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子墨听见卡罗拉的祈祷,祈祷中夹杂着英语,苏子墨能听懂一些意思,卡罗拉祈祷着马凯巴和她的孩子能够平安,祈祷自己和两个女儿能够平安,祈祷一切事情按照主的旨意成就等等。
基督教和天主教是肯尼亚的主要宗教,信仰的人口比例达到80%,具有压倒性的优势,只有大约10%的人口信仰伊斯兰教。
完成祈祷后卡罗拉疲惫地坐在那简陋的木板床上休息,她休息了一会儿,她又跪下来祈祷,低声地祈求着,这次苏子墨没听懂她在祈求什么。
卡罗拉和苏子墨回到家,卡罗拉跪在床边对着床头上挂着的十字架祈祷着,卡罗拉是虔诚的基督教新教教徒,宗教信仰的力量支撑着包括卡罗拉在内的许多贫民窟里面的女性的生活。
卡罗拉完成祈祷后,她面向苏子墨认真地对苏子墨说道:“Moira,你的朋友可以把Akon带走。”
苏子墨感到庞大的情感充塞了她的胸膛,她不知该如何表达心中的感动和赞叹。
苏子墨不知道卡罗拉在说什么,她看着卡罗拉那认真的、期盼的申请,她觉得自己一定是猜错她的意思了。
马凯巴靠在椅子上,她将婴儿抱在怀里,婴儿一靠近母亲胸口,小手就扒着寻找到母亲的乳头,使劲地吮吸起来。
卡罗拉又认真地说道:“上次,你的朋友,可以带走Akon。”
卡罗拉烧好一盆温水,将新生儿放进里面清洗,洗去孩子身上沾满的液体,然后将孩子擦干,用一条毛巾裹起来,送到母亲怀里。
苏子墨觉得卡罗拉那期盼的目光在灼烧她,她的手心渗满汗水,她感到恐慌在心里煎熬,她完全不知该如何回答。
卡罗拉一边做着事情,手一空下来就在胸前划十字,虔诚地念叨着:“Godbless。”
卡罗拉看着苏子墨那惊慌的神色,她走去将在门口玩耍的Akon抱进来,抱在怀里对着苏子墨,说着:“她没有病,HIV,她没有,她很健康。”
看来人类的智慧都是相似的。
苏子墨觉得思绪混乱,她说道:“我知道,她很健康,我明白……”
苏子墨看着这个动作,她想起以前外祖母和她说过,切断新生儿的脐带是一个需要谨慎处理的过程,因为如果工具有细菌,可能让新生儿感染患病,但是以前的人没有酒精,没有消毒液,所以是不能用剪刀来做这个事情的,剪刀上面有铁锈,严重的话可能将新生儿致死,所以以前的人在生产时会洗干净一个碗,将碗擦干放在床头,要切断脐带时将碗摔碎,用锋利的碎片来切割。
卡罗拉期盼地看着苏子墨,眼中流露着悲哀,不难看出她已经想着这个事情很长时间了。
卡罗拉拿起织衣服的一卷细绳,抽出一段,将绳子咬断,然后拿起一个瓷碗,将瓷碗在地上摔碎了,挑出一块边沿锋利的碎片,她用细绳将脐带绑起来,打个死结,然后用瓷碗碎片将脐带切断。
两人沉默地面对了好一会儿,苏子墨说道:“卡罗拉,Akon很漂亮,很健康,我们都很喜欢她,但是我的朋友不能带走她。”
脐带有大拇指粗,灰白色,带着富有质感的皱褶,这是苏子墨才认识到的,她一直以为脐带就是一根电线模样的小管。
卡罗拉的神色黯淡下来,Akon可能是被母亲抱得痛了,哇哇哭起来。
苏子墨连母鸡孵小鸡都没见过,这是她第一次目睹生命的诞生,她看见孩子的肚子上连着一根脐带,脐带还连接在母亲的两腿中间。
苏子墨听卡罗拉说过,这里偶尔会有孩子被白人带走,被领养,卡罗拉说那些孩子是得到上帝的眷顾,被上帝的手拯救了。卡罗拉觉得黎婉之就是那种欧洲来的高贵的女人,黎婉之上次在这里表现出对Akon的喜欢,让她有了期待。
苏子墨走近去,她看见新生儿仍沾满羊水,身上都是白色、灰红色的粘液,小家伙张着四肢哇哇地哭着,那声音不知是痛苦、愤怒、还是兴奋。
卡罗拉没有表现出失望或者悲哀,她更多的是为她的误解表示歉意,她说着:“我以为,Akon很健康,很好,你们会想带走她……”
马凯巴虚脱地跌坐在地上,看着地上的孩子欣慰地笑着。
Nana站在门边看着,她的脸上、腿上全是污泥,卡罗拉悲哀地看着Nana,说着:“我不知道还能照顾她们多久,我越来越疲劳……”
卡罗拉高兴地叫嚷着,她端详着地上的新生儿,絮絮叨叨地对马凯巴说着什么。
苏子墨此前已经有点怀疑,她问道:“卡罗拉,其实你有HIV,是吗?”
苏子墨捂住嘴,她像被闪电击中一样,头脑一片空白,但泪水瞬间盈满了她的眼眶。
卡罗拉点头,说着:“是我丈夫传染给我的,我不知道他有HIV,我没有告诉别人,他们会说我是妓女,是因为卖淫得病,他们会羞辱我,如果我表现出生病,那些人不会把衣服交给我洗,更不会让我去打扫房子……”
苏子墨呆若木鸡地站在门口,产妇痛苦的呻吟,孩子尖锐的哭闹声在她的耳边混沌成一片,她还没理清自己应该做什么,她看见一团物事顺着马凯巴的两腿中间滑落,掉在地上的塑料薄膜上,片刻之后,这个“物事”发出一声哭声。
苏子墨感到一阵恍惚和无力,卡罗拉眼下的状况是已经过了潜伏期,开始因机体抵抗力下降出现病菌感染。
卡罗拉喊苏子墨过来主要是想让苏子墨看住马凯巴的孩子,但是她忘了这个事情。
苏子墨问道:“你除了觉得疲劳之外,会感到疼痛吗?”
第六十二章你的朋友可以带走Akon
卡罗拉麻木地说道:“当然,我感到头痛,牙痛,胃痛,有时候眼睛也痛,我憎恨疼痛,它让我整夜睡不着,我看到一个朋友,她卖淫,很早就感染HIV,她两年前死了,我不想像她那样去死,如果疼痛折磨得我受不了,我会把自己吊死……我担心Nana和Akon,我希望上帝能带走她们,否则不知道她们以后会遭遇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