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霁诚倒是一点儿没有被抓包的窘迫，他再自然不过地把安全带一解，摁开车门的锁，语调平静无波道：“到了，下车。”
颜玖本来是头靠着车门儿，睡着睡着把脑袋歪了过来，幽幽醒转的过程中感觉到了一个“盯~”的目光，“唰”地一下就睁大了，正好撞上了某人正在看她。
他这么自若，倒让颜玖也觉得没有什么不对了。她看他火都熄了，还停在不知道是谁的车位上，以为他是为了等她醒过来，虽然很感谢，但占了别人的车位，还挺不好意思的，她赶忙从车上下来，准备挥手跟他saygoodbye，再说句回头见。
四十分钟后。
谁知，赵霁诚长腿一跨，从车上也下来了，头也没回将车门一关一锁，好像是“我也要上去”的样子。
闭眼前赵霁诚保持着“盯”这个动作，希望起来的时候他能……
颜玖一边儿往单元走，一边不好意思地推辞道：“不用送我，不用送我上去了，我只是有点儿困，没事儿的。”
于是，带着嘴角的一丝笑意，她头微微一偏，打算小憩一会儿。
吧啦吧啦吧啦吧啦说了一堆，这位大哥跟没听到似的，偶尔看颜玖一眼，倒是正气满满，好像他没觉得自己这么做有什么不妥。
颜玖觉得有些可爱，她只看过他这样盯过病人的伤口。
直到电梯门一关，她先摁了16，看赵霁诚依然没有要离开的意思，突然内心一阵紧张，虽然赵霁诚长得好看，平日行为也没看出什么歹意和不轨，但她毕竟是个单身女子，如果他生出什么别的心思，就他那身板，她绝对打不过。
好嘛，任你车堵如泥柱，我心自巍然不动，一脸认真地盯着前路，好像他用他那双眼睛多看一会儿就能不堵了似的。
叮——
说着说着，一股困意就来了，赵霁诚的车内非常整洁，干净的一丝味道都没有，内部空间挺大，她瞥了一眼赵霁诚在干嘛。
电梯门开了，颜玖却像粘在电梯地板上了一样，赵霁诚本用手拦着电梯门处想让颜玖先出去，却看她一脸戒备和怀疑，微微皱眉，歪了下头，不太懂她这个表情是什么意思。
颜玖本来嘟囔着：“要是平常，估计15分钟就到了……”
而后，电梯的关门警告声响起，他一步跨出电梯外，迅速摁了下行键让电梯门不要关闭，然后终于开口说了颜玖醒来后的第二句话：
赵霁诚瞄了一眼目的地，说了句知道了，速度快到让颜玖怀疑他到底看没看清楚，下一刻，车子发动，向外驶去，早高峰还没过，医院还在市中心，刚出了门就堵了。
“赶紧出来。”
“就这么走就行。”
？？？
颜玖安全带一拴，熟悉地从手机界面里调出来了家的位置，将手机往赵霁诚面前一递，像跟出租车师傅说话一样道：
颜玖一脸不可置信，但还是走了出来。
……
送人回家还这么猴急？！他是不是想上厕所啊？还是口渴了莫非？颜玖眯了眯眼，一步一步往家挪，应该不会是自己想得那么罪恶吧？
“走了，送你回家。”
人模狗样儿的衣冠禽兽？
话音未落，许是赵霁诚嫌他太吵，一把将颜玖从椅子上牵了起来，头也不回地离开了抢救室，一边走，一边道：
嗯？
“师父，你太厉害了，推拿正骨也会？简直……”
衣冠……啊不是，赵霁诚站到了16A门口，手法熟练地打开了密码锁，开门儿，走进去，关门。
颜玖扭了扭脖子，转了转肩膀，确实是好受多了，点了点头，刚想回答，就听段青道：
一气呵成。
赵霁诚倒没有回复他，看向颜玖道：“好些了？”
嗯？？
“师父，检查都安排上了，这儿我看着，您回去休息吧。”毕恭毕敬，仿佛刚才那个泼皮笑不是他发出的。
留下颜玖一人在楼道守着自己磨磨蹭蹭半天不打开、已经灭灯了的密码锁凌乱。
这声哈哈大笑在抢救室格外突兀，赵霁诚扫了他一眼，段青立刻笑容收敛。
等等，16A是他家的？
“卧槽，哈哈哈哈哈哈哈哈，颜玖你嘛呢！”
颜玖就差脑袋旁边挂三个问号了，嘿？！敢情他发现了，还一言不发？就看她一个人跟那儿自作多情呗？
许是被这声逗笑，赵霁诚的语气软了些，他轻轻将双手放在肩膀和胳膊上侧后加大了力气，颜玖的表情一下子精彩了起来，她想哼唧又不出声，只得在眉毛和眼睛上使劲，她的表情站在身侧的赵霁诚当然看不到，但进门来的段青却看了个正着。
晕。
“啊那个我没事儿，真的，你别管我了，你赶紧……”嘴上这么说，下意识却不敢抗拒，乖乖在他面前坐好，推辞还没结束，赵霁诚的手一捏她的肩膀，颜玖就嗷嗷了一声。
又无语又丢脸。
“坐好。”
颜玖面子本来就薄，她想起自己刚才一堆话加防备的表情，顿时悔不该当初，一手拍在脑门上，发出一声响，伴随着16A开门的声音，都进了赵霁诚的耳朵里。
赵霁诚的话让颜玖僵了一下，像被告知下一个打针的就是你一样，她看着赵霁诚搬了把椅子过来，然后用他一贯医生权威的口吻平静地下指令道：
“你……”
“肩膀不舒服？”
“你！”
赵霁诚将病历本交给另一位主治医，算交接好了自己的工作，余光瞥见了颜玖的动作，将这边安排好，朝她走了过去。
面面相觑。
“好的，交给我了，赵大夫，您回去休息吧，一夜没睡了，回头身体撑不住。”
“……在干嘛？”赵霁诚露出一丝不解的神情，看着眼前的颜玖一手摁在额头上，好像腰也在跟着使劲，姿势不像是要开门，于是问道。
“先安排下CT、血球计数、生化和毒性。”
“我、你、那个有蚊子，有蚊子……对了，你出来干啥？”
笑得时候不自主脖子往后微微一仰，觉得肩膀又是一痛，想想自己刚才估计是右侧一顺边先着地，稍稍动了两下胳膊。
颜玖赶紧恢复正常，仓促一笑，转移话题道。
颜玖一愣，随后绽开一个笑容道：“没贴反就好哈哈。”
“哦，”赵霁诚很单纯地点了点头，还真被她把话题转移成功了，答道：
“谢谢。”声音倒还算沉静，他将东西收好，翻开病历本，添了一句：“你做得很好。”
“我也是今天才知道你住对面，之前一直没碰到过。”
刚才因为着急救人没顾得上管的车钥匙。
他顿了顿，继续道：“你先休息，要出发的话……”他后面儿几个字因为回屋，声音渐渐小了下去，颜玖没有听清，上前凑了一步，问道：“什么？”
说完想起刚才她手中攥着单子和病历本，现在却不知所踪，刚想让人出去找，好用来判断病史，就看颜玖眨着双大眼睛望着他，手中递过来一张黄色的票据单，一本蓝色的病历本和他……
“顺道送你。”
“嗯，现在情况稳定住了，先准备检查。”
……
心电图仪发出声响，赵霁诚瞄了一眼，说道：
“段大夫，7号床病人的血检出来了。”李护士将化验科的单据拿来给了正在病床前填单子的段青，后者接过来问道：“病人家属通知了吗？”
女子的无意识抖动随着注射的完成终于消停了下来，抢救室的门一打开，两位急诊科的主治医跑了进来，看着赵霁诚问道：“高危？”
话音未落，病床上一个弱弱的声音传来：
这时，女子突然大幅度抽动起来，颜玖还站在她身后，想着赶紧后撤不然可能又挨一巴掌时，赵霁诚一个闪身站在了她和患者中间，将距离隔开，随后，他摁住了女子的肩膀，让护士注射。
“不用，不用通知家属。”
“小齐，大量静脉输液，避免溶血。”
段青一抬头，发现病人醒了，各项指标还算正常，与另一位大夫交换了眼色，准备将她从床位紧张的抢救室转移出去。
赵霁诚看了她一眼，随后向护士道：
推到半道，他问道：
本来是默念，谁知自己手居然在发抖，一下子念出了声。
“咋能不通知家属呢，你这是新发癫痫吧，持续病史多久了？之前都吃了什么，费用怎么交，类似的问题，你一个人哪儿处理得过来。”
颜玖放下东西，看到心电图仪的电极片还没贴好在病人身上，想想这个她会，立刻上前帮忙，一边默念道：“白在左，烟在上，火在下。白在左，烟在上，火在下。”
段青看她没说话，还以为自己戳到了她什么伤心事，刚想开口安慰一下她暂时没什么生命危险，但需要观察，就看这姑娘翻了个白眼，语气一下子强硬了起来，道：
“让她侧过身来，10毫升安定。”
“说了不用就不用，你听不懂吗？”
要说他速度也是真快，不知哪里拿来的白大褂又重新穿好，清晨的抢救室也很忙，赵霁诚看她状况不好，简单看了眼，跟护士道：
段青不跟她客气，之前跟聂星辰的嘴仗不是白打的，当然怎么翻来的怎么翻回去，将她推到了普通病房，看着心电仪器接好，又扫了眼她的名字，语气顿时顽劣了几分，就差做个鬼脸道：
赵霁诚一把将患者抱到了推车上，跟着一起去了抢救室，颜玖拿起掉在地上的东西，弯腰时肩膀还有点疼，但她顾不上这些了，连忙跟了进去。
“嘿嘿，没想到吧，我们已经通知啦，他们在来的路上了哦~！”
颜玖匆忙爬起来，这才注意到倒地的女子，翻白眼伴随不自主地抽搐，突然倒地加口吐白沫，这个病她晓得，癫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