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镇外？沿着一片火灾易发地？道路被封锁？”我的背挺得更直了。还能再糟糕点吗？
妈妈握着爸爸的手，看起来她十分满意那里。甚至都没有一个人注意到我。
噢，当然可以，还有你想都想不到的。
“听起来很酷啊。”查莉也说着。
“爸爸，我们的房子在哪呢？”查莉问道，“照片都看完了吗？我们没有看到房子的照片。”
“这个有趣。”乔希说道。
爸爸的眼睛一亮。他的表情看起来就像是一个小男孩在等着拆圣诞礼物。
“但是我们不在镇上。”爸爸说，“我们在距离镇上30公里之外的地方，顺着一片火灾易发地。另外，很显然，如果经常下雨的话，道路有时候还会被封锁。”
“哈，棒就棒在这了。那里压根就没房子！”
噢，当然还有比这更糟糕的。
我们茫然地看着他。
好像是吧。不过我都不喜欢吃馅饼。还能更糟糕一点吗？
“我们要自己建房子！”他手舞足蹈，仿佛在邀请我们参加最棒的聚会一般。
上次家庭出游我们就去了袋鼠山谷。与其说是去参观，不如说路过吧。那是我去过的最小的旅行休息站了。如果说，有一个镇是“眨眼就会错过的”，那一定就是袋鼠山谷了。要我说，那里就只有一个面包店和一个卖摇摆木马的玩具店。哦，对了，还有一家店，它号称自己能做出世界上最好的馅饼。
“噢，上帝！”查莉惊呼着，但是她面带着微笑。
“袋鼠山谷？”我暗自思忖着，脖子不觉一紧。“那根本都不能说是个小镇，只不过是一个景区而已。”
“太赞了！”乔希也欢呼。
“大概在这儿。”他说。“南海岸过去大概两小时路程的样子。最邻近的镇应该就是袋鼠山谷了。”
“噢，大卫，”妈妈说着，“这是你的梦想，不是吗？你一直就梦想自己建房子，现在真的要实现了！”她抱着他欢呼。他们深情款款地注视着彼此的眼睛，然后，呃，他们亲吻了起来。“饶了我吧，爸妈，太恶心了。父母不应该在孩子面前亲吻的。”
爸爸找了一会，点出一张地图。“我们现在在悉尼这儿。”他指着屏幕地图上一个很大的黄点说。然后他的手指朝下移动了10厘米。
“我说过小屋里没有养猪，所以我们可以打扫一下，住在那里。”爸爸兴奋地说着。我却差点从座椅上掉下来。但他似乎还没有停下来的打算，“那里有水有电，我们可以在那里搭一个帐篷当厨房。如果我们齐心协力，相信很快就能把房子建起来。大概半年就够了吧？”
“所以具体是在哪里呢？”乔希说，“它附近最近的镇是什么？”
够了，我真是听够了。爸爸开始不停地说着被动太阳能、自己的蔬菜地、泥砖，还说什么堆肥厕所，既不破坏生态，又能自给自足的，噼里啪啦说了一大堆。从他的表情来看，大家明白他说的是认真的。很明显，他们都被他绿色野生动物卫士的理念给感染了。谢天谢地，我对此完全免疫。或者说他已经变成一个魔术师，或者教主，或者其他疯狂人士，并且他们都已经被成功“洗脑”。只有这样才解释得通。
“猪？”我在心里暗自嘀咕，嘴唇也不觉一紧。“我不会住在一个猪棚里的。别想了！”
我得说点什么。我得终止这种疯狂。
“还不知道哦，”爸爸回应她，“我们得慢慢来，看我们可以做些什么。现在小屋子里还没有猪。”
这次我没有哭，没有咆哮，也没有强烈抗议。显然，之前的反应不起任何作用。于是，我决定找他话里的漏洞。
“我们会养猪吗？”查莉问道，“猪好可爱呀！”
“爸爸，”我说道，“这听起来很不错。”我勉强说出了“不错”这两个字。“但是说真的，我不认为这行得通。你想让我们都住在一个猪棚里，”这里我故意耸了耸肩，以加强效果。“然后我们花半年的时间一起在泥地里建一座房子。但是事实是，我们……”我示意查莉、乔希和我自己，“我们得去上学啊。不管这听起来多么环保，多么不可思议，我们仨没有时间帮忙搭建房子啊。而且，如果遇上雨天的话，道路都被封锁，我们又得耽误一些时日了吧。我想，而且我想，好好去上学读书，这样我们才会有前途，你肯定也是这么觉得的吧？”
“哇，好漂亮。”妈妈惊呼道。“看看这片地，这风景！”
我环顾四周，摆出露出一个最温暖、最友善的表情。我想表现出一个非常爱上学的小姑娘形象。哪怕是一小时的课程她也不愿耽误。
“这是一块一百来亩的地，中间还有一条河流淌过。背靠着一片国家森林，周围还有很多小牧场，一个橄榄树林和一个养猪场。” 爸爸说着，脸上露出大大的笑容。我也从未听到他如此激动地和我们讲话。他手指很快地划过一张张照片，迫不及待地想要给我们看照片。
“所以即便这真的是一次不错的冒险，”我露出一个大大的微笑，故作理智和安慰地说，“我只是觉得这不切实际。也许我们可以去农场度假，那应该会很有趣。”
乔希和查莉跪在咖啡桌旁，伸着头靠得很近，正努力想要看清大片绿地的图片。他们就像十岁的小孩，我却只是坐在沙发上，显得毫不关心。
“到这来，可儿。”爸爸依旧面带微笑。他拍了拍他坐着的沙发垫，这让我以为他要抱我。我僵着身子躲开了。
“看，就是这啦。”他一边说着，一边调整电脑屏幕，以便我们都能看到。
“我还有一个更大的惊喜要告诉你们。”他说，“你们休学一年怎么样？我们可以一边在家上学，一边把我们的农场和房子建起来。教育的方式有很多种。你们白天可以帮忙搭建房子，晚上我们再补一些学校课程。我们会有好一阵没有电视和网络的日子，所以你们也没有别的事可以忙啦。”
妈妈正要开口要说话，爸爸却抢先说了。
我感觉坏透了。心跳加速，头昏脑胀。没有电视？没有网络？在家上学？爸爸是疯了吗？他到底怎么啦？这一定不是真的。我一定没有听到这些？还是说根本没有人在听！爸爸疯了，其他人竟然也跟着响应。我的家人都怎么了？好端端的东部郊区市民怎么突然就变成一群喜欢泥巴和树木的疯子了？
我一直板着脸，向妈妈眨了好几次眼睛，希望她能看出我在生气。我不想说话。我想我应该大声哭出来，虽然这会显得我一点也不端庄或时尚。
我兴奋的脸瞬间紧绷。我站起来，双腿微微颤抖，似果冻一般发软。我张开嘴巴，像婴儿一样号啕大哭起来。
真难以置信。难道他们不知道我刚刚一路叫嚷着跑出餐厅，不就是因为我感觉一点也不好吗？我想，爸爸甚至都没有注意到我刚刚上去有一个多小时了。
哇——
妈妈朝我微笑着，那是一种鼓励的微笑。“真的看起来很棒哦，可儿。”她说，“你还好吗？”
我哭着嚎着跑出客厅，爬上楼梯，弄出很大动静。然后又砰的一声关上了我身后的房门。
“太好了，可可，”爸爸从咖啡桌上的笔记本电脑后面抬起头，说，“你下来了，我刚打算给你们在网上看一下农场的照片。”
如果他们都疯了，我也可以。
深吸了一口气后，我跟着查莉下了楼。当我们走进客厅时，我稍稍抬起了我的下巴，嘴唇紧闭，像模特一样走到沙发跟前。我从左到右扫视了一眼整个房间，然后挺直腰杆，昂着头，骄傲地坐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