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晋容还是放心不下,提醒她道:“你事先就知道的,几率是百分之六十。”如果完全怀揣着百分之百的希望,万一结果不如人意,他怕她接受不了打击。
“或许马上就不是‘小瞎子’了。”惜光愉快地说。
惜光却是笑着的,她反过来安慰叶晋容,甚至开起了玩笑:“不用担心,万一还是小瞎子,我也不会拆你招牌逢人就说你庸医。”
叶晋容满意地说:“不错不错,小瞎子越来越懂礼貌了。”
“臭丫头!”叶晋容骂:“我还怕你拆招牌不成!”
惜光听到脚步声,主动问:“叶医生?”
“就算是那百分之四十占了先机,我当然会失望,但也已经满足了。因为我最重要的东西,上天已经还给我了。”惜光握紧了顾延树的手。
顾延树这些天大概没有休息好,这会儿在惜光旁边睡得很沉,竟然没有醒。
“你的肋骨吗?”
窗户开了一条缝,冷空气从外面渗透进来,室内仍旧保持着温暖。她的身上盖着薄被,一只手搭在外面,另一只藏在里面,悄然地与另一人紧紧相握。
“不,我的生命以及灵魂,我的全部。”
“有多少人曾爱你青春欢唱的时辰,爱慕你的美丽,假意或真心,只有一个人还爱你虔诚的灵魂,爱你苍老的脸上的皱纹。”
“真肉麻。”
屏幕里深情低柔的女声还在唱:“当你老了,眉眼低垂,灯火昏黄不定,风吹过来你的消息,这就是我心里的歌。”
“叶医生,你该不会是还没有姑娘这样跟你告白过,所以羡慕嫉妒恨吧?”
叶晋容是踩着点到的,惜光坐躺在床上看电视。准确地来说,应该说是听电视。
“小瞎子!”
叶晋容把烟头扔了,挂断电话,找到一个早点摊子,吃了一大碗牛肉面和几根油条。磨磨蹭蹭再过一两个小时,稀薄的太阳从云层后面露出脸,他觉得差不多该去一趟医院了,今天是鹿惜光拆纱布的日子。
两人压低声音调侃,惜光手上传来了动静。
“多少会有点……但是手头的事情太多,短时间内没有要回来的打算,等以后再说吧。”
顾延树睡饱了,支撑着坐起来,倚在床头。头顶有几根墨黑的头发微微翘起,凌乱随性,衬得他轮廓深邃的脸庞温和起来。他貌似还处于半梦半醒的状态,偏着头,眼也不眨地盯着惜光看了两秒。
“你不好奇自己以前生活过的地方吗?”
大概是面前的这个人多次失而复得,他现在每天醒来第一眼看到的就是她,这时满心都是幸福,竟没有察觉到房间里还有叶晋容这个人的存在。
“我现在过得很好,她大概希望我能够一直这样安稳地过下去。”
直接忽视了旁人,揽着惜光的肩膀,亲了亲她的嘴角。然后转战到眼睛,极轻的一个吻落在白色的纱布上。
叶晋容说:“真是狠心的女人。”
叶晋容捂住眼睛,“天呐,你们能不能注意点儿影响!”
“再过一段时间吧,这阵子有点忙。”青年手中拿着书本,穿过校园的林荫道,温和的阳光跳跃在睫毛上,一双桃花眼含笑,“我妈好像很嫌弃我的样子啊,听语气根本不希望我回来……”
白纱布一圈一圈绕开,束缚在眼睛的力道越来越轻,慢慢地,终于全部消失掉。惜光睁开眼睛的过程很缓慢。
叶晋容低声问:“你……不回来看看?你家人不是都在这边吗?”
叶晋容为首,身后还站着几个医生,都紧张地看着他。顾延树也在,始终握着她的手。
“我妈跟我说的。她前几天跟朋友在茶寮里喝茶的时候看见你了,隔得远,就没叫你。”
惜光觉得刺眼,面前出现了模糊的光点。渐渐适应,眼中的世界像隔了一层朦胧的纱,但她已经看见了光。
“靠!”叶晋容在心里暗骂了一声,“你怎么知道的?”
等到一切都清晰起来。
“A城?”
惜光面前凑近的一张漂亮的脸,金发碧眼,长相带着几分妖冶,白色的大褂穿在身上,愈发衬托出他白皙的脸,不点而红的唇色。果然是和莱斯特相像,甚至更加出色的相貌。惜光想。
“你猜我现在在哪里?”
然后她偏转过头,看到的才是顾延树。
那头有个年轻好听的声音回应说:“复印材料呢,两个小时后要去参加一场讲座。”
两年没有见到的脸庞,他还是如她记忆中的模样,没有多大的改变。
他站在路边的报刊亭后面躲风,点燃一根烟慢慢抽,用来过渡和适应热闹之后的冷清。想了想,他无聊地掏出手机来,翻了一遍电话簿,找到一个号码打过去,“喂,在干嘛?”
她看着他笑意盈盈,她想,真想扑过去亲亲他,这次能准确无误地碰触到他的嘴唇了,不会再亲到鼻梁或者下巴上。
房顶和树冠上还积着一层薄薄的莹白,街巷中的低洼里残留着消融后的水渍。电线杆上停了几只的鸟,缩着烟灰色的翅膀。叶晋容从打烊的酒吧推门出来,被凌晨森冷的空气冻得一哆嗦。
“延树,好久不见。”
倒春寒来临,连续两天下了一场浩大的春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