安胎。”

“海鲜就海鲜!”他说完,又忍不住嘀咕,“有你这么请人吃饭的吗?唉……”

“我说了我没怀孕!”我怒目而视。

“不吃算了。”我打断他,这小子休想在我面前耍大牌!

“是吗?”他一副阴阳怪气的表情。

“海鲜啊?”他脸上露出些许为难的神色,“其实……”

我恼了:“你干吗一副要死不活的样子,吃错药了吧?”

“有什么好想的,我请客当然是我做主,去吃海鲜。”我果断道。

“嫉妒。”他嘴里吐出两个字。

手肘却被他一把抓住了,他说:“你真没诚意,好歹让我想想吃什么。”

“都这时候了,你别开玩笑了,我先撤了,麻烦你掩护一下。”我哀求他。

啊呸!我白了他一眼,说:“算了,你当我什么都没说。”说完,转身就走。

“来不及了。”他耸肩,看看我,又看看前方。

乔铭阳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坏笑着说:“道谢就不必了,以身相许吧!”

不知何时,沈小帅已经朝我蹦了过来,并且一下子扑进了我怀里。

这语气,真让人想扇他,我在心里把他扇了一百遍啊一百遍之后,非常诚恳地说:“其实我就是想向你道谢,谢谢你前段时间那么帮我。”

我当时想,“怀孕”的待遇到底不一样,连狗都对我特别热情。

“像!”他坚定地点头。

从记者会到沈宅的路上,安娜姐一直喋喋不休着。

我气得翻白眼,说:“你把我当什么?我像那种人吗?”

从怀孕扯到结婚,又从结婚扯到婚纱照、婚礼布置、宾客名单、甚至以后生几个孩子,孩子取什么名字,她全都规划好了。

当我把这个决定向乔铭阳传达的时候,他一脸惊讶地看着我,问:“你不是想毒死我吧?”

沈小帅在一旁叫唤得很欢脱。

我决定请乔铭阳吃饭。

我欲哭无泪,好几次想跟她解释我真的没有怀孕,都无从开口,直到她终于说得累了,我才看准时机,准备解释。

为了消除心里的内疚感,我决定请他吃顿饭。

“安娜姐,其实我……”

虽然我们第一次见面时很不愉快,我砸过他的车,他也讹过我的钱,但是坦白说,他这个人还是挺不错的,我不该老是在微博上匿名骂他,还诅咒他上辈子是折了海绵体的岳不群。

腰上突然一紧,坐在一旁的沈林奇忽然伸手,揽住了我。

那一刻,我忽然觉得有些对不起他。

我看看他,朝他龇牙:你干吗?

当有记者问起,我是不是真的被李凯奇侵犯的时候,乔铭阳更是用“请尊重演员”“不要提与电影无关的话题”这样严肃的口气,替我挡下了记者的提问。

他不说话,笑了笑,出其不意地把我的头按进了他怀里。

然而,令我意想不到的是,乔铭阳竟然抽空参加了,并且还替我挡下了不少尖锐的问题。

我不知道他要干什么,拼命地想挣扎,可是他的另一只手却忽然伸过来,手掌抚上我的脸颊,轻轻托起,低头在我的额上,亲了一口。

首场发布会上,李凯奇作为男主角拒绝出镜的消息,让前来参加的记者全把苗头对准了之前的绯闻,连珠炮似的提问,让我有些措手不及。

我整个人都僵住了。

事实也证明,尽管制片方为影片的宣传付出了极大努力,但是宣传效果依旧不尽如人意。

沈小帅停止了叫唤,眨巴着狗眼看着我们。

我虽然觉得这只是在浪费时间,但事已至此,也只有死马当活马医了,毕竟我对这部片子付出的心血,比以往我所拍的任何一部电影都要多得多。

安娜姐在一旁偷笑:“小两口,感情真好啊……”

这一波又一波丑闻,让我几乎放弃了对该片票房的期待,但是制片方并不死心,竟然还像模像样地做起了宣传。

我被沈公子在车上那出人意料的举动吓到了,一路上魂不守舍,两眼发直,直到车开到沈家大院,我才回过神来,发现沈林奇那只咸猪手竟然还放在我风华绝代的腰上。

李凯奇的人气虽然大不如前了,但还是有不少死忠粉响应偶像的号召,宣称要万人抵制电影院播放此片,甚至还号称已经计划好,一旦电影公开上映,将自发组织去各大电影院门口示威。

趁着安娜姐下车的机会,我狠狠掰开了他的手,说:“你有病吗?不让我把话说清楚,万一安娜姐真要我们结婚怎么办?”

以上这些都还只是小Case,最让人感到气愤的是,李凯奇自从被揭露了真面目后,竟公然和剧组方面撕破了脸皮,在微博上宣称自己是无辜的,并称这部戏是他拍过的最烂的一部戏,还号召他的粉丝都不要去电影院看。

他毫不介意地用那只被我掰开的手,轻轻拍了拍被我弄皱的衬衣,然后面不改色地耸了耸肩,说:“反正我不介意。”

为此,影片还没上映,就有知名影评人士断定,这是一部噱头电影,全靠几个演员的绯闻撑门面,观众完全不必做过多的期待。

“你……”我一句话卡在喉咙里,差点儿呛死,好不容易喘口气,便咬牙切齿地骂,“浑蛋!你不介意,我介意啊!我一点儿都不想跟你结婚!”

像《摇滚少女》,先是爆出安全措施不完善,导致女主角受伤的消息。之后,又因为李凯奇事件,被人在网络上骂得死去活来,几乎每个主创人员都被推上过风口浪尖。

“不想结婚?”安娜姐听到声响,惊讶地转过头。

众所周知,娱乐圈是个很人云亦云的地方,一部电影,一旦在上映前闹出丑闻,很容易影响到观众对电影本身的判断力,最后只可能造成千夫所指、票房惨淡的情况。

我赶忙捣蒜似的点头,对对对,不想结婚!特别不想跟你儿子结婚!

我吃惊地瞪大了眼睛,怎么?这戏竟然还要浪费钱做宣传?

但是,我的头才跟磕了摇头丸似的点了几下,就听到沈林奇说:“不想那么早,想好好地准备。”

“还能有什么?”琳达翻了个白眼,“《摇滚少女》呗。”

安娜姐恍然大悟:“说得对!婚礼是很重要的一件事,是要好好地准备,不过我怕迟了,蓦然穿婚纱会不好看,要不先把证领了,婚礼等孩子出生再办?”

我喜出望外,问:“什么宣传?”

“我没怀孕!”我怒了。

琳达思考了半天,最后说:“广告没有,宣传倒是有一个。”

哪知道安娜姐怔了怔,忽然嘻嘻笑起来:“傻丫头,都这时候了还想骗安娜姐,姐眼睛可亮着呢。”说完,她竟然蹦蹦跳跳地走了。

我当然不会把那么丢脸的事情告诉她,只好含糊其辞地糊弄了她两句,最后追问她最近有没有什么广告,可以让我去外头拍,不用整天在待公司。

“汪汪!”沈小帅朝我喊了两声,欢脱地跟在了安娜姐身后,尾巴上的蝴蝶结一摆一摆的。

琳达被我的话搞得一头雾水,追问我到底怎么了。

我张大嘴,说到一半的话卡在喉咙里,两眼直勾勾地盯着这一人一狗的背影,忽然有种想哭的冲动。

“没没没!”我摇头,坚决地说,“我没发烧,我在赎罪。”

这时候,沈林奇走上前,安慰性地拍了拍我的头,说:“傻丫头。”然后,双手插进裤袋里,悠悠地走了。

琳达因为我的改变而备感震惊,问:“蓦然,你没发烧吧?”

留我一个人在那儿,差点儿飙泪。

为了避免在公司里见到他,我只好向琳达强烈要求增加工作量。

我想,这家人连同他们家的狗,都疯了,都疯了!

鉴于我大半夜挟持沈公子的浴巾,并将它拿来捂脸,这样恶劣的事件的发生,我想我是再也没脸跟沈公子提蒋云达的剧本的事情了,不仅如此,我连跟他说话的勇气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