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暖心眼神一怔。安雅将一直佩戴的项链摘下来,当着郁暖心的面打开了项链坠,大家这才注意到项链坠是一个设计极其精致的心形格,里面可以放一张缩小版的照片。
“难道你不想知道那位女艺人长什么样子吗?”安雅答非所问,眼神泛起奇异的光芒。
“她就是当年烧伤的女艺人。”她将里面的照片拿出来。
奇鹰阎似乎也察觉到了,不再发问,只是耐心地等待着安雅继续说下去,而霍天擎眉间微微蹙紧,仍旧不语。
郁暖心仔细看了看并不认识,不过,不得不说很漂亮,尤其是这双眼,如一汪空山清泉清凉柔美。她看着这双眼却总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那名女艺人她。怎么样了?”郁暖心下意识问,胸口开始些许窒息,因为她逐渐感觉到这其中所涉及的事情并不简单。
“她叫VIVI,从一出道就开始受到关注,不过也如昙花一现。”奇鹰阎凭着对当时的记忆淡淡地说了句。
“那不是传闻,一切都是真的,当时化妆室是着了火还烧伤了一名女艺人。”安雅的呼吸变得急促,痛楚的眼神闪过惊恐。
安雅凄美一笑,“没错,她就是VIVI,没想到三年后竟然还有人记得这个名字,真是难得,这种人浮于事的娱乐圈,要想让人记住你的名字实在要付出惨痛的代价,甚至有的付出了代价也会被世人所遗忘,VIVI就是个例子。”
郁暖心轻轻一点头。
郁暖心并不认识VIVI,盯着照片看了半天后眼神一阵顿悟,忽然看向了安雅突如其来地问了句:“你与VIVI什么关系?”
霍天擎下意识眯眸,似回忆又似思考。安雅看了一眼奇鹰阎,又将目光落回到郁暖心脸上,“你应该听说当时化妆室着火的事情吧?”她的声音有些激动的起伏。
这也是奇鹰阎想要问的。
“当时发生了什么事?难道你参加了那届的典礼?”奇鹰阎出其不意地问了句。
安雅笑了,很突然的,就像是郁暖心说了一个笑话似的,狂笑不止,甚至眼角都泛起盈盈的泪雾。她在笑着,郁暖心却不难捕捉到她眼底泛起的凄凉和哀怨。
当然,这一切只是郁暖心听小宇说的,她还听说虞钰就是在那场大赛中脱颖而出,继而一夜走红。
“VIVI就是我,我就是VIVI。哈哈,”安雅的声音变得歇斯底里,丝丝缕缕的干涩就像是被大手撕碎的布条似的。
“DRT国际影视大奖?”郁暖心微微一怔,那是极具权威性质的国际影视颁奖典礼,每三年才会举办一次,上次举行是在她刚入行不久没资历参加,不过听说上次的颁奖似乎发生了一点事故,一间化妆室着火了,当时正巧有名女艺人在里面,主办方封锁了所有的消息,具体情况不得而知。
所有人都怔愣住了,当然也包括霍天擎,原本漠然的眸倏然转向安雅,仔细打量着她,涔薄的唇紧抿着。
“如果没有她的话我早就坐上了影后的位置了。”她的眸底渐渐渗着嗜血的殷红,就像记忆的大门正在慢慢开启,带领所有人通往未知的真相。“当初我和她同时出道,我比她小很多但极赋演戏天分,只要跟我合作过的导演没有一个不说我是天生的演员料子。当时虞钰也接戏,不过都是一些小角色,我那时候很天真,总认为她的年龄比我大,能够成名成红的机会自然会被年纪小的艺人要少很多,因此我会将一些好的角色主动让给她演,本来一切都相安无事,直到DRT国际影视大奖那天,一切都变了。”
“怎么可能?听说当时VIVI身体大面积烧伤,尤其是脸部,烧伤的面积更大,怎么你,”奇鹰阎是律师,经常与警方打交道,自然知道的会比普通人多一些。
“你跟虞钰有什么过节?”不知为何,她总觉得今天一定会问出令她难以接受的事实来。
“没错。当时我的确大面积烧伤,也因此毁了容,不过万幸我父亲及时将我送往疗养院,并且花了巨资请来了国际有名的整形大师为我治疗,我在疗养院足足治疗了两年半,在这两年半的时间里,我忍受了常人无法忍受的痛苦。我终于恢复了容貌,只不过,却是一张我不熟悉的脸,甚至身体大面积的肌肤都是用了其他人的肝细胞移植,从我清醒到接受治疗那天起我就暗自发誓,一定要让毁掉我容貌的女人付出惨痛的代价。”安雅的脸因心中的愤恨扭曲着,眼神就像是利剑一样充满了骇人的怨气。
虞钰如此,安雅亦如此,并且她们并不认为伤害其他人是一种罪过,相反认为是能够平缓心中郁结的渠道。郁暖心眼神渐渐变得悲凉起来,为自己,也为他人。人就是这样,自作聪明地规划一切,包括人的生与死。
郁暖心瞪大双眼,她怎么也想象不到安雅原来就是当年的VIVI。安雅,一张已经被大火烧伤造成毁容的脸整成另一张陌生的面孔,当时的她要承受怎样的身体和心理的悲痛。
每个人都会在自己小时候接受过大人们这样的教育,好人有好报,做坏事的人一定会遭受严苛的惩罚,大人们会用上天理循环,甚至会有魔鬼般的审判来形容。但,人在渐渐长大后“人之初,性本善”逐渐失去原本颜色,真正心善之人未必就会好报,而为了成功、利益等等违反人性原则的人大有人在,他们相反也许会活得很好。这个世界本是这样,穷者更穷,富者更富,两种极端在现实中不断拉扯着,不断修正着人们最原始的初衷和本性。
不过这跟虞钰有什么关系?难道说。
郁暖心的心头一阵发寒,霍天擎则冷哼一声。
“大火。不是意外,对不对?”
“我恨郁暖心,但我更恨虞钰,我要让她死,只有她死了才能真正消除我心中的恨意。”安雅死死地盯着郁暖心,“我要找替死鬼。你是再合适不过的人了。”
“没错。人为只是官方的说辞。”安雅陷入了沉思的痛苦中,眼神变得凌乱不堪,“三年前,我和虞钰分别出演的影片一同获得了主办方的邀请,也就是说这枚重要的奖项会在我和虞钰两人之间产生。娱乐圈一向如此,所有的奖项在没有宣布之前一切都是未知的,因为这其中的名单随时都可能因意外的情况而变更,这是圈中的现实,也是潜规则,所以,即使到了现场我也没有放松警惕,甚至父亲已经做好了要为这个奖项亲自买单的打算,我知道虞钰也一定不会坐以待毙,虽然她的家境不如我,可她的确是我们那批艺人中最有手段的。”说到这里又冷笑,“就连当今的歌后不是也没有斗过她吗?最后只能告别影坛,想当年,她也是被影视公司看中的花旦。”
奇鹰阎见状打了个响指,郁暖心看到,房间四周监视器的指示灯再度亮了。
郁暖心眼神中闪过一抹痛楚,就像微弱的光被渐渐扑灭一样,她怎么可能不明白圈内的规则呢?就像她当初参加新人奖项时,明明是她获奖却变成了提名,可笑的是新人奖却被一个配角拿到手。可悲却也是无奈,圈中的每个人都要在这种即可悲又无奈的现实中苦苦挣扎,挣不脱也不想去挣脱,不但如此,还要每天向世人笑颜以对,以示高雅健康的形象。实则,早已经是一潭死水。
泪水和汗水混合在一起从她的脸颊上流下来,夹杂着化妆品的味道,惊悚地抬眼看了一眼霍天擎,认命地点了一下头。
“然后事情怎么样了?”奇鹰阎问了句。
霍天擎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又重新坐回到椅子上,修长的右腿优雅地叠放在左腿上,冷漠低沉的声音像来自地府的魔音般扬起,“说吧,我没有这么多的时间来等你。”
安雅倏然闭上眼睛,试图去遮掩愈加明显的恐惧和悲伤,苍白的脸颊早已将她的心思出卖,“我记得那是临大奖开始的前一个小时,因为我和虞钰都是第一次参加这种重要的颁奖典礼,所以早早来到化妆间进行化妆,虞钰化得很快,不到半小时就化完了,随后她给了我一瓶水,还开玩笑说先让我润润喉,一会儿获得奖项时说感谢词的时候嗓子才不会干,我当时虽然客气了几句,但也知道这个奖项非我莫属,但我万万没想到。”她的声音渐渐发抖,最后整个人都在颤抖,像是被一股子寒悄然侵袭。
“咳咳……”安雅狼狈地趴在地上,全身剧痛的她早已经顾不上太多了,先是大口大口地呼吸着新鲜的空气,一边喘息一边剧烈地咳嗽,原本就苍白的小脸此时此刻更是毫无血色,不难看出她着实受到了很大的惊吓。
郁暖心也跟着紧张起来,上前扶住了安雅,“慢慢说,一切都过去了,不要害怕。”她知道不应有怜悯的心,不过听到这些事情任何人都不可能无动于衷。
霍天擎的薄唇终于微微勾起,紧接着大手一个用力,将坠在半空中的安雅重新扯了回来。
安雅紧张的情绪似乎在郁暖心温暖的嗓音中得到了一丝平复,她的眼神流露出复杂的神情,随即像一小撮火苗般熄灭,“虞钰在水中下了药,我喝下之后身体一点力气都没有,当时化妆间里只剩下我一人,没多会儿虞钰走了进来,她狠狠地盯着我,就像在盯着仇人一样。她说我压根就不配拿到这个奖项,如果不是因为我有好的家世压根就不会有这个机会。这个奖项只能是属于她的,她要大红大紫,要做未来的影后。说完这些话后她便泼了早已经备好的汽油,大火烧了起来,漫天的大火令我想逃却逃不出去,连大声喊救命的声音都消失了。我被活活困在化妆室的大火之中,幸好有会场的人员经过见到及时启动了灭火设备才捡回我这条命,就这样,我的身体被大面积烧伤,脸部的皮肤严重受损,这一切的一切都是拜虞钰所赐。这个阴毒的女人,我发誓一定要将她碎丝万段。”她的手早已经紧紧攥成了拳,眼神猩红愤恨。
郁暖心和奇鹰阎同时都缓了一口气。
“所以三年后你终于找到了一个合适的机会下毒杀了虞钰,纵使她已经疯了。”郁暖心的心早已经冰凉,在这场名利争夺的游戏中,有多少人是赢家呢?
“啊——”安雅终于用尽全力尖叫出声,连连点头,哀求的眼神充满了像是真正见到阎王般的惊恐和绝望,她不停地点头,生怕霍天擎看不见似的。
安雅闻言后冷笑,“没错。我发誓要让她付出惨重的代价,无论结果如何。她就那样疯了简直是太便宜她了,不过在她没死之前也不好受,我会经常去看她,给她看VIVI的照片,并且告诉她VIVI回来了,她要报仇。她要让害过她的人付出惨重的代价。我就要让她彻底陷入癫狂中。”
她的长发垂落在空中,就像海藻一样失去控制。
郁暖心这才恍然大悟,原来虞钰的“被害妄想症”并不是空穴来风的,她虽疯了,但放火烧人一定是她这辈子最难以忘记的记忆,所以当她再次看到VIVI的照片,并且听到VIVI要来报仇的时候就变得更加焦躁和不安,因此才会在下意识中做出求救的行为。不过她为什么一定要让霍天擎救她?难道在她的潜意识中霍天擎一定是能够救她的人吗?
“现在想不想说了?如果还不想说的话,那就准备跟阎王说吧。”霍天擎一边说着,大手还威胁地提高了她的身子,此时此刻的安雅就那么悬浮在半空中,大半个身子都被霍天擎塞到了窗子外面。
郁暖心百思不得其解时,奇鹰阎开口了,“有一点我很不明白,当年既然发生了放火烧人的事件,而你是直接受害人,为什么在当时你或者你们安家没有站出来指出虞钰的恶行?当初这个消息为什么会被封锁,以至于只能当成是意外事件处理?我想,就算是你想要息事宁人,按照安家老爷子疼爱你的程度也不可能善罢甘休才对。”
郁暖心的心都要提到嗓子眼里了,她真怕霍天擎一个不高兴直接将安雅从窗子口扔出去,这里可是二十层,从这里掉下去必死无疑了。风似乎更加重了安雅的恐惧,她全身都在颤抖着,甚至害怕的泪水都流了下来,蔓延至脸上,冲刷着她早已经斑驳的妆容。
郁暖心也看向她。
安雅的呼吸越来越艰难,苍白的脸都快要变成紫色的了,她一只手死死撑住窗棱,一只手还试图想要摆脱霍天擎紧卡颈部的力量,奈何,她压根就抵不过男人愈加岑冷的控制。
安雅的神情开始变得不自然,甚至有些闪躲,舔了舔干涸的唇,眼梢却若有如无地朝霍天擎的方向瞟了一下又连忙敛下睫毛,愤恨的神情不见,换上的则是欲言又止。
霍天擎显然加大了手劲,他的神情冰冷地就像是撒旦转世一样,连眼神都充满了嗜血的味道,低沉的语气透着狠鸷和审判,看样子她的不合作早已经令他不耐烦了。
这个细微的动作被郁暖心敏感地捕捉到,心头突然闪过一丝异样,这种感觉很飘渺,就像丝一般在她的心头绕了一下,又像是薄薄的刀片在她的颈部上轻轻划上一下,异样瞬间化作不安和紧张,就好像。有什么最重要的事情即将被揭发。
“给我听清楚了,当时你删除了安检室三部影像资料没有错,但你压根就不知道其实第四部也是开启的,只不过它的运行程序与其他三部不同,让你误以为是在维修没有开启。你究竟做过什么警方通过影像资料看得一清二楚,你以为他们会无缘无故地抓人?给你最后的机会你不想要,妄想让安家的人来救你?知不知道就算我现在将你从这个窗子扔下去,你也死得其所,到时候会给安家一个你想不开跳楼自杀的理由完全说得过去,有凭有据你以为自己还能撑多久?不死也会剩下半条命。”
奇鹰阎似乎也感觉到了,他的眉头蹙了蹙,看着安雅的眼神泛起更多的思考。
另一边霍天擎早已经将一脸惊恐的安雅拖到了落地窗前,风,从敞开的玻璃种袭来,安雅的长发将她苍白的面容几乎掩盖,只剩下狼狈的挣扎动作。
“安雅,依照你们安家的势力,对付一个虞钰绰绰有余,为什么当初选择了沉默?”郁暖心看着安雅,一字一句地问道。
郁暖心顺着他的指向看去,这才发现不知何时四周的监控机器的灯灭了,她恍然明白过来。
心中有两种声音在挣扎:一种声音不断告诉自己,要问出真相,她要知道这件事情的全部真相;另一种声音则在警告着她,不要再问下去了,否则你一定会后悔的。
奇鹰阎轻轻一笑,“放心吧,天擎做事一向知道分寸,再说,你不妨朝上面瞧瞧看,”
“我、我。”刚刚还义愤填膺的安雅此时此刻就像是变了一个人儿似的,连声音都变得极小,就像蚊子在耳边嗡嗡飞过,令人听上去很不舒服,不过怪异的神情更加令人不舒服。
“可是、可是这样会被指控虐待的,她目前只是嫌疑人身份。”她坐立不安,急切地看着他。
就在郁暖心还想要继续逼问时,许久未说话的霍天擎突然开了口,却说了一句令奇鹰阎和郁暖心都难以接受的震惊事实。“因为当时的虞钰已经在我身边了。”
郁暖心一惊,刚要站起身阻止却被奇鹰阎一把拉住,他朝她摇摇头,示意她不要多管闲事。
他的声音异常低沉,就像重重的磐石一样铺天盖地地朝所有人压过来,低沉得如同天边即将下雨的天际,乌云瞬间将整个天空覆盖,湮没。带给人的只有绝望和不解。
“你、你要做什么?啊,”安雅惊恐地瞪大了眼睛,当她的颈部被霍天擎的大手狠狠卡住后,最后一声惊叫也被湮没在喉咙中。
安雅的喉咙就像是被人活生生卡住一样,死死地盯着霍天擎,脸部表情也抽搐着,泛红的眼底透着异样的暗光,好像一头被彻底拔去翅膀的困兽一样,只能用眼神来表达内心的焦灼和对过往的惊骇,其他的动作全都只能化作乌有。
当一边半截的窗体被他的大手猛然拉开时,郁暖心心头一惊,顿时升腾一股不妙的预感,还没来得及出声问话,便见霍天擎转过身来,大踏步朝安雅的方向走过来。
奇鹰阎傻住了,惊愕地张着嘴巴看着霍天擎,郁暖心也怔住了,心会痛,就像被只大手狠狠撕碎一样。她的神情一丝不差地落在了霍天擎的眼中,眸底有那么一瞬倏然腾起心疼和楚痛。
她的回答似乎令霍天擎深感不悦,只见他修长的手指在桌面上不耐烦地敲了敲,紧接着,站起身来,朝墙体一边的落地窗走去,他双手支在玻璃上,健硕高大的身材就像一只雄鹰一样睨视着脚下的世界,将一切世间的美好丑恶尽收眼底,光是他的背影就会给人带来莫大的压迫感。
“怎么。会这样?”
郁暖心恍然大悟,原来她在这之前就见过代表律师,想必律师早已经告诫她不要说太多,等到禁封令解除,律师自然可以有借口带走她。
霍天擎抬头,认真地看着她一字一句:“我并不知道会是这样,当初虞钰只是留在我身边而已。”
安雅被他的声音吓了一跳,条件反射地看着他,硬生生地说了句:“在我的代表律师没有到来之前,我不会回答任何问题。”
郁暖心感到一阵眩晕,连呼吸都变得急促,激动站起身,“你怎么可能不知道?霍天擎,如果没有你撑腰虞钰怎么敢放火烧人?就算借给她十个胆子她都不敢啊,难道她会为了一个奖项去杀人犯罪?就是因为她知道自己即使这么做都不会付出代价才敢付出行动的,你还将责任摘的一干二净?”
就在彼此僵持对持时,一直未开口的霍天擎将身子微微探前,紧抿的薄唇微微开启,“我再问你最后一遍。你为什么要杀虞钰陷害暖心?”他的声音很低沉,重重地朝安雅压过去,就像天边即将来场暴雨之前的乌云一样,危险窒息的气息倏然袭来,
“暖,你听我说,”霍天擎站起身伸手强行将她揽入怀中,像是哄劝又像是在为自己的过往做解释,“当初虞钰的确是在我身边,她要什么我很清楚,三年前我的确知道她放火烧了人,不过是事后才知道,我做的只是不想事情闹大而已,仅仅只是出面干涉了一下,就这么简单。”
果不其然,安雅恶狠狠地盯着郁暖心,虽然没有说话,但嘴唇在微微颤抖。
“你撒谎。”郁暖心摇着头,心寒地看着他,眼神之中充满了深深的失望,“你说你是事后才知道的这件事,你是不是想要告诉我虞钰有多大胆,她可以尽情的胡作为非,只管找你来善后就可以了?”
毕竟安雅在这里被关押了四个小时,外面具体什么情况都不知道,想必高级督察Herry也只会将情况往坏了说,目的就是要瓦解她心中仅存的侥幸。
“其实当初虞钰接近我的目的也无非就是想要摆脱这场官司罢了。”霍天擎说出了初衷。
“安雅,你应该知道目前你的处境有多危险,为什么不肯乖乖合作?难道你真的以为自己还会走出去吗?你现在可是杀人,纵使安家的人有心要救你都难。”她试图将话说得再严重些。
他和虞钰相识也就是那个时候,他一向对女人来者不拒,更何况是主动献身的女人?再到后来她就一直留在他的身边,这一切只不过是交易,她从他身上得到在演艺圈中步步高升的机会和利益,他从她身上得到享受和满足,对于这种用心用力来服侍自己的花瓶他一向是出手慷慨,只要他高兴,他可以给她一切,除了感情、除了心。
郁暖心的手指微微曲起,倏然攥紧了拳头,她不能放弃,最起码不能让自己成为替死鬼,更不能让这个案件成为无头案件,虽说虞钰生前对她百般看不顺眼,甚至使出阴招令她一度陷入绯闻之中,不过,她毕竟是冤死的,为她也好,为自己也罢,郁暖心都不想放弃。
郁暖心看着他,他的话令她难以置信。
室内陷入了一阵奇怪的气氛之中,似乎在有两股力量不停地较量着,撕扯着,谁赢了就是彻底得赢了。
“郁暖心,霍先生没撒谎,他的确不知道虞钰放火烧人的事。”安雅良心发现地替别人说了一句话,看了一眼霍天擎又看向郁暖心,眼中的神情复杂异常。
其实安雅的Uncle并未被关押,刚刚只是奇鹰阎使了个小手段,就是这么个手段令所有人都知道了安雅心中有鬼。不过安雅也似乎铁了心等待安家的救援,似乎她也在赌,警方压根就没有找到有力的证据。
郁暖心回头看着安雅,不明白她话中的意思。安雅舔了舔嘴唇,只要进了这种地方,再有仪表的人都会变得尴尬邋遢,脸上的妆容早已经混沌不清了。
警方也为之头疼,因为明明知道凶手是谁,却无法就地正法,为了怕犯人逃走,高级督察Herry也只能出此下策,对外宣传已经找到了有利的证据,一方面申请禁封令,不允许任何人的保释,另一方面则找来奇鹰阎和郁暖心他们,借助他们之口希望能问出更多有利的证据来。
“其实那时候虞钰的确是刚结识霍先生,她一直跟我说想要找个靠得住的金主,最后她见到了霍先生,于是主动去接近,颁奖大典的时候是她刚刚与霍先生在一起,可能她知道只要靠上了霍先生,无论她做什么,霍先生都可以替她善后,结果真的是这样。”
奇鹰阎蹙了蹙眉头,眼神之中多了一丝沉重。其实安雅所说的不假,这次警方真的算是铤而走险,通过监控影像可以见到安雅的确曾经去过疗养院,甚至是进了安检室,甚至也可以在现场找到有关她的指纹,但,就是该死的没有直接证据证明这毒是安雅下的,安检室虽然是最近才安装了第四部监控,但机器检修一直未开,其它三部的监控影像全被删除了,很显然,凶手不想警方查到有利的证据。
她笑得很不真实,像是苦笑又像是自嘲,“当时我被烧得很严重,父亲知道这是虞钰所为后大怒,势必想要为我找回说法,但,安家的势力怎么可能与霍家相比?安家对于霍家来讲只不过是冰山一角,如何斗?霍天擎的女人谁敢动?就算我姐姐是他的未婚妻又如何,连她都无法招惹虞钰,除非真等到她嫁入了霍府才算是名正言顺的霍太太。所以说,虞钰只要打着是霍先生的女人这个头衔,任何人都不敢对她怎么样。”
“郁暖心,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只是个演员而已,从什么时候开始你做起了编剧了?怎么?以我为蓝本虚构这样一个故事有意思吗?不妨告诉你,你的编剧水准实在烂透了,你以为你的话警方会相信?”说到这里,她将目光落到了奇鹰阎的身上,冷笑了一下,“奇律师,其实你所做的一切只是想为郁暖心彻底脱罪而已,我知道警方已经解除了对郁暖心的控诉,可媒体和大众不会轻易罢休的,他们要的是真实的结果,而且是迫切的。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们手中所谓的证据也就是找到了我在场的指纹吧?有什么证据证明是我下得毒呢?难道是慢性毒药上你们也检测出指纹了吗?按我可要为广大纳税人庆幸了,原来法证部门的技术已经这么先进了。”
郁暖心终于明白了,她瘫软在椅子上,大脑一片空白。正所谓“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这句话恰恰说明了当时的情景吧,霍天擎虽然不知道虞钰究竟做了什么事,但出于对自己人的维护,他自然要多少表一下态度,也就是这种无心之举终究造成了今天的大错。
她的话缓慢而有力,分析得有条不紊,就像是安雅当天的罪行都没有逃过郁暖心的双眼似的。在整个过程中,奇鹰阎和霍天擎都盯着安雅的神情,他们明显看到她面部不自然抽搐的样子。
如果当初霍天擎不出面干涉,那么虞钰自然会受到法律的制裁,而安雅也不用含恨了三年,直到今天最终成为了阶下囚,一切真是有因必有果,天理循环的道理始终不变的。
“你有。”郁暖心字字珠玑,眼神转为锋利,盯住她过于苍白的脸颊,“你早就知道了我的行踪,于是在我去看虞钰之前你就早早赶到了疗养院,其实刚一开始你并不知道我会带猪骨粥去,但这也无妨,疗养院的条件再好也比不上外面,尤其还是虞钰一向过惯了奢华的生活,所以只要是食品就完全可以与你早就备好的慢性毒药相融合,它本来就是无色无味的,自然不会引起任何人怀疑。你将安检人员支走,取而代之投了毒,并且算准了每天疗养院的日用饮食,所以,当虞钰只要一沾柳橙汁就会毒发身亡,这样一来,所有的证据都会指向我,而你自然可以落得清闲,当然,你的Uncle也不会那么无聊地到处宣扬你当天到了疗养院。”
“你之所以等了三年才动手,是不是还有其他原因?还有,当初既然你已经知道你的表姐就是霍家的未婚妻,为什么没有阻止虞钰接近天擎呢?”奇鹰阎轻声问了句。
“我没有。”反应之快令人不得不去怀疑。
安雅看了一眼霍天擎,神情渐渐变得落寞,轻轻一摇头,“阻止?我有什么能力来阻止一个野心勃勃的女人借机上位的心?我知道表姐就是霍先生的未婚妻,如果不是这样的话,有可能取代虞钰的人就是我。在这个圈子里,为了上位为了一夜走红,就算是母女俩都会为了一个男人翻脸老死不相往来,可是方颜是从小疼爱我的表姐,我阻止不了其他女人接近霍先生,但最起码能够管住自己不去。想念他。”她似乎再也无所顾忌,笑得很是苍凉,“其实我之所以可能等三年,目的就是希望等表姐嫁入霍氏后要将虞钰这个贱人彻底搞垮,可我万万没想到即将嫁到霍府的女人竟然不是我表姐,而是一个也为了一夜走红而出卖自己的艺人郁暖心。”
郁暖心陡然扬起的话令安雅的身子如像受到撞击似的狠狠一震,
“我。”郁暖心没料到她会将矛头一下子指向自己,顿时如鲠在喉,不知该说什么。
“也就是说当时给猪骨粥做安检的人是你对不对?也就是说,你就是在安检时下的毒。”郁暖心平静的声音透着一针见血,原本清澈的眸子也泛起隐隐的失望和震惊。
“知道我为什么这么恨你吗?”安雅语气冷硬地扬起,眼神环顾了其他两个男人,“这也是你们想要知道的不是吗?”
他一股脑说了大堆话,安雅一时间愣住了,好半天才恍然想起什么似的,神情顿时变得紧张激动,“Uncle他压根就不知道这件事。当时猪骨粥在进行安检的时候,Uncle人根本就不在现场。”
众人沉默。
奇鹰阎将身子依靠在椅背上,“安小姐之所以还这么镇定,是因为你压根就不知道警方的办事效率究竟有多快。不妨告诉你吧,你的Uncle也已经被警方以协同犯罪为由关押了起来,至于你,在这里待了四个多小时了,难道就没有觉得怪异?你的父亲纵使多想保释你出去都不可能,刚刚出去的警官早已经向上级申请了禁封令,你是聪明人,不会不知道禁封令字面的含义吧?没有关系,就算你不知道,由我来告诉你好了,所谓的禁封令就是,外面亲人进不来,里面嫌疑人出不去。”
“我恨你并不是你给我造成多么大的困扰,而是你伤害了我姐姐,如果没有你的话,方颜一定会如愿以偿嫁入霍家成为名正言顺的霍太太。你的贪婪、你的不折手段抢走了属于方颜幸福,她的爱情、她最爱的男人甚至是她梦寐以求的婚姻都因为你而告终,你说,我怎么可能不恨你呢?”安雅的目光如同利剑一样直直钉在了郁暖心的心头,她的话就像是一种审判似的,充满怨恨和质问。
“可惜什么?”这个律师是出了名的故弄玄虚,这点她是知道的。
郁暖心摇着头,“不是这样的,压根就不是,”
奇鹰阎故作了解地点点头,“原来安小姐心中是这样盘算的,真是可惜啊。”他故作惋惜地摇摇头,聪明地留住了话尾。
“不是?我看得很清楚,这个男人的心压根就在你身上。”安雅笑得苍凉无力,“虞钰再嚣张也无法触动方颜的地位,而你就不同,他竟然要娶你?娶你。哈哈,”她彻底变得癫狂,大笑着,眼泪都从眼角两旁流下来。
郁暖心的眉心微微一蹙,这个时候她没想到看见的安雅仍旧是这种自大自傲的态度。
“下毒这件事只是你一人所为?”霍天擎突然冷冰冰地问了句。
“多谢奇律师的关心,我想我的事情还轮不到你们来操心,无论是我的Uncle还是我的父亲,他们都不可能看着我出事,如果我想保持沉默,就算有证据又怎么样,你们也只是找到我当天去过疗养院的影像资料罢了,能奈我如何?”
方颜陡然止住了笑,眼底泛起异样的光,“霍先生,其实你是想问方颜有没有参与对吧?你这么担心你的郁暖心啊?难道你不知道你伤害方颜有多深吗?你紧张郁暖心受到伤害,那我姐呢?你有没有顾忌她的感受?”
奇鹰阎轻轻一笑,“你没有肯定你的行为,自然也没有否定,自然也没有跟警方交待你做这一切的原因所在,我们来这里只是想要帮你一把,如果你有苦衷的话,我可以安排专业律师为你上诉。其实刚刚的那位警官之所以会让我们进来,就是希望你能配合将一切事情说出来。”
霍天擎的脸色陡然变得难看。
安雅将眼神飘向奇鹰阎,再瞟了一眼郁暖心,冷笑一声:“你们是警察吗?有什么资格审问我?你们想知道什么直接问刚刚走出去的警官好了,你们不是朋友吗?他自然可以对你们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郁暖心见状,眉心泛起隐隐的不舍,“安雅,你姐姐究竟怎样只有她自己才知道,你看到的只不过是表面而已,事实上她早就,”话说到这戛然而止,她不能再说下去了,如果说下去的话尴尬的不单单安雅,更是霍天擎。
“安雅,你下毒的目的是什么?你跟虞钰无仇无怨,仅仅是为了报复郁暖心?”奇鹰阎收回刚刚吊儿郎当的模样,一副专业律师口吻问道。
想到这里心底泛起自嘲,这个男人的无心造成了今天的悲剧,她竟然还要为这个男人的颜面考虑?自己真是疯了。
安雅抬头看了看坐在对面的三个人,干涩的唇陡然勾起,露出一丝自嘲的笑容,“真是难得,让我看到了鼎鼎有名的两个男人,看样子就算我有事也值了。”
霍天擎似乎知道她想说什么,心口处就像是被细细的丝缠住似的,一圈又一圈将他紧紧缭绕,这种感觉竟然是幸福的,他从来没想过自己会这么渴望一个女人的关心。他知道她在忌讳什么,也知道自己很卑鄙,明明早就知道了这件事却装作什么都不清楚,扮作可怜相在郁暖心面前博同情,人们往往都是同情弱者的,但他竟然希望在郁暖心的眼中,不是同情而是投入。
警方要的就是这种效果。也许只有这样,才会提升审案的效率。进来过这里一次后,郁暖心就不得不佩服警方审案也需要不断揣摩对方心理的。
奇鹰阎倒是一副好奇的样子看着郁暖心,似乎还在等她继续说下去。
这种精神濒临绝望和崩溃的感觉郁暖心也曾经尝试过,别说是四个小时,哪怕只有四十分钟也会令再持有坚强毅力的人渐渐瓦解。尤其是头顶上那束照得人无所遁形的灯,一旦打开,连人影都会不见,这个时候你就会发现自己是如何的孤独,孤独到连一直以来陪伴自己的身影都消失得无影无踪。
安雅处于激动中,压根就不会仔细过滤郁暖心的话。“我当然知道她的心情,如果不是这样的话她干嘛大晚上的喝醉了酒跑到我那里诉苦?表姐做事一向有分寸,她竟然喝得那么醉,那么痛苦,这一切还不都是你造成的?”
“安雅,你为什么要这么做?”看守室中,郁暖心面色冷凝地看着安雅,沉默了半晌后,问向她。仅仅只是被关押了四个小时的安雅早已经是花容憔悴,一脸精致的妆容已经松懈了不少。在这种地方,是人都会饱受折磨的,当然,不是身体折磨,而是精神。
“我。”郁暖心眼底尽是无奈。
安雅因为证据确凿正式被警方拘留并发出控告,当郁暖心来到看守室时,安雅早已经被警方关押了四个小时,不让保释不让采访。
霍天擎闻言后却鹰眸微缩,了然和深谙的光倏然变得危险起来,原来如此。他变得有些不耐烦,将郁暖心揽入怀中后说了句:“该知道的你已经知道了,该走了。”他只是随口说了句第四部监控器开着的话就问出了安雅当天的行为,原以为这只是一场女人间争风吃醋的争端,没想到会揪出这么一大堆的事情来,看着郁暖心疲倦不堪的脸他倍感心疼,这个地方还是不要久留比较好。
这是郁暖心长这么大第二次进警察局,只不过,这一次是有霍天擎在身边相陪。
郁暖心见安雅一直疯狂地笑着,想必也问不出太多有价值的事情,只好点头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