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了，只有一次、没做。”
“你们、没有做措施吗？”
杜若以颇为强硬的姿态要了她的那次，他们都做防护措施。事后，顾时钦觉得不会那么巧，又或许她潜意识觉得早晚要嫁给他，哪怕不小心怀上了孩子，也没有关系。总之结局是没有任何的防护措施，也没有吃药。
“我……怀孕了。”
谁成想，竟真的一次中的。
“查出什么了吗？”
谁又成想，他也离开了。
“我这两天一直不太舒服，就去了趟医院。”
颜明问：“你打算怎么办？”
“什么事，说吧。”
“我不知道。”
“我有事和你说。”
私心里顾时钦想留下这个孩子，可留下又能如何？她不能给孩子一个完整的家庭。何况这个孩子是他的一时冲动，不是她心甘情愿，从这个角度来说，这个孩子甚至不能算他们爱情的结晶。
“你怎么来了？”颜明问。
“如果你问我的意见，我建议你打掉。”颜明的声音适时响起，“这是最合适的选择。”
第三天，颜明在自己的办公室见到顾时钦。
“我知道，但是，”顾时钦叹了口气，“我舍不得。”
——*——
颜明盯着顾时钦说不出话，半晌后道：“杜若下周三的航班出国，在此之前，你有时间好好考虑一下。”
“你是个女明星。”颜明嘴上嫌弃，手上还是接过碗又去厨房给顾时钦盛粥。
——*——
“嗯。”
顾时钦进了新组拍戏，现代戏，就在郁京。
“还要？”
这一个多星期的时间，每天放工后，她都会让司机把车开到杜若家楼下，她就在车上看他房间的灯忽明忽暗，然后不知不觉地睡着。第二天一早返回剧组，放工后再继续。
“哥哥，有你真好。”顾时钦说完这句话，举起碗咕嘟咕嘟地就喝完了一碗粥，然后将空碗递给颜明。
这种状态一直持续到周二。
“好，交给我。”
周二拍戏间歇，顾时钦终于下定决心，想要和杜若说一下这件事情。她打算如果杜若说留下这个孩子，她就把事情的真相全部告诉杜若。
顾时钦把嘴边的话吞下，又说：“你能不能帮我找套房子，我不想住在这里了。”
顾时钦先是微信给杜若发了消息，问他晚上有没有时间，她有事想和他说。收到的却是一个红色惊叹号的回复——杜若已经把她拉黑了。
颜明去厨房盛了碗粥来，说：“暖暖胃。”顾时钦张嘴就要道谢，颜明赶在她之前说：“别说谢，跟我别客气。”
顾时钦将聊天记录上翻，还是酒会前杜若发的几十条消息：什么“十七你在哪儿”、“我很担心你”之类的，最后一条是他说“我晚上要去参加一个酒会，回来之后再聊”，又道歉着说“宝宝你别生气了好不好”。顾时钦看着聊天记录，眼泪猝不及防地就掉了下来。
顾时钦点了点头，发出微不可闻的一声“嗯”。
一瞬间所有情绪涌到一起——悲伤、委屈、懊悔……数不胜数。顾时钦终于再也抑制不住，她打开键盘，按下烂熟于心的号码。她要告诉杜若，她爱他，她舍不得他走。
“说是你看见什么他的东西，直接丢掉就行。”
回答她的是机器人冷静的“您拨打的用户正在通话中”的声音。顾时钦又试了几次，得到的都是同样的回答。她终于确定，他将她的号码也拉黑了。
“……他、有事吗？”
这无异于一盆从头浇下的冷水，彻彻底底让顾时钦清醒过来——她想与他重修于好，可是他会乐意吗？
“杜若。”
这时经纪人陈姐拿了一个快递走过来，顾时钦对陈姐说：“陈姐，帮我联系一下杜若，我有话想和他说。”
杜若走后不久，顾时钦从浴室里出来，问：“刚刚谁敲门？”
“你决定了？”
“不送。”
“嗯。”顾时钦点头，“他是孩子的父亲，于情于理都应该告诉他孩子的存在。”
“你有没有想过……呵，我走了。”
“好，我一会儿就打电话。”陈姐说着将快递递给顾时钦，“杜若寄来的，你想现在打开吗？”
“好。”
顾时钦接过，挑了挑嘴角：“可能是他收拾行李的时候拿走了我什么东西，又寄回来吧。”
杜若发出一声轻笑：“不用了，还有什么我的东西，让顾时钦直接丢掉吧。”
顾时钦说着，就拆开了快递：里面是一个木质的盒子，盒子里面躺着一朵白玉雕的莲花。不论是玉的质地，还是雕刻的手艺，无不透露着这件东西价值不菲。
颜明问：“顾时钦在洗澡，你要什么我帮你拿。”
顾时钦轻笑，觉得这事儿办得很杜若。
杜若显然也没有意识到颜明在顾时钦家，眼中先是震惊，继而痛苦，最后是尘埃落定的绝望。杜若说：“我想起有件东西落在这里。”
尽管她很难过。
颜明刚从茶几上拿起苹果咬下一口，就听见有人按门铃。他打开门，见杜若站在门外。
——*——
好在一切不算太迟，此时坐在顾时钦家沙发上的颜明如是想到。
除去莲花，盒子里还有一张卡片。
然而颜明低估了自己对顾时钦的感情，他发现他开始无缘无故地想起顾时钦，他开始因顾时钦和杜若的亲密而吃醋。一直到杜若搬进了顾时钦的公寓，颜明才意识到，自己嫉妒得发狂。
颜明看着对面脸色铁青的杜若说：“卡片的内容就不用我告诉你了吧？”
老实说颜明心里是有些不好受的，但他也没有太过在意。一是他不觉得自己对顾时钦足够迷恋，二是他不相信杜若和顾时钦的感情会长久。娱乐圈这个大染缸，想洁身自好，太难了。所以颜明未加干预，只是顺其发展。
杜若颤抖着问：“那个孩子？”
谁能想到这位一向不近女色，面对半夜敲门的女演员能一把把门摔在人家脸上的家伙，竟然对顾时钦一见钟情。于是刚签顾时钦没两天的颜明，就见顾时钦满眼光彩地和自己说她恋爱了。
“恭喜你，亲手杀了自己的孩子。”
只是颜明没想到被杜若抢了先。
——*——
那时的颜明对顾时钦还没那么多心思，只是觉得小姑娘有意思，眉眼又让他莫名的熟悉，所以他想帮她。当然，他存了期待，等着看她的能力，等着看她有没有资格与他并肩。
卡片上的内容不作赘述，大意是说他杜若怎么也想不到看上去单纯无害的顾时钦竟然这么有心机，为了名利礼义廉耻全然不顾，说他看错了她，原来她也是个又复杂又脏的女人。结尾还不忘留句祝福，说愿顾时钦和名利百年好合一类的。
后来颜明叫来秘书，让秘书想办法把顾时钦签到自己这里，然后捧她。他要看看这个小姑娘能走多远、能飞多高。
顾时钦看到卡片的一瞬间就变了脸色，陈姐夺过卡片，快速浏览一遍，接着就发现顾时钦脸色惨白的捂着肚子，额头上尽是豆大的汗珠。陈姐不敢耽误，连忙开车带顾时钦去医院，但孩子还是没有保住。
也没说什么特殊的话，大概就是今天天气不错，早饭吃了些什么之类的。一直到副导演过来骂顾时钦做什么找不见人，顾时钦道歉着跑走，颜明才反应过来，他竟然就这么看着一个小女孩和一只鸟聊了半天的天儿。
顾时钦醒来之后，在病床边看到了颜明，问：“你怎么来了？”
那场戏是晚清的高门大院，富家公子平时就喜欢遛个鸟逗个鱼，所以拍摄场地有不少鸟笼，里面尽是漂亮名贵的鸟。杜若看见顾时钦的时候，顾时钦正在和一只金丝雀说话。
“看看你想把自己折腾成什么样。”
那时顾时钦签在一家小公司，公司没什么资源，也没花太大力气捧她。顾时钦就在剧组打打杂，演一演没两句台词的丫鬟。千不该万不该，他去剧组视察的时候，一转脸看见了这个逗鸟的小姑娘。
“我怎么了？”
颜明自认不是一个禁不起诱惑的人，事实上倒贴他的女人太多，以至于他对美色早已免疫。所以对顾时钦的心动，不能不算是他二十多年来第一个超出控制的意外。
“孩子没了。”
他想起见顾时钦的第一面，他就被这个女孩子吸引了。
顾时钦瞪着一双大眼睛，然后一滴泪就这么从眼中滑落。颜明想要伸手替她擦掉泪水，却听见顾时钦的声音，她说：“也好，这样最好。”
颜明自助参观起顾时钦的房子，虽然他不是第一次来，但确是第一次将这栋房子当作顾时钦的单身公寓看。颜明这样想着，嘴角不住上扬。
“要我告诉他吗？”
说完这话，颜明就离开了浴室。
“孩子都没了，告诉他这些做什么。”
颜明笑：“反应过来了？”不等顾时钦回答，颜明又说：“赶紧洗澡，洗完澡出来喝粥。”
“你打算怎么办？”
颜明将顾时钦拽起来，丢进浴室，然后替顾时钦解衣服上的扣子。扣子解到第三颗的时候，顾时钦反应过来，紧紧拽住自己的衣领。
“他明天的飞机？”
也不知道顾时钦听进去没有，她只是无意识地点头。
“对。”
颜明无奈，从顾时钦手中拿出卸妆水，倒在化妆棉上。一会儿让顾时钦闭眼，一会儿让顾时钦向上看，顾时钦倒是听话。帮顾时钦卸好妆后，颜明又说：“冲个澡吗？”
“我就不去送了。”
回到家中的顾时钦像是一个木偶，任由颜明摆弄。颜明将卸妆水递给顾时钦，自己跑去厨房想给顾时钦煮点粥暖胃。等他把锅放在炉子上，再回来看顾时钦时，见顾时钦只是拿着卸妆水，什么都没做。
颜明看着顾时钦没有说话。
顾时钦点点头。
顾时钦继续说：“要是我退圈的话，需要赔你多少违约金？”
颜明替顾时钦将散落的发丝揽到耳后，说：“我送你上去。”
颜明一时不知如何回答，几次张嘴，最后只是说：“除非你嫁给我，否则这时候退圈，他很快就会察觉到另有隐情。”
顾时钦好容易停止下来，说：“没事，可能情绪有点激动。”
顾时钦怔住，继而说：“你愿意娶我吗？”话音刚落，又笑着说，“你说得对，只有我混得越来越好，他才会相信这场戏。”
顾时一手扶着树，弯下腰不停地呕吐。颜明上前拍着她的后背：“怎么了，刚刚喝太多了吗？”
“不退了？”
刚推开颜明，顾时钦就从哭泣，转变为干呕。
“为了这场戏，连孩子都失去了，总不能让自己的任性导致功亏一篑。”
颜明在顾时钦身后默默搭上她的肩膀，顾时钦推开他，又摆了摆手，示意自己没事。
颜明开玩笑宽慰她：“反正你也赔不起违约金的。”
饶是她亲手安排了一切，饶是她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这一刻，她还是忍不住捂起嘴来，无声地哭泣。
——*——
顾时钦也很快回到家中，她看见家里的灯光亮着，便没敢上楼，站在林木阴影处，看着单元口。没多久，她就看见杜若拖着行李箱从单元口出来的身影。
“那次小产之后，时钦就变得很怕冷，一到冬天手脚冰凉。而且经常肚子疼，生理期更甚，就连平时也很少敢吃冰的。所以她今天会这么难受。”
杜若在屋子里盘桓了许久，想起他们曾经的甜蜜，又想到顾时钦今日的决绝，各种情感交织在一起，倒叫他分不出心情。他只记得他取下手上求婚时的戒指，连同家门钥匙一起放在茶几上，却又在即将出门离开时折返回来，拿走了戒指。
“你为什么把这些告诉我？”
五年前，杜若撞见顾时钦和颜明的“好事”，之后愤然离席，回到了顾时钦的小房子，他们曾经的家。
“时钦肯定不会说的，但是我觉得你有必要知道自己以前有多混蛋。”
故事是这样的：
“你就不怕我和你争她争到底？”
颜明要说的故事不算长，但对杜若造成的威力显然不小。
“时钦的心意我没有办法，你也没有。”颜明笑，“况且我不说这些你也不会放手。”
——*——
“你很了解我。”
“行，最好是白的。”颜明翘着二郎腿坐到沙发上，“你会需要的。”
“她和你在一起，有的只是伤害。但是我，可以一辈子保护她，无论她要什么我都能找来给她。你做不到。”
“没带，叫服务员送一瓶来吧。”
“她要的，是我。你给不了。”杜若坚定道。
颜明跟着杜若到杜若的房间，问：“有酒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