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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章

就在那时我感到手上的手机一阵熟悉的振动声。我立刻警觉起来。会是谁打来的?而且在这个时候。我只把这个号码给过一个人,那就是萨曼莎,就在聚会前,就是以防她要跟我联系。我不认为妈妈的任何一个朋友会在半夜三更给人打电话的。我猛地吸了口气。如果是她,肯定只能是好事。也许她来电是为了道歉或者想澄清可怕的误会!

我深吸一口气,又呜咽着吐出。我的脖子酸痛,我的脑袋里就像有一百万只大头针一起刺进来一样。这不公平,我对自己说。没人关心我。为什么我要受这么多苦?

我几乎不敢这样去奢望。我低头瞟了一眼手里拿着的手机。是个短信。萨曼莎发来的。

里面有25个十几岁的人,围坐在一起聊天,一边说笑一边打牌。煤油灯照在他们脸上发出一种温暖的光。我看见泰莎和查莉还有乔希坐在一起,而詹姆斯坐得稍微隔开一点。他的眼睛看着查莉,脸上似笑非笑。那看着才像个聚会,一个真正的聚会。一个美妙的聚会。

她是说对不起。

这又是一个错误的决定。

真的?

我的心发痛,但那是后悔的痛。我想看看我错过的小马驹野营,看看我弃之如敝履的一切。手里拿着手机,我走出车子,朝着窗户走过去。

我看了短信。然后又看了一遍。

“好的。”我默许。他说:“我五分钟后就回来。”他把身后的门关上,我独自坐在车子里,收音机开着。车内越来越安静,安静得我脸都麻了,我伸手搓了搓脸,打开了车窗。但是,那是个错误的决定。我听到从马厩后面的老房子里传出来的咯咯笑声,温柔的说话声,还有欢快的音乐声。

你好,可可。为前面的事情道歉。你身上干了吧?顺便,我是迫不得已才抛弃你。如不,死定了。你懂的,对吧?

“宝贝,我们把车子在马厩停一下好吗?”快到的时候他说。“妈妈身上没带手机,我想跟她说声我们回来了。可以吗?”

我最后一丝希望熄灭了。它被吹灭了,就像一个孩子吹灭了生日蜡烛,呼的一声同时带出了一大堆的口水。对不起?不得不?我懂的?怒火从我脚跟冒出来,沿着我的静脉一路上升直至我的头部。萨曼莎当真的?我可一直拿她当朋友。最好的朋友。真正的朋友。

如果说爸爸注意到了,他也什么都没有说。

他们集体抛弃我的时候我能看见她的脸。那是一张虚情假意笑意盈盈得意扬扬的脸,好像是在做着世界上最简单不过的事情一样。一个想法突然占据我的脑袋。我抓着手机按下了回复。

车窗外一轮大大的圆月低低地挂在天上,略带一点金色的光芒。相比较之下,我注意到我是多么渺小啊。我把头靠在车窗上。我连把身子坐直的力气都没有,我也没有力气把我的愤怒和遭到背叛的事掩饰起来。我就那样坐着,脑袋贴在凉凉的车窗玻璃上,眼泪从眼睛里滚出来,落在潮湿的裙子上,沿着我的腿掉到地上。

是你推我入水的?我回信。她的回信不到四秒。我在数着数。

在巴德岗,等着我的是我那“做什么都是最棒的”双胞胎姐姐,我那根本就不喜欢我的让人生气的哥哥。还有泰莎和詹姆斯,他们对我够好了,但是他们太普通了。我以一种糟糕的方式抛弃了他们。而且他们都在生我的气。让他们重新接纳我几乎是不可能的。

噢噗。就这么自然而然地。

只是我现在不属于那儿。或者我根本不属于任何地方。我被我的那群人给抛弃了,我最好的朋友背叛了我,我对达西的美好期待也破灭了。好像在悉尼我也没有任何其他朋友了。自从七年级以来,我和萨曼莎就完全把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莎弗兰的小圈子里,完全不理睬学校里别的任何人。

然后又一条短信来了。

“现在路不远了。”爸爸又开口说话了。“再开个四十分钟,我们就到家了。”我无声而心酸地笑了。家?我的家是身后的悉尼,或者我认为是的。整整一年,我坚持认为我的家是在别处,而农场只是我临时栖身之所。我不属于那里。我一直以为我只是暂时忍受一下,但没想到,最终我还是回到那个我所属的地方。

达西在这儿。他还在念叨你好可爱。

“我没事儿,”我说。但是我有事。我是个失败者,我是个丑八怪,我看不见未来,我想出人头地的梦想已经华丽丽地摔在岩石上,在冰冷中死去。

就在那时,就在那地方,就在那个情景下我本来要尖叫了,但我没有。因为我已经叫不出来。我发抖,战栗着,即便天气很暖和。我连双手都无法控制,手机掉到黑暗的地面,但无所谓。我再也不会发短信给萨曼莎。或是发给任何一个人。因为我没有朋友。也没有交朋友的任何希望了。

“你没事吧,可可?”爸爸说。

不。那不是真的。我有一个朋友。最好的朋友。一个永远不会背叛我的朋友。她就在这里,在马厩里。

“我默默地点点头。”要我怎么都行,只要是能离开莎弗朗苔格萨曼莎和达西他们的活动地盘。我甚至能忍受低声的流行广播,能忍受爸爸跟着哼“80年代90年代最美妙的歌曲”。我们的车子开啊开啊,我忍受着唇干舌燥,我感觉胸部被人击打过一样,想好好呼吸都觉得困难。加上我的双腿都是湿的,我的裙子也是湿漉漉黏糊糊。

我在黑暗中跑过草地,搬开沉重的门闩,打开马厩大门。门锁发出吱呀声,可我根本没有注意到。我思绪纷杂,喃喃自语,几乎是带着哭腔自言自语。我要去找纸杯蛋糕,我要去找纸杯蛋糕,我要去找纸杯蛋糕,我说着,一遍又一遍。我内心有个想法,总觉得只要去骑会儿马一切就会好起来的。纸杯蛋糕会拥抱我让我恢复正常,如果我骑上强壮温暖的纸杯蛋糕去跑一程,生气,愤怒,还有像摇晃过的苏打水一样滋滋冒泡的精力全都会蒸发到空气中烟消云散的。

“我们要很迟才能到家,”他说。“你坚持得住吗?”

纸杯蛋糕在马厩后面吃着干草。找到她后我把头埋在她的脖子里。她认出我后轻轻嘶鸣了一两声,用头蹭着我。我抓住她的缰绳,缰绳在我手中感觉又结实又安全。“黑暗中你能看得见的,对吧,好姑娘?”我轻轻地说。“想跟我出去走走吗?” 我从钩子上抓了个头盔扣在头上,牵着纸杯蛋糕出了门。温暖的晚风已经变得有些寒冷但我并不在意。我几乎不能正常思考了。我只知道我要离开。

“不,我不想去。求你了,爸爸,就带我回农场吧。”他肯定已经听出了我声音中的迫切,因为他甚至连劝都没有劝一下。相反的,他直接走进去,向他的朋友道了歉,拿起我们的东西,回到了车里。

房子里面每个人都还在说说笑笑相互打趣围着油灯团团坐着。我朝闪着金色、温暖而幸福之光的窗户望去,然后苦涩地跨上纸杯蛋糕光光的背脊。

爸爸真好。这是我一年来第一次有这样的想法,而这想法是真的。起先他想带我回邦地,但我坚决不愿意在他朋友那儿过夜。事实上,我就根本不想下车。

我俯下身子凑近她的耳朵。“来吧,”我说。“我们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