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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第一具尸体……

宁晖抚着下巴不语。

难道他是我们那素未谋面的游伴中的一员?我做如此猜想。

张行天为封一平处理好了伤口,不待宁晖吩咐便蹲下检查起来。脸完全被划烂,没有研究价值,他便从衣服开始。先搜了衣兜和裤兜,毫无意外的空空如也。接着他查了查衣服标牌,都是很大众化的一个名牌。搜了一圈后,没有发现任何有价值的线索。

皎白月色照映下,表面覆着一层青白。我初以为是月色的缘故,近前观察了一下,察觉那是死者脸上布着的一层寒霜。从霜的厚度来看,此人死了至少在两天以上。

对方若不是一般登山爱好者,就是如我们这般刻意掩饰身份。前者的可能性比后者更低,毕竟即便是登山意外,也用不着将脸划成这幅人怕鬼嫌的模样。

肉从伤口翻出,已经泛青,暗黑的血布了满脸。青白的眼珠瞪出眼眶外;鼻子被两道刀口切断,鼻尖部分已经不知去向,留下两个深圆的小黑洞,洞里塞满了干涸的黑血;唇瓣分成四五段,每一段都弯扭凝缩,豁着血口,像被斩断的蚯蚓,每一截都在痛苦的扭曲、翻滚,最后凝固在最痛苦的那一刻……

五分钟的快速搜查后,张行天抬头看着宁晖,汇报说,“致命伤是颈脖一刀,暂时没看到其他伤口。”

这是一张被尖锐利器划得五官完全混做一团的脸,满脸密密麻麻不知道被划了多少刀!

宁晖一直在沉默,闻言他的眼光闪了闪,蹲了下来,伸手将死者捏成拳头的右手从袖管中扒拉出来。

朱投回头,“不是蹭伤的,是用刀之类的东西划烂的!”边说边让开一步,昏暗的月光下,我看见了一张惨不忍睹的脸,忍不住倒抽一口凉气。古蓓薇亦是忍不住低呼一声,双手紧紧抓住了我的胳膊。

粗看下去五只手指都屈起了第一个指节,第二个指节不规则相对,以奇异的姿态蜷缩着。

虽然看不见情形,但我还是跟了一句,“是不是失足掉进洞里时蹭伤的?”

张行天讶异的‘咿’了一下,迅速学宁晖模样将尸体的左手扒拉出来,同样的第二指节相对着蜷成了拳头,但无名指指根一圈白色的印痕,在黄黑的皮肤下非常显眼,应该是戒指留下的痕迹。接着张行天用劲把尸体的手指掰开来,沉声说,“第一个指节都被切去了。”

“也没什么,”封一平很淡定的说,“这个人的脸被划烂了而已。”想必是他和宁晖在洞底已经略做过检查。

原来之前是我看错了,那两只手十个手指头的第一个指节不是屈着,而是被人从关节处截断了。

朱投正挡在我们前面,我不知道他看见了什么以至于发出这样的声音,连张行天也捏着药棉忘记给封一平的伤口消毒,伸长了脖子直往朱投跟前瞧。

“牙应该也没了。”宁晖断言一句,我们都将注意力转到尸体的嘴部。

古蓓薇朝我走了几步,紧紧贴在我身边,我伸手挽住她。

我拖着古蓓薇稍稍移动了一下,好就近观察。只见张行天一手扶住尸体下颚一手扣住嘴唇上缘,稍一用劲,只听喀拉一声,掰断了一小片唇瓣。“妈的!”他低声咒骂一句,然后低头在周遭搜寻一下,捡起一根树枝,探进尸体嘴里,一撬,又是喀拉一声响,尸体的嘴被撬开来。

朱投也干脆应了声‘是’,三步并作两步来到尸体边,弯腰伸手麻溜的将尸体翻了个个。突然他发出一声惊呼,往后退了一大步。

张行天脱了右手手套,将两根食指伸进尸体大张着的嘴里,摸了一圈后道,“是的,牙都被敲了!”他低着头,头灯的灯光正好射进了那张嘴里,像是美好的食物被那张无牙大口贪婪的吞食着。

“朱投,把它翻过来!”宁晖继续下命令,不过这次是朝尸体点了点头。

“是谋杀么?”古蓓薇终于忍不住了,轻声问,“死了连尸体也不放过?好残忍,干嘛要这样?”

张行天干脆应了声‘是’,放下背包拉开拉链,取出一只急救包奔到封一平身边。

“是我们的同行,”封一平接道,“外国同行。”

宁晖朝张行天颔首一下,“蒙古,给一平看看。”

我心里微微一叹,情绪复杂没有言语可表。

朱投将登山绳再度抛下,不一阵,封一平和宁晖先后爬了出来。我立时将目光投在封一平身上,他脸颊有数道擦痕,混着泥土和鲜血,看着有些可怖,但除此之外看不出其他伤痕。得亏天冷穿得多,且风雪衣质地紧密抗擦耐磨。许是注意到我的目光,封一平向我送来安慰的一瞥。我咧了咧嘴角,以示感激。之后我们的注意力毫无意外的被地上这具尸体吸引住,我看看尸体,再看看宁晖,心中猜测他的下一步打算。

一般在越境任务中,处理带不回来的队友尸体最好的方式是放把火烧掉,但此法显然不适应于此地,所以划烂面目、切掉指尖、敲掉牙齿等成为首选。换位思考一下,若是我们的人遇到这样的情况,能做的可能也只有这么多……

这是一具成年男尸,穿一身暗色的登山服,身高约一米七到一米七五,因是趴在地上,看不见五官。躯体早已僵硬,硬邦邦的躺在地上,如一段枯木。

我无法继续往下想,目光一一在众人脸上流连而过,我希望这样的事情永远不要发生。

我摸到了挂在石块突起的衣服下摆,用力将它扯开来,边朝洞里回了一句,“没事,衣服挂住了。”说完也不离开,转头对朱投示意了一下,然后扶着尸体维持平衡。随着朱投和张行天的大力猛扯,尸体终于被整个儿拉出了洞。

“死因是什么?处理内奸?”封一平转而问。我猜这个问题是提给宁晖的,但宁晖没有回答,只是对张行天下了个命令,“做个快速的全身检查!”

洞口的小石子被我踩下去几颗,噼里啪啦一路到底,宁晖将手电扬起,照在洞口扩散成好大一团,“怎么了?”我听见他问,声音嗡嗡的。

张行天领命,再度蹲在尸体边上。只听嗤啦声响一线,他先将尸体的外衣拉链拉了开来。

我依言上前蹲下,将手伸到尸体底下摸了摸,隔着厚厚的手套,还是明显感觉到尸身的僵硬和冰冷。

接着宁晖转头对古蓓薇说,“古主任,您先去那边等一等,休息一下。”说着使了个眼色给我。

“妞儿,劳驾,去瞅瞅。”朱投压低嗓音对我说,似是怕惊扰了死者。

我会意,扶着古蓓薇朝一侧走去。显然,古蓓薇也不愿意在这样的月色下对着一具冷冰冰的男尸,她捡了块石头坐好,似是有些嫌冷的跺了跺脚,接着抬头问我,“刚才你没事吧?”

大家一下都不说话了,又拉了两下,鞋之后就是小腿,继而大腿,很快的,整个下半身已经出现,两条腿硬邦邦的直并着,膝盖弯也不弯,很显然这是一具尸体。朱投和张行天四只手加力,尸体跟着往上提了提却没被拉动,大概是衣服挂在了什么地方。

我不解,疑惑望了她一眼。古蓓薇微笑着解释,“刚才多亏你救了我,否则就该我掉到那洞底下跟那位陌生男人作伴了,脸被划成那样,也不知道是帅哥还是丑男。”

随着这几句闲聊,那东西已经被拉到了洞顶。先出现在我们面前的,是一双套着灰色登山靴的脚,黄色的牛筋鞋底刻着很深的花,缝隙内卡着泥土和几颗碎石。石子是白色的,若是我猜的没错,我们脚下的鞋缝里也卡着不少这些浮石碎粒。

我忍不住一乐。

“你怎么老惦记着我媳妇儿啊你!”张行天假模假样的抗议,“我媳妇儿是你能惦记的么!我媳妇儿在哪我都不知道,怎么就被你惦记上了?”

“你真的没受伤?”古蓓薇再问,很关切的样子。

“看看,古主任都说了吧……”朱投得意起来,继续打趣张行天,“蒙古,你一天到晚想媳妇儿这事,不丢人!”

我有些感动,被人关心总是个不错的事儿,遂摇了摇头回答,“我没事。”

古蓓薇跟着笑说,“金钱和女人是每个正常男人的欲求,满脑子装着这个不丢人!”

“那就好,”她放心的笑笑,然后冲我眨了一下眼,“你若是受了伤,有人可得心疼了……”

张行天嗤道,“最近又开始玩网游了吧你,满脑子装得不是宝藏就是女人,真出息!”

她话里有话,我却心里有鬼不敢追问,转头看了宁晖一眼。他一手插兜,低着头看着忙碌的张行天。

朱投也听见了,回头笑着说,“没准发现了个宝藏,大家伙儿就便发个财。”

张行天此时已经借助刀的帮助把尸体的外衣尽数除下,头灯的光似是不够,他亦掏出了强光手电来做辅助,将手电头部咬在嘴里。

“哟,是什么呀?”古蓓薇在我身边嘀咕起来,“要是跟咱没关系,就别管了呗!”我其实是赞同她的。

朱投也没闲着,他在四周游走一番,然后弯腰翻开几块石头捡起了什么,捧着来到宁晖身边,低声说,“宁队,瞧这个。”

我护着古蓓薇后退一步,给他二人让了地方出来,两人拽着绳子开始拉。绳子绷得紧极,底下拴着的东西看上去分量不轻。

宁晖伸手接过,反射着月光,那东西闪了一下,我认出那是我之前捡到过的塑料薄膜。封一平亦凑了上来,扫了一眼便下结论,“是用来藏尸的!先垫几块大石头,再铺上塑料薄膜后用小石子填缝。刚才我一用劲,踩塌了一块支撑受力的大石头,所以洞就整个陷了。”

宁晖简单回了一个‘好’字,一个单音节字,撞着洞壁传上来,让我听了个真切。又过了一会儿绳子便有了动静,它有节奏的抖了几下。朱投见了,对张行天说,“来,蒙古,搭把手,宁队和一平要把底下的东西弄上来。”

“有发现了,宁队!”张行天突然抬头说。我极想奔过去看一看,但考虑到古蓓薇,只能忍住好奇心,幸好张行天的声音不小,他继续道,“腿部有伤,大腿骨折了,没有紧急处理伤口的痕迹。”

他们交谈了阵后,便静了,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稍后我听见有人说,“……要不要……看一看……”从语气猜,这是封一平在向宁晖寻求意见。

张行天的话让我心猛然一沉,我迅速想到了一个可能性。封一平也想到了,几乎将我心中所想丝毫不差的说了出来,“难道这个人是因为受了伤无法继续完成任务,所以便被就地解决了?”

低语声响起,两人都是男中音,又被刻意压低过,和着回声,我再如何仔细的听也只能依稀听见只言片语,却辨不清说话的人是谁。

此语一出,大家一片默然冷肃。这要是真的,那可就太残忍了……

登山绳被人的体重绷得紧紧的,随着下降的动作而时颤时移,过了一阵,绳子恢复了平静。因为不了解宁晖的下降速度,所以我估算不出洞到底有多深。稍后他便揿亮了手电,昏黄的光被他和封一平的身形一挡,继而余光被黝黑的洞壁所吸,我的视线依旧难以触底。

继而封一平愤懑的骂了一句粗口,“X他妈的!”我鲜少见封一平有这样情绪激动的时刻,他给我的印象一直都是彬彬有礼,我不由注视着他,月光下他的眉头深锁,眼中射出怒火。

我敏感的察觉封一平的语气很特别,不知他在洞底发现了什么。我很好奇,但也得忍耐,因空间有限,只有宁晖一人下了洞。同样好奇的还有古蓓薇,她蹲在洞口时而朝里探望,时而看看我,目光都是询问。我只能摇头。朱投和张行天应该是这样的情形见得多了,两人守着绳子一语不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