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玎的头发剪短至肩膀,露出巴掌大的脸,肤色也不似从前那般蜡黄,而是白皙中染着红晕,看上去精神又干净。她穿着至脚踝的长裙,脸上还化着淡妆,嘴唇微抿着,像是在思考着买哪个牌子的牛奶。
比起很久以前林兮迟见到的模样,林玎的变化不只是一点点。
现在的林玎气质娴静淡然,外形十分吸引人。
她的旁边没有别的人,似乎是一个人出来的,此时她正推着一辆购物车,站在牛奶的陈列架前。
因为这巨大的变化,林兮迟都不太确定那个人是她。
本来林兮迟只是不想一个晚上都窝在酒店里,想出去跟许放逛一逛超市,顺便买一些零食和日用品。但她完全没想到,她会在这里遇到一个很久很久没有见过面的人——林玎。
直到她推动购物车向前走,林兮迟看到她那依然一跛一跛的脚步,才确定是她。
林兮迟才不相信他不懂,噔噔噔地爬起来,把刚脱下的外套重新套上,连拖带拽地把许放带出了门。
林兮迟的呼吸一滞,顿时不知道该做些什么反应,她傻乎乎地站在原地,像是失去了思考的能力。
许放嘴角一抽:“想通什么?”
很快,林玎注意到她的目光,疑惑地看了过来。
林兮迟光着脚丫子坐在床上,一副多年媳妇熬成婆的模样,很欣慰地说:“屁屁,你终于想通了。”
林兮迟这才回过神儿,瞬间往后退。
“……”
俩人的视线对上了一秒。
林兮迟恍然大悟般哦了一声,看着他的眼神多了几分意味深长。
林兮迟转了身,装作什么都没看到,提着心走向许放所在的位置。
许放瞥她一眼,注意到她狐疑的目光,眉头一皱,神情很坦然:“订太晚了,没别的房了。”
许放还在零食区给她挑零食,余光注意到她的身影,也没看过去,漫不经心地问:“吃不吃巧克力?”
她转头看向许放。
林兮迟含糊不清地嗯了一声,伸手抓住了他的衣服下摆,有些不安。
结果这一次过去,看到许放带她进了一间标准双人间的时候,林兮迟的第一反应就是——是不是走错房间了!
察觉到她的小动作,许放的眉眼一动,扭头看向她。他的手稍稍向下移,握住她的手:“果冻呢?”
许放没搭理她,之后的每一次照样继续订两间房。
许放的掌心宽厚而温暖,让林兮迟一时慌乱的心情很快就镇定了下来。她舔了舔唇,又嗯了一声,凑过去,乌瞳扫视着陈列架上的果冻。
为此林兮迟还跟他抗议过,说是情侣出去玩还订两间房,是傻子的行为,是给人白送钱的行为。
看了好久她都没有选定。
许放会跟她一起出去住,一般是订两个房间,一人一间。
许放垂眸看她:“你不是喜欢芒果味?”
虽然她的父母也都在B市,但她几乎每次过去都没有告诉他们,所以到那边之后,林兮迟一般都是在外头订酒店。
“我现在换口味了,你怎么不懂我?”林兮迟看了他一眼,里头谴责的意味很明显,“你现在不关心我了。”
从许放到B市读研开始,林兮迟每年都会过去找他玩,一年两三次。
“……”许放皱眉,拿起其中一排果冻,“那草莓味?”
俩人一起玩三天,然后等三十一号早上她再回去。
“不是,你别吵我,我在找。”
林兮迟跟同事换了班,还连着加了一个星期的班,才有了个连续四天的假期。她打算五月二十七号过去,许放也从那天开始放假,一直到三十号。
“荔枝?”
恰好六月份,许放毕业后分配的地区也出来了。等她从B市回来,差不多就能知道他选的地区了,然后再过一个月,他就放假回溪城。
“不是。”
林兮迟纠结了一阵子,还跟许放讨论了一番,最后决定,等端午节再过去找他玩,顺便带几个粽子给他吃。
“菠萝?”
五月初和五月底都有假期,分别是劳动节和端午节。
“不是不是。”
直到她找不到能替换的词之后,才渐渐消停。
许放把她扯起来,板着脸说:“那没了。”
“你的屁气怎么这么差”“我今天喝了杯屁酒”“我今天去了个地方,好偏屁”“今天好冷,所以我屁了条围巾”;等等。
林兮迟叹了口气:“好像是没了。”
但林兮迟的兴致一起,许放怎么拦都拦不住,只能每天忍受着她翻来覆去地说着——
看她的模样似乎带了点儿不甘心,还一副这么依依不舍的模样,许放忍不住说:“什么味道?我下次去给你找。”
这个就不用了吧?
这话像是正中林兮迟的下怀,她的嘴角一翘,凑到他耳边,声音很轻,像是在跟他说一件很神秘的事情一样,还一字一顿的。
许放:“……”
“屁味。”
林兮迟:“所以,从今天开始,我跟你说话的时候,要尽可能多地提到你的名字,以表我对你的重视程度。”
许放:“……”
他低头,继续看着林兮迟给他发的东西。
她是不是以为自己这样很浪漫?
许放眼也没抬,嘴角却勾了起来,散漫地回答道:“是啊。”
他们提着东西出了超市。
从他身边经过的舍友看到他的模样,狐疑着问:“你中彩票了?”
虽然林兮迟没太受林玎的影响,但她还是有些犹豫,要不要跟父母说一声她看到林玎的事情。
看到这句话,许放的心跳突然漏了半拍,漆黑的眼眸稍稍垂下,眼睫扬了起来。随后,他敛着下颌,轻轻笑了。
而且林玎好像也看到她了。
林兮迟毫不介意他的不捧场,很认真地说:“屁屁,我真的好喜欢你。”
想到这儿,林兮迟还是给林母编辑了条短信,点击发送。
许放冷笑:“没有。”
许放就站在她旁边,林兮迟也不避讳,所以他能很清楚地看到她短信上的内容,顿时明白过来她那一瞬间的不自然。
她的爱意就是强行把每句话的某个字改成“屁”吗?
许放捏着她的手,见她放下了手机才问:“饿不饿?”
“……”
此时刚过晚上九点,夜市热闹,人来人往的,周围的霓虹灯亮起,小吃街的香气顺着风飘了过来。
过了一会儿,林兮迟慢吞吞地回:“屁屁,你看到我掩藏在这些话里的爱意了吗?”
林兮迟本来不饿,闻到这气味就饿了。她摸着肚子,立刻点了点头:“饿,我们去吃东西吧。”
许放按捺着脾气:“你说话正常点儿。”
“吃什么?”
看到她才说了几句话,几乎每句话里都带着“屁”字,许放的额角一抽,完全可以肯定她是故意的。
B市什么都多,尤其是吃的。
林兮迟:“因为我不会用屁屁梯作图,我只能用屁S屁好了之后,再把图弄到屁屁梯上面。”
此时林兮迟也犯了难,往周围看了一圈,然后目光定在一家比萨店上,眼里闪过一道光,像是想到了什么。
林兮迟:“我现在在屁图。”
许放顺着她的目光望去。
林兮迟:“耿耿让我帮忙的,她有事。”
还没来得及开口,他就听到林兮迟开了口,说:“我想吃那个。”
等回到宿舍,许放还是忍不住问:“没事做那玩意儿干吗?。”
许放已经被她弄得毫无脾气了,一开始还要琢磨一下她说的是什么,到现在已经能立刻听懂了,他低眼,面无表情、无波无澜地说:“比萨?”
许放顿时不想理她了,他把手机扔了回去,到厕所去把换下来的贴身衣物洗干净,顺便把牙也刷了。
林兮迟点点头。
许放:“……”
得到肯定的回答后,许放把她扯了过去。
林兮迟给他解释:“PPT。”
林兮迟跟在他后头,眼睛弯成一道小月牙儿,神情兴高采烈的,又带了点儿郁闷:“屁屁,你怎么没有一点儿——”
看着那熟悉的两个叠字,许放沉默一秒,开始思考着是不是送给自己的东西:“什么东西?”
说到这儿,她顿了下,想了想才继续说道:“被我撩到的反应。”
屁屁梯是什么玩意儿?
许放:“……”
“……”
因为确实没有。
林兮迟回复得很快:“我在做屁屁梯。”
临近六月份,B市的夏天已然来临。白日里,阳光毒辣照射,地面滚烫似火,就连夜里的气温都不凉快,空气里一片燥意。
许放:“你在干吗?”
这家店的空间不算大,角落里放置了两台柜式空调,运作时会发出轻微的声响。
想起她刚刚在电话里哭的声音,许放还是有点儿不放心,给她发了条微信。
只剩空调旁的那桌有位置,林兮迟下意识地走到那边。
许放从厕所里出来,拿着一条吸水毛巾用力揉着头发,他没急着去把换洗衣物洗掉,而是回到桌前拿起手机。
俩人面对面坐下,许放把菜单推到她的面前,随口说道:“看看吃什么。”
另一边。
看着她认真看菜单的模样,许放站起身,走到空调旁,把扇叶往上掰,等他坐回去的时候,林兮迟也选好了。
林兮迟回复了个“好”,随后打开了PPT。
许放直接拿过,把菜单递给了路过的服务员。
林兮迟打开电脑,上了qq,发现林兮耿已经给她发了一个Word文档了,还大致说了一下做的时候的一些注意事项。
林兮迟双手捧着杯子,小口小口地喝着水。
挂了电话,林兮迟睁着眼,在沙发上躺了一会儿,忽然想起林兮耿叫她帮忙。她连忙爬了起来,小跑着回到房间。
许放看着她,突然想让她也感受一下被尬撩的滋味,他沉吟片刻,轻扯嘴角:“迟迟,你喝水的样子真可爱。”
林兮迟连忙点头,笑眯眯地说道:“你去洗吧,洗完跟我说一声。”
闻言,林兮迟立刻抬起了头,眼睛清澈干净,直视着他。
许放看了一眼时间,也不磨蹭了:“那我去洗澡了。”
许放深吸了口气,咬牙说完:“像只猫。”
察觉到她的情绪确实正常了,许放松了口气,心想着果然还是直接帮她骂人比较有用,温情手段完全不适用于林兮迟这傻子。
她的反应完全不在许放的想象之中。
林兮迟哦了一声,乖乖地说:“我哭完了。”
听到这个形容,林兮迟的眉头立刻皱了起来,没有一种被尬撩到的感觉,当然也没有一种被撩到了的感觉。
“等你哭完。”
她居然是开始跟他科普:“屁屁,猫喝水是会伸出舌头的,在舌尖碰到水面的时候迅速收回,利用水的张力弄出一条水柱,它们就能直接喝到水。”
林兮迟现在心里装的全是感动,眉眼弯起,之前的难过一扫而光,语气里带着显而易见的讨好:“屁屁,你在干吗?”
许放也看向她,眼神狐疑:“所以?”
她真的觉得许放太好了。
林兮迟很认真地说道:“我喝水的时候并没有伸出舌头。”
林兮迟抽了几张纸巾把脸上的泪水擦干净,想起许放因为自己的两句话就察觉到自己不开心,原本还有些沉闷的心情就像是被涂了蜜,甜丝丝的。
“……”
这才能走得更远。
“你不懂的话就不要乱夸人。”林兮迟拍了拍他放在桌面上的手掌,像是好心提醒,“幸好是在我面前,不然在其他人面前你就出丑了。”
能力和承受力要成正比。
许放:“……”
医生这个行业,本来就要面对很多的生死别离。她不能在病患身上投入太多的感情,也不能因为别人的几句气话就开始怀疑自己。
之后林兮迟就边咬着比萨边跟他科普着其他动物的各种习性,直到兴致过了,才又开始继续吐槽他那没文化的夸奖。
跟许放这么一聊,林兮迟原本沉重的心情瞬间就轻松了不少,也渐渐想通了。
等注意到他的冷脸之后,她才迅速收住声。
“……”
许放没有吃消夜的习惯,此时也不饿,吃了几口就没动了。他拿纸巾擦了擦手,单手撑着下巴,看着对面的林兮迟。
许放懒得再说那些浪费口水还没用的毒鸡汤,他轻嗤了一声,直截了当地问道:“那猫主人的脑子有病吧?”
她似乎一直都没有什么变化,额前留着薄刘海,头发刚过肩,细软蓬松,吃东西的时候不太注意形象,脸上蹭到了酱都不知道。
林兮迟以为他被自己弄得不耐烦了,讷讷地问道:“什么?”
她也依然是喜欢惹他生气,然后再来哄他。
“我现在觉得我刚刚说的都是废话。”许放深吸了一口气,像是没了耐心,语气也暴躁了起来,“我真不想说这话。”
像是乐此不疲。
很快,林兮迟止住了哭声,揉了揉眼睛,带着鼻音问:“你怎么不说话了?”
许放拿起旁边的纸巾,探了过去,给她擦着脸上的污渍,轻声说:“吃到脸上也不知道。”
可令她失望的是,之后的时间,许放却不再说话了。
说着,他抬起了眼,漫不经心地跟她的视线对上,学着她刚刚的话:“幸好是在我面前,不然在其他人面前你就出丑了。”
她觉得许放说的话很对,觉得许放真的太好了,觉得自己绝对离不开他;她只想听他多说点儿话,想跟他撒娇,想黏着他,想让他对自己这般耐心和关注度多一点儿、再多一点儿。
林兮迟刚吃完一块,又拿起一块,吃着比萨的小角,含糊不清地说:“可我在别人面前不这样啊。”
林兮迟现在就是处于这种状态。
许放手上的动作顿了下,眉眼一挑:“是吗?”
孤身一个人的时候,掉着掉着眼泪,哭意自动就会消散。但一旦身边有了在乎的人,那些委屈感就会成百上千地放大,不会因为他的安慰而止住眼泪,情绪只会越发汹涌。
林兮迟没再说话,腮帮子一鼓一鼓的,慢吞吞地啃着手里的东西。
有时候她只是很想哭。
林兮迟点的比萨是八寸的,一般这个大小是双人份,可许放没怎么吃,她也吃不完,剩下一半的量。到后来,她吃东西的速度变得很慢。
许放的眼睛闭了闭,语气依然温和耐心:“你没做错任何事情,所以别哭了。”
许放看了她几眼,也拿了块比萨开始吃。
因为他的安慰,林兮迟憋了一路的眼泪掉得更凶了,抽抽噎噎的声音越发大了。
林兮迟好不容易把手上的那块吃完,松了口气,捧着水杯喝了一口,她实在是吃不下了,整个人靠在椅背上,百无聊赖,双腿晃荡着去碰他桌下的脚。
“你当兽医,你去帮那些动物治好它们的病,能治好的话你做得很棒,你很厉害,你值得被称赞。”许放不懂讲什么大道理,抓了抓脑袋,就按自己的想法说,“但如果治不好,你尽力了,也依然值得被夸奖。”
许放没躲,轻飘飘地看她一眼,吃东西的速度加快了。
“……”
她还想去逗他玩的时候,手机响了。
“我不懂这些,我也没有质疑你。”许放似乎有点儿懊恼,语气都急了,“我只是想跟你说,既然你做的每个步骤都是对的,那你现在在难过什么?”
林兮迟脸上还挂着笑,侧头一看,发现来电显示是林母。她的眼睛眨了眨,想起刚刚发的短信,犹豫着接了起来。
因为对面的人是他,林兮迟有点儿说不下去了,呜咽了一声,眼泪吧嗒吧嗒往下掉,像个孩子一样指责他:“你不能在这方面质疑我……”
林母的声音一如平时,温和且带着笑意:“迟迟,你来B市玩了?”
闻言,林兮迟的眼睫动了动,抿着唇的力道渐渐发紧。她深吸了口气,很认真地解释着:“那只猫的症状很明显就是得了猫瘟,我给它做了试纸检测和血检,试纸显示两道杠,白细胞只有0.2,然后——”
林兮迟嗯了一声:“我来找许放。”
这次许放沉默了几秒,才继续问:“那是你失误了吗?”
“那你住哪儿?”林母的声音带了点儿责备,旁边还隐隐能听到林父的声音,“你怎么也不跟妈妈说一声?”
林兮迟:“说我没有用,让她的猫病得越来越重,还浪费了钱。”
林兮迟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讷讷道:“我住酒店。”
许放像是愣了下:“骂你什么?”
“……”林母顿了顿,过了几秒才轻声说道,“你刚刚看到玎玎就走了吗?你们两个也没说说话,她现在不像之前那样了,看了好几年的医生,已经好很多了。”
林兮迟抿了抿唇,不知道该怎么说,只是把今天发生的事情用很简练的话快速地告诉他:“然后今天下午,那个猫主人打电话来骂我了。”
林兮迟又嗯了一声:“那就好。”
许放终于有了动静,淡淡地应着:“嗯。”
这些年,她们之间的沟通变得很少。
良久,林兮迟眨着眼,嘴角扯了扯,把脸埋进臂弯:“医院里来了只得了猫瘟的小猫,是我的病患,它今天早上去世了。”
跟林母打电话的时候,林兮迟不再会像从前那样,主动去跟她说自己最近发生的事情,大多数时间都是在听她说。
许放像是十分有耐心,不声不响,却一直在等待。
林母也不是话多的人,常常说着说着就没话说了,就会出现一段时间的沉默,之后双方便草草地挂了电话。
狭小的室内一片静谧,在这头,林兮迟能清楚地听到他的呼吸声,仿佛他就在她的身边。
到后来,林母给她打电话的次数也少了。
可许放却没再说话,然后又安静了下来。
一般只有到她生日,或是什么大型的节假日才会给她打电话。
林兮迟闷闷地应了一声:“怎么了?”
此时又是那种,林母不知道说什么,林兮迟又不主动提话题的尴尬氛围。
许放沉默着,没跟她计较,过了良久才压低声音,轻轻喊她:“林兮迟。”
过了几秒,林母叹息了一声,似乎有些忧愁:“迟迟,你回家一趟吧,爸妈都好久没见你了。而且你一个人在外边住,我们也不放心。”
听到这话,林兮迟吸着鼻子,在膝盖上蹭了蹭眼泪。莫名地被他安慰,她不知道该说什么,就小声地反驳:“屁屁说的话本来就是屁话。”
林兮迟下意识地看了许放一眼,支支吾吾地说道:“我已经订了酒店了……而且奶奶也住你们那儿,应该没有多余的地方给我睡。”
他完全没把她的话当成玩笑,隔了几秒后才继续说:“不然我哪儿来那么多屁话跟你说?”
“那就退掉。”林母替她决定下来,“你可以跟玎玎一间房,她的床不小。”
闻言,许放的气息一滞:“我知道。”
林兮迟也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自己此刻的心情,她低下头,找不到理由了,只能诚实地回答:“我不想。”
良久后,她红着眼,不想让他担心,但又忍不住想跟他说,语气像是开玩笑一样:“屁屁,我心情有点儿不好。”
林母以为自己听错了:“什……”
林兮迟抱着膝,坐在沙发上听着。
电话似乎是外放的,此时林父也出了声,声音多了几分严厉:“不想回家住?那你是跟许放住一块儿吗?”
他顿了下,然后又继续说话,比起平时,此刻的他就像是被平时的林兮迟上身,话多得不行,声音低低哑哑的,跟她说着今天发生的事情。
林兮迟没说话。
林兮迟鼓了下腮帮子,小声说道:“今天加班。”
然后电话里是林母哄着林父,让他别生气了的话,又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后,林母跟她说:“迟迟,你跟许放现在怎么样,你俩已经谈了六年了吧?打算什么时候领证?”
“现在九点了。”许放的语气更不友好了,“你每天就不能早点儿回家?”
“应该快了吧。”
“我刚回家呀。”
“什么叫‘应该’,他是不是没跟你提过?”林母叹了口气,语气里带着劝哄,“妈妈有一句说一句,许家那孩子,我从以前就不看好,学习什么的一塌糊涂,不思进取,性子还不好,最近是要毕业了吧,之后还要在部队待多少年。你当初跟他在一起的时候,我就不想同意,但我当时没精力管——”
他的语气不太高兴,林兮迟在这边都能想象到他那副冷着脸的模样:“你不是说要跟我视频通话?给你打了多少次了,你在干什么?”
林兮迟握着手机的力道慢慢收紧,她突然觉得有点儿好笑,立刻打断了她的话:“那你现在有精力了吗?”
是许放。
此时许放把面前剩余的东西吃完了,坐在她对面玩着手机,听到林兮迟说出这么不客气的话时,还愣愣地抬起了头。
林兮迟恰好走到家门前,开门后,她用袖子抹了抹眼泪,再次接起了电话。
林父火了:“这说的什么话!”
又来了电话。
这次林母沉默了很长时间,很久之后才说:“迟迟,你是知道当时家里的情况的,玎玎当时状态不好,还赶上了耿耿马上要高考,我们可能就把你忽略了。但你一直很懂事,学习成绩很好,性格也好,什么都不需要我们操心,所以……”
林兮迟拿着钥匙开了楼下的门,继续自我调节着,走了几层楼梯,声控灯不太灵敏,在一片漆黑中,她的眼泪突然就冒了出来。
“我也没有很懂事。”林兮迟像是忍不住了,打断她的话,低下头,伸手去揪着衣服上的线头,“我也不想把所有的时间都用来学习,但是……”
很快她便挂了电话。
她像是想起了什么,声音一哽:“以前家里情况不是很好的时候,我听到奶奶跟你说,叫你别让我继续上学了,把学费留给耿耿,让耿耿去读。
林兮迟:“好。”
“我怕你会听她的话,真的不让我上学了。”林兮迟吸了吸鼻子,“那我就自己拿奖学金,然后继续读书啊。”
林兮耿:“那你帮我个忙吧,我一会儿给你发个Word文档,你按照上面的内容帮我做个PPT,我现在有点儿事情……”
“……”
林兮迟:“有呀。”
“林玎的状况不好,我也觉得不开心。你们想搬去B市那边,我也没有不同意。那边的医疗条件好,过去是很好的,但是,我也希望你们能在走之前跟我说一声。
路上,林兮耿给她打了个电话:“林兮迟,你现在有空吗?”
“不能抽空过来找我,打个电话的时间总是有的吧?”
林兮迟不断地自我调节着,拎着晚饭回了家。
她的眼睛突然红了,很平静地重复了一遍:“我也没有很懂事。
林兮迟觉得这是她这个行业必须要承担的事情,现在找人倾诉是有用,但未来这样的事情,可能还是会接连不断。
“你们叫耿耿过去过年的时候,我也希望你们能叫上我,就算不能让我过去,我也很希望你们能跟我说句‘新年快乐’。
想到刚刚那个女生的话,林兮迟的胸口像是被什么东西压住了,有些喘不过气来,以至于她接下来一天的精神都恹恹的。
“这又不是什么很难以做到的事情。
她来的时间不算长,所以接待的病患通常也只是得的一些比较常见的病,这是第一只在她手里死去的宠物。
“如果当初你们没有领养我,我可能也没法过上现在这么好的生活。”林兮迟呜咽出声,又强忍着克制住,“但是我就是觉得你们一点儿都不好,我就是想……怪你们。”
但林兮迟还是第一次遇到这种状况。
说完最后三个字,林兮迟沉默了下来,那边也没有说话。
最后还是通过报警来解决的。
她挂了电话,沉默着用手心蹭了蹭眼泪。
林兮迟刚来这家医院的时候,还看到有个女人因为自家的狗死了,跟亲戚朋友在医院外面挂着横幅,看到哪个兽医出来就一哄而上。
许放已经把东西收拾好了,见她把电话放下之后,便起身牵住了她的手,然后感受了她手上的湿润。他的动作一顿,低头看了她一眼,却什么没说,拽着她出了店。
打个电话过来骂,这种状况还算是轻的。
夜市热闹非凡,一路上人来人往。
过了片刻,林兮迟闭了闭眼,挂了电话。
林兮迟全程低着头,一点儿也没看路,只靠许放带着。
女生的哭声越来越大。
走到人少的地段,许放的脚步才慢了下来,抿了抿唇,想跟她说点儿什么。
“早知道我就不去了。”女生哭出声,把悲痛全部都发泄到她的身上,“你到底会不会呀?一点儿用处都没有,越来越严重,还花了我几千块钱。”
他还没开口,身后的林兮迟突然停下了脚步,定在原地不动了,像是个大人不给买玩具就不肯走的小孩。
林兮迟的心情突然也沉重了起来,轻声说:“请不要太伤心了,猫瘟的存活率只有百分之八十,年纪越小存活率越低,这不是——”
“屁屁。”
林兮迟一愣,正想让她把猫带过来检查一下的时候,女生继续说:“然后我今天早上一看,没呼吸了。”
许放回头看。
是那个女生,她的声音带着哭腔,磕磕绊绊地说:“我的猫昨天吊完水之后,晚上就开始大小便失禁,而且还不停地吐着黄色液体。”
林兮迟的眼睛红红的,没有掉眼泪,说话时还带了浅浅的鼻音:“我都准备好了……”
结果下午的时候,林兮迟接到了一个电话。
许放用指腹蹭了蹭她发红的眼角,低声问:“准备好什么?”
闻言,林兮迟也没再问,只想着那个女生可能临时有事,下午才会带猫过来。
她吸了吸鼻子,犹豫了一下,很小声地说:“你怎么还不说要跟我结婚?
林兮迟到前台问了问,听这几天值班的实习生说,那个女生昨天和前天都还带着猫过来了,大多是上午,也不知道今天怎么没有过来。
听到这话,许放的动作僵住,眼眸低下,看着她略显紧张的表情。他的喉结轻滚着,突然就觉得自己像是个垃圾。
它今天好像还没来吊水?
她向来直白,在他面前也基本都是有什么就说什么的性子。
这两天她没待在医院,但还是有其他医生值班。林兮迟忙活了一上午,直到中午休息的时候突然想起之前的那只小黑猫。
除了是让她真正觉得难过的事情,才会憋着不说。
清明节一过,林兮迟回到医院上班。
结婚这件事情,他从没跟她提过。但她也像没事人一样,从来没有催过他,也没有问起过这件事情。
算了,不然他又要生气了。
她像是完全不在意。
林兮迟被里边这神秘的东西弄得心痒痒的,忍不住又想继续试,但想到许放的冷脸,她迟疑地收回了手。
所以许放也从来没想过,她会在这件事情上没有安全感,因为担心他是不情愿,所以就一直没有主动跟他提及过这件事情。
果然不是。
许放舔了舔唇,微微俯下身子,单手抵着她的后脑勺,把她往怀里按。
林兮迟慢吞吞地用指腹推着,把数字转成0404。
林兮迟的脸闷在他的胸膛前,眨巴着眼,因为一鼓作气说出来了,此时胆子也大了起来,锲而不舍地说:“你不要抱我一下就直接当作没听见我说的……”
那就——
许放打断了她的话,声音像是带了点儿笑意,还是照例的吊儿郎当。
今天是四月四号。
“你也太看得起我了。”许放的下巴在她脑袋上蹭了下,“不跟你结婚,那我得单身一辈子——”
到底是什么东西,能放五年都不坏?
“这我可受不了。”
能听到里边的东西随着盒子的晃动撞击到壁上的声音。
林兮迟的脑袋慢吞吞地抬了起来,刚刚不安的心情一扫而光,思考着他刚刚说的话:“所以如果我不肯跟你结婚的话,你就不结婚了吗?”
林兮迟在床上玩了会儿手机,余光瞥见茶几上的盒子,伸手捞了过来。她看着那个滚轮密码锁,纳闷地晃了晃盒子。
许放的眉眼稍扬,乌黑如鸦羽的眼睫覆在眼睛上方,显得那双眼越发的深邃。他的声线略沉,神情也是难得的郑重:“不然?”
送许放上飞机后,林兮迟回了家。她今天放清明假,明天轮休,接连两天的假期也不知道做什么好。
说完他便扯着林兮迟往前走。
他轻咬了下她的下巴,直到留下痕迹才含糊不清地说:“老惹我生气……”
“我可不一定的。”林兮迟的眼睛弯了起来,还带着浅浅的水光,“你不早点儿跟我结婚,我还有好多——好多——好多——的选择。”
随后,许放像是按捺不住了,低头,吻住了林兮迟的唇。
她还用另一只手比着手势,像是要引起他的重视。
许放把她的鞋子放到一旁的镂空鞋架上,敷衍般说道:“当天的日期。”
“……”许放往后看了一眼,语气变得刻板了起来,十分不爽,“你可以试试。”
林兮迟动了动上边的四个滚轮:“什么数字?”
“那你在磨蹭什么,你现在就可以求婚了,我连鲜花、戒指都不需要,下跪也免了,你直接说一句就好了。”
许放的眉眼稍抬,算是默认。他把那个盒子塞进林兮迟的怀里,然后把她抱到鞋柜上,给她脱鞋,顺带说:“一天试一个数字。”
许放的视线往前看,拉着她往酒店的方向走,顿了一下才说道:“再等一段时间,毕业后的分配下个月会出来,之后我会打结婚报告。”
“……”昨天因为生气,林兮迟完全忘记了那个盒子的存在,此时突然明白过来,“你昨天出去就为了买这东西?”
说到这儿,许放的声音顿了下,像是叹息了一声:“可能你觉得没有必要,但别人有的东西,我都一定要给你。”
她的好奇心瞬间起来了,凑过去翻开了最外面的那层,映入眼帘的是一个四位数的滚轮密码锁。
还想要给她惊喜,让她之后不会去羡慕其他人所拥有的东西。她所缺少的那些部分,他没有能力去替她补回。所以只能在其他方面,让她比其他人拥有得更多。
那又是一个盒子,外形像是一本书,深蓝色的封皮。
“……”
林兮迟咬咬牙,正想说点儿什么,突然注意到鞋柜上的东西。
“所以这些话,你听了就过,只要记住一点,”许放扯着她走在前头,林兮迟只能看到他的背影,他的声音随着晚风传来,“我比你更想结婚。”
“……”
说到这儿,许放突然想起了刚刚林兮迟在店里的模样——红着眼眶,强忍着呜咽,字句清晰地说着:“我也没有很懂事……”
“问这个小区有没有个叫‘傻子’的人。”许放的语气淡淡,不带任何情绪,“保安就给我指了这一家。”
许放低下头,声音微带哑意地说道:“我什么都不需要你做。
闻言,林兮迟回头看他:“怎么问?”
“你不需要懂事,也不需要想着主动去做些什么,喜欢惹我生气也好,爱闹脾气也好,一直长不大也没关系,想做什么事情都好。”
许放把手中的东西放到鞋柜上,随口回答道:“问路。”
“可能还需要让你再等我一段时间,但不会太久了。”
“儿子,你失忆了是怎么知道你家在这儿的呀?”
夜空下,远离了繁华的夜市,小巷里幽深静谧,白亮的路灯照射在水泥地上,除了他们两个,看不到任何人。
林兮迟乖乖哦了一声,又转头拿出钥匙开了门。她的心情已经好了起来,说话的语气又变回平时那般轻快。
他的背影高大宽厚,像是能为她撑起一片天。
许放抬了抬眼,懒得搭理她了:“开门。”
这些年,他们一直都是聚少离多。
反正他也憋习惯了。
林兮迟虽知道他每天都在做些什么,但因为不是时时刻刻都待在一块儿,所以很多细枝末节的事情她不能察觉,也不知道会对他造成什么样的影响。
反正他又不是没憋过。
可他独自一人在别的城市,经历了许多的事情,在她的面前仍旧没有什么变化。
许放觉得自己这辈子发脾气的权利,全部都在他十九岁之前用完了。此时对于林兮迟这种得寸进尺的行为,他虽然想把她教训一顿,但也只能憋着。
依然像从前那样对她,会因为她的话而生气,也会在大吵后妥协跟她示好;做什么都会第一个想起她,会给她安排好一切,就算不在她的身边也能第一时间察觉到她的情绪。
许放:“……”
很神奇,他就像是个宝物一样。
林兮迟咽了咽口水,点点头,小心翼翼地接了他的茬儿:“却还记得我是你的爸爸。”
只要在他的面前,林兮迟觉得自己永远都不会长大,也永远都不需要长大。
随后,她蓦地想起了昨天她在许放走之前跟他说的话,又忍不住——蹬鼻子上脸。
回了酒店。
林兮迟愣了,内心的沉重感瞬间因他的出现而减少,更是因为他的这句话消散。
才在外边走了这点儿时间,林兮迟就像是精疲力竭了,一进房间就往床上倒,连鞋子都不脱,就懒洋洋地垂在床边。
“……”
许放站在桌旁,把刚刚买的东西收拾好,之后才望向她所在的位置。
许放一直把目光放在她的身上,不声不响地,让林兮迟的头皮莫名发麻。沉默了几秒后,他抓了抓脸颊,生硬地冒出了句:“我失忆了。”
看到她这副不成体统的模样,许放的眉头一皱,走过去坐在她的旁边,边给她脱鞋边板着脸说:“赶紧去洗澡。”
空气像是停滞了。
林兮迟埋在被子里的脸突然抬了起来,瞬间明白了他话里的含义,笑眯眯地说道:“然后把自己送到你的床上吗?”
俩人的视线对上。
许放:“……”
听到这边的动静,许放下意识地看了过来。
她到底从哪儿学的这些?
许放的脑袋稍仰着,脖颈线条拉直,能清楚地看到喉结的轮廓。他的站姿懒散,双手插着兜,看不出在想些什么。
许放把她扯了起来,漆眸不带情绪,唇线抿直,指尖用力地扯了扯她的脸颊,像是有些不可思议:“不要自作多情。”
也不知道他在这儿站了多长时间。
林兮迟轻哼一声,把他的手拍开:“屁屁,你这个狂野纵欲系的就不要假装自己是清冷禁欲系的好吗?”
林兮迟有点儿着急了,把门关上,抬眼,突然注意到靠站在门旁小角落的许放。
“……”
她也不知道许放要生多久的气,而且昨天她的语气好像是不怎么好,要是他一气之下,连话都不跟她说就跑回B市了怎么办?
“我都不想说你了。”林兮迟拿脚去踢他,“都认识多少年了,该懂的都懂了,你再怎么装,我都能看清你的本质啊。”
飞快地洗漱完,林兮迟换了身衣服,化了个日常妆,背上平时惯用的包,连早餐都没心情吃,心情沉重地打开家门。
许放抓住她的脚踝,面无表情地说:“叫你少看点儿小说,没听?”
一点儿关系都没有。
“为什么不让我看?”林兮迟想拽回自己的脚,没拽回来,“你是不是怕我把你跟小说里的男主对比,然后嫌弃你?”
不过没关系,她来宠着他。
“怕个屁。”许放的指腹略带薄茧,慢条斯理地摩挲着她的脚踝,“我一个人吊打他们全部。”
不像她,大人有大量。
“……”
看着没有新消息的微信,林兮迟抿了抿唇,丧气地爬了起来,心想着许放这货的心眼儿就是小,气了一个晚上还不够。
林兮迟被他的厚颜无耻惊到了,刚想说点儿什么,口袋里的手机就响了起来。她嘟囔了句“要是小说男主都像你这样,那谁还看小说啊”,之后才接起了电话。
林兮迟起来之后,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看手机。
许放:“……”
隔天一早。
许放坐在她旁边看着她打电话,想着她刚刚说的话,突然就被气笑了,起身拿了衣服便进浴室洗澡,不再搭理她。
她过了一天才跟他说话,这样应该就不算很打脸了吧?
来电话的是林兮耿。
她决定明天直接到许放家门口堵他。
林兮迟提前跟她说过,端午节会到B市找许放,所以让她有空的话,就回家里跟外公一起过节。此时林兮耿就是待在家里给她打的电话:“你去那边遇到林玎了啊?”
生了一天的气,林兮迟觉得自己实在是太辛苦了。她伸了个懒腰,洗了个澡之后,趴在床上,调了个早早的闹钟。
林兮迟点头:“嗯。”
这句话瞬间给了林兮迟发泄的渠道,她立刻打了个电话过去,连着骂了林兮耿半小时之后,才神清气爽地挂了电话。
“妈妈刚刚给外公打了个电话,我就听到了一些。”林兮耿的声音轻轻的,“反正你就做自己想做的事情就好了,不用听他们的。”
谁三十了?
“我知道。”
林兮迟:“……”
“林玎那边……唉,不管了。”林兮耿似乎也有些烦躁,“对了,我刚刚还听到外公把妈妈骂了一顿,哦,现在还在骂……”
林兮耿:“你都快三十岁的人了,气量大点儿好吗?”
林兮耿像是把手机放远了,林兮迟听不太清她后边的话,却能听到外公毫不退让的怒骂声:“许放那孩子不好?那孩子我看着长大的,我人老眼睛还没瞎!倒是你,我确实是没教好——闭嘴!不去你那儿住怎么了?你当你那儿在派钱吗?谁都赶着去!……”
她正想打个电话过去骂林兮耿一顿的时候,林兮耿提前一步,又给她发了消息:“还在生气啊?”
“……”
林兮耿怎么到现在才给她发截图啊,要是早点儿发,她肯定不会跟许放吵那么久了,说不定现在已经过上甜甜蜜蜜的床上生活了。
林兮迟很久没听过外公这么有魄力的声音了。
想到这儿,林兮迟的心情又变得郁闷起来。
虽然知道不应该这样想,但听到外公在给她撑腰,也站在许放的这边,替他们指责着林母,她莫名就有点儿得意和幸灾乐祸。
她刚刚才说了一句话都不想跟他说,现在连半小时都没过去就给他发求和短信,这是不是太打脸了?
林兮迟高兴地坐了起来。
林兮迟把脸埋进抱枕里蹭了蹭,过了好半晌才抬起头,犹豫着给许放编辑了一条短信,在发送的时候又犯了难。
与此同时,林兮耿也把电话贴回了耳边。
林兮迟抬头瞅了一眼时间,这才发现现在已经十点半了。他们回来之后,居然整整吵了两个小时。
林兮迟把自己埋进了被窝,在里边悄悄跟她说:“林兮耿,我跟你说,我很快就会跟许放结婚了。”
那这样就很难办了,而且他明天就要回B市了,今晚还莫名其妙地跟他吵了一架,她感觉很浪费时间。
林兮耿好奇地问道:“他怎么跟你求婚的?”
刚刚许放就是处于这种态度,所以最后的情况就是,被她气得出了家门,然后她现在才知道他早就私下跟她服软了。
林兮迟眨了下眼:“还没求啊。”
但要是他处于“虽然跟她吵着架,但是整体还是让着她”的那种态度,林兮迟就会一发不可收拾,一直蹬鼻子上脸。
“那怎么就快了?”
他如果真凶起来了,她就会;他要是服软了,她也瞬间没了脾气。
“他说会跟我求呀,但要我装作不知道。”林兮迟在被子里滚了一圈,自顾自地乐着,“他要给我惊喜。”
对于许放,林兮迟是属于软硬都吃的那种。
“……”两个幼稚鬼。
看久了,随着时间的流逝,林兮迟的情绪低落了下来,原本的怒火直接散去,想到许放刚刚的背影,她突然就多了几分愧疚。
但听她这么开心,似乎也没被父母影响到,林兮耿松了口气,也替她开心:“那祝你新婚快乐。”
林兮迟的心思一动,火气瞬间就消了大半,她抿了抿唇,一直盯着许放的那句话看。
恰在此时,许放打开了浴室的门,从里头出来。他的脑袋上搭着一条纯白色的毛巾,身上还冒着湿气,穿着短袖、短裤,露出健壮的手臂和腿。
——“确实无法自拔。”
林兮迟下意识地说了句:“屁屁,你怎么洗得这么快?”
然后他下车了就给林兮耿发了句。
许放走过来坐在她的旁边,抬眸看她,懒洋洋地说道:“洗个澡要多久?”
——“可我现在都跟她说,你喜欢我,喜欢得无法自拔,一点儿都离不开我,现在又让她看到这种画面,我的脸往哪里搁!”
电话那头的林兮耿听到他们的对话,也听到林兮迟对许放的称呼,觉得有点儿好笑:“林兮迟,你老这样喊许放哥,他不会生气吗?”
此时看到林兮耿发来的这张截图,以及上边许放的话,林兮迟一时也反应不过来他这话的意思,想了半天,终于想起,她今天在车上好像跟许放说了一句话。
“什么?”
那时候,她的全部心思都放在跟他吵架上,也没注意他是不是动了手机。
“就你给他起的那个外号啊,我记得你这样喊他的时候,他的表情好像都不太好看啊。”
这个时间点,他们两个还处于吵得不可开交的阶段。老房子的隔音效果不好,进了楼内,林兮迟还要压低声音跟他吵,不想吵到别人,也不想丢人丢到家外。
林兮迟反应过来了:“你说‘屁屁’吗?”
许放:“确实无法自拔。”
许放还以为她是在喊自己,还很自然地应了一声。
……
林兮耿:“是啊。”
时间是今晚八点,他们刚下车的时候。
“啊——他怎么会生气?”林兮迟凑过去给许放擦头发,一本正经地继续说道,“他很喜欢这个名字啊。”
图片上,是林兮耿和许放的聊天界面,上面干干净净的,看得出他俩不经常聊天。对话框里,就只有许放发来的一句话。
林兮耿愣了下:“真的假的?”
很快,林兮耿发了个截图过来。
许放也看了过来,似乎能猜到她们在说什么。
看到这句话,林兮迟的眼睛一眨:“啊?”
“你想想,如果你是一个胖子,别人给你起了个外号,说你是胖子,你肯定被人提到‘胖’这个字就浑身不自在吧。”林兮迟把手机夹在肩膀和耳朵之间,腾出两只手给许放擦头发,“或者你因为个子矮很自卑,被别人提到‘矮’这个字也很不舒服呀。”
林兮耿:“你刚刚用许放哥的手机给我发消息了?”
林兮耿没反应过来:“你这么扯到这上面来了?”
林兮迟:“而且今天完全不是你看到的那样。”
许放跟她面对面,看着她一本正经地瞎扯。
林兮迟咽了咽口水,有点儿心虚:“他可喜欢我了,喜欢得要死要活,无法自拔的。”
“可许放不一样啊。”林兮迟完全没有许放就在她面前,说话要收敛点儿的自觉,“他如果不喜欢我这样喊他,就等同于他不喜欢‘屁’这个字。”
过了一会儿,林兮迟又忍不住说道:“虽然我跟他吵架了,但是我之前跟你说的事情可没骗你,许放暗恋我好多年了。”
“……”
“……”林兮耿对这种小孩子过家家般的争吵不想发表什么言论。
“但他说话就喜欢带‘屁’。
林兮迟敲屏幕的力道很重:“我感觉他就是想趁机出去鬼混一个晚上。”
“就举个例子,在不爽的时候,有些人会说,‘开心个头’,或者‘开心个鬼’,但许放不一样。
林兮耿:“你们两个是不是有病?”
“他会说‘开心个屁’。”
林兮耿真的震惊了:“……”
林兮迟越说越觉得自己说的格外有道理,还抬起眼,很期待地看着许放。
林兮迟没觉得这有什么奇怪,闷闷地回:“是啊,如果他还会回来就不会说,但不回来了就会让我锁门。”
“所以可以以此推导出,许放很喜欢‘屁屁’这个名字。”
隔了半分钟,林兮耿又发了一条消息过来:“你们吵架,他甩了门之后还回来提醒你锁门的吗?”
许放:“……”
林兮耿:“……”
电话那头的林兮耿明显信了,恍然大悟般说道:“哦,好像是,我之前还以为你就是因为他不喜欢才一直喊。”
林兮迟:“不会的,他让我锁门了。”
俩人的距离极近,许放也能很清楚地听到林兮耿说的话。
林兮耿:“说不定他一会儿就回来了。”
见他没反应,林兮迟的眼睛一眨,视线从他的眼睛挪到他的头发上,很善解人意地说:“没有啊,他不喜欢的话,我肯定就不喊了呀。”
林兮耿:“……”
许放盯着她的表情,过了几秒,他像是被气笑了,扯过毛巾,背过身,自己把头上的水擦干。
林兮迟:“他还拿门甩我!很用力地甩我!甩我!”
他洗完澡没有用干毛巾擦身的习惯,所以此时他的上衣沾了点儿水,黏着背脊,将他背部的轮廓勾勒了出来。
林兮耿:“什么?”
房间的灯光很明亮,林兮迟看着他的背影,舔了舔唇,又跟林兮耿说了一会儿的话,之后把电话挂了。
林兮迟:“我跟许放吵架了。”
林兮迟磨蹭了一会儿,凑过去问他:“屁屁,你生气了吗?”
林兮迟趴在沙发上,越想越气,噔噔噔地跑到玄关处,顺着猫眼儿往外看,确定许放走了之后,才把门锁上,然后上微信找林兮耿聊天。
许放的头发短,把水擦干之后基本就干了。他把毛巾搭在腿上,单手拿着手机,不知在看些什么。
刚刚的争吵像是只是她的幻觉。
听到她的话,许放侧头看她,漆瞳染着水汽,沉而深邃。他的嘴角轻扯,很直接地说:“知道还问?”
许放走了之后,室内瞬间安静了下来。
“哦。”林兮迟也没有给他多大的回应,又凑过去了些,伸手摸了摸他的脑袋,很敷衍地哄了一句,“那你别生气了。”
没走几步,他又重新折返,站在门口喊:“把门给我锁好。”
“……”
说完后,许放毫无留恋地走了出去,用力地关上门,他站定在门口,垂头摸了摸口袋里的东西,然后往楼下走。
说完她也不等许放的反应,直接下了床,赤脚蹦跶到桌边,在包里摸索着自己带来的换洗衣物,之后进了浴室。
许放的脸上毫无笑意,一字一顿道:“你看我找不找你。”
看着她的动作,直到听到关门的声响,许放才冷笑出声,把毛巾扔到一旁,躺到了床上。过了一会儿,他又像是闲不住,想到林兮迟在里头洗澡,便起身把空调的温度调高了些。
“……”林兮迟站在他旁边看他穿鞋,又忍不住去惹他,“你说的,你要是找我说话了就等同于你把我当爸爸了。”
许放直接把温度调到最高。
许放被她这态度气笑了:“行,我也不想。”
他躺回床上,正想找部电影来看的时候,手机响了。
林兮迟看他,重复了一遍:“我不想跟你说话。”
来电显示是一串数字,许放知道是谁打来的电话,也能猜到对方给他打电话的原因,他的眼眸向下垂,像是在想事情,很快就接了起来。
“这么晚你出去个屁。”说着他也站了起来,身上穿着从进家门就没脱过的卫衣,冷声道,“老子滚。”
林兮迟还在洗澡,从这儿还能听到里头传出哗哗的水声。
“我现在不想跟你说话。”林兮迟的动作很大,是刻意发泄弄出来的动静,“你不要跟我说话。”
许放的坐姿笔直,主动问了声好:“林叔叔。”
许放看向她,绷着一张脸:“你干吗去?”
电话那头传来男人略带威严的声音,带着点儿客套的亲切感:“许放,听你爸妈说,你来B市读研了?”
到最后,林兮迟气得从沙发上跳了起来,开始套外套。
许放顿了下,轻轻应了一声:“是的。”
——然后让这场争吵愈燃愈烈。
“是这样的,迟迟那孩子最近在跟我们闹别扭,你看你能不能劝劝她,让她回家一趟。”林父叹息了一声,“这几年我们是有点儿忽略她了,但都不是我们的本意。”
“……”
许放没说话。
“我也没见过,但我面前倒是有个在这方面比我出色得多的傻子。”
“她妈妈刚跟她外公打了个电话,现在一直在哭。你劝劝她,让她回来跟她妈妈道个歉,不懂事也要分场合,谁都有难处,我们也不是故意忽略她的感受,她妈妈这几年都过得很辛苦……”
“许放,我就没见过比你更小家子气的男人。”
林父像是在找一个树洞,也像是在求得许放的认同,一开口就停不下来,一个劲儿地在说他们的难处。
“不给。”
时间会把一个人改变,经历过的事情也会将一个人的想法改变。
“你说你给不给我?”
许放还记得很久以前,林父和林母对待孩子也是耐心而有条理的,虽然严苛,却也会很敏感地注意到她们的情绪,会给她们规定每天要做的事情,也会在有空的时候带她们出去玩。
俩人这一吵,从车上一直吵到下车,从楼下一直吵到上楼,回了家还在吵。虽然大多数时间都是林兮迟在骂他,但许放也基本句句回怼——
许放觉得那时候的林父和林母是很好、很好的家长。而现在,他们只会推卸责任。
这事情有什么好说的?
他们觉得把林玎弄丢,才让她受了那么多苦,光是为了弥补这件事情,就已经耗去了他们全部的精力。他们没有勇气再去承担别的责任,尽管他们已经察觉到自己的不对。
“……”
良久后,林父的声音变得沉重了起来,能听到话里夹杂着浅浅的叹息声:“也罢,我们再想想办法吧。但许放,叔叔有句话一定得跟你说,迟迟那孩子性子犟,说什么也听不进去。但你俩——”
许放嘴角一扯:“你私下看黄文的事情跟我说了?”
许放的嘴唇轻抿,听着他接下来的话。
林兮迟连忙小鸡啄米般直点头。
“确实是不合适。
他面无表情地转动着方向盘,进了小区:“是吗?”
“军人这职业有一定的危险性,去部队之后,你们肯定没法像现在这样,还有那么多见面的时间。
林兮迟绷着张脸,开始教育他:“许放,情侣之间是不应该有秘密的。”
“说一句不好听的,如果你以后执行任务,出了意外,你让她怎么办?
许放低哼了一声,没搭腔。
“当然我也不是说让你们分开,只是希望在你转业之前,你们就先暂时,不要提结婚的事情吧——不然以后多影响迟迟啊。”
想到这儿,她的气焰又燃了起来,继续跟他吵:“而且哪儿有你这样的,送了我东西又抢回去,你不想给我就算了,让我看看怎么了……”
……
他的语气一重,林兮迟立刻就缩在旁边,了好一阵子。过了半晌,她突然想起生气的人是她,他们现在的状况是在吵架。
等林兮迟从浴室里出来,已经是半个多小时后的事情了。
“……”
她故意连头发都没擦,脑袋上搭了条毛巾便出来了,发梢处滴着水,小脸蛋儿白净湿润,一双眼大而清澈。
“说男人如果一夜做不到七次,就是不行。”
许放还坐在原来的位置上,手机放在一旁,他低着头,像是在发呆,看不出在想什么。
“……”
林兮迟洗完澡出来了,许放也好像是没察觉到一样,整个人一动不动。等她走到他的面前,他才慢悠悠地抬起了头。
“哦。”林兮迟慢吞吞地缩回位置上,音量低了一些,“就几篇小黄文。”
感觉他的表情不像是还在生气,但也说不上是什么情绪,就是比她去洗澡之前的神情,看起来黯淡了些。
“你看了什么玩意儿?”
林兮迟蹲在他的面前,杏眼圆而亮,像是一只讨主人欢喜的小狗,她捏着他的指尖,终于开始认真哄他:“你居然还在生气。”
恰好是红绿灯,许放踩下刹车,扭头看她,像是家长抓到做坏事的小孩一样,表情板了起来,语气都重了不少。
“……”
“别急,等我学会了流程就教你。”
“我本来还想让你礼尚往来一下。”林兮迟有些苦恼,“那算了,我自己擦头发。那你别生气了,我刚刚给你擦头发就是在哄你,你就当我刚刚的行为是不求回报的——”
“……”
还没等她说完,许放便抬起了手,拿起搭在她脑袋上的那条毛巾,默不作声地揉搓着她的头发。
闻言,林兮迟愣了下,振振有词地说道:“我怎么可能等你教我,你初中的时候要我给你记笔记,高中要我教你理综,大学还要我督促你学习,这事我肯定得靠自己啊。”
林兮迟眨着眼看他,站起来坐到他的旁边,说道:“我就是觉得你喜欢这个名字的呀,不然我跟别人一样喊你‘许放’,那多生疏啊。”
许放差点儿被她这话呛到:“我教你了?”
许放没搭腔。
“她到底是怎么误解成那样的。”林兮迟坐在副驾驶座上,整个人扭过来跟他说话,“那种事情不是要脱衣服的吗?难道何儒梁没有教她?”
林兮迟干脆抱着他的腰,脸往他的腹肌上蹭,耍赖般喊着:“你不要生气了好吗?”
许放忍不住看了她一眼。
许放瞥她一眼,终于开了口:“谁生气了?”
“可我现在都跟她说——”提到这个,林兮迟的声音弱了一些,“你喜欢我,喜欢得无法自拔,一点儿都离不开我,现在又让她看到这种画面,我的脸往哪里搁!”
听到这话,林兮迟抬头看他,表情还有些小心翼翼:“那你怎么不开心?”
“那怎么了?”许放倒觉得那个误会挺有趣,语气散漫,“我难道是你见不得光的奸夫?”
他轻笑一声:“装的。”
“你知道耿耿怎么想我的吗?”林兮迟又气又郁闷,开始责怪他,“要不是你抢我的东西,我哪儿会那样。”
“……”林兮迟踢了他一脚,这才松了口气,开始指使他,“你去给我拿吹风机,给我吹头发,我不想动了,我好累。”
许放瞥她一眼:“不知道。”
许放的眉眼一挑:“你什么时候不累?”
出了外公家,林兮迟就开始跟许放吵架,难得地连名带姓喊他:“许放,你知道你今天做的事情有多离谱吗?”
林兮迟很直接:“你不在的时候。”
俩人在外公家吃完晚饭后才离开。
“……”
林兮迟憋着气,觉得自己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许放没再说什么,起身到浴室里去拿吹风机。
而林兮耿听后,虽然露出了一副明白过来的表情,但看许放的眼神,居然破天荒地多了几分同情。
林兮迟趴在床上,拿起被她放在床头柜上的手机,打开网页开始搜索:“现役军人结婚的规定和流程”。
因为林兮耿那个动静,林兮迟瞬间没了抢盒子的心思,第一反应就是去跟她解释,挽回一下自己的形象。
等许放回来了,她就换了个位置,趴到他的腿上,看着网页上的内容。把大致的流程看完,她突然看到有人说——部队响应国家号召,提倡晚婚,男性提倡满二十五周岁后结婚。
林兮迟从来没想过,自己会因为这种事情跟许放吵架。
二十五岁。
“……”
林兮迟暗自在心中算。
随后,林兮迟听到林兮耿吓得爆了句脏话,然后伴随着关门的声音。她的动作停了下来,呆滞地往门的方向看。
等许放过完今年的生日,他就二十五岁了。
门口突然传来拧门把的声音。
哦。
许放半躺在床上,林兮迟跪坐在他身上,因为一个在争,一个在躲,动静并不小,从另一个角度看,就像是在……霸王硬上弓。
刚刚好。
此时,他们的姿势格外暧昧。
林兮迟心满意足地点点头。
林兮迟立刻爬了上去,锲而不舍地抢着那个盒子。
她继续往下滑动,突然看到一句——《中华人民共和国刑法》规定了“破坏军婚罪”,对军婚予以特别保护,法律规定:“现役军人的配偶要求离婚,须得军人同意。”
许放的注意力都放在手里的东西上,此时毫无防备,顺着她的力道往后倒,坐到了床上。
看到这话,林兮迟愣了下,瞬间抬头看着许放。
僵持了一分钟后,林兮迟发现自己如果不耍点儿小心机的话,根本就抢不到。她停了下来,侧眼看了看许放身后的床,然后又抬头,看着他高举着的手,突然用力推了推他的腹肌。
耳边是吹风筒运作时发出的呼呼声,格外吵。
林兮迟抓着他的手肘,蹦跶着去抢。
她的动作很突然,许放差点儿就把她的头发卷进吹风机,此时也吓了一跳,立刻关掉了吹风机,皱着眉问:“你干什么?”
俩人的身高差距大,许放更是因为不想让林兮迟拿到,还把手举得高高的,就像是学生时期逗着女生玩的坏男孩。
“屁屁。”林兮迟把手机上的内容给他看,“这个真的假的?”
林兮迟也站了起来。
许放漫不经心地扫了一眼,也没多在意,轻轻应了一声:“嗯。”
与此同时,许放直接站了起来,下颌绷直,毫不退让。
林兮迟啊了一声,呆滞地看着他,讷讷道:“那如果是你提的离婚呢?”
林兮迟觉得这件事情明显是他理亏,他沉默了就等同于跟她示弱,等了一会儿,她又凑过去拿那个盒子。
没想到她会说出这样的话,许放的表情立刻难看了起来。
谁知道你能打开?
“说的什么玩意儿?”
许放:“……”
林兮迟直接把这话理解成“只要他提了离婚她就必须离”的意思,她猛地坐了起来,胡搅蛮缠地压在他的身上,不敢相信地说道:“许放!你还要不要脸!”
林兮迟一点儿都不心虚:“那我刚刚开的时候你也没拦着啊。”
许放:“……”
这也是林兮迟那时候威胁了他那么久,却也一直没有去找锁匠开锁的原因。
“不行,我不管。”林兮迟俯下身,泄愤般咬着他的脖子,“这也太不公平了!我缠了半天的结婚你只要说一句就离了吗?你做梦!”
“我当时可跟你说了。”许放决定跟她讲讲道理,沉着一张脸,“不能随便开,要我给你钥匙你才能开。”
说着,林兮迟抬起了头,直视着他:“我要弄个婚前协议了,你要是想跟我离婚,你就得自宫!”
这个举动让林兮迟确信了,许放就是不想把盒子给她。她瞪大了眼,语气莫名其妙:“你干吗,这东西不是你送我的吗?”
“……”
许放的动作很快,随着她的动作,下意识地向后倒,手臂还高举着,尽可能地让盒子离她远一些,不让她拿到。
他在她心中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形象?
林兮迟突然反应过来了,身子一歪,蹭过去抢他手里的盒子。
林兮迟撒起泼来什么都不管,就喜欢像个小孩子一样胡闹。
俩人对视了三秒。
夏天的衣服薄,此时俩人的身体紧贴着。
许放没接过她手里的锁,依然摁着那个盒子,死死不动。
许放本来还想跟她吵架的心情瞬间荡然无存,他的喉结滑动着,就这么被她压着,一动不动、一声不吭。
闻言,林兮迟低头拿起那个被她放在地上的锁头:“你要看也应该看锁吧,你拿个盒子看什么?”
他的眼神又黑又暗,仿佛带了隐火,因她的举动,燃烧了起来。
许放的表情僵硬,生硬地辩解道:“我看看你是怎么开的。”
注意到许放的表情,林兮迟突然也察觉到此时氛围的暧昧。
“哪儿有别的锁给我开。”没听到他的夸奖,林兮迟有点儿郁闷,也突然注意到被他拿过去的盒子,“你拿我的盒子干吗?”
她向来就只是有贼心没贼胆的人,对许放的调戏永远仅限于言语上,再进一步的,给她一百个胆子她也不敢。
许放的喉结滚了滚,不动声色地把她手里的盒子拿了过来,单手摁着,他的眼神有些不自然,顿了一下才说:“你要不去试试开别的锁。”
林兮迟咽了咽口水,刚刚的气势顿时消散了,单手撑着床,想爬起来。
林兮迟看向许放,眼睛亮亮的,像是在等待他的夸赞。
下一刻,许放闷哼一声,扯住了她的手腕,把她拉了回去。
此时把这锁开了,林兮迟第一反应不是“哇!我终于可以知道这个破箱子锁了五年的东西是什么了,我终于可以知道里面装的是什么玩意儿了”,而是“哇!我居然不用钥匙就开了锁,我真是太厉害了”。
林兮迟没防备,整个人又扑到他的身上,鼻尖差点儿就撞上了他的鼻子,俩人的距离变得极近,只要她再低下一寸,就能吻到他的唇。
后来舍友就教了她这么一招,她试过几次,从来没成功过,最后干脆多配了一把钥匙,放在包里当备用。
许放的眼睛赤红,深吸了口气,不断地找回自己的理智。他扯过一旁的被子,卷到她的身上。
林兮迟读研的时候,宿舍里就只有两个人住。这就有点儿不方便,有时候她忘了带钥匙,而另一个又不在宿舍的时候,她只能亲自去找舍友要。
许放闭了闭眼,咬咬牙,再次把她扯进怀里,低头吻住她的唇,声音低哑,含糊不清地,却又能让她听得一清二楚。
这还是林兮迟第一次开锁成功。
“等以后我们天天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