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子箫笑道:“既然如此,我便不再勉强。只是我对东方姑娘的心意天地可鉴,姑娘若是有意回头,子箫随时静候佳音。”
丰都大帝是鬼界至尊,我一直以为他会是个神像般威严冷酷的人,谁知他的性子竟是如此。这说话的调调……总给我一种不详的预感。
“听听这话说得。子箫啊子箫,你果然是个君子。不过,有的姑娘偏生不爱君子。”丰都大帝轻轻叹了一声,转眼看向我,“东方姑娘,朕和老赌鬼也算是有几世交情了,看他从上上辈子的书香世家大少爷,变成上辈子连三两银子都要拖欠着丢人的糟老头子,再变成这辈子皇宫鸡棚里那只……朕实在对他感到对不住得很啊。他女儿朕若不好好照应,于情于理都有些说不过去。”
丰都大帝捋胡须的动作迟疑了一些,看着我和花子箫微妙地笑了:“郎有意,妾无情,子箫,你看这事可如何是好。”
“承蒙陛下厚爱。”我一时半会儿捉不住这大帝的重点在哪里。
原本以为这样说,那对我充满激情与澎湃的妙染会消停一下,谁知她看我的眼神竟更加复杂起来。
丰都大帝道:“既然你不愿嫁给花子箫,回去朕和太后商量商量,给你在朕的后宫里立个名分。你早些把家里三位夫君遣散了,到朕身边享清福罢。”
我道:“多谢花公子青睐,花公子乃鬼中龙凤,一表人才,和我成亲实在有些浪费。何况我家里三位夫君已经有些伺候不过来,花公子来必然是要受委屈的。所以,这番好意我先心领。”
全场呆如木鸡。
我下意识看了一眼杨云。他和冷蓉竟也在看着我。料想现在我若回答说“请大帝做主”这两个同命鸳鸯的好戏就会少了那么几分惊天动地,面对妙染的恶意,我也能有力还击。只是婚姻大事不可儿戏,我在幽都只会待到策儿长大成人,与其在这留下一屁股桃花债,不如两袖清风,早日离去。至于旁人的风言风语,笑笑便过去。
一阵狂风吹来。我看上去很淡定,实际一切惊涛骇浪的言语都无法描述我心中的震撼——果真我的直觉是对的,这丰都大帝为老不尊,年轻人的事他搅合个什么劲儿!
丰都大帝又道:“东方姑娘,这门亲事你怎么看。”
花子箫也有些慌了:“陛下……”
花子箫微微一笑,并未作答。
丰都大帝朝他举了举手:“你不懂朕和东方的交情,他的女儿朕是一定要好好‘照顾’的。东方丫头,你快快决定,是要当朕的妃子,还是要当花夫人。”
丰都大帝看着我,身子往前倾了一些,对花子箫道:“这丫头果真国色天香,难怪把你迷成这样。”
花子箫看着我,虽像是被丰都大帝阻止了,深黑的眼中竟有一丝淡淡的笑意。
谢必安朝我不怀好意地笑笑,用下巴指了指他们的方向。我只得硬着头皮,站起来朝大帝行了个礼:“参见陛下。”
我终于知道。
丰都大帝捋了捋胡须,察觉了大家的反应却没挑明:“东方那个老赌鬼的女儿,有点意思。这姑娘现在可在场?”
这花子箫不仅有着幽都第一脸,温润有礼,还擅摆鸿门宴。这门亲事早是钉子锈在木头里的事,他和丰都大帝二人一人唱白脸,一人唱黑脸, 不过是给我个台阶下,好让强取豪夺变成天赐良缘。
如果花子箫要娶一个女子,那她为何还要去和杨云的女人争风吃醋——我对花子箫的了解甚少,来到阴间的时间也不长,竟都会忍不住如此想。很显然,在场的人也更是有着同样的感触。因此,众鬼们都毫不掩饰地讶异起来。
丰都大帝把玩着身上的念珠,再次高深莫测地捋了捋胡须:“东方丫头,你怎么看?”
杨云和冷蓉脸上都露出了微微的诧异之色。
“我……”我提起一口气,咬牙切齿地看了一眼花子箫,“花公子人很不错。”
花子箫淡淡地看了我一眼,又继续对丰都大帝道:“我对东方姑娘一见倾心,与她的亲事,还请大帝做主。”
在四下一片死寂中,丰都大帝满意地点点头:“那这事就这么定下。婚礼三日后举行。”
我愣住。很多人都和我一样没反应过来。
他话音刚落,盘子摔落砸碎的声音响起,妙染低着头,满脸不甘愤恨地起身冲出宴会。
花子箫道:“我不想要东方大人的位置,却很想当他的女婿。”
这局势变化堪比六月云少女心。杨云和冷蓉两人还站在原处,大抵也被弄晕了。他们好不容易回过神来,准备做出点什么反应,花子箫便道:“陛下,子箫还有一事请求。”
只是此时此刻,和花子箫一比,黯淡的却是这翩翩君子。
丰都大帝佯装不耐烦:“又有什么事。”
其实撇去鬼帝的高位,杨云都绝对算得上是个英姿勃发的美公子。我到现在都忘不了当初嫁他时他的模样。轻风掀起盖头的刹那,春深云淡,人立玉,天如水,翩翩君子黯淡了黄金与红妆。
“我看杨王与冷姑娘也是一对有情人,前阵子陛下碰巧又欲安排杨王修仙,不如让他们一起罢。”
杨云和冷蓉深情的戏码到一半中止,便显得有些尴尬。
丰都大帝毫不犹豫道:“是个好主意。善了。”
丰都大帝笑道:“说。”
晚宴结束后,一些宾客离去,花子箫带着一些宾客在厅堂中赏画。我和谢必安穿过回廊准备去后院和范无救会面,必安忽然道:“花子箫是个人物。”
花子箫在席上坐下,命乐师奏乐,四排十二个侍女为大家斟酒,不紧不慢地将折扇放在手心里握了握:“这么说来,子箫确实有一件事想做。”
我道:“从何说起?”
丰都大帝道:“子箫,人家都称你为鬼中之鬼,说你看不穿摸不透。你说说,连鬼帝之位都不想要,那你想要什么?”
“求个亲事就一炷香时间,杨王和冷蓉还就这样被他送走。仙鬼不容,杨王去了仙界当再高的官,也不会像在鬼界这般如鱼得水,何况方才我听他们在底下的说法是打算让他当散仙。花子箫这人看上去温温柔柔客客气气,但他要看不顺眼的人,还真没什么好下场。”
众人随着丰都大帝笑了起来。
“是不是鬼当久了都会有些阴森?我都答应这门亲事了你再来吓唬我,似乎有些不地道。”
“都平身吧。”丰都大帝心情似乎很好,在最里面的席位上坐下来,“列位,你们别看花子箫平时性格温和,可是生了牛脾气。东方鬼帝的位置不是还空缺着么,朕让他考虑考虑,你们猜猜他说什么?‘人生一朝一夕转瞬即逝,所以凡人才想去当官过把瘾。花子箫比乌龟还长寿,还是老老实实待在家里画画吧。’”
“娘子实在多虑。你看你和我,少卿还有颜公子不都成亲了么,这些日子还是各过各的。以花子箫的个性来看,他应该不会强迫你和他同房,但总会用一些你意想不到的法子。这便是姜太公钓鱼的事。”
同一时间,一群人护送着花子箫和一个中年虬髯男子进来。虬髯男子一身华袍玄红交错,头戴帝冠,不怒自威,想来是丰都大帝。他们刚踏进门,所有人便起身向他跪拜。
他把这些日子的尴尬说得如此轻松,我反倒有些不自在:“我自有分寸。”
她刚一说完,就有一些不明状况的人被逗笑。
按理说我和他们成亲了,是该尽一些妻子的义务。可是,没个好时机,即便在同一屋檐下我们这夫妻间的关系也没一点桃花香粉味儿,浑然散发着凛凛正气。必安和我向来都保持着一定距离,少卿嘴上嚷嚷的厉害却从来不敢实际行动,骚狐狸断袖就 不说了……
“是转得真快吧。”似乎是我的没反应让妙染看着不顺眼极了,她说话时都咬牙切齿,面部扭曲,“眼见杨王把握不住,心便转向花公子。不看看自己是谁的弃妇,也就只有小兵小卒愿意娶你。真可悲,为了掩盖内心的痛苦,居然一连嫁三个丈夫……唉,我听说其中一个还是断袖?”
我心想自己真是想曹操曹操到, 骚狐狸和黑无常正站在后院里赏月。只是两人脸色都不是特好看,尤其是颜姬,一头银发在辉辉月色下把肤色显得苍白,看着黑无常的眼睛也是又亮又凶险,像只快要发怒的真狐狸:
必安不由笑道:“你这话题转得还真硬。”
“我不解开迷魂咒又如何了,你有本事杀了我啊。”
别人看向我的眼神,已经从责备变成了同情。仿佛我做的卑鄙之事也都情有可原,毕竟他们如此相爱,我只是陪衬品。死去的心大概已不会再痛。我打了个呵欠,坐在椅子上,为必安沏了一杯茶:“必安,我听别人说花公子富可敌国,大半个幽都都买得下来,你说是真是假?”
范无救也恼了,一身黑衣让他化作了月夜的修罗:“颜姬,你这样太过分了!既然没有需要我做的事,为何还不肯放过她?你还有没有道德规矩可言?”
“我和东方媚早就没关系了,为了你我还做了很对不起她的事,为了你我甚至可以现在就下无间地狱永不超生。”杨云把她另一只手也抓住,眼睛眯了起来,“你想退出是么,那好,你退便是。从此往后,你退一步,我进十步。”
“跟狐狸精讲道德,讲规矩?哈哈哈哈……”颜姬抱着腰大笑起来,露出的白色尾巴上绒毛随风颤抖,“我就是不放过她怎么着,就不让你开心怎么着?”
与我当初委曲求全答应杨云纳妾相比,她是如此果断无情。
范无救原本已至气头上,但想了一会儿眼睛眯了起来:“原来,你想独占我。”颜姬微微一愣,大声道:“放屁!”
冷蓉努力想挣脱他,却仍旧被他抓得死死的。她眼眶红了,拍打他的手背:“放开我!你既然要和她纠缠不清,就不要靠近我!我早就告诉过你,我只接受一对一的感情!”
范无救却像是捉住了对方要害,往前走了一步,扬起嘴角:“说想奴役我,看我不顺眼实际是假的对么。我差点忘了你是断袖。”
“冷蓉,你到底把我当成什么了,就这样像送礼一样随随便便让给别人?”
“你……”
杨云也从五方鬼帝的坐席上站了起来,大步流星地走过来。我们早就成了众宾客目光的焦点,他的眼中却仿佛只能装下一个冷蓉。他握住她的手,强迫性地把她往身前一带:
颜姬手指发抖,忽然扬手朝范无救脸上打去!
“不!”
但范无救动作迅速,抓着锁链的大手反应迅速地把颜姬的手腕接下,紧紧扣住:“拿她威胁我,和我长时间相处,你以为便能如意了么?断袖我不是没见过,但像你这么无耻的还真少见。喜欢男子不代表你就得变成女子,你以为自己美得很,却不知道在个男子眼中一个大男人扭着屁股走路有多恶心。告诉你,就算这世界上没了女子,我独身一辈子也不会考虑多看你一眼。”
此时,冷蓉捂嘴提裙,走到我身边,轻咳了几声道:“东方媚,你若真喜欢杨云,便他在一起。我也不想再因他天天以泪洗面。我退出。”
颜姬很显然被这番话伤了,眼眶发红:“你……你再说一个字我就把她扔到奈河里去!”
一想到明天这些乱七八糟的事就会传遍整个幽都,一想到幽都会变成第二个京城,我就无比烦躁,把喝到一半的茶往桌上一搁:“能不能不提他们了?我和他们没有一点关系!”
“你扔啊。你扔了我就直接杀到你的狐狸窝老巢里扒皮草给她陪葬!”
可是,无论我心里咒骂多少遍,她都无动于衷,黏在花子箫身边笑得花枝乱颤,好像根本就不知道自己随口几句话把人弄得声名狼藉。
范无救把颜姬重重一推,他脚下不稳直接往后跌倒,摔到了我跟前。我连忙扶住颜姬,他一见我和谢必安都在,眼中有泪珠子在打滚,却一直强撑着捂住被锁链伤了的手腕,恶狠狠地对范无救道:“你走着瞧!”
妙染这个长舌妇,她不挑拨离间仿佛浑身就不舒服!我听说她的鬼身是吊死鬼,果真名符其实!
他转身一溜烟跑掉。
趁着花子箫去接丰都大帝的时候,一个青目獠牙的将军鬼在我身边坐下:“东方提督,你都有了三个丈夫,为何还要跟别人争杨王?鬼帝真有那么好么?”
谢必安看了看他离去的方向,又对范无救道:“范兄言重。九尾狐不分男女是否断袖,走路都是那个样子的。”
冰山美人一旦柔弱起来,那是比西施还要惹人心疼。不仅是杨云,连在座的一些宾客都忍不住露出了同情的眼神。相对的,对我就是带着些指责的冷淡。
“一向刁毒的白无常居然也说我言重了,看来我还真是言重啊。”范无救显然还在气头上。
谢必安这番话暂且封住了杨云和冷蓉的嘴,但旁人的目光看来,大概还是会猜忌他是护短,才寻此说辞。而显然冷蓉在炼狱火海里受了不少委屈,从喝茶到移步宴厅用膳,她的咳嗽一直没消停过。杨云一个晚上话都不多,只顾着在旁边端茶送水温柔体贴。
难得看见谢必安都有些语塞,我道:“我也觉得颜姬只是贪玩,应该没有恶意,你这样说他,他心里应该会很难受。何况他不是自以为美,他本身就生得好看。”
书窗外竹叶轻垂,回廊月满,花子箫微微欠着身,长发如流水般垂落。他用折扇指了指后院:“东方姑娘,请。”
范无救道:“好看有什么用?那个性真是让人生厌。你以为所有好看的人都跟花公子似的温柔似水?”
那几个人总消停些,先行进去。
难得一向寡言的黑无常开口说了很多话,但这一开口,就让我和谢必安都闭了嘴。
显而易见的,杨云已经完全听不进冷蓉以外之人的说辞。令我费解的是花子箫的反应。目光不经意扫过他,他也只是随便看了一眼谢必安。但那轻描淡写的一瞥,竟看得我浑身发冷鸡皮疙瘩乱颤,瞬间令我想起了无数妖鬼野史中的阴冷厉鬼。又因为这一瞥结束得太快,我还没来得及看仔细,他便又一次面带微笑地说道:“好了,今天看在我的面子上,大家以和为贵,不要再争。都请先进去坐吧。”
而花子箫和丰都大帝做事真是不盖的,翌日便安排了杨云和冷蓉投胎。
杨云看了我们一会儿,轻叹一声:“罢了,若这件事不是发生在蓉儿身上,我根本不会跟你们计较。我也不曾指望过你们会承认。”
冷蓉在阴间尚无功勋,不能直接进入仙界,他便令他们转世投胎,成为再世夫妻,积累功德,以便晚年修仙飞升。所以,喝汤过桥望三生石的路子,他们还是得走。我好歹和他们也是故人一场,一大清早就带着少卿,去送他们过桥。
“哪里哪里,道高一尺魔高一丈,在下还是差了杨王那么一些。只是,还请杨王和蓉贵妃说话悠着些,回答太快只怕会给人留下话柄。”
杨云站在奈何桥头,依旧一袭黑袍,眉间一点淡紫色,将他的眼显得无比深邃。见我过去,他轻轻叹了一口气:“媚娘,我深知我有诸多对不住你的地方,但今后或许在轮回中都不会再见。之前的恩怨,就此一笔勾销罢。”
“无常爷,我对东方媚的了解,恐怕要比你多得多。”冷蓉冷冷道,“连白无常都如此有失公允,这阴间果然是腐坏得厉害。”
“嗯。”我平静地看着他和冷蓉,“祝你们永世恩爱。”
“那便是。那一整天我娘子都在我的房里歇息,莫不成是练了分身术去杀蓉贵妃?蓉贵妃怕是病入膏肓看走了眼,还是洗洗眼睛看清了我娘子的模样再下定论。”
杨云笑了笑,冷蓉眼中却噙着点泪水:“东方媚,谢谢你。真的谢谢你。”
“初九卯时三刻。”杨云答得很快,听见必安那个带刺的“蓉贵妃”,脸色不大好看。
我知道她真心爱杨云。杨云待她也一样。
此时,谢必安忽然道:“敢问杨王,蓉贵妃是哪天去世的?”
看见他们喝下孟婆汤,我想,这段荒唐的过去,总算要划上一个句点。然后杨云拍拍少卿的肩:“照顾好媚娘,尤其要小心她新纳的夫君,他可不好对付。”
我哭笑不得:“随你们罢。”
少卿怔了许久:“新纳的夫君?”“媚娘,少卿,我们在此别过。”
杨云道:“如果真的走正轨,你是不会有什么好结果的。我念在我们曾经夫妻多年的旧分上不会和你计较,但也请你适可而止。”
杨云牵着冷蓉的手走过奈何桥,少卿却在纠结新夫君的问题,反复问了我很多次,我以目送他们离去的借口推脱都没用。眼见他们在桥对面看完三生石上的前世今生,杨云忽然回过头来,脸色发白地看着我:“不,不是这样……”
我沉默了半晌才道:“你若真觉得我杀了她,就走正轨拿出证据来再上公堂鬼殿拍案。在这里和你女人耍着嘴皮子诬陷我,算什么男人。”
他忽然扔掉冷蓉的手,朝我冲过来:“青寐,青寐!我是云霄啊!”
我对杨云痴傻数年,若说在某一刻突然对这段愚蠢的过去做了了断,应该便是现在。
但是脚还没踏上奈何桥,人就已经被鬼卒拦住。杨云用力挣扎想要摆脱他们,但一路被强迫着往后拖,扔到了地上。他奋力爬起来,再次朝我冲过来,却又一次被鬼卒们拽住。终于他挣扎不动了,一边被鬼卒们架着腋下拖走,一边痛哭着喊道:“这一切都是我的错!你若想起了我,一定要来找我!我会等你,不论多少年我都会——”
冷蓉还没回话,杨云便突然开口道:“那是因为你知道她会下十八层地狱,你自然希望她永世不得超生。”
但是话没说完,人已被扔入轮回。
情况变得越来越离谱。要换做以前,我肯定会问杨云“连你也信这种鬼话”,可是现在看见他漠不关心的模样,我忽然觉得疲惫之极:“我若是因为他憎恨你,又为何要把你弄死让你们在阴间团聚?”
看见这一幕,冷蓉和少卿傻眼。我自然也傻了眼:“他……在说什么啊,他是在跟我们说话么?”
“难道那晚上你穿着红裙来刺我还是假的?我冷蓉再是错大了,也罪不至死罢!”
冷蓉也察觉事情有哪里不对,但已经喝了汤过了桥不能回来,只有顺着鬼卒的意,跟着进入轮回。直到桥对面一片宁静,我才回头看向少卿:“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不由觉得好笑:“你确定是在和我说话?我几百年没见你。”
显然少卿对杨云没什么兴趣:“你新纳的夫君是怎么回事?”
“前些日子我患了一场大病,当时我不是不想结果了自己,到阴间来和他团聚。但因为你,你才是他的妻室,我不愿意到阴间来给你们添堵,对你们的事也不愿再插一脚。”她越说越气,声音也变高了很多,“但你却动手杀我!你究竟要我怎么做才肯放过我?”
少卿再有不满,也无法阻止花子箫定下的亲事,就像天皇老子都没法让喝了汤的人重新踏上奈何桥。三天期限一满,花府的大红轿子就抬了过来。少卿一哭二闹三上吊四投胎完毕,终是平静了一些,和另外两个夫君看我坐进轿子,一脸天下末日的惆怅模样。大概是前一夜想得太多,在轿子里摇来摇去,没多久我已睡着。然后我做了一个感觉很长实际很短的梦。
花府里原本如云的宾客也都停下了脚步,纷纷看向我们几个。
梦里有彩灯点点,烟桥重重。云淡天低月辉处,一个白袍仙人在纸上绘画,妙笔生花,绘出大片仙界云台的水墨画。他黑发如水,肤白如玉,额心一点紫色仙印,容 仪清然氛氲了万里桃李花开。
我回头一头雾水地看着她。
我走过去,和他说了一句模模糊糊的话,他抬头看见我,略显愕然,而后浅浅一笑:“东月楼台轩辕座是有个云霄仙人,不过不是大仙,至多是个顽仙。”
“东方媚,你当真我不喜欢杨云?”
半梦半醒中,我隐约觉得这人是个故人,却远得像是开天辟地时的事,远到仿佛已经与我无关。只是如此不清晰地看着一个人的脸,不记得他的五官,却记得他的眼神还有那种从容悠然的微笑。
对这种无聊的把戏我实在看不下去。我拉了拉谢必安,又一次准备离开。但很快的,冷蓉愤怒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我这辈子从未见过仙,却能拍着胸脯说,这人便是我心中仙人的模样。
妙染眨了眨眼,巧笑道:“冷姐姐果然和杨将军日日如影随形。不过,听说东方妹妹和将军的关系也很不错?”
直到轿停风起,凉飕飕的空气吹进来,我才意识到自己做了个怪梦。大概是杨云在过桥之前的乱叫让我印象深刻,竟梦到他变成了个仙,真是荒谬。
她说话的时候声音有些发抖,这一番不顺畅的话显然也说明她已不知自己在说什么。我不理解她的紧张,却意识到她的敌意会随着我的回应增加,因此有些后悔今日来赴宴。
我在旁人的搀扶下进入礼堂。凤冠的珠帘摇摇晃晃,眼前景象恍如昔日。
“妹妹,你这样的态度有些过分。这阴间能被花公子亲自邀请的客人并不多,姐姐好歹算是一个。”她走过去挽住冷蓉的手,“何况,我和冷姐姐也是好姐妹。”
花府里挤满了众鬼宾客,花子箫一身大红喜袍站在礼堂里,回过头看着我。
“妹妹,今天好歹是花公子是家宴,你这样说话,岂不是不给花公子面子?”“花公子的面子,与你又有何干系?”
这样的模式走了好多次,这次除了地点改变,人更多了点,拜的高堂是丰都大帝,也没觉得和以前有什么不同。我还有些发冷,想早点结束这场被要挟着进行的婚礼,好早些回去安抚一下少卿。
我半侧过脸,淡淡地说:“跟杨王与冷姑娘叙旧我还能理解,但妙染姑娘,你我不过一面之缘,有什么旧好叙的。”
夫妻对拜时,尽管隔着珠帘,我还是看见了花子箫眼中化不开的伤感。但那样的眼神只持续了一会儿,便被丰都大帝打断:“赶紧喝交杯酒好洞房,在这么多人面前眉来眼去像什么样子。”
我想直接进去,妙染却在后面说道:“等等,东方妹妹,这么快就进去了?我们几个都还没来得及叙旧呢。”
花子箫禁不住轻笑出声,和我喝了交杯酒,在一片欢呼声中带我去了新房。
“多谢。”花子箫像是察觉不到尴尬的气氛,“二位里面请。”
云烟旧梦,凤雀屏开,新房里红烛摇曳。花子箫把我扶到床上坐下,自行到一旁去倒酒。我累得靠在了床头,完全没有初次嫁人含羞矜持的模样:“花公子,这婚礼还办这么盛大,你玩心太重。”
冷蓉蹙眉看着我,脸板得像块棺木。杨云也冷冰冰的,目光没在我身上停驻多久便直接对花子箫道:“花公子,恭喜业城鬼殿盖成。”
花子箫脱簪而笑,把斟好酒端到我面前:“这可不是在玩。”
我头皮一麻,实在不大想面对他们,实在觉得这情况很糟。可咬牙一想,如果我不来,情况大概会更糟,便转过头看向他们笑了笑。
“怎么,难道你还真想和我成亲不成?”把他递来的酒一饮而尽。
其实我和妙染同龄,她之所以叫我“妹妹”,自然是由青楼的入行资历算的。我正心中暗叫悲苦,她大概又要向花子箫详细介绍我的生平了,却没想到她话锋一转,一双杏眼看向了我们身后:“啊,冷姐姐和杨将军,真是说曹操曹操到。”
“没有真的假的,我们已成亲。”花子箫也陪着我喝了酒。
“原来花公子也和东方妹妹认识?你不知道,我这妹妹可是个机灵人儿,她和现在的鬼帝……”
三杯交杯酒下肚,我就得意洋洋地竖起了三根手指头:“你要知道,上回我可是一口气娶了三个啊。你看看,现在我又娶了你……你可是幽都第一美人儿,我真是要羡煞旁人。”
谢必安与花子箫寒暄之时,妙染朝我浅浅一笑:“东方妹妹,这么快又见了面。”花子箫道:“原来你们认识?”
“你不是娶我。”花子箫用金杆拦下我的手指,用下巴指了指窗外,“这是我的宅子,你和我在这成亲,自然是嫁给我。”
“无常爷,东方姑娘,欢迎。”花子箫伸手指向里面的厅堂,“快请里面坐。”
“是么,可是,你只排第四位啊。真不明白,我都已经有了三个夫君,你为何还来凑这个热闹……幽都的佳人,也不至于如此罕见啊。”
这两个人什么时候认识的?我不解地随着谢必安走到他们面前。
不出一会儿,花子箫的眼中也有几分醉意,他用金杆掀开我凤冠上的珠帘,勾下头来仔细地看了我许久:“东方姑娘。”
乘船顺忘川而走,穿过翠青湿润的竹林,花府前人来人往,门庭若市。人多的时候状况出得也很快,刚绕过正厅前的青松屏风,我打头一个看见了花子箫,还有他身 边的俏美人儿妙染。花子箫正和一个客人聊天,脸上一直挂着淡淡的笑,妙染在旁边时不时和他说上几句话,眼睛就一直没从他脸上离开过。
“……怎么了……”我有些不自在。
少卿知道我和必安要一起出席这次家宴,连续赖了我几个晚上才终于在我的连哄带骗下安定下来,在我们离去时还投来了相当幽怨的眼神。至于颜姬,这不守夫道的妖精已经坐落在了阳间,去当他宝贝沈公子的颜郎。
他嘴角含着淡淡的笑,身子朝我凑过来了一些。我立刻往后退了一些。他又前进。就这样我被逼得无路可退,浑身紧绷地问道:“怎么了?”
过些日子是花子箫的家宴日。听说了他的宾客名单以后,我发现他和老爹有一个同样的习惯,便是爱把别人的铺张大事轻描淡写地带过去——连丰都大帝都会亲自上门的酒宴,他竟只称为是“请一些客人的家宴”。原本我并不想去他家凑热闹,可是听说冷蓉已经被杨云从十八层地狱里捞回来了,她、妙染和杨云都会参加花子箫的家宴,我觉得自己还是有必要跑一趟,起码出了状况还可以临时应对一下。
花子箫好像心情好得很,侧过头去轻轻笑了一会儿,又转过来弯着眼笑道:“不是第一次成亲,怎么会紧张成这样?”
不过多时,出现在视线中的又是那条漫漫远行的忘川,那座独饮魂河的奈何桥。
他这样一说,我反倒更紧张了:“不是第一次成亲,却是第一次跟你成亲啊。”
天亮,鬼散。
花子箫可能是真的有些醉了,不再那么内敛,笑得也比平时明显了一些,把我拦腰抱过去:“还是爱说一些傻话。”他的双唇忽然覆上了我的唇。
我说的话他当然听不到。
我吓得整个心脏都抽了一下,下意识想要挣脱逃跑。可惜酒量不好,也只能象征性地反抗一下,就软软地倒在了他的怀里。他贴着我的嘴唇,用含糊不清的声音温柔说道:“不要怕,我们慢慢来,好不好?”
“傻策儿,你真的认为姐姐会丢下你一个人么。在你长大成人之前,姐姐哪里也不去,会一直陪着你的……”
我绝对是醉过头了,呼吸急促又虚弱无力地说了一声:“好……”
这时外面有人呼唤奶娘,奶娘应了一声赶紧出去。朝阳逐渐高升,我在外面待了一个晚上不能再久居阳间,视野也渐渐模糊起来。
此后,即便他的手慢慢从背后绕到前面,碰到了很多我娘亲都不曾碰到的地方,都只是胆怯地抱住他的脖子,全然没想过他接下来要做什么事……
“如果她真是姐姐的转世,我一定会对她好的。”
…………
大概是策儿的眼神太认真,奶娘几乎立刻红了眼眶,也不敢直视他:“或许是的。所以以后你要好好对宛儿,宛儿也会对你好的。”
……
“那你说宛儿会不会就是姐姐的转世?”
一夜昏昏沉沉地过去,我做了一堆稀奇古怪的梦。醒来时下意识伸手拨弄床帐,想要起身更衣去巡逻,手碰到的却是墙壁。稍微愣了一下,才意识到一只手正搭在我的腰间,颈子下面枕的是另一条胳膊,身后赤裸肌肤的触感让我以为自己又做梦了。我转过脑袋一看,花子箫的脸孔近在咫尺,我们的长发如云般缠在枕上。
“傻孩子,奶娘只是这么一说你就信了?你姐姐已经去世了这么久,她生前是个好姐姐,一定很快就能投胎。现在说不定已经去投生成了一个小妹妹,你总不能指望她还一直待在下面。”
我稍微动了动身子,顿时浑身血液都冲到了脚下——棉被下我跟他都光着膀子,连条裤子都没穿!!
“她如果能看到我,一定舍不得我,我觉得她会回来的。”
花子箫睡得很轻,睁开眼惺忪地看了我一眼,再迷迷糊糊地将我搂紧:“媚媚……”眯着眼睛吻了我一下,将头埋下去,很自然地在我颈窝里蹭了蹭。但仅过了小片刻,他的身子忽然僵了僵,然后抬起头看向我,有些愣住。
“嗯?”
我和他对望了片刻,也有些傻眼。
“我想等她回来。”
他连枕在我颈项下的手臂都不敢抽,只低低地说道:“东方姑娘,我们……”
奶娘摸了摸他的头,用母亲般温柔的声音说:“说不定姐姐真的来看你了,她在下面一定天天惦记着你,保佑你天天平平安安。”
我脑子里早已空空如也,只拽着被子一点点往里面拖,从他身上拽下来,迅速转过身去把被子裹在身上,闷声道:“起来把衣服穿好。”
策儿用黑溜溜的大眼睛看着奶娘:“我刚才好像梦到姐姐了……”
“对不起,我昨天喝太多。”
天微亮时门外的人变多,策儿总算醒过来,我赶紧隐了形站在一边。他揉着惺忪的睡眼靠坐在床头,望着密集如画的影子一道道在窗上掠过,发了很久的呆。很快丞相的小女儿宛儿的奶娘推门进来,声音轻得像是怕别人听见:“策儿,怎么这么早就 起了?”
“没事。穿好衣服先出去吧。”
冷蓉为何能在几日内从十八层地狱里出来我不好奇,我也不好奇在丰都太后的庇护下她都会挂掉究竟是哪里出了舛错。说我对照料弟弟的恩人冷血也好,知道她下来后我打头一件事便是去阳间寻策儿,发现他竟已被左丞相领养。我去的时候他还在新居睡觉,小脑袋钻在被窝里被盖去了半边脸,只露出两条长长的眼缝。他睡得那么沉,细细的眉毛舒舒服服地展开,以至于连我化身为人为他盖被子的动静都没察觉。我在床边抚着他的额直至天明,他几个时辰内连身子都没翻一个,大概是真的累了。
我也不知道在发什么闷。
值得玩味的是,原来杨云不想冷蓉死真正原因是怕她掉入十八层地狱。冷蓉是出身青楼,刚死没多久,就被送到下面的世界逍遥。杨云又是个清廉如镜的鬼帝,原先不愿意走后门救人,所以就留她在阳间,宁可看她和皇帝老子快活也不要让她受罪。可是他们的爱是寻常人比不得的,接下来的日子,他天天都在捣腾怎么把冷蓉从地狱火海中救出来。
这婚事举办得盛大,整个幽都都知道我和他成了亲,夫妻之间行云雨之事是理所当然,但为何我就觉得清白丢得如此轻易随便?
如预料中那般,我和杨云少卿生前的种种纠葛、我的克夫命、我为横刀夺爱把情敌杀死并送入十八层地狱的流言很快在幽都蔓延。只不过因为鬼对克夫杀人一说并不像阳间那样忌讳,这些坊间传闻也就没引起太大波澜。
簌簌的穿衣声持续一会儿,又停下来。身下的被子被拉动了一下,转过头去,看见花子箫正在看床上的落红。我用被子盖住它:“我来了月事。”
这些事都是我死前一段时间才知道的。尽管百感交集,但还是不大愿意浪费时间在她身上,所以对她向来都是躲得起惹不起,但没想到她的恨如此持久,居然还会追杀到阴间。
“东方姑娘,鬼不能生育,没有月事。”
然而,也是从那一日起,她就和另外两个花魁私下定了周密的计划,孜孜不倦地到处毁我名声。只是那会儿我生活顺利婚姻圆满,还有名门望族罩着,她的影响甚微。她等啊等等了很多年,终于等到我家倒台,等到我和她一样沦落青楼……她落井下石后,总算是乐弯了腰。
“我,我有的。”
其实,她对我的恨并不是来自于对冷蓉的崇拜或是对杨云的爱,而是因为一件丝质的衣服。当年因为杨云一句“你穿青衣好看”,我就真去把自己裹成条竹青蛇。和杨云在闹市里转了一圈,由于注视无数猎奇感显著,之后那青衣我就再不敢穿。没想到那一转不仅是杨云利用花枝招展的我刺激冷蓉的砝码,还得罪了妙染。据闻妙染以前一直对我神往无比,看见我穿了那青衣立刻就照着做了一套。衣裳做工相当精细,连身上的鸟纹、头上的发簪雕纹都一模一样。谁知衣服刚穿上身,就有闲人说她东施效颦不知自丑。妙染到底是个见过些市面的美人,也向来以性格大气闻名,坦坦荡荡地说道:“衣服穿来就是给人看的,我与丞相千金身份不同长相不同,穿出来的韵味自然也不一样。欢迎各位官人夫人批评讨论。”她这样一说,那些说她闲话的人反倒有些自惭形秽。
花子箫看着我沉默不语。
语毕,他拂袖而去。妙染顺从乖巧地跟在后面,临走前静静地看了我一眼,眼中还是有着难以压抑的愤恨。
这会儿我连在床上挖个洞掉下去的冲动都有。家中有三个夫君竟还未经人事,花子箫一定觉得这事好笑得不得了。原本我盯着墙壁默默生自己的气,那道熟悉的气息又一次从身后笼罩。一只手钻入被窝,轻轻握住我的手,身后的人柔声道:“娘子,在你转世前,我会对你负责的。”
杨云看了我很久,眼中满是不信任:“东方媚,我对你真失望。”
这世道究竟是怎么了?
我想了想,道:“我没有杀冷蓉,这两天我一直在幽都巡逻。”
前两天我和花子箫还礼尚往来,客客气气,转眼间就变成了这番情景。更奇怪的是,他那“娘子”叫得顺口之极,好似叫了成千上万次一样。
这个“别人”还能是谁,只能是墙角那个美人胚子吧。她脸上一如既往带着笑意,但眼中却有着明显的忿忿不平。
花子箫何以要娶我我不知道,但他有个日思夜想的妻子我却大致有个了解。他现今说要对我负责,还应该真就是表面上的意思。这大致也是我心有不甘的缘故。原本我想着第一次如何都要跟了少卿,因为少卿虽不是我最爱的人,却也永远不会伤害我。再不济也得跟无常爷,毕竟住在一起也有些日子,我对他还算有些了解。可是跟花子箫……他可是个画皮鬼啊,我居然和一张皮睡了一个晚上,还让他沾了我的身子……一想到这儿我就忍不住背上直打寒噤。
“不要装。”杨云眼睛眯了起来,“别人都告诉我了,你杀死了冷蓉。”
“我要先回家。”我推开他,理好衣服就打算下床。
我看了一眼妙染,又看了一眼杨云:“你的意思是,我杀了她?”
谁知刚一落地,双腿就像不属于自己的一样,立刻跪了下去。花子箫立刻下了床,把我横抱起来放躺回原处,眼中有藏不住的笑意:“休息好了再回去吧。你这样不好走路。”
她叫妙染,是从青楼一直追随冷蓉到皇宫的跟班,没有冷蓉的威胁力,但比冷蓉难对付得多。她从来不会做什么实质上的坏事,却有一张常人无法媲美的三寸不烂之舌。青楼这个地方人多口杂,只要有讨论我的话题她就一定会插一脚,然后以一副冷静超然的态度把我从头批判到尾,顺带再把少卿杨云的事顺带拿出来提一提……总而言之,我在京城各种与克夫命贱的传闻如此广为流传,她的贡献不可小觑。
一想起前一夜不大清晰却深刻至极的记忆,我的脸唰地充满了血。实在不愿意再想下去了,我把头完全埋进被窝里,后悔得青了肠子。
一听这声音,我的头皮都有些发麻。这才看见墙角一身素衣的女子。
花子箫道:“现在还不舒服是么,我先去帮你准备一点早膳,你休息一会儿。”
“东方小姐,我才刚死没几个时辰都知道鬼可以跳奈河自杀,你都死了这么久了会不知道?呵呵,太奇怪了吧。”
他出去后,我一直把脸埋在被窝里,即便不能呼吸,也不愿面对这狼藉的新房。
杨云看着我,眼神坚定不移,但却没有了下文。就这样对峙了小片刻,忽然有一个声音从墙角里冒出来:
之前必安跟我说,如果和花子箫成亲,他肯定不会勉强我,但可能会其他法子让我就范。可是回想前一个晚上,他做了什么?什么都没有!
打头一回知道,原来已经了断过的鬼也可以再了断一次。大概是被他说得懵了,我沉默了一阵子,终于还是决定问一问重点:“……怎么了断啊?”
我们就这样顺理成章地做完了所有的……
“我不杀你。你自己了断吧。”
最让人觉得不舒服的是,这一夜过去后,我在他家休息了两天。这两天里,他对我的态度和婚前没什么区别,除了称呼从“东方姑娘”换成了“娘子”,其他时候似乎更客套了一些,连吃饭都不和我并坐在一起,好像洞房花烛夜的肌肤之亲都只是一场幻觉。
被突然这样指责,我一时间有些晕晕糊糊。正思量着如何回答,杨云竟又补充了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