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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孩许三多

他被踹倒在地上,又爬起来说:“要么别欺负陈怡了,要么踢死我!”

有一回放学,我同桌去找那几个男生,拦住他们说:“你们能别欺负陈怡了吗?”

效果很好,之后那几个男生确实再没骚扰过陈怡。

六班有几个男生经常骚扰陈怡,放学路上冲她吹口哨、堵着她不让走。

后来我问他:“你就不怕死吗,我就不敢跟人打架,万一被人失手戳瞎了眼或者打死了怎么办,你不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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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说:“我怕,可是我没别的办法。”

我想说的就是他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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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看到一句话:谁不想和喜欢的人说说话呢,做梦都想,可那种很自卑的喜欢,要通过高冷来填补自尊,这样心里才能平衡。有多高冷,就有多自卑。

有一回我们俩去游戏厅打游戏。

我问他怎么不理人家,他也不告诉我,简直匪夷所思。

那个游戏厅不合格,没有门。

陈怡经常跟我抱怨:“你同桌是全班唯一一个讨厌我的人!”

班里有个女同学正好路过看见我俩了,就去班主任那告发我们了。

可是陈怡跟他迎面打招呼,他从来不理。

班主任说:“请家长。”

陈怡是我们班长得第二好看的,有很多男生喜欢她。

我妈来了,把我叫过去问:“你哪来的钱打游戏?”

他当时喜欢班里的一个叫陈怡的女生。

我说:“饭钱里省的。”

被我无意中发现以后,他就再也不放了。

我妈:“饭钱哪来的?”

别人都是送饮料送礼物要对方的大头贴什么的,他做的最勇敢的事就是交作业的时候把本子跟人家贴在一起,敢问还有比这更含蓄的吗?

我说:“你给的。”

我同桌喜欢女孩子的方式很奇怪。

我妈:“哦,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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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妈把我骂了一顿就走了。

他没说话。

然后他爸就来了,他爸见到他在办公室门口站着,快步上来就是一个大嘴巴子。

我问:“今天你把手割了,那你明天怎么办,还有后天、大后天、大大后天……”

我在旁边都吓傻了。

他:“我把手划了,要是老师想起来跟我要学费,看见我满手都是血,就会让你带我去医务室,这样我就能躲过一劫。”

老师冲上来拉住他爸——要不然他得让他爸揍死。

我很震惊:“啊?!”

他慢慢地蹲下身来,咧嘴痛哭。难过到了极点时哭是没有声音的,他就是那种哭。

路上,他跟我说:“手指是我自己用小刀划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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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赶紧带他去医务室。

五年级结束的时候,要分班。

我想告诉老师,但看他的样子明显不想让老师知道。等到老师走了,我看他松了口气。

某天,他找我说:“你语文好,你帮我给陈怡写封情书吧。”

他一点反应都没有,只是用一只手捂着另一只。

我答应了。

我很紧张地告诉他:“你手流血了!”

写完后给他看,他拿回去想了好几天,让我在结尾加了句:“如果你有一点点喜欢我,就给我回一封信。”

有一次班会课,班主任在班里交代事务,我一低头猛然看见他桌子底下有血。

我刚加完,他说:“不行不行,你弄掉重写,改成如果你不讨厌我,就给我回一封信。”

他这个样子让老师很反感,时间长了,他也很怕老师。

我写好给他,他让我代为转交。

老师找他要了好几次,他都是站在老师面前低头认错,一句话也不说。

我找到陈怡,把信给她。

他一个孩子,跟谁都要不来,就一直拖着。

陈怡接过情书:“我没看错吧,高冷的青蛙王子给我写情书?”

他去找他妈要。他妈说:“去找你爹要。”

我问:“啊?他为什么是青蛙王子。”

他去找他爸要。他爸说:“去找你妈要。”

陈怡说:“你不觉得他长得特别像癞蛤蟆吗?”

开学没几天,老师让缴学杂费,我们都交了,就他没交,原因是他父母互相置气。

她说完,拿着情书就走了。

他很冷地说:“我已经一年半没笑过了。”

我很不舒服地回去了,他迎上来抓住我的手:“怎么样怎么样?她什么反应?”

等大家都散了我小心翼翼地问他:“你怎么不笑?”

他虽然没有什么太大的表情,也没有笑,但他手心都是汗。

当时是开学第一天,大家都很陌生,我为了活跃气氛就把大家召集起来讲笑话,几个段子说下来,大家都笑得开心极了,就他不笑。

我看着他,想了想说:“等着吧,她说了给你回信。”

我小学五年级的同桌,在他三年级的时候,他父母离婚了。

他很激动地说:“我请你喝雪碧!”

这份恐惧是从我同桌身上来的。

之后跟我想的一样,陈怡没有回信。

后来我懂事了,“离婚”这两个字一度成为我最恐惧的字眼。

我就以陈怡的名义,给他回了封信,大致意思是,我也喜欢你,但我们还小,学习最重要,以后不要写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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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把信递给他的时候,是很心虚的,因为陈怡的字迹很难模仿。我说:“你回家再看吧。”

我爸一把把我扯过去,红着脸在我屁股上狠拍一下:“我跟你妈离婚,你不难受?!平时没注意,这养的是什么玩意儿。”

第二天我问他:“回信你看了吗?”

我妈没理我。

他很激动地说:“没有啊,我不敢看!”

我摇着我妈问:“妈,分到财产我能自己保管吗?我长大了,不想再让你给我保管钱了。”

第三天我又问,他还说不敢看。

我当时不懂什么叫离婚,但一想到我很快就能分到家里一半的钱,买很多辣条和鲜橙多,就特别兴奋。

之后我每天都问,他都说不敢。

小学二年级的时候,我妈跟我爸第一次吵架时提到“离婚”,我妈说:“离婚吧,分财产,我一半,儿子一半……”

有一天正在上数学课,他突然碰了碰我。

我爸和我妈吵架的时候,和大部分父母一样,到激烈处难免来一句:“离婚!”

我一转头,他冲我傻笑:“陈怡在信上说,她也喜欢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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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笑起来跟许三多似的,那是我第一次见他笑,也是唯一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