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们走出墨尔本大学，沿着斯旺斯顿街走回他们的家。
这些话在黎婉之口中说出来，对苏子墨的意味是不一样的，她看见黎婉之的际遇，她知道这些话是黎婉之对自己人生的感悟，黎婉之很羡慕她能够来到墨尔本大学读书，有机会接触到人类文明的前沿。
深秋时节的昼夜温差更加大，晚上的街道寒风呼啸，黎婉之穿着单薄的小西服，冻得瑟瑟发抖，她笑道：“现在年纪大了，越来越不扛冻，再过两年冬天出门都不敢穿裙子了。”
凛冽的大风刮来，吹得黎婉之的长发飘扬着，她那精致的妆容被露水打湿了，她小心地擦拭她那描画精细的眼线，又说道：“特别是对女人来说，更应该争取去更加文明的地方，在那里女性会得到更多的尊重，一个闭塞、贫穷、愚昧的环境，会要求女人三从四德，会把女人当做生育工具，会阉割女人的精神，一百年前我的祖母还裹着小脚，几十年前还有很多人相信‘女子无才便是德’这种话，这些事情并不遥远。”
苏子墨想起黎婉之今年已经36岁了，她感到心酸，3年过去，她从18岁到21岁，是在步入她更好的年华，黎婉之则是从33岁到36岁，她的年轻美貌在飞快地逝去。
黎婉之踩着脚下铺成地毯一般的落叶，说道：“子墨，你有机会来到这里，应该珍惜，邵白说得对，你应该继续进修，去更高的平台，那里有更广阔的世界。”
苏子墨忍不住问道：“婉之姐，你和邵白是在一起了吗？”
黎婉之叹道：“看到这个大学，觉得自己像没上过大学一样。”
黎婉之抱着身子，她看了看天际黯淡的月色，说道：“是的，我们在一起了。”
黎婉之和苏子墨走在大学幽静的校道上，此时是深秋时节，落叶纷飞地掉落着，她们走过图书馆，在夜色下亮着璀璨灯火的图书馆看上去像一幅画一样。
苏子墨感到千言万语哽在喉头，她问道：“你爱他吗？”
说罢，黎婉之拉着苏子墨走了。
黎婉之笑了，说道：“子墨，对于一个36岁、离过婚、经历过很多事情的女人来说，‘爱’这个字有点奢侈，只能说我很喜欢他，如果一定要我选择和一个男人在一起，我会选择他。”
邵白很希望她们能一起去玩，他显得很失望，黎婉之疼爱地摸摸他的头，说道：“去吧，和同学去玩，回家我们再聊。”
苏子墨小心地问道：“那你们打算怎么办？”
苏子墨想着要陪黎婉之，说道：“我陪婉之姐回去，你们去吧。”
黎婉之说道：“我愿意和他在一起，未来怎么样我也不知道，他说要和我结婚，但我知道这不现实……”
黎婉之走过来对邵白笑道：“你和同学去吧，我就不去了，明早还得赶回酒庄，我早点回去休息。”
苏子墨听到“结婚”两个字，她觉得头皮一阵发麻，她喃喃叹道：“嫣然姐会疯掉的。”
到了9点多，会场的人群终于散去，邵白和研究小组的成员们欢呼着，他们要去酒吧庆祝，邵白让苏子墨和黎婉之也一起去。
黎婉之笑道：“是啊，嫣然一定不会答应的。如果是十年前的我或许会答应他，那时候觉得爱这个男人，哪怕抛弃全世界也要和他在一起，但对于现在的我来说，最重要的是我的家庭，我的女儿，所以我跟他应该不会有未来。”
苏子墨连声感谢着，但是她心中苦笑，她哪有条件继续进修，她读完本科已经欠一屁股债，哪里还有钱继续读研。
苏子墨见黎婉之冻得发抖着，她挽住黎婉之的手，她们紧靠在一起冒着寒风前行，黎婉之叹道：“而且，子墨，我没办法照顾一个弟弟，你明白吗？我知道邵白他很爱我，但是两人的相处是很具体的，邵白他很单纯，他不懂得如何处理亲密关系，更不懂婚姻，如果我和他住在一起，我要照顾他的一切，包容他的一切，我没有办法做到这样。”
妮娜教授认真地对苏子墨说道，欢迎你选修我下学期的课程，我们可以增进对彼此的了解，如果你愿意，可以考虑报考我的硕士生。
苏子墨苦笑道：“是啊，他现在自己出去住，总算学会自己洗衣服叠衣服，刚认识他的时候我就想，嫣然姐当他亲姐可真不容易。”
妮娜教授马上说道，Moira当然应该继续进修，地球环境科学是一门广阔的学科，人类的未来亟需这方面的科学家，Moira应该坚持她的研究方向。
黎婉之沉吟片刻，说道：“子墨，你觉得邵白对他姐的感情深吗？”
邵白顺势说道，苏子墨今年三年级了，正在考虑未来的学科方向。
苏子墨说道：“应该……深吧，毕竟是他亲姐，嘴上怎么说讨厌，还是很亲的。”
她还说她对苏子墨的论文印象深刻，因为苏子墨在论文中用“明朝末年中国东南沿海倭寇的活动”印证“太平洋洋流变化对人类文明的影响”，这是一个非常有趣的观点。
黎婉之摇摇头，说道：“邵白心里头最重要的人是他姐，嫣然像他半个母亲，有时候就是因为他们太亲密了，才会显出这么互相讨厌的样子。邵白在一些方面很成熟，但是在一些方面很不成熟，比如在感情方面，有时候我会想，他其实不是真的爱我，他是爱他想象中的那个我，在他的想象里面，我是另一个嫣然，是一个他想象中的完美的姐姐。”
妮娜教授认真地听着邵白的介绍，认真地说道，她很欣赏中国学生，中国人有悠久的文明，生来就沉浸在浩瀚的历史中成长，这使得中国学生兼具勤劳的习惯和深沉的思考，这是澳洲人不具备的。
黎婉之这话让苏子墨呆住了，她许久没有回过神来。
邵白和妮娜教授继续交谈着，邵白热情地介绍着苏子墨，说苏子墨的文史积累很深，有着中国人特有的深邃，苏子墨能够给地球环境科学的研究带来新的视角。
黎婉之迎着寒风笑道：“子墨，你还年轻，要好好抓住你的人生，抓住你的事业，抓住你的爱情，不要像我一样随波逐流。”
第二十九章不要随波逐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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