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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深度痴迷

等孟听走远了,江忍也开车离开了。

赵暖橙嘟着嘴应了一声。

他一直没什么情绪起伏,他们说到班上老师的坑钱的嘴脸,他还勾唇笑了笑。

孟听帮她把快掉出来的卷子扶了扶:“别瞎说啦,人家的事少管。”

何翰给贺俊明发短信【忍哥没反应唉,应该没事了吧?他放下孟听了,也不追她了。】

赵暖橙看得又惊又气:“传言是真的啊,江忍真的和卢月在一起了?那来招惹你做什么呀听听。他花心死了,你永远也别喜欢这样的人。”

贺俊明回道【我看稳】

卢月唇角含笑,走了过来,贺俊明打开车门,让她坐进去。

何翰打字【我就说七中校花哪那么好追,忍哥非要碰了壁才放弃】

她们出来后不久,贺俊明冲校门里的人招手:“卢月美女,这边这边。”

贺俊明深以为然。

孟听没有拂了她的好意。

那天忍哥回来,整个人压抑而沉默的情绪,让所有人都战战兢兢,生怕他发疯。可是他并没有,反而重新回到了原来的生活,打球泡吧,偶尔一起约个饭,上课睡觉。

那次爬山,江忍强行把人带走,赵暖橙担惊受怕了许久。

正常得不能再正常。

江忍的车停得显眼,赵暖橙鼓着腮帮子,拉着孟听离他远了些:“听听你离他远点,我总觉得他对你有企图。”

他们今天提出让忍哥开车去接个朋友的时候,就担心江忍见了孟听控制不住情绪,可是现在发现想多了。

许多人却在看孟听。毕竟是校花,哪怕所有人穿着一模一样的校服,宽大臃肿,然而她在的地方,就是所有人目光所及的地方。

卢月看着驾驶座上开车的少年,笑着问他:“江忍,你过年回B市吗,我长这么大没有去过B市唉,听说那里很繁华很热闹,你能和我说说嘛?”

他没再多看孟听一眼,表情始终很平静。

江忍平静接话:“不回。”

方谭看了江忍一眼,江忍垂下眸,把烟灰弹了弹。

卢月有些尴尬。

车上几个少年说说笑笑,看见孟听,贺俊明猛地朝方谭使了个眼色。

贺俊明连忙圆场:“高考完了请你去玩啊!”

孟听抱着书和赵暖橙走出来的时候,他车窗按了下来。

车上气氛又活跃起来。

学生连忙称是是是。

贺俊明就是个话痨,叽叽喳喳说个不停。卢月全程听着,偶尔笑着应一声,一副乖巧安静的模样。

有钱有什么用,社会渣滓!年纪不大打人却狠的坏学生,家族都放弃了的人。

方谭坐在副驾驶座上,看了眼卢月。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总觉得卢月在刻意模仿孟听的性格。

家长皱眉:“离他这种远一点知道不!”

江忍手指搭在方向盘上,懒洋洋地看着窗外红灯。

然后给她爸科普隔壁职高的江忍,眼里带着难言的光彩。江忍叛逆不羁,可是年少时,这样的人身上带着不一样的光彩。一面让人害怕,一面又不由得觉得帅。

方谭的目光转回来,落在江忍中指第二指节上。

学生小声在她爸耳边说:“那是江忍的车。”

那里烫红了一片。

家长说:“哟这车好啊,咱这地儿没得卖吧。少说得这个数。”他手指比了个七。

他们坐在后面没看到,方谭却看到了。

不仅学生们在看,家长们也在看。忍不住指指点点,谈论起来。

刚才孟听出来的时候,江忍没什么反应。几乎一眼也没有多看她。

有辆银色跑车格外炫目。

然而烟烫到了手指。

校门口也到处是接学生回去过寒假的家长们。

发红,几近灼烂皮肉。

七中放假这天下午,校园空前热闹。

他才慢半拍有感觉似的,摁灭了它。

樊老师忍不住笑了:“那提前祝同学们新年快乐!”

寒假孟听迎来了一个好消息,钢琴比赛的结果出来了,她得了第二名。

下面皮得很的男生大喝一声:“收到老师!樊老师新年快乐!”

红封和证书是宋丽娟亲自送过来的。

樊惠茵说:“放假回去不要懈怠看书,等开春回来,你们就是高二下学期的学生了,不抓紧时间以后有得后悔。”

这位优雅的女老师笑着说:“听听很了不起啊,我听说第一名是一位练琴二十多年的男老师。”

孟听妈妈离开家乡后,外公外婆痛心极了,不再认这个女儿。孟听过年都是在B市过。

宋丽娟人缘不错,她亲自打听了下,才知道那位老师有点后台。

她说:“我们家都是在H市过年的。”

毕竟这是大型的钢琴比赛,每个年龄段都有人参赛,让一位沉稳的钢琴教学者拿冠军比一位稚嫩的少女拿冠军要好。

孟听点点头,也软软答好。

年少惊才绝艳固然是好,然而木秀于林风必摧之,拿了第二对孟听来说也是一种保护。

赵暖橙冷得跺脚:“听听你在H市过年吗?”她很兴奋,“我要坐火车去乡下老家看我姥爷,到时候给你带特产啊。”

虽然以孟听的水平,拿第一也不是问题。

班上喜气洋洋的,同学们叽叽喳喳话别。

孟听眉眼喜盈盈的,拿出洗好的水果和瓜子招待宋老师。她多年没有碰钢琴,能拿到第二已经让她非常开心了。

樊惠茵宣布完放假以后,又交代了注意事项,让班长关小叶去收同学们的安全承诺书。

她的高兴很纯粹,眸中是亮晶晶的光彩。

转眼到了放寒假的时候,七中里里外外洋溢着一份喜意。

宋丽娟也忍不住笑:“我就不多留了,先回去了。”

他不喜欢她的时候,不照样过了这么多年。

孟听拆开红封,里面厚厚一沓红票子,这次奖金不是给的银行卡,而是现金,她也没数,等舒爸爸晚上回来的时候全部给了舒志桐。

他拇指一抹唇角,讥诮地笑了声。不就是曾经喜欢了一个不喜欢他的少女,多了不起?

舒志桐被这么多红票子吓了一跳,然后也自豪道:“听听真厉害,我明天就去把这些钱给你存起来。”

孟听明明都说了,她不喜欢他。

孟听哭笑不得:“舒爸爸,钱存着我暂时也没用,还是先还亲戚的钱吧。”

多好笑,他就说,喜欢这类女人,得到的只有轻视和瞧不起。贪婪这样的爱情,最后只有悲剧。

舒志桐虎着脸说那可不行。“舒爸爸借钱也是为了给我治疗眼睛,既然是一家人,那齐心协力是应该的,把这些钱全给杜伯伯吧。”

他甚至做不到毁了她。

她好说歹说,舒志桐总算答应了。

她不是一幅画。

小年夜那天,舒杨也迎来了一个好消息,他物理竞赛得了第一,奖金也是一个六千块的大红包。

可是他连迈出脚步都做不到。

孟听钢琴比赛得了一万块,加上这六千块,一共一万六千块。在这年这些并不算小钱,一下子解了舒志桐的燃眉之急,他虽然嘴上没说,心里却不由得松快许久,脸上也多了过年的喜意。

他甚至想要像打碎那副水墨画一样,毁了她就好了。

养的孩子有出息,就是父母最高兴最有盼头的事。

他突然很想回去,控制不住地想回去。想拉开那个男生,想一刀捅死他,想质问她,为什么要这么对自己。

尽管这些钱对于债务来说杯水车薪。

江忍冷着脸吐了口唾沫,带了丝丝的红。

放了寒假,孟听却没闲着。她每天除了预习高二下学期的课程还要练习跳舞。

他喉头一阵腥甜。

等明年开春,亦或者夏天,她就得去参加舞蹈比赛了。

灯晃了好几个重影。

舞蹈比赛的奖金多,然而需要付出的也多,身姿柔软轻盈需要日复一日的努力。

“操!”他死死握着双拳,一脚踹在路灯上。

她每天闲下来就压腿练习舞步。

冷空气像刀子似的,争先恐后灌进肺里,带来尖锐的疼痛。

孟听只重复基本功,也不需要音乐。前几年的舞鞋小了一码,她只穿着厚厚的袜子,脚步轻盈,家里谁也没发现她重新开始跳舞了。

很平静地走,不知道走了多久。他开始疯狂地跑起来,漫无目的,不分方向地往前跑。

她的生活开始变得平静起来,与上辈子不同的是,她不再管舒兰,少经历了许多留言恶语。

他闭了闭眼,转身就走。

舒志桐租的房子在新区。

明明昨夜,他那么那么想从背后抱住她。

过年显得有些冷清,这年还没有颁布禁烟火令。鞭炮噼里啪啦响起,各种烟花在天空散开。炸开后又坠落下来。

他也记得自己失控的时候吻她,她抵着他胸膛把他推远,说他耍流氓。自此他送她回家,张开了双臂,就又若无其事收回来。

舒志桐今年高兴,也买了几个手持烟花。

为了让衣服没有烟味,他忍着烟瘾,像个傻逼。

那种当年五块钱一个的,拿在手中有18发。

江忍犹记得他给她披上衣服她会皱眉。

他分给孩子们。

他不知道自己站了多久,或许是一分钟,或许是半小时。

舒兰高兴惨了,点了火就玩起来。

她从头至尾,都没有推开过那个人。

孟听围着咖啡色的围巾,也跟着他们在小区下面放烟花。她点燃它,短暂的等待以后它冲向天空。手中握着这一截发烫。

他们在平安夜这晚接吻,漆黑的天幕下安静。

她乖乖站着,等着18发放完。

她抬头,那个男生低头,扶住她的肩膀。

茶色的眼睛有种天真呆萌。

直到他看见她鸦羽般的长睫上落下雪花,看见那个男生给她披上衣服。

这烟花看着傻气,舒杨不玩,他的便被舒兰拿走了。

他心中空洞,远远看着她。一时觉得荒谬,一时又觉得心跳失控。

其他家倒是放得热闹。

可是他来晚了,孟听已经演奏完了。

一片喜气洋洋中,转眼到了除夕夜。贺俊明他们在小港城聚会,江忍没有回B市。大家也不提这让人触霉头的事。

在今夜,这样的感觉比当年还要强烈。

他翘着腿在小港城打牌。眉眼慵懒肆意,一点也不像一个无家可归的人。大家开了无数啤酒,大喊:“新年快乐!”

多年后,他早就记不清水墨画上人的长相,却记得那种美得让人惊艳震撼的感觉。

卢月在给他们剥桔子。

他屈辱地咬着唇,眼里带着泪,不甘被一副可笑的画蛊惑。愤怒地把它砸碎撕碎了。

剥完一个她首先递到江忍唇边,一群少年起哄:“哟,怎么没有给我剥个橘子。”

他呆呆看着那幅画,甚至觉得她会走下来。可她没有走下来,等到他晃过神,才发现那不过就是一张画。画了一个极美的少女美人。

卢月红了脸,却还是软声说:“你尝尝,很甜的。”

愤怒地砸完了母亲留下的所有能砸的东西,却在这一副名画前犹豫。

少年们又起哄:“快尝尝啊忍哥,很甜~”那个甜字被拉长了尾音调侃。

七岁还是八岁?

江忍沉默许久,然后笑了,张嘴接了。

那年他几岁?

又是起哄一片。

画上大雪纷飞,一个少女伸手去接雪花。黑发垂下,长睫上点点剔透的白色雪花,她站在画里,唇角微弯,带着清甜的笑意。

卢月又惊又喜,越发卖力。

一瞬间时间仿佛凝滞,他仿佛回到了小时候推开母亲珍藏品的那个房间,抬眼就看见的一副水墨画。

场面一时high起来。

瓷白的颈部肌肤,似乎和雪一样白。

贺俊明说:“打赢钱多没意思,我们来玩‘诚实与勇敢’呗,大家都玩,妹妹们都过来一起玩啊。”

她穿着一身蓝色的冬裙,袖口和裙边都是白色的茸毛,长发仅用同色的丝带系起。过长的丝带垂在胸前。不远处还有钢琴的声音回旋,她仰头在看雪。

女生们也纷纷兴致勃勃过来了。

小雪纷飞。

‘诚实与勇敢’,也就是真心话大冒险。

然而当他赶到的时候,她已经表演完了。

他们玩得非常简单粗暴,一人一张牌,最小的人接受惩罚。诚实与勇敢可以挑。

他想去看看她。

第一轮输的是个黄头发的男生,他说:“我选诚实。”

然而当他想到那是孟听的时候,他除了心底有种可笑的悲哀感,更多的,竟然是浓重的期待。她那样内敛柔软的人,竟然也有这样张扬漂亮的一面?

大家纷纷让他说在场女生谁最好看。

他不会成为第二个江季显。

他看了眼江忍,然后说卢月。

江忍那时抱着双臂,冷眼又讥诮地看着那个可怜的被抛弃的男人。

卢月眼底忍不住漫出自得和喜意。

走后第五年,他爸还亲自打扫那间琴房。

下一轮是个女孩子,也是职高的,贺俊明他们班的。她选了勇敢。

这种人,最无情不过了。

大家玩high了,让她在场随便找个男生亲个嘴儿。

呵,你看,她们多漂亮,多美好。一面让男人为她倾倒,一面又矜持骄傲。等你迷恋她迷恋得无法自拔的时候,她就会毫不留情地甩了你。

他们这群人浪惯了,那女孩子也不拒绝。

抛弃他和他爸爸,和奸夫跑了那年,他就发誓,将来永远不会喜欢太过有才华的女人。

她不敢挑江忍他们,和隔壁班的一个男生亲了一下。

舒兰给他讲孟听去参加钢琴比赛的时候,他沉默了许久。几乎立刻想通,初见时那个舞台上的人是谁。那一次的琴不是舒兰弹的,是她。

大家纷纷起哄。

他宁愿没有。

不知道玩到了第几轮,轮到了卢月。

江忍闭上眼,靠在椅背上:“没有。”

她心跳飞快,选了勇敢。

方谭启动车子,贺俊明实在受不了这股压抑的气氛了:“忍哥,你见到她了没啊。”

她是七中的,大家怕她玩不起,于是说:“那卢月妹子你找个男生亲一下?随便亲哪里。”大家都知道她喜欢江忍,而江忍一直单着。也是给个机会撮合。

然后他淡淡道:“不用管,过不了多久就化了。开车。”

卢月没拒绝,她红着脸,走到了江忍面前。

江忍顺着他手指的地方看过去,冰晶球装了一层雪花,最右下角那个“听”字已经完全模糊,他盯着那个字看了一会儿,扯了扯唇角。

大家都面红耳赤起哄。

方谭坐在驾驶座上,半晌才开口询问:“忍哥,那个……”

江忍低眸看着手中一张牌,是一张红桃九。

平静之下,隐隐压着一股子疯狂。

他无所谓地抬起眼睛,卢月不敢亲他唇,怕他生气,于是准备亲亲他下巴。

江忍平静得过分,然而没人会觉得他平静。

少年脸部棱角锐利,翘腿坐在沙发上,卢月在他面前半蹲下,唇快碰到他的前一秒。他抵住她肩膀,把她推开。

一支又一支,似乎要把前段时间没干的,他克制而压抑的东西全部释放出来。

江忍也没什么表情,双指把牌翻开。

所有人都没说话,却知道肯定发生了什么。毕竟江忍很久不抽烟了,他们抽的时候江忍还让他们滚远点别污染了他的衣服。然而他今晚回来,什么都不说,只是沉默地抽完了一整包烟。

一张方片儿A,他说:“刚才看错牌了。”

贺俊明连忙在兜里摸了跟烟递过去。

于是接受惩罚的从卢月变成了他。

直到江忍平静地开口:“贺俊明,来支烟。”

卢月失望又恼怒。

很快雪花化成了水,布在他棱角分明的脸上。他垂着眸,什么也没说,大家也没敢问。

贺俊明赶紧圆场:“那大家快问忍哥问题吧,别客气,尽管问。”

他一坐上来,车里的空调都架不住他在外面待了那么久的冷。

在场的人除了贺俊明他们,鲜少有人知道江忍追过孟听。

黑瞳里没有半点情绪。

有人信以为真,笑着问他:“忍哥现在在想谁?”

江忍头发上还有没化的雪花。

他们都以为他会说卢月。

他回来的时候,冰晶球化了一半,小雪还在下,落在地上化成一层浅浅的冰菱。他是一个人回来的,带着夜的寒气,打开车门的时候大家都感觉到了他身上几乎没有一点温度。

这样的氛围,正好凑对情侣。

贺俊明一行人晚上十一点才等到江忍。

江忍点了根烟,氤氲的烟雾让他神色看不清楚。半晌他哑着嗓音说了一个名字。

徐迦的笑僵在了脸上。

他声音太低,那人没听见,露出疑惑的表情。

她平静地说:“我不喜欢他,可是也不喜欢你。”她并不笨。

贺俊明离得近,一脸哔了汪的表情。

孟听轻轻“嗯”了一声。

然后说:“唱歌啊,开始唱歌了,这什么‘诚实与勇敢’一点也不好玩。”等许久气氛重新恢复,贺俊明才啧了一声。

徐迦跟上来:“你不开心吗?你不是不喜欢他吗?”

等除夕夜过去,他们都走了。没人敢开车,毕竟都喝了不少。夜风一吹,脑子也清醒了。

孟听推开他,把衣服还给他。她点点头,一个人往公交站走。

江忍清醒过来,脸色黑得吓人。

不知道过了多久,徐迦笑着说:“他走了。”

贺俊明和他分开走前小声问:“忍哥你还想她啊?”

那个少年钢铁为躯,偏执的时候什么都击不碎他。她说讨厌没用,她让他走没用。可是他桀骜,有最后的底线和自尊,不会去碰别人的所有物。

江忍说:“喝醉了。”他平平静静的,眸中无波无澜。

徐迦说对了,她不喜欢江忍。

“忍哥,别想她了,没啥用啊,追不到。”

孟听不傻,知道徐迦在做什么。从江忍的角度,他能看到漫天小雪中,她在被吻。

江忍垂眸,摩挲了下手上的伤口,少见没吭声。

他只是弯腰偏了偏头。

“不想了。”他说,然而贺俊明已经走了许久了。他也不知道自己在给谁说。

徐迦也没有做什么。

每年元宵节,舒志桐都要带着家人回舒兰爷爷奶奶家。

她握紧手指,没有动。

这年孟听却不去了。

隔着黑夜,她都能感觉到身后寸寸凌厉如芒在背的目光。

她以往去是因为舒兰央求,今年和舒兰彻底闹开。她不是人家的亲孙女,每次去都很尴尬。舒兰爷爷奶奶次次悄悄给舒兰和舒杨红包,孟听作为外人,也不想去打扰他们。

灯光下她瞳孔是柔和的茶色。

舒志桐拗不过她,只好带着其余两个孩子走了,说他们很快就回来。

孟听一双清凌凌的眼睛看着徐迦。

然而孟听得自己去买菜做饭。

徐迦弯下腰:“那天我下楼都看到了,他喜欢你。你要是不想他再缠着你,就不要回头。让他死心吧。”

过年比较麻烦的就是这一点,小菜市场关门,得坐车去大超市买。

孟听下意识要回头,徐迦制止了她:“别回头。他们都说他有病,你应该也知道他很难缠。”

她带上围巾手套出门,买好菜准备回家。这条街繁华,对面就是大酒店。她出超市的时候遇见了徐迦,徐迦拎着油盐酱醋,还有几大瓶可乐,笑着给孟听打了个招呼。

“他在看你。”

孟听不好不理他,毕竟是邻居,她点点头。

孟听惊讶地看着他。

徐迦说:“我帮你拿吧。”

“你不喜欢江忍对吗?”

“不用,谢谢你。”

孟听皱眉。

徐迦接话道:“明年夏天有许多比赛,奖金挺丰厚的,你会去吗?”

徐迦扶住她肩膀:“别动。”

她点点头,坦然道:“去。”

她立马意识到这行为有些过界。

她垂着长睫,看脚下水泥地面的裂痕,不笑也很美。空气中都是她的甜味。

他看着远处那个墨色的身影,低头对上呆愣的孟听。

徐迦笑笑没说话了。自从平安夜以后,他的心思被看穿,孟听就疏远起他来。然而他也没多介意,毕竟以前就是悄悄喜欢。只不过初中那会儿胖,没敢表白。

肩上一热,徐迦为她披上衣服。

他们回家坐的是同一辆公交。

她蓝色长裙堪堪曳地,孟听提着裙摆,不让裙子被打湿。

徐迦拿的东西比较多。

路灯柔和。

少年少女站在一起,倒像是一起回家,他帮她拿东西一样。

她走出去也忍不住惊叹,眸中亮晶晶的,看着小雪纷飞的世界。

楼上就是台球吧。

孟听点点头。

何翰瞠目结舌看着对面公交站台的孟听和徐迦,又回头看了眼打进黑球的忍哥。突然明白,那晚忍哥为什么会回来。

徐迦给她说:“都没带伞,外面在下小雪,将就一下?”

江忍下个球没进,冬天这里面开了空调。闷得慌,他懒洋洋走过来打算开窗,何翰却一把把窗帘都拉上了。

他兴奋都来不及。

江忍挑眉:“发神经?”

徐迦说:“我没生气。”

何翰说:“冷嘛。”

她想事情的时候很专注,多年没有表演过。有点紧张,找感觉的时候忘了他也来了。

“窗户开了。”

她坦诚得不像话,脸颊微红点点头:“对不起。”她眸中清澈,“你别生气。”

“我开我开。”

徐迦敛去眸中的情绪,玩笑道:“才想起我也来了啊。”

他这样子明显有猫腻,不要说江忍,贺俊明都看出不对,笑嘻嘻过来反剪何翰脖子:“你小子看到了什么……”何翰被卡住脖子:妈的智障!

走了几步,她尴尬地回头:“徐迦?”

江忍往楼下一瞥,一眼就看见了她。

她只能穿着蓝色的绒裙往外走。

不,是他们。

比赛当天并不会颁奖,孟听却不能再去更衣室换衣服。这个点更衣室人挤人。

他轻嗤了一声,没说话,照样把窗户开了透气。何翰见忍哥还算平静,舒了口气。

那年她还是初中,却叫人一见难忘。都在想这女孩长大了会是怎样惊才绝艳的模样。要是当年那些评委还在,就知道她没让所有人失望。

直到孟听和徐迦一起坐上公交车走了好一会儿。

台下一个头发花白的中年女性评委忍不住笑了:“我记得这个女孩子。”

江忍已经抽了三支烟。

等她弹完了以后,掌声延迟了好几秒,才雷鸣般响起。

他后来一个球没进。

冬天里最温柔的光,悄悄落在她身上。黑发上的蓝色彩带安安静静垂在身后,她快弹完了,台下才有人摸出手机偷偷拍照。

那时候二月末,还没彻底迎来春天。江忍死死握紧手中的球杆,最后一把扔开它:“艹!”

她手指轻快,唇角轻轻抿出笑意。

他疯了一样往楼下跑。

《柔如彩虹》韵律渐渐叠高,从慢到快,一如静谧里彩虹初初出现的惊喜。

他们自己开了车来,江忍火大地启动车子。

她可以让所有人为她安静,没有人再记得这场雪。

竟然熄火了两次,他几乎是踩着油门在开车。

天下无双,独一无二!

贺俊明看得战战兢兢:“完蛋。”

对,就是这样的感觉,

何翰哼道:“你个智障。”

他眸中带上狂热。

“忍哥不是不介意了吗?都说好不追了。”

那年十四岁的孟听,青涩得像枝头堪堪含苞的桃花。却已经令人纷纷抬首驻足,而今的她,徐迦再难找到言语。

方谭啧了声,年少啊,该死热烈的动心啊。

台下不管是评委还是参赛者,都在看她。

孟听下车回家还有一段路,徐迦和她一起走。他是个聪明人,没有多话。情绪也是淡淡的。

十七岁的少女,长发垂下,明眸朱唇,肌肤如瓷。蓝色的裙子仿佛渡上了一层细微的光晕,她指尖跳动着旋律,光下,她纤细的手指也剔透般的美丽。

路旁的小树抽出了新叶,他放慢步子,和她一起慢吞吞前进。

不是雪不够稀罕不够美,而是她太让人惊艳。

孟听偏头看他一眼,他神色平静。

有一种人,当她站在合适的位置,全世界的美丽都在为她让路。

他们走的绿化道。

徐迦看着舞台,空气进了肺,有一瞬的刺痛。话筒在钢琴上方,她鞠躬坐下以后,才轻轻道:“我叫孟听,今天演奏《柔如彩虹》。”

江忍手背青筋鼓起,他发病了。几乎哆嗦着抽了一根烟,又被他恶狠狠吐出来。

灯光黯淡一瞬,重新亮起,这次聚集在了她身上。

直到他看见了他们。

孟听上台的时候,也不是个好时间。大家都在看外面几十年难得一见的小雪。

他不知道哪里更疼更暴躁。

一万五的大奖赞助商也在下面倾听。

江忍已经听不到自己的心跳,只能感觉到沸腾的血液,快要把他点燃。他有种撞死那个男生的冲动。

钢琴比赛,不问国度,不问年龄,不问阅历。

他也确实这么做了。

那边沉默半晌,“什么比赛?”

他的心理医生说,他这种心理疾病,疏导不好就会成为犯罪者。

舒兰知道瞒不下去了,她一咬牙:“我姐不在家,她比赛去了。”

他突然想笑,医生没说错。所以她不喜欢他也是正常的。

“把电话给她。”

江忍一脚踩在油门上,他握紧方向盘,几乎不管不顾地,撞了上去。

她半晌不吭声,支支吾吾道:“你找她有事吗?”

然而到了最后,他狠狠一打方向盘。

舒兰一听这句话心凉了半截。孟听在钢琴比赛,要是江忍去了,那他就知道第一次弹琴的人是孟听了。

车子从他们身前擦过去,狠狠撞上了树。

“你姐呢?”

安全气囊弹出来,他脑海里一阵晕。额上的血顺着就流了下来。这种要么杀人,要么自杀式撞法,他却一声没吭。

舒兰心跳加快了,他们学校的江忍啊!上次以后张佳佳她们都规规矩矩做人了。就连陈烁的事情都没再追究。

他趴在方向盘上,久久视线被鲜血模糊。

“江忍。”

他似乎,病得更重了。

“你是?”

孟听愣了许久,她几乎是眼睁睁看着那辆车撞上了树。

很冷的音,却莫名带感。

徐迦也愣住了,他回头看车轮印。那人几乎没有踩刹车,疯了吗?

舒兰在房间发短信,接到电话的时候听到对面冰冷沙哑的少年音,她有片刻恍惚。

孟听认得这辆车。

他发给江忍,江忍拨打过去。

人命关天,她几步跑过去,敲了敲窗户:“江忍。”

他一翻手机,卧槽还真不知道什么时候存了。

鲜血顺着他额头流下,滴在黑色外套上。

贺俊明想了想,倒是对舒兰还有印象。

江忍没有反应。

江忍这辈子就没服过输,他僵硬的手指摸出手机,打给贺俊明:“那个给你照片的女生,你有她电话吗?之前弹琴那个。”

孟听有点急了,对徐迦说:“你有电话吗?打一下120可以吗。”

昨晚她就说,他的存在对于她而言是一种困扰。

徐迦摇头,他说不清自己什么心情,他甚至觉察出微妙的可怕感。

她不会再下来了。

江忍是想撞死他的。

终于在等了两个小时以后,他意识到了一种可能。

不知道为什么,最后没有。

他身上冷,心中却是温柔和暖意。

徐迦说:“你别急,我去找人帮忙。”

操!昨晚知道心软,今天怎么就不来看看他。今晚比昨晚还冷。

事实上,路上遇到人出了车祸,哪怕是陌生人,都该帮一帮。

他浑不在意抹了把脸,看着三楼亮起的灯光。

徐迦往小区跑去找人后,江忍终于缓过了这阵晕。

江忍肩上落了一层雪,雪化掉,变成凉透的水。

他抬起了眼睛。

晚上九点,天幕已经全黑。

黑黢黢的眼睛,死死看着窗外的孟听。

贺俊明摸出打火机点烟,皱眉道:“希望孟听能来看看吧。”

他没管脸上的血,摸索着把安全气囊弄了回去。

他们都知道忍哥栽了。

然后他开了车门,走下了车。

在冰晶上一点点端正地刻字,只为了讨好一个女孩子。

孟听被他这幅样子吓到了。

大家都不敢去叫江忍。毕竟这么多年,从没见过江忍这么认真。以往他们这群人去参加别人的生日聚会时,都是随随便便送点贵的。谈得上钱,却没什么心意。

他额头还在滴血,却仿佛没有痛感。下车向她走过来时,她几乎没忍住后退了一步。

“贺俊明老子弄你!”

江忍一步步逼近她,她一步步退。

“你提议的。”

这小区外面荒僻,她最后没拿稳手中的东西,苹果滚了一地。

“卧槽你怎么不喊?”

江忍笑了:“我没死,你高兴吗?”

贺俊明这回学乖了:“你喊。”

“……”孟听觉得他疯了,她眼中干净,想什么都很明显。

许久何翰咽了咽口水:“要不喊忍哥回来吧,他在风雪中等了一个多小时了。”

江忍啧了一声:“你怕什么?”

车上几个人面面相觑。

孟听东西也不要了,转身就跑。

他看了眼薄冰水晶球:“它快化了。”雪花落在薄冰里,有种纯粹到极致的美丽。上面一个小小的“听”字,渐渐也开始融化。

神经病啊!

方谭皱眉:“不可能。”

她慌不择路,塑料袋里甚至蹦出来一尾不大的鱼。鱼腮帮子一扇一扇,在垂死挣扎。孟听到底年纪不大,虽然重活一回,可是前后加起来也不过十来年,几乎快吓哭了。

贺俊明笑得猥琐:“不会是在那边过二人世界吧。”

江忍蹲下去。

他们兴奋了一会儿,才记起江忍过去一个多小时了。

等小区的保安和徐迦来救他的时候,他正在捡鱼。

贺俊明一声欢呼:“卧槽有生之年系列啊!”

鱼被他死死掐在手里,一动不动。

过了许久,也没见江忍回来。然后在八点多的时候,天空中果然下起了雪。

然后他拎着手上的东西,看了眼徐迦。

最后忍不住都上了车。

保安说:“这位……先生,你要不要先去趟医院?”

贺俊明他们在小区两公里的公园冷得瑟瑟发抖。

血流了那么多,怪吓人的。

今年H市最冷,江忍打了很多个电话,查阅天气。提前许多天捣鼓了这玩意儿。

保安回头看了下那辆车,乖乖啊,不愧是豪车,就保险杠坏了点。那树都快断了。

何翰说:“前几天班上女生不是都在祈祷今年冬天下雪嘛,忍哥看惯了北方的雪,才知道H市不下雪。”

江忍冷冷淡淡说:“不用。”

“忍哥怎么想到搞这个啊?”

然后他进了小区,保安跟在他身后一路追:“喂喂你……不要进去。”

何翰冷得话都说不清楚:“这么冷还真有可能。”

江忍回头,眸中冷锐。他沙哑着嗓子说:“我只是去还个东西。”

那雪花还不会化,简直美得惊人。

保安不放心地看着他:“那你登记。”

贺俊明瞠目结舌:“这要是真下雪了,雪落进冰球里,卧槽绝了!”

“好。”

这么个玩意儿,靠近就冷得要疯了,谁还能安安静静在上面刻字。

他到了孟听家门口的时候,她家的门紧紧关闭着。江忍敲了敲门。

何翰接话:“他也是不怕冷。”

她小心翼翼从猫眼看了一眼,快哭了。

在角落,贺俊明看到一个工工整整“听”字,他快笑疯了:“这忍哥刻的啊。”

江忍说:“你的东西。”

冰层四周散发着寒气。

孟听小声道:“不要了。”

他小时候家在北方,那里经常下雪,后来公司迁址,就到了H市,许久没有见过这样剔透漂亮的冰层。

江忍隔着一扇门,突然笑了:“孟听,吓到你了?”

贺俊明看傻了眼,这玩意儿很难搞到吧。

孟听不说话。

里面是一个真正的冰晶球,用薄冰打造的,清澈透明。薄冰上的雪花栩栩如生。底部安了白色的灯座,照亮剔透的冰球,流光溢彩。这冰球两人多高,像是走进了一个冰雪世界。

他笑了:“对不住。”

何翰搓着手,得意道:“漂亮不!”

江忍把东西放下。他倒是没有强求她开门。

一看也傻眼了:“这……哪来的啊?”

他平静地撒谎:“我没想吓你。路过这边,刹车失控了。”

贺俊明挂了电话,才有心思来看两人高的大箱子装的东西。

孟听轻轻应了声。

何翰冷得直发抖:“忍哥你快点啊,我怕这玩意儿化。”

软软的,怯怯的。

江忍语气含笑:“让你准备好就准备好,瞎逼逼什么。”

他有些想念,又有些自嘲。他很久很久没有和她说过话了。

贺俊明给他打电话:“天气预报准吗?小雪?鬼知道H市多少年没有下过下雪了。”

为什么转了弯?可能因为孟听和徐迦并肩走。

江忍晚上七点钟去孟听家小区的时候,手指冻得发红。

可能会撞到她。

这么冷,她昨晚也说明白了,江忍肯定没来找她吧?

因为她在那里。

她终其一生,也只看过两次下雪。

而且,他不想当一个杀人犯。杀了人,就这辈子都没可能和她在一起。虽然本来就机会渺茫。

在孟听记忆里,高二这年冬天下了一场雪,她死那年下了一场暴雪。

他随意擦了擦额头的血,让自己看起来不要那么吓人。

台上的表演的人却不由心慌,哪怕他弹得不错,可是听众被别的事情所吸引,也是不妙的事情。

他知道她在那头害怕地看他。

纷纷扬扬的雪花像轻盈的绒,落在地上就化,变成冰晶,最后融成水点。

江忍最后笑笑:“孟听。”

果然,今年的十二月,在平安夜,下了多年来唯一一场雪。

她轻轻抬眸。

下雪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就连评委也跟着透过窗户往漆黑的天幕外看去。

江忍想说很多话,似疯似狂。他病了,他知道抱抱她就能好。然而她是别人的。

三十年来,H市第一次下雪。

最后江忍哑着嗓子:“新年快乐啊。”

她看着八点半的钟,有些微晃神。不知道台下谁往窗外一看,惊呼了一句:“下小雪了。”

孟听在门的另一头,轻轻回他:“新年快乐。”声音轻软,带着她独特的清脆甜意。

前面还有两个人,就该她比赛了。

他怔了怔,随即轻轻笑了。

孟听再抬眸的时候,上面已经八点半了。

江忍走了许久,孟听才敢把门打开。

舞台上面有大钟。

门边是她吓坏了留下来的东西。

一个动作一个眼神都能勾魂。

七个大苹果有一个摔坏了,那尾鱼气息奄奄,竟然还没死。孟听赶紧把它捡起来放进水里。

七中许多人看到的只是她表面的美丽,却不知道在某些时刻。她有种令人欲生欲死的本领。

她为自己做了一顿饭,吃完又看了会儿过年的节目。

她谁也不看,谁也不必管,哪怕安安静静的存在,也有种令人发疯的吸引力。

家里安安静静的,她睡得很早。躺在床上的时候想起了江忍,他今天……到底是想做什么?不管怎么样,从明天开始,她出门要谨慎一点。

然而时隔多年,他想念的就是这样一个低眸。

江忍看起来太吓人了。

徐迦心跳飞快,他一直回头看她,半点也不知道台上弹了些什么。他并非是自己所说的那种门外汉,曾经为了听懂这些曲子,他在MP3里面几乎把所有名曲的都听了个遍。

等舒志桐带着舒杨和舒兰回来以后,很快就开学了。她安然度过了这个暑假,江忍没再来找她。那天的事情仿佛就是个意外。

她垂眸,长睫静静落下,在白皙的脸颊上落下一片剪影。

寒假本来就不长,等再去上学的时候,柳枝已经发芽,一片勃勃生机。

孟听侧耳静静听,觉察表演者在高昂的地方慢了一拍。

H市从春天开始就渐渐变得温暖起来,孟听穿上校服去七中,校园里面格外热闹。

台上那人功底不错,弹奏的是《水边的阿迪丽娜》。六年时间,在宋丽娟看来很短,可是对于一个天才少女来说,足够记住一切的指法。

赵暖橙给孟听带了老家特产,孟听说:“你等等呀。”

她纤细美丽的手指轻轻跳动,指尖一点樱粉。

她在书包里找了找,最后递给赵暖橙一个浅蓝色的零钱包。

一切安静的、柔和的、激昂的世界,似乎都不能影响她。

零钱包上面绣了一只可爱的小仓鼠,赵暖橙喜欢惨了:“这是给我的吗?”

偌大的展厅里面,五彩的灯光轮转,她换了衣服在最后一排坐下,然后跟着不同的音乐找状态打节拍。

孟听点点头。

徐迦一直看着她,她却并不在徐迦身边坐下。

“嗷嗷嗷可爱死了!”

台下灯光黯淡,参赛的选手多少有些紧张。也不会去看别的选手是什么装扮。

见她爱不释手,孟听也笑了。

她用纤细的丝带把头发捆起来,丝带垂下,空气刘海柔美。还要七八个才轮到她比赛,因此还得在台下坐一会儿。

樊惠茵在班上说:“你们高二的下课少去高三的地方晃,再过三个多月他们就要高考了,全校都要给他们创造一个好的环境知道吗?”

蓝色的绒裙曳地,白色的袖口。有种冬天的优雅和美丽。

学生们异口同声答知道。

孟听所有的积蓄,在半个月前买了这身衣服。

樊惠茵又讲了些离高考越来越近,大家都要努力的话。

让人着迷,让人屏息。

然后把班上几个没穿校服的拉出去单独训话了。

时隔多年,他再一次见到了她这个模样。

教室里响起朗朗书声,麻雀跳跃在枝头。七中青春洋溢。

她出来的时候,徐迦瞳孔紧缩。

桌子老旧,稍微一动就发出咯吱声。放学了孟听依然要练习钢琴的,新学期开始,她的生活繁忙了许多。白天要上学,放学以后得练琴,晚上回去还要跳舞。

孟听去换了身衣服。毕竟是表演。她随身带的包里面,就有提前准备好的钢琴服装。她撩起长发,用蓝色的丝带捆起来。

她缺钱,缺许多许多钱。

徐迦看了眼手表,七点十八分。

能让舒志桐喘口气的钱。

灯光闪耀,一瞬的黑暗过后,舞台上只有一架质地很好的钢琴。

宋丽娟的钥匙依然借给了孟听,她放学没有和赵暖橙回家,打算去隔壁职高练琴。

时隔三年,孟听再一次站在了这个地方。

孟听往往是在教室里自习一会儿,等隔壁的学生走得差不多了再去他们学校。

她菱唇弯弯,眸中清澈。她笑一笑,空气都沾上了她身上的甜意。徐迦说:“我不会这些,就是个外行,所以你别有压力。”

音乐室里面的人才走,空调还残留着暖意。

孟听忍不住笑了。

孟听练习了一会儿有些热,她卷起袖子继续。江忍与她隔着一扇墙,靠在墙上,沉默地吸完了一根烟。

徐迦眸中带笑:“没办法啊,你没平安回来我妈不许我进门。我也没见过世面,想去看看。走吧,快迟到了。”他说话幽默,不带攻击性,也不带企图心,让人很放松。

琴声入耳,他的表情在烟雾里看不真切。

孟听赶紧说不用。

其实他早该猜到的。

徐迦语调平静:“嗯,我妈让我陪着你。”

他听完了她练琴。

“你也去?”

她弹得很流畅,丝毫没有滞涩感。十分悦耳动听。

少年穿着利落简单,他也不多话:“走吧。”

孟听起身,仔细检查了一遍有没有遗漏,然后锁上门。她走了江忍才从转角出来,沿着她的脚步,慢慢往下走。

孟听出门的时候看见了徐迦。

孟听走出利才职高校门的时候,遇见了好几个人,他们都穿着其中的校服。

舒兰不可置信地看向孟听,她不是……有心理阴影了吗?上次替她弹琴都是软磨硬泡来的,为什么还会再次去比赛。

大家见她出来,纷纷推搡着一个男生前进。

舒杨抬起眼睛,眸中也有了波澜。

那男生红着脸,清了清嗓子,倒也走上前来。

孟听带着浅浅的鼻音:“嗯。”

“你、你好孟听,我是高三一班的霍一风。”

舒志桐却很高兴,甚至眼眶一红:“加油!爸爸晚点来接你。”

霍一风身后的少年们神色兴奋促狭,孟听猜到了他要做什么——告白。

她解释道:“我要出去参加钢琴比赛,会晚点回来。楼上的宋老师负责报名的,舒爸爸你放心。”

果然那个男生清了清嗓子,眼睛发亮,把告白的话说完了。

孟听让他别买蛋糕。一家人吃顿饭就好,然而吃完饭孟听就背着包出门了。

起哄声让孟听控制不住有些尴尬。

舒志桐见孟听走出墓地情绪都还好,于是松了口气。这么多年,他压在心里那块石头总算放下了一些。

孟听摇摇头:“谢谢学长,我要好好学习考大学。”

她要让善良的舒志桐过得更好。

没想到那个男生更激动了:“我已经被保送Q大了,没关系,我可以等你,等你毕业,我们在一起。”

不会白费您的栽培的。

少年眼神灼热,里面满是对未来的憧憬,和面对暗恋女生的冲动。

孟听想着想着笑了。

江忍就在篮球架下,看她被人拦着表白。

如果知道孟听因为那件事不愿意再弹琴跳舞,多半妈妈会敲着她的脑袋:“你这个死心眼,白费了你老妈的栽培。”

他手揣进兜里,里面一盒烟,一个打火机,还有一个手机。他看着她的背影,想摸烟,却发现没了。

她指尖触了触墓碑,心里许多话,都默默告诉了妈妈。如果妈妈活着,最大的愿望就是孟听能过得快乐开心了。

她蓝白校服,马尾束起。

墓地清冷,孟听买了一束白色的小雏菊放在母亲坟前。

空气刘海让她看上去很纯,那双茶色的眼睛看过来时,霍一风忍不住心跳加快。

他见孟听眼里确实多了一分释然,于是带着她去墓地祭拜。

他也是天之骄子,家境不错,成绩好,在高三一班都是一二名,长得也不错。

孟听看了眼外面的雨,舒爸爸尴尬道:“这个天气确实不适合去游乐场。”

这次保送的名额里有他,基本一辈子都能顺风顺水。

孟听妈妈出事,当时最伤心受到冲击最大的就是孟听,舒志桐总是害怕提起母亲孟听会伤心。也总是把她当小孩子看待。

这个学妹有多优秀霍一风也清楚。

舒志桐愣了愣,小心翼翼道:“听听可以改天去,生日要去游乐场玩吗?”

她长得漂亮,高二的第一,气质温柔,笑起来甜蜜。

孟听摇摇头,最后道:“我们去看看妈妈吧。”

他很喜欢她,因为被保送,他不必再想其他人一样紧张高考,于是被知情的同学鼓劲来表白了。

平安夜这天上午,舒志桐说要带孟听出去玩。

孟听说:“恭喜学长,可是我不想谈恋爱。抱歉。”

江忍黑眸盯着她走远,良久笑了笑,没关系。她不喜欢他,他就喜欢她多一点点。再多一点,他会变得体贴温柔,变成好学生,会变成她喜欢的样子。

她不想多纠缠,错开他就往外走。

半晌,他虚虚握拳,一手的空气。

霍一风没想到自己会被这么直白的拒绝,他虽然忐忑,却也有几分自信。此刻脸色发白,见孟听要走,他情不自禁拉住了她的手臂:“等等,学妹,你成绩优异,将来肯定也有保送名额的,我们是同一类人,我……”

这次她要走,江忍没有阻拦。

孟听没想到他会动手,她想挣开却发现挣不掉。

她不敢看他的眼睛。

周围的人都在喊“答应他”。

空气静默。

一个身影捏住了霍一风的手腕。

她把雨伞收好,郑重告诉他:“我不会当你女朋友。”她握紧伞柄,“也不喜欢你,你这样会让我困扰。”

她被江忍拉在身后。

孟听怔了怔,最后摇头:“不用,谢谢你。江忍你回家吧。”明天晚上七点,她在参加钢琴比赛。

霍一风觉得握住自己那只手像铁钳似的。他终于没再被感情左右,意识到了痛。

“明天晚上七点,我在小区外面等你行不行?”

霍一风抬眸就看见了江忍。

他出门凭着一股冲动,本来以为今天见不到她了。

江忍冲他笑:“胆儿肥啊,在我的地盘耍流氓?”

江忍眼中温柔:“你回去睡觉吧,明天我给你带礼物。”

霍一风这才发现他们都聚在职高校门口。

孟听抬起双眸,睫毛沾了雨珠,他想给她抹去,最后却没敢动。

他愣了好半晌,闻到浅浅的烟味,才意识到这是谁。隔壁学校的江忍,无法无天的大佬。把人打进医院那个。在职高都没人敢惹他,更别说是七中的好学生们。

“你别走,我不说了行不行。”他轻轻握住她手腕,最后笑了,“等到半夜,只是想给你说生日快乐。”

因为江忍染回了黑发,穿得也正常许多了。他们才都没注意到他。

孟听抿抿唇,她捡起伞就打算回去了。

然而此刻,江忍额头上一道浅浅的疤,长得也高,他哪怕是笑着,也看起来很凶。

怎么说都不对,她还说不过他!她快气哭了。

霍一风脸色不太好看,然而他顾及着孟听还在,自己这样太没面子了,他镇定了下:“我在和学妹说话。”

他抹了把脸上的雨水,语调带着几分笑:“是不清醒,遇见你就一直不清醒。”妈的怎么就这么稀罕她呢。

江忍嗤笑了声。

他见她说得认认真真,快被她萌死了。

他拍拍霍一风的脸,语气懒洋洋的:“老子管你在做什么?现在看你很不爽。”

孟听耳尖都红了:“你现在脑子不清醒,我不要和你说话,我要去睡觉。”

霍一风被拍得脸上红了一片,他朋友赶紧拉住霍一风:“不好意思啊江同学,我们这就走。”

谁要闻这个!

霍一风虽然不甘心,也觉得丢脸,然而还是白着嘴唇走了。

江忍说:“我没抽烟喝酒打架了,你闻闻,我身上没烟味儿。”他笑得有点坏,“只有男人味,试试?”

等他们走远了,江忍才回过头来看着孟听。

“小傻瓜,你当我女朋友呗。”他眼里全是笑意,“我一定对你很好行不行。”

因为开春了,他只穿了件黑色的衬衫。领口扣子解开一颗,额上缝了针,还能看出当时的惨烈。

孟听是真没睡醒,这会儿反应过来脸红透了。

孟听也怕他,她本质上和霍一风他们一样,从小规规矩矩,基本没有接触过江忍这种人。骨子里是带着一种畏惧感的。

江忍没忍住,笑得胸腔轻颤:“嗯,傻瓜到处跑。”

她觉得江忍拍人脸颊的动作好眼熟,然而他拍自己的时候带着亲昵调笑,一点都不疼。反而像在逗她。

孟听有几分羞恼,她压低嗓音,忍不住骂他:“大半夜大家都在睡觉,傻瓜才到处跑。”

孟听也想走,然而江忍伸出手臂,轻飘飘把她困在校门口。

他抬起她的下巴,眼里含着笑:“孟听,怎么这么可爱啊你。”

他带着几分嘲弄,低眸笑看她:“你那个小男朋友呢,嗯?放任你在学校被人欺负,你喜欢这种怂包?”

孟听咬唇,耳尖有些红:“现在要睡觉。”她为了增加可信度,还揉了揉眼睛,做出一副困倦的模样。

孟听反应了过来,他指的是徐迦。

“那现在呢,现在没有事,你和我说说话。”无边的静谧下,他的情绪也压抑着,却带着笑意,“我很想你真的。”

她鼓起勇气,干巴巴道:“和你无关。”

孟听有些尴尬,她轻声道:“我有事呀。”

他眸中冷冷沉沉,漆黑一片,看了她半晌,看得孟听腿发软。

暗光下四目相对,他突然笑了:“喂,你是不是太没良心了啊,我来你们学校找过你五次了,你都不搭理我。和你同学说说笑笑。”

突然他偏头,带着几分凉意的唇,落在她粉嫩嫩的脸颊上。

孟听手中的雨伞坠落在地。

孟听呆了,推开他脑袋,睁大眼睛看他。

他突然有些烦躁,拉住她的手腕。

她捂住自己被亲的地方,气得脸绯红:“你神经病啊!”

因为是夜晚,她怕别人听到,声音压得很轻。像一根没有重量的羽毛,却又软软挠在人的心上。

他也冷冷道:“是啊。”然后又低头,孟听慌死了,瞳孔紧缩,另一只手紧紧捂住自己的唇。

孟听说:“那你快回家吧。”

他的唇落在她手指上。

江忍漆黑的眸落在她身上:“没什么事。”

他似乎嫌不够,亲了一下又一下。

“嗯?你还有什么事吗?”孟听抬眸,漆黑的夜里,楼道里静得针落可闻。

三月的天,春意料峭。

“孟听。”

正是黄昏,夕阳斜斜映照,H市的春天,带着几分清透的暖意。校门口冷清,学生们都放学回家了。

就这么一会儿,他身上湿透了。

孟听气得眼圈发红,一巴掌打在他脸上。

孟听交代完了打算上楼的时候,江忍推开车门跑了过来。

清脆的一声响,他头都没偏,眸中冷冰冰的,吐字道:“以为我不会打回来吗?打你信不信?”

然而江忍是不要脸的。

孟听气哭了,她也不退缩:“你这是骚扰,打死我好了,我和你拼了。”

小时候还有小男生跟着她回家被妈妈调侃,可是长大以后,成年人学会了矜持,要脸的人都不会再干出这种事。

江忍捏住她下巴,让她抬头看他:“对,是骚扰。所以回去和你那个小男朋友说,让他来弄死我。”

她摇摇头:“你快回家吧。”

孟听语噎。

江忍关了界面,嗓子有些沙哑:“上车说话,外面冷。”

她还气着,江忍刚刚亲了她好多下!

他还把随即组到的队友害死了,那男生在屏幕那头狂骂。

她实在是委屈,眼泪没憋住,泪珠子吧嗒掉。偏偏这个点连学校门卫都去吃饭了,没人能帮她。

——double kill !

她真的和他拼了!

手机屏幕上出现了游戏人物死亡的提示。

江忍不让她走,她握紧拳头,毫无章法一下又一下打他。

江忍愣了愣,转头看向窗外,连忙降下车窗。然后他看见了夜幕下的少女,她似乎有些无奈:“你回家呀。”

锤在他肩上,他胸膛上。她手脚并用,还在他小腿上踹了几脚。显然是气得快没理智了,他黑色的裤腿上几个灰扑扑的小脚印,他也没在意,只是低眸看着她。

她擦了擦脸颊上的雨点,轻轻敲了敲车窗。

他任她打了一会儿:“出够气没?”

外面狂风大作。黑夜幽深,那辆车熄了火,驾驶座上却有人。

她抽泣了一下,那种女孩子独有的娇气可爱让他没忍住,差点笑了。

孟听穿上防寒服,撑着伞出了门。

然而他依然冷着脸色,握住她手腕,轻轻松松把她压在校门上。

这个天气晚上是很冷的,家家户户都睡了。

“看着我。”

他为什么还不走,都等多久啦?

孟听被迫看着他,睫毛颤巍巍的,眼里又羞又气又愤恨。

那辆银色跑车还静静在黑夜里。

他语气淡淡:“我就是欺负你了。”因为额上的伤,哪怕少年一头黑发,衣着普通,也看起来又野又冷。

孟听突然睡不着了,她擦干眼泪,看了眼墨黑的天,穿上拖鞋走到客厅往下看。

他继续道:“回去哭一哭,看看他保护得了你不。”

窗外雷声嗡鸣。

孟听这回是真的要被这混蛋气死了!

她睁开眼睛,眼泪流了一枕头。

他给她把脸颊上的头发撩开,最后的语气竟是带着浅浅的温柔:“好了,回家吧,我等着他来找我算账。”

她睡到凌晨两点的时候做了个噩梦惊醒了,梦里是那辆货车追尾,妈妈下意识抱住了她。

直到回家,孟听都控制不住委屈羞恼的情绪。

孟听洗了手擦干净水,也钻进了被窝。

徐迦下楼拿牛奶,笑着给她打招呼。她点点头,从他身边走过去。

孟听指尖微顿,好在舒志桐没有纠结,他累了一天去休息了。

“我妈说过两个月有舞蹈比赛,你去吗?”

孟听收了碗筷,舒志桐疑惑嘟囔道:“楼下那车谁的?这是豪车吧,哪家来亲戚了吗?”

孟听握紧书包带子,点点头。

舒志桐松了口气,让她赶紧去睡觉。

徐迦忍不住弯了弯唇:“可以报名的时候我通知你。”

其实过于粉嫩幼稚了。适合十三四岁的女孩子,舒志桐那个同事的女儿估计不大,孟听笑着点点头:“喜欢,谢谢舒爸爸。”

她轻声说:“不用,我以前报过,可以自己去。”

孟听打开一看,是一条粉色的围巾。

徐迦嘴角的笑淡了几分。

他把先前护在怀里的礼物口袋拿出来给孟听,有些局促道:“同事说她女儿喜欢这种,听听看看喜不喜欢。”

他观察力敏锐,看着她微红的眼角:“你……”

明天是周六,他本来这天也要加班。然而此刻他眉眼慈祥,眼角的细微也温柔:“明天是我们听听的生日,爸爸不用上班,我陪你去玩玩吧。”

孟听没给他问话的机会,从他身边跑过去。她回家先去了洗手间,洗了好几遍手,才捧着水把粉扑扑的脸颊洗了两遍。

舒志桐很疲惫,半夜也很饿,他吃完才感觉冰冷的手脚有了点温度。

冰水让热度退却,却洗不掉江忍留在她脸上那种触感。

她忙忙碌碌去加热,然后端上桌子。

她关掉水龙头回去看了会儿书,总算忘记了这件不愉快的事情。

客厅的灯被按亮一盏,孟听冲他打了个手势,然后用气音道:“舒爸爸,我给你留了晚饭,吃了再睡。”

这年他们高二下学期,还没有那种极度紧迫的感觉。三月份春风拂面,学校都在传高三保送大学的事情。

舒志桐小声进门,放下雨伞,打算简单洗漱下就去睡觉。

高三一共就六七个名额,能被保送的都极其优秀。

十一点多舒杨和舒兰已经睡了,毕竟高中生活繁重,学生又在长身体,老是觉得困。

其中就有霍一风和卢月。

所以赢得更多的比赛迫在眉睫。

霍一风被保送Q大,卢月被保送Z大。在其他人还在为高考奋战、还剩一百天倒计时的时候,他们已经松了口气,将会去往新的驿站,着实让人羡慕。

孟听知道,舒志桐接了很多不属于他的活。杜栋梁过来讨债,让这个老实人喘不过气,不知不觉舒志桐还是在开始拼命赚钱。

赵暖橙边吃饼干边讲:“好羡慕他们啊,人生赢家了。”

舒志桐晚上十一点多才回来,最近研究所有新项目,还来了几个令人头疼初出茅庐的研究生,他总是忙得脚不沾地。

饼干渣子喷了孟听一桌子,孟听没有介意,笑了笑整理英语作业。

他的喜欢,其实也就那么肤浅。

“听听你说,他们不用依靠高考以后这段时间都做啥呢?”她眯着眼睛笑嘻嘻,“会不会都去谈恋爱啊?”

本来上辈子就没什么交集,孟听对他的记忆停留在自己被大火烧伤毁容,江忍回了江家,再也没有回来。

孟听想起昨天的霍一风,觉得竟然没法反驳。

那个少年会回头,目光落在她的身上,等她发觉,他又若无其事地离开。

结果没两天,高三的卢月和职高的江忍在一起的事情就在学生间传得风风雨雨。

其实上辈子江忍大多数时候是远远看着自己的,这辈子他喜欢她太早了,在她眼睛不好的时候,他就已经进入了她的生活,而上辈子更多的时候,是他们那群人说说笑笑从她身边走过去。

听到这件事的沈羽晴只是冷笑:“等着吧,卢月也会被甩的,他那个人没有心,谁都不喜欢。”

孟听松了口气。

她和他在一起两个月,江忍连句温柔点的话都没说过。

喇叭声停了下来,仿佛它的主人放弃了。

说得最多的,就是:“要钱?自己拿。别烦我。”

孟听在房间整理自己的舞蹈服装,既然决定了重新弹琴跳舞,这些东西总能用得着。有些是她十三四岁用的,放在现在的年龄已经不合适了,然而有些却依然能穿。

然而尽管如此,沈羽晴还是嫉妒得牙痒痒。

孟听回到房间,把自己的门也关上,喇叭声总算小声了。

和江忍在一起,哪怕他不抱她,不亲她,不说情话。可这他是真的大方。

仿佛她如果不肯见见他,他就不会离开。

卢月出入校门都化了妆。

然而喇叭声一直不停。

更是坐实了谈恋爱这个传言。

孟听把衣服都收完,怕打雷,又把电器的插头拔了。最后去关窗户。

贺俊明听到传言的时候懵了一瞬:“忍哥你和卢月在一起了啊?”

她抿抿唇,心跳飞快,却没有打算搭理。

江忍挑眉:“什么?”

孟听抱着一摞衣服往下看的时候,一眼就看见了熟悉的车。

“学校都在传,他们说你前两天放学没走,就是和卢月约会去了。有人说在职高看见了穿七中校服的女生,忍哥你还在校门口亲……”

雨声淅淅沥沥,反倒是冲淡了喇叭声。

江忍神色冷了冷:“谁看到了?”

她踮脚用撑衣杆收衣服的时候,楼下那辆银色的跑车开始疯狂按喇叭。

“不知道谁。”

孟听赶紧去阳台收衣服关窗。

江忍摸出打火机,又放回去,拍拍贺俊明肩膀:“去问问。”

孟听家在三楼,舒爸爸还没回来,孟听也没想到大雨说下就下。舒兰关在房间玩游戏,舒兰自己偷偷用舒爸爸给的钱买了一部手机。而舒杨在房间练习物理题,两耳不闻窗外事。

没一会儿贺俊明回来了:“五班的吴小莉说的。她做值日,走得晚。”

小雨一瞬变成大雨,车窗被雨刮器不断洗涤,却依旧落下绵密的雨点。

“人喊出来。”

他开着车去的。

吴小莉战战兢兢走出来的时候,脸色已经惨白了。她不是故意的,她给人八卦的时候说过不要告诉别人。结果没几天,两所学校的人都知道了。

他很久没有好好和她说过一句话,晚饭也没吃,就去了孟听家小区等她。

江忍在阳台等她,黑眸冷淡:“吴小莉?”

平安夜前一天晚上,江忍从自己公寓出来,他在H市的房子住在临海,这边后面一带都是新开发的地盘。H市不下雪,倒是下起了雨。

“江同学……对不起,我……”

虽然江忍在学校还是名声不怎么样,然而江忍确实是在潜移默化地往好处发展。

“你看见什么了?”

没再穿破洞牛仔裤,发根处长出了真正的黑发。连贺俊明也啧啧称奇,忍哥好像烟也没抽了。

吴小莉有些哽咽:“我不是故意的,我以后再也不乱说话了。”

他这段时间很少骑山地摩托车了,也很少开车。

江忍皱眉,颇为不耐烦。

平安夜前某一天,江忍想她想得不行了。

吴小莉道:“你在校门口,亲……亲她……”

孟听练了将近一个月的琴,她往往都是放学后悄悄过去练,竟然一次也没有遇见江忍。他们学校不是同一所,江忍心中有顾忌,也不敢直接去找她。公交车通行了,孟听上下学不必再骑车,往往是一放学以后就找不到人。

江忍没吭声。

这年的十二月额外冷,然而H市的冬天并不下雪,干冷的天气伴随着寒风,吹得人瑟瑟发抖。

吴小莉看见了一个穿七中校服的女生,以为是卢月,其实是孟听。也是他大意,他那天压着人家亲,被看到了。

也是她十七岁生日。

这事他得背锅,孟听没错,卢月也无辜。

是圣诞节前夕,平安夜那天。

吴小莉被他冷冷沉沉的目光看得脸色惨白:“我会去澄清的,是我造谣。”

她放下心中芥蒂参加比赛很不容易,然而这个时间还是让她怔了怔。

江忍不喜欢打女生,让她滚。

孟听练了一个星期的琴,比赛具体时间也出来了。

吴小莉不敢食言,回去就说是自己造谣。然而造谣容易,澄清一件事哪有那么难。

贺俊明瞬间闭嘴,遗憾地看了眼那栋楼,跟着大家出校门了。

何况卢月这几天开始打扮,简直就是坐实了和江忍在一起的传言。

何翰一拍他肩膀:“走了啊,之前没被忍哥揍够啊。”

江忍放学没走,让贺俊明打电话给卢月。

他们职高的女生要么装嗲厉害得一比,要么粗糙得不行,他觉得弹琴的人,肯定是个温柔好看的女孩子。

他在七中巷子外面等她。

贺俊明却是真的想看。

卢月按时赴约。

约莫在他心里,对这个世界认识之初,就是家里那冰冷冷的琴音和母亲冷淡的眼神。

她果然打扮了一番,头发烫了,微卷披在身后,脸上化了淡妆。

江忍的母亲从前是出了名的高雅高冷,江忍厌恶自己母亲。从小到大都不太喜欢会跳舞弹琴的女人。

江忍不是个磨叽的人,他见她来了,淡淡道:“抱歉。”

贺俊明啧了一声:“忍哥还是放不下吧。”

卢月愣了愣,随即笑道:“没关系啊。”

路经那栋小楼时,步子都没顿一下。

江忍拿出手机:“你卡号给我,你上大学的钱我出。谣言过几天就平息了。”他眼里淡淡,“别的别乱说。”

他说回去就回去。

卢月笑意这才没了,她不蠢。

方谭心里一咯噔,看向了江忍。江忍把外套往肩上一搭,眼皮子都不抬,半点不感兴趣:“有什么好看的,我回去了。”

说不定是江忍这辈子第一次给人道歉。

贺俊明点点头,他虽然不懂弹的什么,但实在很好听。他提议道:“我们去看看呗。”

为了谁呢?

何翰说:“很少听有人练琴啊。”

为了他们七中的校花。哈哈真是天大的笑话。其实谣言最开始传出来卢月就猜到了。

吊兰垂下来,在寒冷的冬天多了几分明媚的生气。

奥数比赛江忍去看孟听,打篮球的时候,他给钱让孟听去买水。就连过年玩“诚实与勇敢”那天晚上,江忍都推开了自己。

钢琴声清脆,偏偏温柔多情。

他们问他在想谁。

琴声响起的时候,几个男生都忍不住抬头看。

卢月听见了,他哑着嗓子,说孟听。

操场旁边就挨着砖红色小楼。

然而她只能装作没听见。

贺俊明他们下午翘课去打篮球了。冬天打篮球非常酸爽,往往是先冷后热,后来脱了衣服又冷。

卢月红着眼:“我不要你的钱,我只想和你在一起。”

这个点职高也放学了。

江忍皱眉,眼神冷淡。

她在心中回忆它的谱子,略一思索,也不参照谱子,指尖跳跃在琴键上,轻快而流畅。

卢月想哭又想笑,她握紧了拳:“你必须和我在一起。”她几乎是孤注一掷,“如果你不想让人知道那个人是孟听的话。”

她许久没有碰钢琴了。教室里有琴谱,孟听翻开,第一页是《蓝色多瑙河》。

江忍笑了,他笑起来有几分痞气,看得卢月既害怕又心跳加快。

孟听脱下手套,深吸一口气,坐在钢琴旁的椅子上。

“威胁老子?”

虽说利才有艺体班,但是在学校练琴的人少得可怜。孟听用钥匙打开门,空荡荡的教室里,一架钢琴安安静静地放置在那里。

卢月咬牙:“为什么我不可以?孟听……她又不喜欢你,要是这件事传出去,她会恨死你。”他们都知道孟听情况不一样,她单亲家庭,家境不好,一直非常刻苦,是要好好念书考大学的。

夏天的时候会爬满爬山虎,冬天吊兰从三楼垂下来,有种雅致的味道。

孟听必须心无旁骛,只能走这条路。更重要的是,孟听长了张过分漂亮的脸,大家都想拥有,却谁也没有拥有过。如果这事的主角成了孟听,那全校都会炸。

那年利才的音乐舞蹈室是一栋砖红色小楼。

而卢月家境不错,就像这次保送,也是因为家里有关系。

职高的乐器是最齐全的,音乐室和舞蹈室都很新。外部却颇有复古风情。

江忍嗤笑了声:“你恐怕不知道一件事。”他低眸,漫不经心整理了下衣袖,“她早就讨厌死我了。”

放学以后孟听没有回家,她从今天开始得去隔壁职高音乐室练琴。

卢月睁大眼睛看他。

赵暖橙高兴得恨不得亲她一口,连声应诺。然后找自己的卷子去了。

他平平静静:“我强迫她的。”

孟听叮嘱道:“这可能不是铁定规律,所以还是要打好基础,好好努力。”

卢月后退了一步,有几分颓然。

洪辉也沉浸在了这种“套路”中,他一看,还真是!

江忍最后说:“离她远点,如果你还不想失去保送名额的话。”

孟听失笑,她有些不好意思。她在医院烧伤毁容那年,赵暖橙哭成了泪人。后来孟听没能参加高考,赵暖橙却是因为化学偏科高考失利,她重生以来都在想,该怎么帮帮这个年少时的好友。

高二一班消息闭塞,等他们班听到消息的时候,流言已经悄无声音消弭下去了。

“听听你好厉害啊!”

传谣言的吴小莉承认自己造谣,卢月没打扮了,澄清说没这回事。

她没想到孟听这种“踏踏实实”的学神也会总结这种“旁门左道”。

赵暖橙失望地撑着下巴:“唉,还以为是个大新闻呢。结果假的啊。”

赵暖橙快惊呆了。

孟听在纸上的直线画歪了。

孟听见她意会了,笑着说:“后面的大题也一样,比如化学一定会考一个元素推理题,而每种题型都是固定的套路。你总结六七张高考卷,就发现基本上所有的答案大同小异。比如最常考cu元素、fe元素和它的复合物。你如果实在不会,那就总结卷子以后找规律。”

她垂下长睫,咬了咬唇。起身去收英语作文。

也就是说,如果会做前四道的三道,那猜都能猜对不会的那一道。

“孟听,晚点交可以不啊?”还在赶作业的同学奋笔疾书。

赵暖橙吞了吞口水。

孟听点点头:“可以的,那我先收其他小组的。”

“然后最后三道题,大概率是BCD各一个。”

那同学感激涕零。还是孟听好说话,要是换成关小叶,早就在小本本上记了一笔了。他赶紧狂写。

赵暖橙翻了七八张卷子,一脸卧槽。

好在是大课间,孟听收完作业去办公室的时候,还有最后三分钟上课了。

见赵暖橙瞪大眼睛,孟听又说:“而且我发现一个规律,前四道选择题,一定是ABCD每个选项都涉猎了一遍。”

她走进办公室,就看见了办公室里懒洋洋站着的黑发少年。

孟听的笔尖下滑,“第二道永远是化学方程式……”

孟听心跳不受控制地加快,他来做什么?

孟听说:“高考模拟卷,化学一共七道选择题。每一道的类型都是固定的。比如第一题,是元素选择题。”她声音轻软,洪辉红着脸也偷偷瞥过来。

少年身高颀长,黑眸沉沉的,樊惠茵板着脸说:“不行,你的成绩不合格。”

这年除了首都,各地都考地方卷。

她是个很轴的女老师。

赵暖橙回过头。

江忍觉得这老太婆咋那么事儿逼,七中领导都同意了,就樊惠茵打死不松口。

孟听想了想,把自己的卷子分好类,拍了拍赵暖橙的肩膀:“暖橙,你看。”

他舌根抵着口香糖,啧了声:“老师,我又没想转到你们班上。就借读一年,行行好呗。”

赵暖橙上次月考成绩不太好,这几天老是挨骂,她沮丧道:“我就是化学不好嘛,我有什么办法。”

樊惠茵哪里见过这么流气的学生。

上面一个粉嫩嫩的萝卜。

她忍住拍桌子的冲动:“你基础跟不上,在我们班听课也听不懂!不如好好夯实基础。”

天气越来越冷,孟听骑车的时候戴了一副兔子手套。

江忍漫不经心:“校长同意了。”

她这才笑了,骑着自行车去上学。

樊惠茵有骨气:“校长来了我还是这么说,大不了换了这个班主任。”她也是又气又觉得无奈,开春的时候,江家给七中捐了一笔钱,让七中所有教室在今年夏天能安上空调。条件就是让江忍转个校,别在职高混日子,毕竟江忍还是江董亲儿子。

舒志桐苦笑:“好。”

这小流氓哪也不挑,就挑他们七中顶尖的一班。

孟听第二天板着小脸给舒志桐说:“舒爸爸一定一定不能去做辐射实验好吗,你答应过我的,不许反悔。我和舒杨他们都长大了,以后家里会越来越好的,舒爸爸再等等。”

还说借读也可以。

宋丽娟没注意。

樊惠茵不同意,这么个人,谁管得住?带坏了他们班的风气,才是祸害了这一班的学生。她宁愿这辈子不吹空调,也不要接受这样的空降兵。

徐迦没吭声,把孟听吃了一点的水果收起来,端进了自己房间。

江忍笑:“老师,我是在通……”

“啧,越长大越不可爱。”

通知你,不是在求你。

徐迦淡淡看母亲一眼,平静笑道:“小时候不懂事。”他再次叮嘱了一遍,“妈,你别在孟听面前提这事,她会尴尬。”

孟听放下英语作文。

徐迦阖上门,对上母亲调侃的视线:“小迦啊,初中的时候你不是还跟着人家回家吗?我不来找你你都不想回来了,怎么人家现在来了,你一句话都不多说。”

樊惠茵额上气出一层汗,江忍突然没吭声了,黑漆漆的眼睛落在孟听身上。

等她们聊完了,他起身送孟听出去。

樊惠茵说:“孟听,给老师接杯水。”

她们全程交流的时候,徐迦就坐在不远处沙发看书。

孟听:“嗯。”

孟听笑着应了。

她语调又软又乖。

“叫什么宋老师。”宋丽娟嗔怒道,“刚刚不是还喊阿姨吗?”

樊惠茵说:“你刚刚想说什么?”

孟听很高兴,眼里亮晶晶的:“谢谢宋老师。”

江忍:“……”他毫无压力反口,“在诚心诚意征求您的意见,我也想考大学,真的。”

“这可不行,趁着还有一个月,听听你多练练。”宋丽娟也想到舒家现在的窘境,想必孟听家里没有钢琴。她提议道:“我有学校音乐室的钥匙,听听你放学来利才练琴可以吗?”

孟听接了杯温水回来,樊惠茵板着脸:“你会影响我们班同学。孟听,你过来。”

孟听摇摇头,她诚实道:“很久没有弹了。”

江忍看着她,少女校服宽松,一个侧脸,纯得不行。

宋丽娟皱眉:“有些短啊。”她看了眼自家儿子,然而笑开,“最近有练琴吗?”

喊她过去就过去。

“6年。”

江忍看得烦躁,什么时候这么听他的话就好了。

宋丽娟说:“这个比赛虽然奖金丰富,可是挺难的。你学了几年钢琴呀?”

樊惠茵说:“这个同学,他想来我们班做借读生,但是现在高二了,他……他七科加起来,没超过两百分。”

宋丽娟这才想起来,把报名表给了孟听。孟听一看比赛金额,很高的奖金,第一名一万五。在这一年,这可谓是个天价数字了。

“……”江忍想弄死樊惠茵这老妖婆。

徐迦喊妈:“表格呢?”

孟听愣了愣,突然有点想笑。但她忍住了,仔仔细细听着。

孟听摇头说不会,宋丽娟回来她轻轻笑,眼睛弯成月牙儿。甜甜地喊谢谢阿姨。那笑又美又甜蜜,宋丽娟一个中年女人都看呆了。

樊惠茵给孟听使眼色:“你觉得老师应该让他过来读吗?”她的本意是,如果同学都表示不欢迎,这个职高生总不至于这么不要脸,死乞白赖非要留下。

徐迦笑了笑:“我妈有些自来熟,你别介意。”

上课铃声已经响起了,下节课是物理。然而樊惠茵不让走,孟听走不了。

宋丽娟知性美丽,孟听去的时候是徐迦开的门。宋丽娟眼睛都亮了:“是听听啊,坐,阿姨去给你拿水果。”

平心而论,她不想让江忍来。

徐迦的妈妈叫宋丽娟,在利才职高教高二四个班的音乐。

他肯定不是来学习的,他那么坏,来了她就完蛋了。

孟听怕自己去打扰了他,而且徐叔叔一家热情,她去多半要留晚饭。于是孟听在家吃完饭再过去的。

孟听低下头,不敢看江忍,小声道:“不应该。”

徐迦笑容谦和:“你来我家填个表吧。”

江忍笑了:“哦?同学,给个理由啊。”

孟听想起来,徐迦的妈妈是职高的一名音乐老师。她眼睛亮了亮,也不推诿:“嗯!”

“……”孟听肯定是不能讲实话的。

徐迦知道她想要什么。

在樊惠茵鼓励的目光下,她攥紧手指,找不出理由,最后硬着头皮开口:“你、你要拉低我们班平均分。”她说完也是一懵,怎么就跟着樊惠茵的路子走了?然后脸红了个透。

今天杜栋梁来讨债的事,邻居都知道了。徐迦知道孟听现在情况窘迫,在她十四岁的时候,是不愁吃穿的幸福小姑娘,然而长大了,她经历了太多事。杜栋梁要债闹得难看,孟听心里肯定不好受。

办公室还有两个年轻老师,头埋着,笑得肩膀微颤。

他也没提江忍的事,反而问她:“十二月份的钢琴比赛你参加吗?我妈在招人。”

这小同学有点可爱啊。

徐迦笑着点点头。

樊惠茵本来就轴,要是他们怎么也不可能直白说这话。结果老师才说平均分没两百,课代表小姑娘接话他要拉低咱班平均分。莫名想揉揉她脑袋,谁家的娃啊,好乖。

“徐迦?”

江忍明明该气。

孟听思考了一会儿,想起来他是谁,徐叔叔的儿子,他叫什么来着?

可是看着她红透的耳尖,他心里骂了句操。最后也忍不住弯了弯唇,简直可爱死了。

等江忍车开走了,他走过去:“孟听。”

樊惠茵使劲绷着脸,觉得孟听干得漂亮,终于有个同学能得到真传了。

他把手上的垃圾扔了。

她满意地点点头:“江同学,听到了吧,老师没骗你。你真的不适合留在我们班上。”

同样的想触碰却不敢触碰,出现在江忍脸上,徐迦一瞬懂了许多。

江忍说:“不考虑?”

在初中的时候,许许多多喜欢孟听的人,曾经悄悄跟在后面,去看她跳舞练琴。每个人都想和孟听说话,然而那时候她又乖巧又懂事,顶多腼腆笑笑,从不多说。

樊惠茵:“不考虑,你可以问问其他班。”

这样的表情徐迦太熟悉了。

江忍手插进裤兜里,这回没再争,走了。

江忍追下来,徐迦注意到他的手臂抬起来,似乎想抱抱孟听,然而她回头以后,他收回手若无其事地笑:“明天见。”

樊惠茵问孟听:“作业收齐了没?”

徐迦和他们都不在一个学校。然而他知道江忍,H市房地产就是江家的产业。

“齐了。”

她走了好几步,那少年追出来。徐迦认出了他,他是江忍。利才职高这学期才来的年级大佬,据说犯了大错被江家赶出门,一来就打了班上的老师。

“好了,你走吧。”这孩子她是真的喜欢,江忍那种人进来他们班都污染空气。樊惠茵觉得自己守住了正义,对自己非常满意。

她从一个少年的车上走下来。

三月的天,万物复苏。阳光温柔洒了一地,春暖以后,枝头叶芽嫩绿,微风轻拂。

天色灰暗,十一月的天,树叶被晚风吹得沙沙响。

孟听从办公室往教室走,路过回廊,在转角处被人一把拉了过去,她吓得差点叫出声。

他从小区出来有个垃圾站点,一拐弯就看见了孟听。

那人把她按在胸膛,凶巴巴问她:“说我要拉低你们班平均分,嗯?”

徐迦下来丢垃圾。

少年的胸膛硬邦邦,他额上的伤还没彻底好,怎么看怎么凶。

孟听到家的时候,却遇到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人。

他不笑的时候语气冷冰冰,黑漆漆的眼瞳低眸看她,分外骇人。

“快点啊,想不想回去了你。”他蛮横不讲理。

孟听害怕他这个样子,她抬眸看他,睫毛颤了颤:“不是。”

“不用啦,有公交车。”

那时候隔壁是三班,里面传来郎朗书声,在念一篇英文课文。江忍说:“那为什么不让我来你们班?”

江忍到底不放心,他开了车来。摸出车钥匙:“我送你回去。”

她垂下眼睛,使劲推他:“你放手,我上课了。”

孟听赶紧点点头。

不远处就是教师办公室,孟听怕老师看见,说话声细细的,莫名让人想欺负。

然而他也不为难她,低声道:“天色快暗了。别瞎晃悠知道不,早点回家。”

因为开春了,她衣衫单薄,江忍手臂下腰肢纤细柔软,从他的角度低眸看下去,恰好是她一截嫩生生纤细的脖子,白的仿佛能看见淡青色的血管。

他知道她没说真话,她鲜少撒谎,一眼就看出来了。

他没法转开目光,突然笑了:“你怕我纠缠你?”

孟听长睫轻颤:“心口闷,出来走走而已。”

孟听被看透了心思,红了脸,小声否认:“不是。”她做最后的挣扎,“你能不能别想这些了,好好学习。”

哪怕江忍也知道,这样的可能性太小了。

他抬起她的小脸,让她看着自己,眼里带着笑意:“孟听。”

他心中隐隐有希冀,希望她是来找他的。

春日风轻轻,她粉嘟嘟的脸颊看着就软。

江忍收回手:“好,告诉我啊,你来这里做什么?”

“你不让我来我就不来。”

孟听护住自己的脸,快气死了:“你别动手动脚。”

她眨眨眼,似乎以为自己听错了。

然后江忍无情地捏捏她脸蛋儿:“可是怎么办,刚刚发现,老子看见你一次,喜欢你一次。”

他笑道:“我这个人短视。只顾眼前利益。”

他被她这幅有些欣喜有点意外甚至快微笑的表情萌到了。

孟听不懂。

她睁大眼睛,看着他。

江忍捧住她脸颊,喉结动了动:“你给我亲一下,我不来了。行不行?”

江忍轻笑了声:“我之前进局子,总觉得再找你对你名声不好。我想,还是不喜欢你了,别连累了一个好学生。”

她足足愣了好几秒,然后耳尖儿都红透了。

她总不会告诉他她要参加舞蹈钢琴比赛赚钱吧。

她的回应就是去掐他手背,迫他放手。

孟听拍他手臂,急得不行:“不为什么,你烦不烦呀江忍。”

小姑娘只捻起一点皮肉,使劲拧。

少年眉宇漾着笑,语气却凶恶:“说完再放你走,为什么来我们学校,嗯?”

他笑了,妈的痛死了,但他没躲。

那时候冬天,他胸膛火热。

好半晌,隔壁三班的读书声都停了下去。他眼里带着三分笑意:“打够了?那该我了。”

孟听走了好几步,身后传来一股力。她没站稳,被他压在墙面。

他反剪了她双手,低头埋进她白皙的脖子处。

这次是她自己来职高的,都放学了,她来干什么。这次可不是他死皮赖脸找她的,是她自己送上门的。

三月的正午,阳光灿烂。

可是现在她来了。

孟听脸涨得通红。

想想她什么都忍得住了。

隔壁老师怒吼说:“你们念个书都要死不活的,早上没吃饭啊!重读一遍!”

难受也忍得住。

她身前的少年却满是用不完的力气。她打他他不怕疼,骂他他不要脸。孟听又羞又气,终于气哭了。

那天医院出来以后,她不披他的衣服,他就再也没有抽过烟了。

她有种怎么远离他都没可能的绝望,他怎么那么那么混账啊,孟听肩膀一抽一抽的。

他其实很多话想和她说。

江忍抬头,她睫毛沾了泪水,像是要狠狠咬他一口。

他很久没见过孟听了,其实很难捱。他无数次想要找她,可是想起那天自己从警局回来,一路上那些人的眼神,特别是七中那些女生的眼神,他怕从她眼里看到这些。

他心里一痛,轻轻给她擦眼泪。少年指腹粗糙,生怕弄红了她脸颊。

等她真的要走,江忍突然又反了悔。

江忍其实还没做什么,甚至没来得及品品滋味儿。他只闻到暖暖的女儿香,香得让人震颤。

他低笑了声:“好啊放你走。”

然而她这回真哭了。

她耳尖红透,恨不得打死他:“你就不能好好说话吗?我要回家。”

三班读书声又起,这回大声多了。

江忍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是这样说的没错吧。好学生,这么狠心看同学堕落啊。”

“哭什么,不是没做什么吗?”

孟听脸红透了,她茶色的眼瞳湿漉漉的:“我不想和你说话。”

“我错了成不。不来借读了。”

“救救我呗”这几个字他语调上挑。

“以后也不碰你了。”他哄她道,“欸别哭了成不成,我刚刚逗你的。”

他笑得有点儿坏:“孟同学,我书念得不好,满脑子都是这些废料,你救救我呗。”

他低声下气地哄,孟听自己擦干眼泪,绕过他就要走。一句话都不想和他多说。

江忍没忍住笑得胸腔颤动:“教育我啊?”他快笑死了,怎么这么可爱。也就她还想着他是学生。

她眼里的讨厌和避之不及刺痛了江忍的心。哪怕他知道自己不对,可是还是忍不住想起那晚她在雪中和人接吻。他嫉妒得心都痛了。

孟听脸红透了:“你还是学生呢,你别整天想这些行不行。”

那时候她多乖啊,穿着最漂亮的衣服,仰脸配合另一个人。而她从来都是对他又打又踢。

少年结实的肌理下,心脏剧烈跳动。

江忍只是想离她近一点。

他拉起她的手,放在自己胸膛上:“真的,只喜欢你,感受到没?”

他情不自禁被她吸引,他不要脸,不要自尊,什么都不要。可她还是不喜欢他。他其实没那么轻浮,可是迫不及待想证明些什么。

他眼里几分笑意:“喂,孟听。你这么聪明,猜到我要说什么了吧。不听也得听。我喜欢你。”

江忍第一次觉得,喜欢一个人,是想将她狠狠撕碎,却又捧在心上怜惜。

江忍笑了:“嗯,我真不喜欢她。”他看着她的眼睛,孟听心砰砰跳,在他下一句说出来之前,她推开他,语气轻软:“我相信,我现在要回家啦。”

江忍拉住她手腕。

语气认真,乖巧配合得不行。

他没法计较,却又没法不计较。

她赶紧摇头:“信。”

徐迦那事他不能想,他疯了一个寒假,让自己遗忘。却又在下一次见了她以后忍不住凑上去。

他脸色一沉,眉毛凌厉,有些凶巴巴的样子:“你不信我?”

内心一直被反复啃噬,他越是笑着,越想要一个了断。偏偏可笑的是,他不敢听到那个了断。

孟听点头道:“噢。”

所以他爸的安排,他头一次没有拒绝。她却不希望他来七中。

江忍捏着她下巴,让她看着自己:“他们说笑的,你别放心上。”他说,“我和卢月没什么。”

得,他老老实实回职高待着。

孟听看着他轻声道:“没听到什么,你放开我江忍,我要回家了。”

不碍他们这些高材生的眼。

他有些烦躁急切:“你听到什么了?”

可是徐迦呢?

孟听没走多远,被江忍拉住了手腕。

江忍尽量平静告诉她:“你小男朋友没来找我,他很孬。”他想摸摸她头发,在她抬眸时却又收回了手,“别喜欢他了好不好?”像在讲道理,又像是哀求。

“……”

孟听和他鸡同鸭讲。

方谭摁灭烟,也说:“趁着忍哥不在,我也说实话。孟听那样的,就是每个人都想拥有的女朋友。你不想是因为你知道追不到,也不敢追。”

但她现在全世界第一讨厌江忍。

不止是好看,声音也甜,冲人笑一笑心脏都快跳疯了。而且孟听带着一种少女的娇憨和甜蜜,这是卢月她们都没有的。

他说什么她都觉得不好。

何翰艰难地说实话:“虽然孟听是难追,可是她……”他咳了咳,“真好看啊。”

她不想让谎言像滚雪球一样越滚越大,只是甩开他的手。往自己教室走。

“不是吧你们!”

江忍目送她离开,孟听一言不发,他默认她拒绝。

方谭:“孟听。”

他想冷笑,在徐迦面前小鸟依人,对着他恨不得狠狠捅两刀子。

“操!坛子你呢!”

一个她喜欢,一个他讨厌。

“我选孟听。”

噢,他连来他们班读书的资格都没有。

贺俊明点头。

徐迦孬成那样,她也没有失望,徐迦有什么好?成绩好?她说他拉低平均分是真的?

何翰半天开口:“你想听实话?”

江忍心里堵了团火,跟着她往一班走。

贺俊明一脸菜色,他不死心道:“我说的就是实话啊,孟听那么难追,简直和我们不在一个世界。她太漂亮了,纯得不行。卢月确实不介意忍哥的过去啊。要是我,我就选卢月,你们呢?”

孟听进了教室,教室里在上物理课。邓老师讲课抑扬顿挫,时不时还冒出来几句粤语。同学们跟着模仿,因此课堂还算有趣。

他们都知道忍哥多喜欢孟听,简直是当宝贝的,可是贺俊明刚刚不是在挑拨离间么。

孟听喊了报告,邓老师说进来。

方谭也不厚道地笑:“你完了。”

换了别人上课这么久才进来邓老师是会生气的。

何翰咂舌:“贺俊明你这个傻狍子,你完了。”

但是孟听不一样,她去办公室肯定有事耽搁了,平时乖巧听话,每个老师都喜欢她。因此也比较包容。

江忍脸色不太好看,突然起身,追了过去。

孟听坐在第三排,刚刚坐好,全班噤声了。大家纷纷瞪大眼睛看着外面。片刻后表情都激动疯了,天啦噜,这是职高的江忍吧!江忍怎么来他们班了!

孟听笑了笑,转身离开。

孟听转头,一眼就看见了面无表情的江忍。

声音软软甜甜的,像夏天的花蜜,听得人心颤。贺俊明赶紧摆手:“没事没事。”

孟听差点站起来,他要做什么?疯了吗?

他长大嘴巴,半晌缓过神,嘴角一抽:“孟听同学,好巧啊。”孟听点点头,她有些尴尬地道歉:“对不起呀,我不是故意听你们说话。”

邓老师推了推眼镜,也皱眉看着门口的男生。少年穿着黑衬衫,黑色运动裤。额上一道疤,一看就不是他们学校的学生。

贺俊明被他踹出来,一抬眼就看见了同样呆住的孟听。

邓老师脾气还算好:“同学你有事吗?”

江忍一脚踹在贺俊明屁股上:“滚,别惹老子心烦。”

江忍弯了弯唇:“老师同学们好啊。”

然而她才想抬步走开。

一班同学好激动!这个隔壁的大佬他们早有耳闻,他气质野,一看就不是好玩意儿,一班哪里见过这样不羁的人。

江忍不是那个合适的人,少年太过锐利。而他霸道偏执,家境不凡,注定和自己走的不是同一条路。

邓老师脸黑了黑。

她只想好好考上大学,让舒爸爸安享晚年,以后找个合适的人过一辈子。

江忍说:“问个问题就走,你们班平均分多少?”

是的,卢月学姐和沈羽晴不一样,她挺不错的。而自己确实不喜欢江忍,感受不到他的痛,不会因为他的付出去靠近。

此言一出,大家集体一懵。

天色渐晚,她看着自己足尖。在心里认可贺俊明的话。

孟听愣了好半晌,又羞耻又愤怒,简直想和他同归于尽!

她来的时候恰好听到了这番话。

邓老师不耐道:“去问班主任,这个时候她在办公室,别打扰我上课。”

孟听垂下长睫。

班上的人不敢开口,最皮的李逸龙就坐在班上第一排单人单桌的“特殊宝座”,他看一眼旁边贴的成绩单,然后高声笑嘻嘻回答:“忍哥!538!”

贺俊明激动得面红耳赤:“卢月也不错啊,她也成绩好又温柔长得漂亮,你考虑下她呗,至少活得痛快。”

班上一阵哄笑。

贺俊明终于忍不住,嘟囔道:“忍哥你什么时候认过错啊,今天却在全校面前念检讨。你还喜欢孟听啊?但是你都这样了,她也没来找你,值得吗?”

忍哥666!

江忍没兴趣,他动了动手腕:“没兴趣。”他没什么表情,和他爸吵过架心情有些糟糕。

江忍也笑了:“谢了。”

连一向不怎么开口的方谭也说:“是可以。江忍,要不去玩玩呗。”

他转身就走,倒是没有食言。

“那可不,能考上大学的都厉害。”

邓老师拍桌子:“好了好了,都看黑板,看他做什么!一天到晚不学好!”

何翰点了根烟:“保送?厉害啊。”

班上好几个女生悄悄说:“他长得还不错啊。”不是小生那种好看,确实另一种冷硬风,很man。

贺俊明尴尬地咳了咳,他是挺喜欢卢月的。可是卢月今天嗲嗲地拜托他喊江忍也去。人家意思不挺明显了吗,他凑上去很尴尬啊。

“嘘,老邓看过来了。”

“你喜欢她你去啊。”

赵暖橙没按捺住,悄悄写了纸条递给孟听——

贺俊明连忙点头:“就是那个七中高三的美女。”

“听听,你说他为什么要问我们班平均分啊?”她是真的好奇,写完趁着老师板书,她迅速丢到孟听桌子上。

江忍嗤笑了声:“卢月?”

半晌,赵暖橙收到孟听的回信。

贺俊明挤眉弄眼:“去玩儿呗,今天卢月她们也在,一群妹子,据说是在庆祝卢月可能被保送上大学。”也许是卢月提前听到消息,或者每年的保送名额她达标了。

她悄咪咪展开,娟秀的字迹,却力透纸背。透着少女咬牙切齿的愤怒。

“不去。”

孟听写到——

贺俊明也不好再看,提议道:“要不要去酒吧玩儿啊。”

“因为他有病。”

江忍没理他,表情不好看。

“……!”

贺俊明吸了口烟:“忍哥实在不行你就回去呗,在这边待着也不是事。”

没几天,职高发了第一次考试成绩。班上把试卷折成纸飞机乱飞,一片闹腾。

父子俩还在冷战,江董事长骂他不学好,江忍讥讽一笑反唇相讥。父子俩大吵了一架。

江忍看着自己数学卷子鲜红的二十五分,皱了皱眉。

江家那边打电话过来了。

贺俊明说:“忍哥你考了多少?”他凑过去看,一看25,他表扬道,“忍哥你考得不错唉,我才22分。”他大喇喇把卷子摊开,果然一个22。

贺俊明递给江忍,江忍没接。大家都看出来他心情不怎么样。

“……”

孟听闻到烟味,脚步顿住了。

江忍烦躁地让他滚远点。

公告亭转角处梧桐树下,少年们在抽烟。

然后他从课桌里面摸了本书出来看。

她指尖划过去,眼里多了淡淡的笑意。然后在心里把这么号码背下来,有些是已经结束的比赛,有些却还没有开始。

是高一的数学书,江忍借的班上成绩还不错的人的,他翻开集合那一章开始看。

再往下看,还有各种舞蹈比赛。芭蕾、拉丁……

何翰本来想喊他们一起来打游戏,回头见江忍面无表情沉默看书,简直惊呆了。

钢琴教学……

贺俊明一副吃了屎的表情:“忍哥你认真的啊?”

钢琴比赛……

江忍说:“都别打扰老子学习。”他边说边翻了页。

她细细辨认过去。

还挺像那么回事的。

职高这时候还没关门,光秃秃的柳枝迎风飞舞。孟听沿着公告亭慢慢看,一张又一张宣传海报在上面褪了色。

贺俊明好奇道:“你看得懂啊忍哥?”

孟听没有回自己学校,她去了旁边的职高。

江忍沉默。

孟听抱着双臂,最后去了学校旁。

贺俊明快笑疯了,但是他不敢笑。方谭也憋着笑:“你真想读七中就去找他们校长呗,捐款?建图书馆什么的。”

她出去才发现外面太色不早了,冬天的风有些冷。

江忍没吭声。

孟听没有听舒志桐的话回房间,她手指紧紧握成拳,把书包放了,避开杜栋梁恶心的眼神:“舒爸爸,我出去走走。”

他一想起她那双清凌凌含了泪愤怒又厌恶的眼睛,血液都在烧。

杜栋梁转过头,绿豆眼盯着孟听的脸,咽了咽口水,有几分呆滞。

他不想让她瞧不起他。如果,不再是她眼里的混混坏学生,她会不会给他一个机会和徐迦分手?她会不会乖乖仰头看他,也用那种湿漉漉带着笑的目光?

舒爸爸走投无路,最后去接了比较危险的实验打下手,最后因为辐射死在了实验室。

然而从小到大没有好好学习过,他看着这些就像在看天书。

这年房价不高,约莫两三年后房价会翻好几番。

江忍看得脑门子疼,想掀桌。

杜栋梁上门来讨债,他做生意,家里有点钱,在H市市中心买了房子,还想着买套海景房。

然而他忍了下来。

而如今,一模一样的事发生了。

贺俊明问他:“他们老师说你要考多少分才成啊?”

她却没有看到舒兰眼中的怨毒。

“538。”

那时候舒兰哭得伤心,孟听抱抱她:“别怕,我们都快成年了,以后能自己养活自己。我会代替爸爸好好照顾你们的。”

“卧槽!”贺俊明惊呆了,他们班第一名都没有538,他说,“忍哥你还是去捐钱吧。”

孟听当然就站在窗前,看着他们的背影。心里痛苦又羞耻。

不是他瞧不起忍哥,而是这年他们成绩都没有上过两百分。

“怎么着,你亲表侄儿侄女不养,要养一个赔钱货。她漂亮水嫩是不是?那个小狐狸精长那副模样,把你魂都勾走了吧!”这话骂得难听。

让贺俊明考538,比让他长到538斤还要难。

却被他老婆不依不挠揪着耳朵骂了一条街。

江忍冷飕飕看他一眼,他不敢吭声了。

舒爸爸在实验室出事死那年,杜栋梁提出可以领养孟听。

然后贺俊明点开手机,打开他们吐槽忍哥小群组。

孟听对他印象很深刻,在上辈子舒家被火烧了以后,就是他带头说孟听是丧门星。害死了所有的亲人,后来舒爸爸一气之下和他断绝来往。

贺俊明:忍哥没得救了,他考得上四百分我直接剁吊。

中年男人叫杜栋梁,是舒志桐的表兄。

何翰笑得抽搐:你想当最后一个太监就直说。

孟听指节苍白,看向沙发上坐着喝水的中年男人。

贺俊明:……

孟听进来,舒爸爸赶紧道:“听听回来啦,先回房间好不好?”

何翰:虽然我也觉得不成。

一个四十六七的男人不耐地摆手:“行了,这些话你都说了多少次了,要不是看在是表兄弟的份上,我能让你拖这么久才还吗?我给你算的利息也不多,仁至义尽了,总之我这周要交房子的钱,你必须还,没得商量。”

江忍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

江忍检讨的事情告一段落,孟听放学回家的时候,一进门就听见了舒爸爸道歉的声音。

他皱眉看着书上的符号,艹,这个像U的,刚刚才见过,是交集还是并集来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