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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初雪落时

然后按照年龄顺序,她的照片一张接一张地闪现出来。她第一次因为失误而哭泣、第一次比赛获奖,还有跟其他优秀滑手的合影……

那时候她刚开始滑雪,还是双板,手里握着雪仗,紧张地看着镜头。

随后有十年的空白,照片直接跳到大学,那时候她已经叫“宁霁”了,她和舍友躺在草坪上凹造型,还有穿着学士服在毕业典礼上拍的照片。

投影在墙上打出一片光,在自动散开的藤叶里,宁霁看到了十岁的自己。

这里的许多照片,连宁霁自己都没有备份。

她走到客厅,准备拉开窗帘,忽然听到一阵音乐声。

大学毕业后她茫然了一段时间,就到T大来工作,这个时期的照片也大都是和队员们的合影。幻灯片在悠扬的音乐里放到最后一张,定格在大合照上,是他们在全国锦标赛开始前拍的,包括王教练在内,每个人都没有缺席。

宁霁有点奇怪,回头看了一眼门牌号,没走错。

照片放完,灯亮了,伴随着拉花的声音,队员们从各个角落里蹦出来。

“有人在吗?我进来啦。”宁霁一边说着,一边推开门,屋内一片漆黑,遮光窗帘又大又厚,把窗外的阳光隔绝在外。

“生日快乐,学姐!”

她站在门口,轻轻叩门,一低头发现门并没有锁。

“宁队医,生日快乐!”

宁霁于是按照路清美发来的位置信息,自己找到了民宿。

她被人团团围住,还没反应过来,晏淮就将一顶金色的纸皇冠戴在她头上。

宁霁虽然有点灰心,但她相信晏淮肯定有自己的安排,便没有勉强他,这是他们两人之间的信任,在忙正事的时候,互不干涉。

“生日快乐。”晏淮嘴角弯了弯,“我的宁霁。”

他说还要再训练一会儿,宁霁便提议去体育馆等他,还是被拒绝了。

旁边立刻传来嘘声,几个人纷纷表示拒绝这拨狗粮。

单板队的聚餐很奇怪,居然订在了学校附近一户民宿里。宁霁下午回到学校,问晏淮要不要一起去,晏淮拒绝了。

宁霁终于缓过神来:“你们……”鼻子有点酸,人在太幸福的时刻会忍不住想流泪,她强忍住那股冲动,由衷地说,“谢谢你们,我自己都不记得……太惊喜了。”

聚餐那天很快就到了,宁霁起了个大早,并不是因为她想起今天是自己生日,而是约好了医生带蛋黄去打针。

队员们挨个把礼物送到她手上,总共五份,她两只胳膊差点抱不下。

果然,她自己都忘了,那天是她的生日。

“更惊喜的还在后面呢。”路清美神秘地眨了眨眼。

路清美和翟小颜交换了个眼神,松了口气。

盛飞扬担忧地说:“你确定是惊喜吗?”

“嗯,好的。”宁霁没多想就答应下来。

路清美没理他,拉着宁霁走到厨房:“当当当!我们准备自己做饭给你吃!”

“时间空出来,我们队有聚餐。”像怕她误会似的,路清美又补充道,“上次锦标赛回来大家都在忙,聚餐就一直没搞起来。”

宁霁惊讶地看着厨房台面。

“下周六?应该有的。”宁霁扒了口米饭,没在意。

他们不知道什么时候跑去买好了菜,有鱼有肉有菜,琳琅满目。

饭间路清美好似不经意地问:“学姐,你下周六有空吗?”

在她又要感谢之前,盛飞扬幽幽地说:“虽然我们都不太会做饭……”

随后,宁霁和她们一起去食堂吃了饭。

“嗯?”宁霁震惊地看了眼大家,终于明白盛飞扬前面的意思了。

宁霁扶额,替翟小颜检查了一下脚,基本痊愈了,但还是建议她去医院细致地检查一下,以免训练强度增加后出现隐患。

路清美大大咧咧地说:“不慌。夏将辉会,我们可以学啊。”

“……”

晏淮拍了拍夏将辉的肩:“辛苦你了。”

“往事不要再提。”

夏将辉:“……”

“都是命。”

如果他推断没错的话,这几位都不太有做饭的天赋。

路清美和翟小颜都露出无奈的神情。

虽然没到晚饭时间,但考虑到他们的水平和实力,夏将辉提议现在就开始准备做饭。厨房里的众人立刻忙得不可开交。

宁霁纳闷:“我记得这仨最开始被称为单板三帅,还有什么模特队……”

客厅餐桌上摆着生日蛋糕,看样子还是宁霁喜欢的水蜜桃口味儿,奶油上面有一圈新鲜的桃瓣。

“就是晏淮、盛飞扬和夏将辉。”路清美解释道,“学校里现在都这么叫他们。”

她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单板三傻?”

这一幕恰好被晏淮看到眼里,他勾了勾嘴角:“饿了?”

像是被看穿了心事,翟小颜轻咳了一声:“我们队单板三傻跟打了鸡血的狗似的,每天都有拆体育馆的架势,我不跟上不行啊。”

“看着很美味,把我看馋了。”宁霁别开眼,“不看它就不会饿了。”

宁霁诧异地看她一眼,没想到这姑娘对训练这么着急。

“是吗?”晏淮也没多说什么,就直直地和她对视。

翟小颜说:“我觉得我的脚伤好得差不多了,应该可以恢复正常的训练量了吧?”

过了会儿,宁霁的肚子“咕噜”了一声。

宁霁回过神,看着她和翟小颜走进来。

晏淮憋着笑,认真总结:“看来我也很美味。”

路清美松了口气:“还好还好,学姐还没走。”

“没有。”宁霁辩解得有些无力。

直到门口冒出两颗脑袋。

不得不说,晏淮看着的确很美味。明明是运动员,皮肤却很白,一双桃花眼灿若晨星,眼尾还勾着淡淡的绯红。还有他身上的肌肉,精壮结实,恰好是宁霁喜欢的那款。

已经过了下班点,她还在工位上磨蹭,回忆着母亲抛出的橄榄枝。

她下意识又咽了咽口水,才发现对方一直盯着自己,一副了然的神色。

宁霁不敢去想,自己心底指向的答案。

“是你太饿,还是,”晏淮顿了顿,低声道,“我看着太美味?”

现在晏淮不仅不介意,还对她百般好,她为什么还要继续看书呢?

“……”宁霁不看他,岔开话题,“你们怎么想到租这里的?”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她自然而然地找来大量专业书籍啃着,她最开始只是想,如果晏淮不肯原谅她,那她就离开T大。

“当然是我想的。”晏淮放过她,往椅子上一靠,长腿伸开,“有个自由自在的屋子,还可以自己做做饭,如果太晚了这里的床铺也够睡,比去饭店吃强多了。”

挂了电话,她望着手边的书。

宁霁点点头,这里的装修风格很特别,满满的日系风,还是loft户型,是很多女孩一眼就会喜欢上的样子。

宁母知道她被说动了,也不逼她做选择,只轻描淡写道:“你好好考虑一下吧。”

“还有,刚才那些照片……”

而且她也必须考虑,如果哪一天,单板滑雪队不在了,她将何去何从?

“都是我搜罗来,然后找人做的。”晏淮大概知道她想问什么,“大学的照片是找赵鹏要的,据说他翻遍了你们同学的朋友圈。”

不得不承认,妈妈说得很对,就算是在他们运动医学科,绝大部分的人都想进入正规医院工作。

宁霁由衷道:“还真是辛苦他了。”

宁霁沉默了,半天没吭声。

晏淮挑眉:“那我呢?”

“这需要怀疑吗?”宁母反问,“你自己难道掂量不出来,当个队医和进入医院工作,这两个含金量哪个更高?”

宁霁赶在他喝醋前,忙不迭说:“你更辛苦,我太感动了!”

“是这样吗?”

晏淮顺杆子往上爬:“有没有奖励?”

宁母声音仍旧平静:“原因我刚才已经说了,没出路。”

宁霁看着他,似乎下了很大的决心,飞快地在他嘴唇上亲了一口。

宁霁咬了咬唇:“妈,您之前并不反对我在这儿工作的,为什么突然这样?”

“就这样?”晏淮有点不满足地舔舔嘴唇。

“但那没有出路。”宁母打断她,“你总要为你的前途想一想吧?你虽然在学校,却不属于事业编,万一哪天队伍解散了,你怎么办?”

“人多,回头再说。”

宁霁终于听明白了她的意思。她犹豫道:“还是算了吧,我只有本科学历,论什么都比不上人家,而且我做队医也挺开心的,学校里风气比较好……”

“又没人看见。”

“我之前接诊过一个产妇,她家里办私人诊所的,最近在招人,待遇很高。或者你不想去私人诊所,准备一下考试,我们院我可以想办法把你塞进来。”

他刚说完,宁霁就回头往厨房方向张望了一下,发现盛飞扬正兴致勃勃地靠在门口,仿佛刚才看了一出好戏。

宁霁迷茫地“嗯”了一声。

晏淮一记眼刀飞过去,他立刻举起锅盖住自己的脸:“我什么都没看到,你们继续。”

电话最后,宁母只是淡淡问:“你要不要回家?”

宁霁红着脸抛下晏淮,跑去厨房转悠一圈,看有没有自己能帮上忙的地方。

这样宁霁反而心里发怵,她倒希望妈妈说点什么。

折腾了好几个小时,他们好歹是每人做了一道菜上来,但有一些已经黑成一坨,看上去就是那种吃一口便会命不久矣的黑暗料理。

她甚至过于平静,什么都没问,也什么评价都没给。

于是几个人又在外卖软件上点了几道菜送来,这才轰轰烈烈地开餐。

母亲从电视上得知宁霁谈恋爱了,对方还是晏淮,并没有产生太大的情绪波动。

夏将辉做饭果然很好吃,他做的那盘菜遭到一阵暴风式哄抢,手速慢一点都吃不到了。

她叹了口气,早上妈妈打来的电话犹在耳边。

他在家里独立早,很小的时候就帮着奶奶做饭了,却也是第一次做给外人吃,有点震惊。

但宁霁的谈话里,完全避开了这个话题,因此晏淮也没有再问。

路清美连连感叹:“太好吃了,真的太好吃了,夏大厨,我以后就这么叫你了。”

她大概能猜到晏淮刚才想问什么,他们在那么多媒体的镜头前接吻,宁母一定也已经知道他们谈恋爱的事了。

盛飞扬都快吃哭了:“相比之下那些外卖都是垃圾!”

等晏淮身影消失,她才停住,茫然地站在空荡荡的办公室里。

晏淮也忍不住夸:“哥们儿,你这个手艺完全可以开饭店了。”

“好。”宁霁点点头,继续收拾自己的东西。

翟小颜说:“一个被滑雪事业耽误的大厨。”

临走之前,晏淮忽然站在门口,回过头:“宁霁,你……”他似有话要说,欲言又止了一番,最终话到嘴边却完全变了个意思,“你吃完饭联系我。”

夏将辉晕乎乎的,他一直都很喜欢做饭,但从来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水平,同伴这拨彩虹屁让他发现原来自己真的很贤惠。

又聊了会儿天,宁霁到下班点了,晏淮才准备离开,并答应晚上帮她遛蛋黄。

有夏将辉这尊大佛在这儿压着,其他人的菜乏善可陈,好在大家几乎都是第一次做饭,在一轮接一轮的商业互吹中,也吃得差不多了。

“没关系。你想什么时候去都可以。”

饭后就该吃蛋糕了。

“道歉就算了,吃饭嘛,还要再等等,现在有点早。”宁霁认真思考着这件事。

宁霁吹蜡烛许愿,大家唱了生日歌,又拍了张合影,中途还给王教练发了视频电话。

晏淮心里感慨万千,最终什么也没说,一个起身,凑到她跟前,亲了她一口。

王教练正在跟雪场谈合作,看他们一桌狼藉和诱人的蛋糕,嫉妒得要哭了,然而作为教练的尊严使他面不改色,只能在挂了电话后心有不甘地咕哝了几句。

在宁霁心里,他没错,他的父母更没错,只有那些看热闹的人才真有错,把他们两边都架在罪人的处刑台上,逼着他们都要道歉。

蛋糕吃了一半,大家基本都饱了,分工把锅碗刷干净,然后围在茶几边打桌游,输的人要往脸上抹奶油。

忽然想到他可能所指的事,宁霁笑着揉了揉晏淮的软发,安慰说:“不过都是爱孩子的表现而已,怎么能算错?真要说起来,我们家隐瞒了我还活着的事,让你难受了这么久,我应该跟你道歉才对。”

几轮下来,每个人的脸都做了套奶油面膜。

晏淮眸光微动。

虽然晏淮租的这间民宿可以睡很多人,但T大晚上是要查寝的,路清美和翟小颜不敢在外面过夜。

宁霁更迷糊了:“他们又没做过对不起我的事,干吗要道歉?”

宿舍关门前,她们回了学校,几个人在门口一番挤眉弄眼,最后决定由盛飞扬和夏将辉送两个女孩回宿舍。

“就是,”晏淮忽然顿住,不可思议地看着她,“你说呢?”

宁霁要拉着晏淮一块儿回去,却被盛飞扬拦住了,他一脸大义地说:“其实下午我就跟辅导员说你回家了。”

宁霁纳闷:“道什么歉?”

晏淮家在T市本地,他刚为校争了光,辅导员心情很好,大手一挥批了假。

“怎么会有意见?”晏淮握着她的手,捏在手里玩,“他们高兴还来不及,还说心里一直有亏欠,想当面跟你道歉。”

盛飞扬的用意不言自明,路清美甚至偷偷在背后竖起了大拇指。

宁霁愣了愣,坐直了问:“你爸妈没有意见?”

这拨人走后,民宿里恢复了清寂,宁霁开始收拾茶几上的残局。

就这样安静地抱了一会儿,晏淮忽然说:“我妈想邀请你去家里吃饭。”

晏淮站在餐桌边问:“再吃点蛋糕吗?”

许是他的语气变得恳求,宁霁不再抗拒,乖乖靠在他肩头。

“来一块吧。”

宁霁急着要推开他,却被晏淮轻轻按住,声音在她耳边低沉响起:“我什么也不做,就抱一会儿,可以吗?”

于是,她和晏淮两人坐在沙发上,一边吃蛋糕,一边看电视。

宁霁清楚地感觉到他的气息扑面而来,是介于少年和成熟男人之间的滚烫和清冽。

相声节目频频把宁霁逗乐,晏淮注意力却都在她身上。

她还没想好怎么应对,晏淮忽然拽着她的胳膊,将她整个人带下来,抱在怀里。

她眼睛很亮,在灯光照射下像一颗璀璨的宝石。无论是十年前还是十年后,在晏淮眼里,她都是最耀眼的那个。

她的小男友芳龄二十,正是血气方刚精力旺盛的年纪,光几句话就有要将她吃干抹净的架势。

宁霁又跟着观众一起笑了起来,杏眼弯成好看的月牙形,晏淮忽然凑上去舔掉她嘴角的奶油。

宁霁总算是发现了一件事。

宁霁愣了愣,呆呆看着他。

“……”

晏淮平静道:“我本来想提醒你的,但我的奶油吃完了。”

晏淮点点头,张开手臂:“那我内敛地邀请你过来试一试。”

宁霁沉默着低下头,看着他手里那一盘奶油……晏淮立刻将纸盘子整个扔进垃圾桶。

宁霁缓了缓神,敲敲床沿:“晏淮,你能不能内敛点儿?”

“现在吃完了。”

“……”

“……”

她噼里啪啦说了一通官式夸奖,本来以为晏淮不会高兴的,没想到他越听笑意越深,到最后耐人寻味地挑了挑眉,说:“我的腰确实很有力。你要亲自验验吗?”

晏淮提议:“看看礼物吧?”

宁霁目光在他卫衣上瞟了瞟,干巴巴地说:“小伙子长得不错,遗传得比较好,你父母功不可没,然后腿挺长的,走哪儿都像个人柱子……还有身材保持得不错,腰腹部练得很好,看着很有力量,继续保持。”

宁霁顿时来了兴趣,摩拳擦掌,挨个把大家的礼物都拆开,挨个拍了照。最后才到晏淮的礼物。

晏淮这才放下手。

他的礼物装在一个小盒子里,宁霁认得这个牌子,珠宝大牌,并不便宜。她小心翼翼地打开,一条雪花项链躺在黑色绒布上。

“你别动!”宁霁按住他的手,无奈地说,“不就是夸你吗?我夸就是了。”

吊坠做工很精致,上面镶嵌了无数颗水晶,在灯光下斑驳出不同的光。

果然,晏淮忽然麻利地扯开运动裤上的抽绳:“对不起,现在就让你看看。”

晏淮有点紧张地问:“喜欢吗?”

晏淮没吭声,静静看着她,宁霁心里顿时产生不好的预感……

“特别喜欢。”宁霁笑着看他,“能不能现在就帮我戴上?”

“裸什么?”宁霁怀疑自己的耳朵,“那不叫裸体,脱光了才是裸体,你别乱说。”

晏淮靠近一点,轻手轻脚帮她把项链扣上。

自夸了半天,晏淮才抬起眼看她:“所以,你看过我那么多次裸体,为什么从来不夸我?”

宁霁问他:“好看吗?”

宁霁快听不下去了。怎么能有人脸皮这么厚?别人对他的夸奖如数家珍,他还这么平静,仿佛一切都是他应得。

晏淮垂眸。

晏淮不气反笑,镇定地说:“大家都夸我身材好,穿衣显瘦脱衣有肉,身材加上脸就算混娱乐圈也绰绰有余……”

吊坠垂在她的锁骨下方一点,将她白皙的脖子衬得越发动人。晏淮越看越觉得脑袋里热热的,忽然凑上去在她脖子上咬了一口。

“用眼睛看啊。”宁霁决定也不当人了,眨了眨眼,“不然呢?我还能用脚看吗?”

宁霁惊呼:“你是狗吗?”

晏淮半倚在病床上,跷着腿,懒懒地问她:“网上现在疯传我的裸照,你怎么看?”

晏淮没说话,一路细细地吻上去,最后含住宁霁的唇珠。

宁霁彻底不想说话了。

他们俩的接吻总在吃完甜食之后,这一次,是清甜的水蜜桃味和香浓的奶油味儿。

“……”

吻了一会儿,晏淮才放开她。

晏淮眼眸深了几分,压着笑意道:“嗯,我是。”

宁霁的脸已经红了,转身要跑,却被晏淮一把拉回怀里,从背后圈住她。

她再也镇定不了,飞快抽回手,瞪他:“你是流氓吗?”

他充满磁性的声音就在耳边:“你以前没有这么害羞,为什么在一起后反而变得害羞了?”

宁霁浑身毛孔都要炸开了,她清晰感觉到少年刚训练完灼热滚烫的体温。

宁霁不敢说,以前的淡定是装的,随着对晏淮的好感越来越深,反而装不出来了。她想了个理由,认真道:“运动员要禁欲。”

“是吗?你再好好诊诊?”晏淮好整以暇地笑着,桃花眼勾了勾,忽然将她的手放进卫衣里,从上摸到下。

晏淮哑然失笑:“你知不知道我下次比赛在多久以后?”

她心里突了一下,镇定地扭开脸:“我看也没什么毛病。”

宁霁假装没听见,

尽管隔着一件卫衣,宁霁仍然能感觉到掌下结实的胸肌。

晏淮于是撩开她的头发,轻轻咬着她的右耳郭,仿佛是小动物之间舔舐伤口。

晏淮嘴角弯了弯,忽然拉着她的手,放在自己胸膛上:“不做个检查吗?”

宁霁觉得痒,又想推开他,晏淮却抓着她的手,说:“宁霁,你老是躲着我,我已经伤心了。”

宁霁抬了抬眼皮,懒得拆穿他的谎话,手往旁边一指:“那你去睡会儿吧,睡醒就不疼了。”

宁霁一愣,是这样吗?

“那可不行。”晏淮摸着前胸,皱眉道,“我最近不舒服,哪儿都疼。”

她纠结了一会儿。

“你的幻觉已经消失了吧?现在不用每周都来我这儿了。”

她已经是奔向二十四岁的人了,又不是小姑娘,确实没必要那么害羞,还令晏淮难过。

“来就诊啊。”晏淮懒散地丢下双肩包。

下定了决心,宁霁忽然转过身,面对着晏淮,把胳膊搭在他肩上,主动吻了他。

“你怎么来了?”宁霁问。

晏淮伸手捞起她后背,手掌放在她腰上。

所幸晏淮也知轻重,很快就将她放开。

还是那么软。

宁霁有点难为情:“别这样,这是办公室。”

她怎么这么软。

他外衣上还沾着门外的寒气,贴在后背,宁霁下意识抖了抖,随即就闻到他身上清冽好闻的气息。

就算遍布伤痕又怎样,在他眼里,这就是全世界最诱人的腰身了。

晏淮不知道何时来的,悄悄从后面抱住她。

宁霁小心翼翼地用舌尖回应着他。她的这番主动回应仿佛变成电流击中晏淮,他感觉心里像是着了火,有某种压抑了很久的情绪在试图喷薄而出。

下午,办公室里其他队医都不在,只剩下宁霁一人,她正站在里间柜子前整理着药品。

他加重了亲吻的力度,近乎粗暴,宁霁也没有再推开他,反而更加温柔地回应着。

就比如,办公室里的男队医,自那以后彻底收起了魔爪,对她终于不再有非分之想,让宁霁松了一口气。

不知过了多久,晏淮终于理智了一些,松开她。

晏淮虽然在颁奖典礼上的那一吻太过高调,但某种程度上,帮她摆平了很多麻烦。

宁霁看到他眼里的火焰旺盛不熄,却没有要继续的意思,于是笑道:“亲够了?”

宁霁没太关注这些事情,只匆匆扫了眼评论。

“怎么可能。”晏淮声音沙哑,喉结来回滑动,似乎挣扎了很久,才慢慢道,“你还没做好准备,我不会逼你。”

路清美和翟小颜的微博都沦陷了,大家一面感叹晏淮是什么样的神仙,另一方面怀疑宁霁是不是上辈子拯救了全宇宙。

说罢,他起身去了卫生间。

健壮而不油腻,荷尔蒙爆棚,还透露出性感,只一眼就让无数迷妹想尖叫。

等他再出来时,宁霁已经在沙发上睡着了。

照片中,晏淮站在后面,正垂头整理自己的护腕,阳光正好打在他身上,勾勒出线条分明的肌肉和骨骼,甚至可以看到臂膀上凸起的血管。

晏淮蹲在她旁边,看她呼吸轻浅,不忍心吵醒她,于是轻轻将她横抱起来。

还发了微博。

宁霁迷糊地睁开眼,毫不设防:“嗯?”

就是因为习以为常,路清美和翟小颜两人自拍时没注意,把他也拍了进去。

晏淮把她放在卧室床上,给她盖好被子,从背后抱住她,在她耳边低语:“睡吧,我陪着你。”

这其实没什么,体育馆、健身房里赤裸上身的男子多了,大家都见怪不怪。

第二天,宁霁是被电话叫醒的。

起因是某次训练,在开足了暖气的室内训练馆,晏淮训练中途觉得太热,就把运动衫脱了。

枕边空空的,晏淮留了张字条,说他出去跑步了,会带早饭回来。

这拨哭诉也没持续太久,大家又被晏淮的身材吸引了目光。

宁霁随手披了件外套,走到阳台接电话。

男孩们哭晏淮运气怎么这么好,本人就已经很出众了,找了个女朋友居然也漂亮得不像话。

“我忘记了,”宁媛的声音有些不好意思,“昨天是你生日,虽然迟到了,还是祝我的宝贝生日快乐。”

女孩儿们哭自己找不到晏淮这样的男朋友,又高又帅能力强,还把金牌当众戴到了女朋友身上。

吹了一头冷风,宁霁睡意消散,坐在藤椅上晃着腿:“妈,我昨天出来过生日的,队员们租了个民宿,亲自做饭给我吃……”

目前舆论的总体风向就是“哭”。

宁霁讲述了昨天的经过,宁母一直认真听着。末了,宁霁说:“妈妈,他们都是很好的人,跟他们在一起很快乐。”

不过这些都是小插曲。

“你高兴就行,就当是毕业后去玩了一圈。”宁母温柔地说,“但是现在,要向前看了吧?”

于是就有网名为“你盛爸爸”的网友自诩知情人士,说他俩是后来才在一起的。

宁霁顿住了,半天没说话。

也有人提出质疑,既然这两人已经在一起了,那晏淮之前的道歉是怎么回事?演出来的吗?

“我让你考虑的事情考虑得怎么样了?我那位朋友诊所里正缺人,急着让你去上班。”

说好听点叫停职,说白了就是逼你自己走,《冰雪时报》终究是抛弃了这枚棋子。

“妈……”

恰逢《冰雪时报》更换领导班子,高层在讨论过后,决定对她进行停职处罚。

“你可以先在她那儿上班,从容准备考试。”

挑起这场风波的记者狄红彻底成了跳梁小丑,她本来想找机会扳回这局,可是关于她职业素养欠缺的证据越来越多,很多不胜其扰的运动员出来指证她,让她一下从神坛跌入泥泞。

宁媛说这些话的时候一直又轻又柔,仿佛试图好言相劝。

那些等着看晏淮和世羽嘉难堪的路人着实被打了脸。人家其实是一对的,人家根本不在乎那些挑拨离间。

宁霁叹了口气:“您让我考虑,我其实还没考虑好。”

在锦标赛最后,晏淮那个颇有交接宿命感的一吻后,冰雪运动圈炸了。

“那就先回来见见人家。”宁母说,“最近你抽空回来一趟,我约上人,见面谈一下薪资待遇。”

有关晏淮和宁霁的舆论风波终于渐渐消停。

宁媛一直算是个开明的家长,从小到大很少代替宁霁做决定,也一向尊重宁霁的想法,唯独在这件事上,她执着得让宁霁感觉陌生。

晏淮现在就要开始备战世锦赛了,其他队员在下次大赛来临之前,也有大大小小不少比赛供他们练手。

宁霁咬着唇,良久才问:“妈,您是不是反对我和晏淮在一起?”

单板队好好调整了一下状态,准备向着更高的目标前进。

“这是两码事。”

接连下了几场雪,T市一天比一天冷。

“您觉得我看不出来吗?”

雪球在花里格格不入,可接下来的每年冬天,夏妤芝的墓前都会有一只雪球,安静地陪着她。

电话那头陷入短暂的沉默,终于,宁媛松口了:“也不是反对,就……”

他没有拿花,而是弯下腰,从地上捧起一堆雪,在手里捏成了球,然后郑重地放在墓碑前。

就是什么?她说不上来,但宁霁却很明白。

队员们红着眼给老人家上了花,最后轮到夏将辉。

宁霁还能成长,还能被感情治愈,可是宁母什么都没有,她从没有停止过自责,花了太多心血让宁霁走出阴影,甚至连自己的事都顾不上。宁霁一走,她就只能跟花花草草做伴。

夏妤芝下葬那天又下起了雪。遵循她的遗愿,葬礼一切从简。

从理智的角度讲,作为母亲,她觉得自己不该干涉女儿的恋爱。可对方是晏淮,她不知道怎么去面对。

原来,那就是最后一面。

宁霁不想她难过,说出一个折中的办法:“妈,我会回去见您那位开诊所的朋友,如果您非要我回去工作不可,我也可以答应。但相应的,”她停了停,才接着道,“您不可以再对晏淮抱有偏见,行吗?”

夏妤芝笑着,温柔地说:“好,小辉加油。”

宁媛没有拒绝。

他穿好鞋,握了握奶奶的手说:“奶奶,我出发了。”

远处高楼上还有积雪未消融,在阳光下闪烁出莹白的光,一切看上去那么寻常,又那么充满希望,宁霁的心都跟着变软了。

他临走那天,是跟以往的每一天都一样平凡的一天。

她说:“妈妈,谢谢您生下我。”

久到窗外又飘起了雪。

宁媛呼吸一窒。

他只是垂下眸,怔怔地看着地面,看了好久好久。

终于等到了这一天,宁霁不想再抱怨命运,也不再悔恨失去,而是发自内心觉得——还好我活着。

仿佛早就料到了这个结局,夏将辉没有哀号,也没有痛哭。

挂了电话,宁霁从藤椅上站起来,转身准备进屋,诧异地发现晏淮已经回来了,低头在餐桌上摆放早点。

最后的最后,手术灯熄灭,医生走出来,冲他们摇了摇头。

阳台的门没有合上,不知道他听到了多少。

夏将辉赶回T市时,夏妤芝正在进行最后的抢救,队员们也没回家,都陪在他旁边。

宁霁心虚地溜进屋,摸了摸鼻子:“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直到睡着。

“刚回来没多久。”晏淮神色如水,平静地说,“过来吃早点。”

她支开护工,拔掉自己身上的管子,扔掉药,慢慢换上自己最喜欢的一套衣服,坐在窗边看着这场安静悠长的雪。

宁霁慢吞吞地坐下,小口小口喝着豆腐脑,时不时偷瞄晏淮。

夏妤芝早就想好了接下来的路要怎么走完。她觉得自己这辈子已经知足了,不想再成为任何人的拖累。

一点情绪都看不出来,他应该什么都没听见吧。

可她再也不能打雪仗了,当年和她一起打雪仗的玩伴,现在也只剩下自己。

被晏淮抓住了视线,直直回望过来,他还挑着眉问:“我就这么好看,你连早饭都没兴趣吃?”

她又想打雪仗了。

宁霁立刻收回视线,咬了一大口油条:“是啊,晏淮天下第一好看。”

老一辈的人觉得上电视是特别荣耀的一件事,夏妤芝在电视上看到了夏将辉,高兴得流出泪来,转头望着窗外初雪,又想起了童年玩雪的画面。

晏淮立刻带笑:“再说一遍。”

她得知全国锦标赛要开始了,于是积极配合治疗,强撑出好转的迹象,让孙子安心去参加比赛。

“不说了。”

她日复一日看着夏将辉在自己身边虚度时光,不能训练、不能上课、不能参加比赛,她觉得很不值。

“乖,再说一遍。”

夏将辉这才知道奶奶临走前给他演完的那出戏。

“不说,你怎么这么自恋?”

老人家风雨兼程地走完了自己这辈子,平凡,又不平凡,终于在T市初雪的那个晚上,含笑离开了。

“喜欢的人夸我好看,我当然高兴,这不是自恋。”晏淮眸光柔软地落在她身上,“是纯粹地恋你。”

夏将辉的奶奶去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