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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独立

梁水听完她的话,淡淡道:“我看你就是没定性,又三心二意了。喜欢的时候,喜欢得很;一改主意了,放手也放得快。”

她脸上臊得慌,别过头去,倔强道:“要是又一年没考上呢?那时候不是应届生,很多机会和特权都没了。再说,这次没考上,可能说明,或许也该试着走别的路。”她说完,耳朵更红,自己都觉得是在自我安慰和找补。

苏起气得跟被踩了尾巴的猫儿似的,一下子弹起身要走。

虽然平日里小打小闹他总让着她,但这一次,他的眼神让她觉得自己是个小孩儿,而他是个不允许她胡闹过关的家长。

梁水拉住她手腕将她扯回来,她跌到他身前,还要挣扎,他手肘搭在膝盖上,双手一圈,将她圈在自己双腿之间。这姿势狎昵暧昧得厉害,他的脸色既有些散漫又有些凉肃,苏起又羞又气,站在他怀里俯视他:“你松开。”

她心中一惊,忽然发觉他成熟了,比记忆中的少年更加坚定不移。

梁水抬头望她:“我说错了?”

他的眼神看着温和,竟也透出一丝锐利。

苏起扭过身板去,拿背对他。

苏起怔住。

他又把她扭回来,问:“你小时候是不是一会儿要唱歌,一会儿要跳舞,一会儿要演戏,一会儿要那个……”

梁水:“那就再考啊。”

苏起恼道:“那是小时候!哪个小孩不那样啊?”

苏起气了:“没考上啊!”

梁水:“好,那是小时候,现在呢?你不是之前都想好了做科研吗?怎么还跟以前一样,一碰到坎就绕着走?就不能试着踹几脚,把那坎给踹了?”

梁水说:“为什么不继续读呢?”

苏起原本憋着气,一听他比喻说“踹几脚”,脸上又有些绷不住,别过头去。

苏起隐隐觉得他不赞同自己,皱了眉:“大家都有工作,都独立了。我都这么大了,难道不读书了还赖着我爸爸妈妈吗?”

梁水摸摸她的腿:“你说你这脚平时踹我挺有劲儿的,怎么现在软了?我也没摸你几下呀。”

梁水听她说完,道:“这些问题,你也不是最近才知道吧,怎么最近就放弃了?就因为没考上?”

苏起臊得慌:“哎呀你别碰我!”人却是不生气了。

苏起一愣,眼眸一垂:“没考上啊。再说,科研也不是想的那么简单,很多现实困难的。国家还说要在五年之内搞出C919,根本就是不可能实现的。”

梁水轻轻拨了下她,让她看着自己,道:“七七,这事你再好好想想。工作不急一时,你以后究竟想干什么,你想好了再做决定。有什么好急的?”

梁水一时没说话,把资料都整理好,还给她,问:“你不是说想搞科研的吗?”

她不吭声了。其实她也知道自己最近太乱,没规划好,跟无头苍蝇似的。只是被他挑明了,羞愧不已。

“我觉得都不错,可以尝试。”

她低声,沮丧道:“别人都找到工作了。我怕……”

梁水又翻了翻其他的,什么总裁秘书、研发经理、产品策划,他问:“这些你都喜欢?”

梁水眼神软下去,抚了抚她的背,说:“别怕。我给你兜着呢。你不好意思靠爸爸妈妈,可以靠我。”

苏起解释:“我也很喜欢体育啊,还经常写球评,当体育记者应该也蛮好玩。”

苏起眼睛微红。

梁水看她,眼神询问。

他道:“再说,别人是别人,你不用管。你把自己的路走好就行了。”

苏起把包里的简历和职位表翻出来,梁水一张张认真看过,发现她什么类别的企业和职位都投了,甚至还有一份CCTV-5的体育记者职位。

苏起一愣,慢慢坐回到他腿上,脑袋一歪,靠在他肩头。

梁水又拉她坐到自己腿上,说:“看看你最近都找了些什么。”

她伸手搂住了他脖子:“水砸……”

苏起脸微红,扭了下鞋子,说:“穿着真不自在,鞋子好硬。”

“嗯?”

他手指在她丝袜上抚摸撩拨几下,抬眸:“好看。”

她却没说话,只是忽然抬头,吻了下他的下巴。

梁水本就是张着腿,大剌剌坐着,他从上至下打量一眼站在自己跟前的女孩儿,她又束起高马尾了,还化了淡淡的妆,一张小脸越发娇俏。因为要面试,她穿了件白衬衫配黑色套裙,丝袜,高跟鞋,有种别样的小女人的性感。

那晚,苏起在床上翻来覆去,思索自己究竟是否想做科研,答案是肯定的。但找工作过程中,那些职位也有很多的确是她感兴趣的,比如管培、体育记者……

他牵住她手,微微一抬,示意她站起来。苏起起身。

她又开始思索自己是否如梁水说的没有定性。

她歪靠在他肩头,手指无意识地隔着T恤挠摸他的腹肌,他痒得轻笑,她指尖便传来腹肌齐齐绷起的有力触感。

她发现,或许自己天性乐观,一些小的挫折在她眼里都不算坎,的确如梁水所说,走不过去她就绕。于是碰上大的难关,她也绕成了习惯。

“反正没事儿。”就是迫不及待想看见她。

也或许她有几分小聪明,做很多事情都很容易,往往换路子还走得不错,不免就真的落下了没有坚持之嫌。

苏起顺势坐在他右腿上,咕哝:“想了。你干吗坐这儿等我啊,来很久了?”

想想梁水,跟他一比……

他摸了下她的腰:“想我没?”

她脸上火辣辣的,埋在枕头里,直到突然想到什么,立刻翻出手机,打了一条短信发过去。

他笑容放大,仰头望着她,冲她努了下嘴;她低头亲亲他的嘴唇,又亲亲他的鼻子。

梁水刚洗完头回宿舍,正拿毛巾搓头发,桌上手机嘀嘀一响,拿起来一看,搓头发的手忽然顿住。

她心头霎时软了,竟莫名有些委屈,一下子扑去他大大的怀抱里。

猪八八:“喜欢你这件事,我坚持下来了。”

阳光照在年轻人英俊的眉眼上,他散漫地笑着看她,手从兜里抽出来,朝她张开手臂。

他愣了愣,又一条“嗖”进来。

垂着脑袋走到宿舍门口,脚步一顿—梁水一身飞行员外套,牛仔裤,手插在兜里,坐在花坛上等着她。

猪八八:“一点儿都没有三心二意!你别冤枉我!”

临近毕业,她还没有安定下来。

笑容在他脸上无声放大。

四月末五月初,又快到夏天了。

他搓着头发,拉开椅子坐下来,边揉脑袋边笑,把那两条短信来来回回看了无数遍,低着头闷声笑得肩膀直抖。

回到学校,走过林荫道,树梢上绿意盎然,阳光跳跃。

室友经过,好奇:“梁水你笑什么呢这么开心?”

苏起第二天面的是沃尔玛的管培,这是她临时投的简历,对方通知面试很突然,她来不及做太深的背景调查。虽然她人很机灵,很多问题都答得上来,但她觉得整体表现只算中规中矩,不够亮眼。

“没什么。”他顶着个毛巾给她回短信,回完又忍不住趴桌上笑出了声。

“没事。你回来了跟我说一声,我去找你。”

苏起听到手机振动,摸出来一看。

“明天我还有个面试。”苏起说,“可能要六点才回。”

水砸:“表现不错。继续保持。”

“四五点吧。”

苏起撇撇嘴巴,保持你个大头鬼。正腹诽呢,又一条短信来了。

苏起说:“明天吗?什么时候到学校啊?”

水砸:“我也爱你。”

她挺失落的,但也只能打起精神准备接下来的投简历和面试。梁水在电话里安慰她,说:“我明天就回来了。到时候帮你整理简历和资料。”

苏起心一咚,炸开了烟花般满满的欢喜灿烂,在床上打了个滚,腾地坐起抱住床尾的哆啦A梦,给它一个满满的大大的拥抱,栽倒下去。

她面试聚美的管理培训生过了三面,四面的时候被一个男生PK了下来。

……

云西是回不去的,其他城市她又不熟,北京的大部分国企校招都过了,苏起开始广撒网投简历,不再局限于本专业,像管理培训生、秘书、助理这些职位她都有考虑。

苏起没再急着找工作,她认真准备完毕业答辩,冷静考虑过后,又跟父母商量,她决定考研二战。

她有些慌乱,怕没考上研,工作也找不到好的,结果两手空空,一毕业就没了着落。

梁水说:“做了决定,就不要受其他同学影响,也不要因为别人都工作了,你就心急。”

多少毕业生挤破脑袋在找工作啊。

苏起说好。

话是这么说,苏起仍是心急的。这个时候,一些大企业的校招都过去一拨了,一部分好的职位都定下来了。

话说得容易,但毕业时,看着同学们一个个离开,各奔前程,她还是有些惆怅的。

苏起说:“好。”

梁水陪她看房子,找房子,最终选了学校附近一家小区,跟一个毕业两年的小姐姐合租。

梁水说:“不急。你先好好写论文,准备答辩。我四月底就回来了。到时候帮你一起找信息。”

苏起为省房租,找的老破小,房子破烂得很。她好几天忙着毕业典礼,没有去过。

苏起说:“没有。先去网上看看吧。”

他们班的男生照例在毕业季挂起了床单,如今,北航的挂床单仪式已经蔓延到多个高校。

梁水沉默了一下,问:“想好找什么工作了吗?”

苏起走在离别季的校园里,有些伤感,她的东西陆陆续续被梁水搬去出租屋了,只剩下最后几本书。

梁水知道后问她有什么打算,苏起说:“去找工作。”

王晨晨和方菲已经离校,过去四年狭小局促的宿舍突然空旷起来,帘子拆了,床品拆了,书本、衣服、毛巾、水瓶、热水壶……全都不见了。

结果出来时,她恍惚了很久,脑袋上好像挨了一重锤似的,但在学校走了几圈后,她平静地接受了这个现实。

只剩薛小竹的东西还在,看着格外孤单。她考上怀柔的村官了,下周才走,看着苏起收书,她眼泪都出来了。

就在这时,国家线下来了,苏起的政治成绩差了五分。

苏起眼睛也红了,说:“都在北京呢,有什么好哭的。你放假进城来找我玩嘛。”

两人一扫之前压抑的气氛,未来变得光明轻松起来。

薛小竹点头:“嗯。苏起,你好好复习,一定考得上的。”

几周后,方菲和王晨晨陆续收到工作Offer。王晨晨进了国企,方菲进了外企,听说月工资近万。在苏起这穷学生眼里,简直是天价。

苏起抱着书出了宿舍楼,身边,不时有毕业生拖着箱子离开,有同学结伴送着朋友而去,她难受极了。

苏起说:“赶紧看你的申论吧。”

出了学校,慢吞吞走进小区,爬上三楼的出租屋,走过不到五平米的狭小客厅,推开房间门,苏起一愣。

“特别好看。”薛小竹说,“讲穿越的。啊啊啊晴川和八阿哥!”

屋内大变样了。

苏起没参与讨论,拿着毛巾脸盆经过薛小竹身边,问:“最近好多人看这个剧,好看吗?”

梁水给她重新换了床,学校里单人的床单被罩用不了了,换成了粉嫩嫩的床单,哆啦A梦坐在床头冲她开心地笑。

王晨晨:“那个帖子我也看过。”

桌椅柜子从宜家搬来了简洁款,四周墙壁贴了极浅的薄荷绿墙纸,地上铺了毛茸茸的白地毯,窗台上摆了两三盆绿萝,书桌的台灯下放着一个小玻璃罐子,里头还长着几株水草呢。

方菲:“开玩笑啦。最近不是很流行那个段子嘛:医学生说,想到以后医院里都是我的一帮同学,我就不敢生病了。我现在是想到设计飞机造飞机的都是我的一帮逃课挂科的同学,我就不敢坐飞机了。”

一张便利贴贴在书桌墙上:“苏七七,毕业愉快。”

“机长都轮休的好吗,比空少空姐假期多多了。”薛小竹说,“再说,国内民航安全系数很高了好不好?”

她看看这小小的房间,忽地就笑了起来,莫名有了温馨的家的感觉。

方菲说:“肯定的吧。工作那么累,危险系数又高。”

有人开了大门,苏起跑去迎,梁水刚从超市回来,买了一堆香皂洗衣粉卫生纸等生活用品,连吹风机都给她买好了,许是在搬家的时候发现她没有吹风机。

“回来就直接入职了吧?真羡慕。”王晨晨最近投简历投得快神经衰弱了,说,“不用找工作,年薪还那么高。”

她说:“你弄了多久啊?”

“嗯。”

“没几天。反正我放假没事了。”梁水放下塑料袋,转眸看她,“喜欢吗?”

薛小竹在追《宫锁心玉》,抬起头,问:“梁水下半年要去美国?”

“喜欢。”她心里温暖得声音都软了,突然凑上去,亲了下他的嘴角。

聊到快熄灯,苏起挂了电话。

他没准备,痒得缩了下脖子,眯眼笑了下。

梁水扑哧:“没良心。”

苏起心动,又跳起来,啄了下他的眼睛。他伸手揽住她的腰,亲吻她的唇,低低地问:“床喜欢吗?”

“没有。”苏起一秒恢复寻常,哈哈笑,“我就是装装样子。”

她搂住他脖子,暧昧了嗓音:“一眼看到就想跟你在上面滚。”

梁水笑:“有这么想我吗?”

梁水眼神一暗,咬了下她的耳朵,嗓音磁沉:“那你过会儿小声点儿。”

“那也不能经常回啊,机票那么贵,浪费钱……”她咕哝。

她悄悄道:“隔壁姐姐要加班到很晚。”

她的嗓音透过话筒,柔柔的,撒娇似的,那头他心都软了,低笑,说:“又不是中途不能回来。”

他笑容放大,吻着她将她压倒在床上。

人翻动一下,哀哀地叹了口气:“要两年啊,好久哦。”

一星期后,梁水回了云西看康提,陪妈妈过了两星期,又回北京跟苏起住了十多天。

苏起:“嘁!”

苏起已调整好状态,重新进入考研倒计时。梁水每天陪她去图书馆自习,两人各自看书,互不打扰。他知道她政治差,便帮她找网上的精讲复习题。

梁水好笑,有点儿不好意思,说:“副机长。”又道,“我努力,争取回来后尽早上机,挣钱给你买奶茶。”

学到深夜,手拉着手穿过夏风吹拂的林荫道,回到出租屋,缠绵一番,相拥而眠。

苏起平躺下,踢腾了下被子,说:“真要变成梁机长了。”

等到梁水启程去美国那天,苏起没去送他。

“大三去吧,一年半到两年。看学业完成度。等回来就准备毕业和入职了。”

梁水不让。

飞院的优秀学员会被公费派去美国××飞行学院学习一两年,驾驶各类真实机型。她想,梁水肯定会被派去的。

那天早上,他没跟她一起出门,站在门口冲她微笑着挥了下手。苏起下了楼梯拐角处,抬眸还见他站在门边,冲她笑着。

苏起想起什么,道:“你下半年会不会去美国啊?”

她走下楼,知道再回来的时候,他就不在了。

梁水说:“我觉得没什么大问题。”

出小区时,她有些不舍和心酸,想涌泪,但很快就忍下去了。

苏起说:“都蛮好的啊。就是等分数线有点着急。”

不要紧,时间会很快过去的。

那天梁水给她打电话,问毕业论文写得怎么样。

到了图书馆,她起初有些难进入状态,但很快就心无旁骛。

苏起看着几个找工作忙得焦头烂额的室友,心里惴惴不安,期盼着考研能有个好结果。

许是怕她难过,梁水没有给她电话和短信。

心仪的公司、职位、薪水、发展前景、体面度……所有因素都要考量,没有一个工作是尽善尽美的。

夜里苏起回到家,推开房门,梁水不在了。但哆啦A梦被他放在床的正中央,手里捧着一束粉色的玫瑰,冲她憨憨笑着。

寝室里,薛小竹考国考面试被刷,又开始北京市考,职位是怀柔的村官。王晨晨和方菲仍忙着各处投简历,等待和准备面试。

苏起扑哧笑起来,过去捧住花嗅了嗅,又将哆啦A梦抱住亲了口。桌子上放着几大包超市买的水果和零食,外加一张便利贴:

即将走出象牙塔,这一刻才是真正站在了年少无忧与成人世界的分界线上,每迈出一步都忐忑惶然。

“买了VC泡腾片,记得每天喝。”

一时间,好像身边所有同龄人都忙着各奔前程。留京的,回家的,出国的,考研考公的,国企外企私企民营,看似无数个选择摆在面前,但每一条路都不那么好走,总要经过一番磕磕碰碰。

她抹了下泪湿的眼睫,忍不住笑了。

大四后半学期,课表上已经没什么重要课程。

这时手机响起来,不会是他,他还在去美国的飞机上。

苏起忙着写论文,考研成绩出来了,她专业和英语都考得不错,但政治分数不高,有点儿悬。

苏起把手机掏出来,见是林声,接起来:“声声?”

大四最后一学期,李枫然准备着下半年的维也纳个人演奏会;路子灏早就保研了,轻轻松松在某互联网大公司做实习生;林声仍在找工作,听说有眉目了。梁水又去了珠海。

电话那头,没有回应。

……

苏起买了最晚一班的全价机票去了上海,赶到林声所在的出租屋,门拉开,林声披头散发,满面泪痕。

梁水没作声,看了苏起一眼。

苏起将她抱进怀里,眼泪就掉下来了。

“不要。好贵哦。一学期的学费呢。”

林声呜呜哭了起来:“怎么办,七七,怎么办……”

路子灏道:“换个苹果去吧。用智能机是大趋势了。”

林声是在微博上发现的。

苏起说:“我手机好像弄不了。”

她微博名就叫声声,是两三千粉丝的古风小画手。

“不一样的。”

她在一家动漫公司找到工作后,画作也越来越多。前段时间摸鱼,以路子深为原型画了个现代图。

苏起凑过去看,说:“这不跟QQ差不多吗?腾讯干吗呢?”

她极少画现代画,有粉丝在下面留言,说:“声声画现代也好棒!画的自己的理想型吗?”

“聊微信发图片。”路子灏叹气,道,“对了,推荐你们这个软件,上月新出的,蛮好用。”

有一个叫“KrisKang”的网友回复:“她才配不上呢。”

梁水又问:“你也太不注意了,怎么会被你妈发现的?”

林声觉得奇怪,就看了眼她的主页,正是路子深的那个女同学。

苏起哈哈笑,佯作同意,就要起身;梁水捞住她腰把她摁在床铺上,还不解气,一脚踹路子灏屁股上。

她翻了她的照片,照片比真人好看些。

“真的。”路子灏朝苏起伸手,“来,七七,把我亲回来。”

她起先没看出异样,直到翻到三月前的一张照片,那女同学拍了张早起时的窗景,椅子上搭着一件男式衬衫。

梁水一巴掌挥他后脑勺:“给老子放屁!”

那件衬衫是林声买给路子深的,袖口还绣了个黑色的SS。

路子灏怅然地想了会儿,忽地瞥了一眼梁水,说:“当初亲七七就好了。老子本来是直的,就是被你亲弯的。”

发照片的日期是路子深的生日,也是林声找到工作签了合同的日子。她特别开心,跟路子深讲了一个小时的电话,却没想到……

苏起也说:“对啊。爸爸妈妈可能最担心的还是你过得不好。”

林声整个人都蒙了,仿佛天塌下来,居然还问了句:“这是路子深的衬衫吧?”

梁水拍拍他的肩,说:“慢慢来吧。我觉得等你工作几年,能把自己养活,能过得很好的时候,你妈妈或许容易接受些。”

那女生没回复,迅速删了照片。

路子灏摇了下头:“还是迟几年再说吧,头疼。别两个人都一起炸了。”他低头挠了下脑袋,很烦躁。

但林声拿QQ截图了,发给路子深后,把他拉黑了。

梁水想了想,问:“肖钰有跟他父母讲吗?”

林声哭道:“我想不通,为什么会这样。七七,子深哥哥他从来不会说好听的话,看着也很冷,但其实对我很好,你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

苏起皱眉:“你也不是坏鸡蛋。”

苏起抹了下眼中的泪,问:“你直接把他拉黑了?不问一下之后怎么办?”

路子灏又说:“不过还好有我哥哥,至少能给她点儿安慰,不是一篮子坏鸡蛋,至少还有个好的。”

林声稍止了泪:“路造跟我说,他在飞机上。”

三人都沉默。

苏起一愣:“他从美国回来了?”

路子灏笑了下,靠在火车壁上,说:“我就觉得我挺不孝的,都这么大了还让她伤心。”

“嗯。”林声嘴角往下一压,眉心紧紧蹙着,眼泪又一颗颗砸落下来,呜咽,“我现在不想看见他。”

苏起问:“你还好吧?”

“那你要不要跟我去北京,在我那里住一段时间?我床很大的,可以两个人住。”

回北京的火车上,路子灏跟苏起、梁水说,他跟妈妈坦白了。但他没具体说陈燕的反应,只说了句:“她蛮反对的。”

林声不吭声,只是落泪。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我不正常。”路子灏沉默许久,忽地抬眸,冲她微微一笑,说,“对不起,妈妈。你就原谅我吧。”

苏起想,这时候,她还是想见路子深吧。

陈燕也知刚才那话说得太缺德,泪水一下子涌出来,冤屈地大哭道:“所以你这孩子是怎么回事啊?人家孩子都好好地恋爱结婚,都正常,怎么就你不正常呢?!”

她不催她,不给她压力,也不帮她下决定,只握住她的手,说:“你自己决定,你要不想去,我留在这里陪你几天。”

路子灏说:“别人家的女孩也是爸妈的心肝宝贝,人凭什么被我骗啊?”

林声低头垂泪,看一眼房间,到处都是路子深的印记,他给她买的玩偶,他留在这里的衣服书籍,他们一起去玩拍的照片,各种票根贴满了墙……

陈燕一怔。

苏起太心疼了,把她搂进怀里摸摸头。

“妈妈,”路子灏望着她,“我能跟七七说我喜欢她,骗她跟我结婚,等她生了孩子,再跟她离婚吗?”

林声抱着她,呜咽:“七七,你希望我怎么做?”

陈燕说到这儿,想到什么,突然拿纸巾一抹眼泪,冷静道:“你喜不喜欢,都先不说。你给我好好谈个恋爱,结婚,生小孩。以后你爱怎么闹怎么闹,我都不管。你大了,我也管不了了。离婚都行,但你必须结婚生小孩。”

“我对你没有要求,我只希望你不要难过,但这已经没办法避免了。”苏起落了泪,说,“声声,你要是想和他分开,我陪着你;你要是想换城市来北京,我给你落脚;你要是原谅他,我也会立刻忘记他做过的事,还叫他子深哥哥。”

窗外,烟花炸开,爆竹声轰鸣。

林声闭眼,眼泪大颗大颗滑落:“我知道了。”

路子灏不语。

那晚睡在床上,林声一夜无眠,近乎自虐般说起过往。

“没有那么好找的子灏。”陈燕说,“你现在搞这种,等再大一点,三十多岁了,别人不会结婚生子吗?现在独生子又多,哪个爸妈不要孙子的?别人都去结婚了,你呢?”

她喜欢一个画手的绝版画册,他千方百计托人寻来给她;有一次她夜里生病,急诊医生不在,他抱着她,急得眼圈都红了;有一次她在网上被人骂,心情不好,他居然逃课一天带她去乌镇玩……

路子灏眼眶红了:“妈妈,世上那么多人,我会有我的伴的。”

把她一点一点从自卑沉默的境地里拉出来,如今却又一手将她推了回去。

“你怎么可能一直单身?我问你,你现在年轻,无所谓,你老了怎么办?没有孩子,没有伴,我也不能陪你一辈子。妈妈会比你先走的,到时候你孤苦伶仃的谁管你?”

“七七,我从初中就喜欢他,只喜欢他。我怕我以后喜欢不上别人了。怎么办?”

他干涩道:“你就当我谁都不喜欢,一直单身不行吗?”

苏起攥紧她的手,心疼得要死。路子深对她那么好,若不是真喜欢,做不到的;可是……她也迷惑了,既然喜欢,又怎么会和另一个人……

路子灏曾设想过如果有一天跟母亲坦白时可以说的话,可临到场,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

两人都一夜没睡,到了第二天早上,林声看着时间,算到路子深大概还有一两个小时落地,仿佛胆怯了,说:“七七,我去你那儿住几天吧。”

母亲急了:“就算妈妈求你,你去正经谈个恋爱好不好?你都不知道谈恋爱什么样,你怎么就确定——?你说你好好一孩子,怎么就不听话呢?!”陈燕一下子急哭了,伤心地捂住眼睛别过脸去,泪水涟涟。

苏起立刻带她走了。两人跟逃亡似的,赶去火车站买了最近一趟的站票。

但他的沉默是默认,是坚持。

火车上遇到一帮男学生,也不知是他们心地好,还是林声太漂亮,一帮学生挤到一起,愣是空出了一个座位,苏起和林声挤着坐下。

路子灏一言不发,他看着她伤心欲绝的样子,说不出话。

有个男生见林声很消沉,还给了她一瓶水,又跟她俩聊天。

路子灏心中刺痛,想要插话,但陈燕已经崩溃:“是不是你爸爸让你缺失父爱了?是不是?但这两者也不能搞混啊,你是不是搞错了,你告诉妈妈你是不是搞错了?”

但林声无暇顾及,靠在苏起肩头闭目了。苏起随口跟那男生聊了会儿,交换了学校信息。她也累了,闭了眼,头轻轻歪在林声的脑袋上。

陈燕表情一瞬间扭曲,猛地又低下头,用力抓了下脸,又看他,不能理解,又急又冤:“不是—女孩哪里就不好了?你怎么就……?你跟妈妈说,是不是哪个女孩伤害过你,啊?是不是我没把你教好,让你觉得女人很可恶?”

兜里手机振动,梁水的电话过来—他落地了。

母亲的脸上满是质疑、彷徨、悲伤、困惑。路子灏望着她,有些于心不忍,但终于还是摇了摇头,说:“不是。”

苏起怕吵醒林声,赶紧挂了,匆匆给他回短信,简短说了下情况。

终于,陈燕抬起头:“是不是高中的时候你被人冤枉,所以糊涂了……”

梁水也很震惊,别的没问,只说:“那他们俩准备怎么办呢?”

窗外是家家户户的欢声笑语,客厅里死一般地寂静,只有电视机里仍在载歌载舞。

苏起:“他回国了,但声声现在要跟我去北京。”

他也没想到会在除夕跟肖钰吵架,更没想到发微信的时候会被妈妈看见。

梁水:“你们在火车上了?”

路子灏坐在单人沙发上,沉默不语。

“嗯。”

电视里放着春节联欢晚会,陈燕坐在沙发上,双手捂着脸,肩膀耷拉着,几近崩溃。

“累坏了吧?回去好好睡个觉。”

手机里,是一张路子灏的亲密照片。

苏起:“我现在不知道怎么安慰她。”

陈燕的手机在沙发里振动闪亮着,没有人管;路子灏的手机放在茶几上,屏幕亮着。

梁水:“安慰没用的。好好陪着她吧。你有没有跟声声说叫她怎么办?”

路子深给陈燕打电话,却没人接。

苏起:“没有。她怎么选我都支持,只希望她别太难受。”

放下电话,林声捧着热乎乎的手机,脸埋在被子里蹭了一圈。

梁水:“你家不是有一只很大的熊吗,把那个给她抱抱。科学家说,毛绒玩偶可以安慰人。”

林声抿唇:“嗯。”

苏起:“好。”

“嗯。”他说,“新年快乐啊。”

梁水:“别抱哆啦A梦。那个是我。”

林声说:“好啊。我也要跟爸爸去放烟花啦。”

“……”苏起真不知道这家伙脑子怎么那么跳脱。

两人聊了会儿,快零点了。路子深说:“我先给我妈妈打个电话。”

她打字:“水砸,你以后会不会……”

“都得经历的。”路子深说,他们本科班上找工作的同学,也有不顺利的,叫她耐心些。

短信发出去,苏起感觉他会骂她两句,但他迅速回过来了,只有两个字:“不会。”

林声在床上翻了个身,撇撇嘴,又道:“要是我有学习天赋就好了,可惜我只会画画,现在画画找工作好难啊。”

很快又补了一条:“七七,你别瞎想。我对我们的未来很确定,我只想跟你过一辈子。”

路子深淡笑:“我给你补习数学时还训过你好几回呢,得亏你没觉得我讨厌你。”

苏起看着短信,也不知是累的,还是难过的,有些脆弱,一下子就眼泪汪汪了。

“本来就是。以前每次过年都热热闹闹的,就你最淡定。大家一起打地铺,也是你训我们,不准我们闹。李凡都不像你这样,我一直以为你讨厌热闹和聚会呢。”

两人下了火车,辗转回到苏起的小出租屋,累得虚脱,双双洗了澡,爬上床,连讲话的力气都没有,一个抱着毛绒熊,一个抱着哆啦A梦,沉沉睡着了。

路子深:“她从小说话就很夸张。”

睡到不知几点,突然响起敲门声,苏起一个激灵惊醒过来。

林声哼道:“这还是好听的呢,七七私下叫你路冰箱。”

窗外已是黄昏,夕阳西下。

路子深呵一声:“什么叫‘我这家伙’?”

林声太困倦了,醒不来,将脑袋埋在熊肚子里。

“咦?”林声笑起来,“你也会怀念南江巷吗?我以为你这家伙不会呢。”

苏起以为是隔壁姐姐,睡眼惺忪抱着哆啦A梦去开门,拉开门便惊醒了,路子深站在门口,许是背着光,脸色有些暗沉。

路子深道:“还是以前在南江巷热闹。那时候才像过年,比在国外都好。”

苏起顿时来气了,说:“渣男!”

“嗯。有点儿冷清。不过搬家后一直都是这样。”

路子深看她一眼,没回嘴,问:“声声在你这儿?”

路子深那头传来同学们的笑闹,他往静处走,道:“你家今年三个人过年?”

苏起说:“她现在不想见你。”话音未落,路子深进了屋,直奔房间。林声已经醒了,搂着熊蜷在床上,没动静。长发遮住了她的脸。

林声溜回房间,关紧门窗拉上窗帘,挡了些许爆竹声,才趴到床上,说:“感觉你们留学生过春节比国内热闹隆重好多。”

路子深在床边站了几秒,手轻握成拳,忽地坐到床边,伸手拨开她的乱发,女孩白皙的侧脸露出来。她一扭头,将脑袋埋得更深了。

还没到零点,窗外已有人家在放焰火。

路子深说:“七七,我跟声声单独说会儿话。”

……

苏起揪着哆啦A梦屁股上的红尾巴,说:“声声……”

冯秀英坐在原地,电视仍在无声放着。隔着一扇门,李医生说着杜冷丁。而“咚”的一声响,李枫然的房间里传来了急速练习的钢琴音。

林声不作声,苏起便明白她的意思,说:“我带手机了。”

“我吃饱了。”他站起身,回房去了。

她下了楼,在小区里胡乱转一圈,才发现自己抱着个巨大的哆啦A梦。

可只是一瞬,他的脸色又回归了平静。

她跟哆啦A梦并排坐在石板凳上,夕阳西下,晚霞漫天。一群老年人带着小孩在小区里玩耍。

冯秀英怔然,长这么大,儿子是第一次目露痛苦。她望着他的眼神,突然哑口。

苏起不知他们两个在楼上讲什么,但路子深能大老远追过来,应该是想被原谅吧。可是……这种事怎么好原谅。

“所以你能不能让我喘口气?能不能相信我?已经努力到现在,努力到我的能力都足够了,这样还不行吗?你还不满意吗?”

苏起给梁水发消息:“是不是你告诉他我地址的?”发完,用力拧了下哆啦A梦的红鼻子。

可如今,他终于长大了啊。终于,他有了足够的能力和资本,这一次,想要珍惜的东西,他不能再留遗憾了。

梁水回:“他说是误会。”

只是时间开了玩笑,早早走上一条不断攀登的路,等终于走上山顶,却太迟了,错过了。

苏起一愣,梁水的电话来了。

但我不怪你,更不怪钢琴,那是我自己的选择。

苏起忙问:“什么误会?”

你也不知道2003年8月29日,那场没有去看的电影是我一生的遗憾。

梁水说,那张照片不是路子深生日那天,而是除夕。他们一帮留学生聚在一起sleepover,路子深说他都不知道那女同学什么时候拍的照片。

妈妈,你不知道我为此曾放弃过多珍贵的东西。

苏起怔住,误会了?

“我一直在努力。就算是钢琴,今年的我也不是去年、前年的我了。我已经站稳了,妈妈。”李枫然从手心里抬头,看向她,眼里闪过一丝极度的悲伤,“我比你想象的更爱钢琴。”

她想起刚才路子深的脸色,蓦地浑身一抖,突然害怕他会生气。

冯秀英:“你这意思不就是这样吗?”

梁水:“你现在在哪儿呢?”

李枫然放下筷子,捂了下脸:“我从来没有这么说。”

苏起不答,急道:“子深哥哥不会生气吧?”

冯秀英:“怎么处理?你现在是想荒废掉事业吗?”

“生气肯定会生气。”梁水说,“但如果是很大很大的气,就不会从美国回来了。没事儿的,你别担心。”

冯秀英表情灰败得可怜,李枫然于心不忍,缓和了点儿,低声道:“妈妈,我已经长大了。有些事,你能不能让我自己处理?”

苏起松了口气,忽然气哄哄道:“水砸,你要是敢乱搞,我给你戴十顶绿帽子。”

李援平捂着手机,匆匆探出头:“哎,枫然,你也听一听你妈妈的话。”说完又关上门打电话去了。

梁水一下炸了:“卧槽。这跟老子有什么关系啊?!”

许是儿子身上那股沉默的无力感太像丈夫了,冯秀英狠狠一怔,突然朝厨房喊:“李援平你要不要来管管孩子的?他是我一个人的儿子吗?”

苏起不吭声,戳了下哆啦A梦的肚皮,脑袋低下去:“你什么时候回来啊……”

李枫然有些无力:“我不知道跟你说什么。”

梁水顿了顿,说:“我也很想你。真的,在飞机上想了你一路。”

冯秀英越发挫败:“你怎么不说话?!”

苏起低声:“我一点儿都不喜欢异地。”

李枫然不讲话,低头吃饭。

他深吸一口气,说:“七七,这应该是最后一次了。”

冯秀英挫败不已,道:“我不是说过吗?要是她真的喜欢你,也不急这两三年,就算等你也等得起吧?”

苏起不语,听见他那边有回音,声音也有些空旷,奇怪:“你在哪儿呢?”

“妈妈,小晚没有耽误我的时间。”他语气平平,没有起伏。

“爬楼梯。”

冯秀英忍了忍,又说:“你不能为了一时谈恋爱耽误事业。”

“没电梯吗?”

没话了。

他淡笑:“电梯不就断信号了吗?”

李枫然:“我知道。”

苏起心里霎时涌起暖流,问:“你报到了吧?那边怎么样啊?”

冯秀英往他碗里塞了块鸡腿肉,苦口婆心:“枫然啊,你今年年底有维也纳的独奏。这是你的第一次国外个人独奏,有多重要不用我说吧?虽然你在国内出名了,但国际上才刚开始呢。你千万不能松懈啊。”

“鸟不拉屎的地方,很荒凉。”梁水说起那边情况,又聊了一个多小时。

餐厅里静悄悄的,李枫然很平静:“妈妈,你到底想说什么?”

放下电话,天都黑了,小区单元楼里亮着无数盏灯,星星点点。不知是哪一家的少女播放着梁静茹的《大手牵小手》,甜甜的曲调弥漫过来。

冯秀英:“你!”

苏起坐了没一会儿,手机响了,是林声的短信:“七七,你回来吧。”

李枫然:“当老师。”

苏起扛着哆啦A梦上楼,路子深站在卧室门口,脸色仍冰凉,许是记着她刚骂他渣男。

冯秀英随口说:“学芭蕾出来,以后能干什么?”

苏起咧嘴笑:“子深哥哥,你要喝水吗?”

李枫然:“芭蕾。”

路子深:“不喝。”

冯秀英:“跳舞的那么多,她跳什么舞?”

“哦。”她立刻逃进屋,林声正收拾东西。她眼睛肿得跟核桃似的,刚才肯定又狠狠哭过一场,但脸上明显没有哀愁了。

李枫然说:“你不是知道吗?”

苏起说:“你要走了?”

她知道她叫于晚,却一次都不叫她的名字。

林声点点头。

冯秀英夹了把青菜煮进火锅,说:“那个女孩是学什么的?”

“你跟他……”

满桌的团年饭,气氛冷清。厨房里传来李援平打电话的声音,在跟医院同事交代着医嘱。

林声垂下头:“我错怪他了。”

电视按了静音,屏幕上播放着小品,观众笑得前仰后合直鼓掌,没有声音。

苏起放下哆啦A梦,给了她一个大大的拥抱:“声声,我一直都在,你有事来找我。还有……”她悄声,“你超级优秀,真的。”

手机在兜里振了一下,李枫然没动。

林声眼圈又红了,下巴搭在她肩膀上,点头:“嗯。”

……

苏起送她到门口,看她跟着路子深下楼去了。

苏起一条条给他们祝福过去:“××,新年快乐呀。”

两人在酒店住了一晚,第二天回了上海。一周后,路子深回美国了。

都在干吗呢?

风波散去,苏起仍忙着考研。

苏起百无聊赖,翻出手机看短信,摁掉一串群发,咦,南江小分队没一个发短信的。

梁水在美国顺利完成上机飞行,隔三岔五给她发照片,全是他在飞行中看到的景色—清晨雾霭中起飞时,海平面上的日出;深夜月光中降落时,繁华城市的万家灯火;玉盘般硕大的黄月亮;晚霞染红的层层叠叠的火烧云;雪山顶峰雪白如云堆,和鳞片般的云连接成一片……

她赶回家过年是为了什么,还不如跟水砸钻被窝呢。

每天都有不同的风景给她。

苏起:“……”

两地有时差,白天黑夜颠倒。

“哦。呵……”

苏起一早起来看见他发来的当日风景,想象着他穿着制服在驾驶舱里翱翔天空的模样,带着一整天的好心情去上自习。等她夜里回到家,他刚好准备上机出发,和她聊上几句。

“就是滋后面加一个呵。”

待他翱翔蓝天,她安眠而去。

苏勉勤:“翘舌是什么?”

周而复始。

程英英凑在苏勉勤旁边,指手机:“zhao,赵,是翘舌音,你看你,拼音都不会。”

秋去冬来,气温骤降。

苏起说:“都是群发的,不用回。你们这纯属给移动公司送钱。”

苏起每天迎着寒风走在校园,心中前所未有地平静、坚定、温暖。

但苏勉勤和程英英夫妻俩很实诚,还在那儿认真讨论如何回复呢。

再冷的风也刮不散。

一晚上的,五花八门,能收几百条。苏起以前还回复,这几年看都不看了。

临近圣诞,李枫然今年不在国内开演奏会了,而是在维也纳。

什么“钟声是我的祝福,礼花是我的问候……”“一夜春风到,新年花枝俏……”“各路神仙齐祝贺……”……

演出前一天,梁水突然接到他电话,说到了他所在的城市。

苏起看都不用看就知道是新年特色—群发短信。

他来得突然,说是见一面就走。好在梁水也放假了,正收拾行李准备明天回国给苏起惊喜,刚好有时间去见他。

等到十一点半,家里四个手机开始陆陆续续响起。

两人约在了一家咖啡馆。

两姐弟闹成一团,爸妈坐旁边管都不管,一边吃东西一边讨论春晚。

那天下了很大的雪,梁水下了公交,踏着厚厚的积雪往咖啡馆走。这小城人口稀少,对面街道上迎面而来的外国人难得看见活人,兴奋地挥手打招呼。

苏起一巴掌挥他脑勺上,还要再打,苏落抬手抓住她手腕。少年长大了,毕竟是男生,轻轻松松不怎么用力,她便抵不过了,换用脚踢,可苏落反应很快,她踢不到。

梁水绕进咖啡馆,李枫然坐在落地玻璃窗旁边,一件浅灰色的毛衣,大衣搭在沙发上。

“水哥很好啊,我一直想有个哥哥呢,可惜是个姐姐。哎,我觉得水哥那么优秀,可以找个比你更好的—”

雪光映在年轻人的脸上,白皙中有些寂寥,他冲梁水笑了下。

她憋得难受,只得看苏落:“你说呢?”

梁水过去拉开椅子坐下,脱了羽绒服外套,说:“你不是圣诞要在维也纳演出吗?”

苏起:“……”

那是他在国际重要舞台上的首次个人演奏场。

程英英:“这笑话一点儿都不好笑,现在春晚越来越不好看了。”

“怎么?该不是紧张了,来找我聊天?”梁水点了杯咖啡,略调侃。

苏勉勤看电视小品,哈哈大笑:“支持支持。”

李枫然笑了一下。

程英英吃橘子:“挺好的。”

彼此都知道不是这个原因。

她咬着薯片,想听爸爸妈妈夸梁水,于是追问:“爸爸妈妈,你们觉得水砸好不好嘛?我跟他谈恋爱,你们支不支持嘛?”

他许是没想好怎么开口,所以没说,有一搭没一搭地跟梁水聊着彼此的近况,看一看外头的雪,又说一说伙伴们。

苏起一颗桂圆砸他脑壳上:“你是谁弟弟?!”

雪后的下午,咖啡厅门可罗雀,只有他们俩。

倒是苏落说了句:“你对我水哥好点儿啊。”

温暖的室内,放着悠扬的音乐,一曲唱完,来了首Just One Last Dance。

苏勉勤看电视了。

李枫然听着这歌,愣怔片刻,垂下了眼眸。

苏起:“……不吃。”

梁水放下咖啡杯:“说吧,你跟于晚怎么了?”

“……”苏起瞪圆了眼睛看爸爸,苏勉勤正好剥了个橘子给程英英,见她看着自己,问,“你要吃吗?”

“你知道了?”

程英英看着电视机,嗑瓜子:“电话里不都说了吗?”

梁水无语:“你来找我肯定有事啊。刚翻了下她微博,名字换了。”

苏起回想着在土耳其的几天,越想越开心,可又没人跟她分享,便说:“爸爸,妈妈,我跟水砸在一起的事,你们还有什么要交代的啊?”

小鱼丸。

除夕夜,苏起懒散地歪在沙发上,一家人围着烤火炉看春晚。

没有了“枫枫的”。

到家那天正好是大年三十。

李枫然低头搓了下脸:“我妈妈给她打电话了。”

苏起心虚地说:“嗯,写论文呢。”

梁水沉默片刻,说:“分手了?”

程英英没注意她的脖子,却发现了她的黑眼圈,道:“熬夜了没睡好?”

李枫然没作声。

等回到云西,脖子上的印子真淡去不少,苏起都觉得稀奇。

“冯老师可真是……”梁水不好评价,咂了下舌,说,“什么时候的事?”

“嗷呜。”苏起张着“血盆大口”,在他脸颊上啃了一口。这才消停,在他颈窝里找了个舒服的位置,闭眼睡了。

李枫然垂眸想了下:“万圣节。”

梁水嫌弃:“啧啧啧,别把嘴巴撕破了。血盆大口。”

快两个月了。

苏起抓抓T恤:“我的!才不会长。”说完“啊呜—”打了个巨大的哈欠,眼泪都出来了。

梁水张了张口,有些无话可说。他握着咖啡杯,调整了下坐姿,道:“你现在才反应过来?”

梁水垂眸一见她这表情,扑哧一声:“小心长针眼。”

李枫然抬眸,深吸一口气,说:“现在才忍受不了了。”

水砸不穿衣服真好看啊。她幸福地眯眼笑起来。

梁水沉默。

精瘦,很有力量。

分手是于晚提的。

嗯,窄腰,腹肌。

李枫然大概能猜到冯秀英跟她说了什么,于晚很平静跟他说了分开,语气还蛮乖巧的,让他好好练琴,准备年底的演奏。

她倦倦地耷拉着眼皮,手指摩挲着,忽地想起了床上的他。

李枫然当时是有些难过的,但他什么也没说,说了句好。而后就再也没有联系了。

薄T恤温热的,带着体温,底下是他的腹肌。

他照例每天做着自己的事情,只是渐渐不太习惯。

苏起撇了下嘴巴,却还是歪头靠在他肩上。他给她揉着,跟摸猫猫下巴逗猫咪似的。她痒痒的,困困的,搂着他,手搭在他腰上,不自觉钻进毛衣里,摸摸他的T恤。

练琴到半路,一抬眸,没有她的笑脸了;回头时,也没了她凝望的眼神;但他依然沉默,只是发一会儿呆,便又低头继续练习。

“真的。”他哄,“来,揉揉。”

直到昨天,他入住一家酒店,等人的时候,看见大堂的钢琴,便随手弹了几个音。一对外国的老年夫妇经过,老爷爷说想请他弹奏一曲《梦中的婚礼》,送给他金婚的妻子。

苏起哼哧:“骗人!”

李枫然就弹了,音符流淌出来,他想起于晚曾伴着这首曲子为他跳过芭蕾。

梁水又摸上来:“我给你揉揉,下飞机就没了。”

弹完后,那个老爷爷说:“年轻人,你的曲子很忧伤,是不是在思念你的女孩?”

苏起挥爪子打开他手:“走开!”

一个小时后,他飞去纽约找于晚。

梁水抬她下巴:“我看看。”

两人甚至都没坐下,在冰天雪地里走了一条街,于晚拒绝了他。

苏起回到座位上就冲梁水发脾气:“都是你!我妈妈看见了怎么办?!”

她说:“枫枫,我和你分开,不是因为你妈妈,而是因为你。我不知道你究竟是喜欢我,还是不会拒绝,才习惯了我。”

她困得不行,打算一路睡回去,上飞机后趁着起飞前去了趟洗手间,结果一照镜子,脖子上两颗小草莓。

梁水问:“你怎么回答?”

苏起一整天没怎么睡,浑身又酸又痛又软又累。

李枫然说:“我想好了告诉你。”

没了比赛的梁水,跟苏起在宿舍里厮混了一整天。直到次日傍晚,上了回国的飞机。

梁水拿手撑了下额头:“……”

窗外有风在刮……

他突然就想起苏起说,他没有生存经验。

只依稀记着,夜色中,他的眼睛清澈明亮,那英俊的脸上,红唇微启,呼吸急促,带着情欲。

他沉沉叹出一口气,靠进沙发背里:“你喜欢她吗?”

她搂住他的脖子,吻着他,耳畔狂烈搏动的心跳,急促缭乱的呼吸,滚烫的面颊肌肤,她神志涣散,完全由他主导。

李枫然反问:“什么是喜欢?”

“呜……”

梁水张一张口,被他问住了,忽然道:“你以前说过啊,看见她就很开心,看不见就想,想得心都会疼。”

他总爱在这时候唤她七崽,语气缠绵,极尽宠溺,仿佛她是他捧在手里的小崽子一般。

李枫然不说话了,转眸望窗外,侧脸寂寥,眼神刺痛地眯了起来。

她的心酥麻一片。

梁水看着他的神情,仿佛看见了曾经的自己,他确定道:“你喜欢她。现在发现了,所以不敢跟她讲了?”

“七崽—”他嗓音喑哑,在她耳边呢喃。

李枫然道:“我可能会是个失败的……就像我爸爸,”他苦涩一笑,说,“我没办法为她放弃钢琴,或许我的喜欢不够……”

窸窸窣窣的响动,像冬夜里耳语的秘密。

对面,梁水低着头,反复地摇了摇。

鞋子,牛仔裤……

“李凡,喜欢不是放弃。并不是要靠放弃,来证明喜欢。那是痛苦。我不会让七七放弃她的研究,她也不会让我放弃速滑,放弃飞行。我想,于晚也从来没有这种想法。”梁水说,“喜欢是互相成就。为什么在你眼里,喜欢和钢琴是水火不相容的?不是啊。”

灯没开,窗外的路灯光洒进来,昏暗朦胧。苏起一回头,他的吻便密密麻麻落了下来。羽绒服摩擦碰撞在一起,落到地上。

李枫然怔住。

走过两条街,到了他宿舍楼,他拉着她飞快上楼,开门,锁门,进房间,再锁门。

从小到大他都以为这是个二选一的问题,要么工作,要么感情。横亘在其中的,永远是矛盾、抱怨,和无休止的争吵。

夜色撩人,寒意来袭,两个年轻人紧搂在一起,两颗心在胸腔里激越而热烈地跳动着。

他怔然,说:“我不懂怎么协调。”

他搂着她的腰,她抱住他的身体,闷笑个不停,快步穿过园区璀璨的灯光。

“很简单。”梁水趴在桌上,拿搅拌棍敲了下碟子,“在一起的时候,眼里有她;不在一起的时候,心里有她。”

两人手拉手迅速下了楼梯,走进深夜的寒风里。

“就这样?”

苏起脸颊发烫,眼睛晶亮,偷笑着点头。梁水笑容放大,牵住她的手拉开了门。

“就这样。”

“他这两天都不在。”

他若有所思。

他的眼睛清沉黑亮,盯着她,涌动的欲望再明显不过。苏起浑身肌肤上起了一阵战栗,打了个战,小声:“你室友……”

梁水道:“李凡,喜欢就要说出来。不管任何时候。不然,她会没有安全感的。像你两个月没有联系她……我跟七七分开的时候都没这么干过。”

一听她的声儿,他心都酥了,松开她,气息凌乱,拇指抚摸着她粉扑扑热乎乎的脸颊,说:“去我那儿住吧。今晚。”

李枫然愣怔坐在原地,也不知在想什么,突然看了下手表,拿起大衣,说:“水子,我先走了。”

他的吻炙热、深入,带着压抑许久的热情,很用力。吻得她呼吸急促,心跳失控。她被他熟悉的气息包围住,一会儿便头昏脑涨了,低哼:“嗯,水砸。”

梁水也一愣,说:“你现在不该去维也纳吗?”

“不在啊,怎么—”话音未落,他捧住她的脸,吻住她的唇。

李枫然:“我先落下纽约。”

“嗯。”他溜进来,轻轻关上门,眼睛扫一圈室内,低问,“那姐姐不在?”

梁水跟着他起身往外走,说:“你妈那边怎么办?”

苏起眼睛一亮:“都忙完了?”

李枫然说,其实两个月前冯秀英跟于晚打电话后,他就跟她吵了一架。

外头传来敲门声,许是记者姐姐没带门卡,拉开门,梁水微低着头站在门口,冲她一笑。

也或许因为这段时间他没主动联系过家里,冯秀英的态度反而缓和了点。

苏起洗完澡躺在床上睡不着,滚来滚去,很想水砸。

两人出了咖啡厅,走到路边,梁水伸手拦了辆出租,说:“去吧。我感觉,你俩还有戏。”

九点多,下了QQ,隔壁的记者姐姐还没回。

李枫然没说话,突然走上前一步,用力拥抱了梁水,足足三秒才松开,然后上了车。

李枫然:“(龇牙笑)”

出租车远去,在雪地上留下两道深辙。

苏起:“什么老油条?那是大师!”

梁水插兜站在原地,雪光映得整个世界灿白一片,茫茫的,晃人眼。

李枫然:“现在都成老油条了。”

路子灏,肖钰;路子深,林声;李枫然,于晚……

苏起:“哇,居然过去两年多了。”

小时候从未觉得啊—小时候,喜欢就是喜欢,从未觉得,一段感情善始容易,善终多难。

他回了一个笑容:“被你看出来了。”

他忽然就很庆幸,庆幸曾经那么难的路走过来,苏七七还在那里。

苏起笑了,打字:“风风果然长大了,棒棒的。我还记得第一次在北京开独奏会你还会紧张呢。蒙眼睛弹琴那次。别说不紧张啊,我知道的。”

像上天给他们的恩赐。

今年年底,他要在维也纳开演奏会,是他在国际舞台上的首场个人演奏。不过李枫然说,他没什么压力。

他抬头望天空,深吸一口清冽的空气,突然就想一瞬间飞回去,抱住她摸摸她的头,护着她宠着她,让她一辈子都是南江巷那个快乐无忧的苏七七,永远都不要难过受伤。

“还好。”李枫然说,他在家只要一开始弹琴,冯秀英就不会多说了,还算清净。

他掏出手机,也不管现在国内是凌晨三点。她静音的手机要明早才能看到。

苏起说:“你还好吧。”

“我想你了。”他站在雪地里,一字一句,都是从心里挖出来的,“七七,我太想你了。”

冯老师认为李医生长期以来对李枫然的教育不够称职,对这个家不够关心,这次也没有跟她站在统一战线去教育李枫然。

•南江日常•

苏起跟李枫然私聊了下,问冯老师那边有没有缓和。李枫然说,他妈妈最近和他爸爸矛盾很大,他的事是个导火索。

傍晚,雪越下越大。

花之露娜lulu:“(开心)”

于晚套上羽绒服,走出练舞房,下了楼梯,走到教学楼门口,看见李枫然站在台阶上,身后雪花漫天飞舞。

深声:“回来去吃麻辣烫。”

于晚惊讶:“你……你现在不该去维也纳吗?”

花之露娜lulu:“不用。明晚就回啦。赶回家过年。”

李枫然微笑:“忽然想来看看你。”

深声:“你们什么时候回来,要等闭幕吗?”

于晚微急:“你的演奏会呢?明晚就开场了,你怎么还在这儿?”

花之露娜lulu:“OK.”

李枫然从兜里拿出一张VIP票:“和我一起去吧。”

Flowerdance:“七七。他手机没开,转达祝福。”

于晚:“……”

路造:“废话!这回他总算圆满了。”

李枫然:“这场演奏会,对我很重要。对你,也很重要。”

深声:“你们俩也很激动好不好?”

于晚:“对我有什么重要的?”

Flowerdance:“声声太激动,差点儿把我肩膀敲脱臼了。”

李枫然:“那个问题我想好了。”

花之露娜lulu:“最后那会儿我心脏都要爆了哈哈。”

于晚:“嗯?”

深声:“比赛也太紧张了吧,我在现场估计得晕。”

李枫然:“我喜欢你。很确定。”

路造:“国内没直播,我们在YouTube上看的。你们可以啊,全球秀恩爱!”

(狂风吹着,雪花落到他的黑发上。)

电脑连上网,QQ群里伙伴们发来祝贺。

于晚(微笑,故意):“那我跟钢琴,你喜欢谁?”

她原是交代行程,放下笔又觉“晚上一直在”这行字意有所指似的。不管了,她跑去食堂吃完饭,回了宿舍。

李枫然沉默。

还舍不得走,拿手机给那颗小爱心拍了照,又摸摸它,这才离开。经过留言板,写了句:“我回宿舍啦。晚上一直在。”

于晚:“说啊。”

苏起凑过去戳戳那颗小爱心,说:“水砸—啾—”

李枫然:“钢琴。”

她蹦蹦跶跶绕去步行街,涂鸦墙的手绘奖牌榜上,中国那一栏的铜牌框框里贴了颗小爱心。

于晚:“嘁!”(裹上围巾,走进雪里)

寒风吹来,冷飕飕的。苏起戴上羽绒服帽子,心里暖得像在过夏天,一路都在傻笑。

李枫然(默默跟她下台阶):“去维也纳吗?”

苏起走出场馆,天已经黑了,墨蓝色一片笼罩着灯光璀璨的园区。

于晚(不说话,手钻进他的口袋,握住了他的手):“你牵我手我不就跟你走了吗?这都不会,还要我教。”

赛后,梁水去接受媒体采访了。

李枫然:“哦。”(握紧了她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