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悟读书网 > 言情小说 > 林深时见鹿2 > 第27章 我和你分别以后才明白,原来我对你爱恋的过程全是在分别中完成的。

第27章 我和你分别以后才明白,原来我对你爱恋的过程全是在分别中完成的。

“不行了,今天本姑娘必须要证明给你看。”惜光说:“延树,你来读,我听着,你看我会不会睡着!”

惜光被炸得一跳,激动地辩解:“我哪有!是她念得没有感情色彩,语气没有起伏,从头到尾干巴巴的,真的很催眠。而且我绝对、绝对不会流口水!”

顾延树问:“读什么?”

“小时候请家庭教师来,语文老师反映情况,说她一朗诵课文,你就睡觉,叫不醒,还流口水。”顾延树接着投掷出一颗地雷。

惜光手一挥,说:“随便。你读什么我都扛得住。”她猜顾延树会读《射雕英雄传》,这本书是唐素的最爱,她历来喜欢放在客厅的茶几上,没事就翻一翻。

惜光缩了缩头,认怂:“我不敢,怕挨打,屁股会肿。”

她等着顾延树一开口就是:“钱塘江浩浩江水,日日夜夜无穷无休的从临安牛家村边绕过,东流入海。江畔一排数十株乌柏树,叶子似火烧般红,正是八月天时……”

顾延树说:“你明天说给她听。”

片刻之后,听见的却是另外的字眼,散落的诗行。

惜光一颗心落回肚子里,说:“实在是她念得没有感情色彩,语气没有起伏,从头到尾干巴巴的,真的很催眠。”她说完,拉了一下顾延树的袖子,心虚地问:“老太太的房门关没关?她应该睡着了听不见吧?”

“当你老了,头发花白,睡意沉沉,

顾延树说:“没有。”

倦坐在炉边,取下这本书来,

惜光一脸惊愕,问:“老太太跟你说了这事?她是不是又爆我的料了?”

慢慢读着,追梦当年的眼神,

顾延树很懂她,推断说:“应该是你听着打瞌睡,老太太恨铁不成钢,挽救了一星期没成效,才放弃你。”

你那柔美的神采与深幽的晕影。

惜光说:“我想看小说,不如你读给我听?两年前我刚回南遥,老太太特心疼我,每晚给我念几页书解乏。但她做事三分钟热度,也就心疼了我不到一个星期,《白马啸西风》的第一章都还没完……”

多少人爱过你昙花一现的身影,

顾延树揉了下眉心,黑曜的眸中满是无可奈何。

爱过你的美貌,以虚伪或真情,

惜光回答迅速又真诚:“不知道啊。”

惟独一人曾爱你那朝圣者的心,

前方的屏幕熄灭,歌声戛然而止,顾延树把遥控放回原处,询问她:“你想聊什么?”

爱你哀戚的脸上岁月的留痕。

“你把电视机关了,咱们来聊天吧?”惜光提议。

炉罩边低眉弯腰,

“又怎么了?”

忧戚沉思,喃喃而语,

“延树……”

爱情是怎样逝去,又怎样步上群山,

“噗——”

怎样在繁星之间藏住了脸。”

“以后每天早晚一杯。”

外面喧闹,屋里寂静,冷清而低沉的声音并无起伏,一路背诵下去。惜光却心跳如鼓,被每一个字牵引,无边无际的黑暗中,听觉被放得无限大。

惜光无形之中感受到一种压力,关键时候,就该识时务。她一蹬腿,一鼓作气灌进嘴里,把杯子还给顾延树,“我喝完了!”

顾延树问:“打瞌睡吗?”

顾延树说:“暖胃。”顿了一顿,“我亲自冲的。”

惜光没说话,她哪里还会打瞌睡。血液流通速度加快,身体内每一个细胞都变得活跃,脑神经十分兴奋。

惜光闻到气味,觉得有点腥膻,好像是老太太给她买的那一罐粉,之前并不太喜欢。十指捂着杯身,在掌心不厌其烦地转来转去,玩了一小会儿,也没见她仰头喝下去。

心里想的是,延树,你这样一来,我还真扛不住了。

顾延树起身,去厨房。喝完药回来手上多了杯热牛奶,塞给惜光。

惜光快要怀疑顾延树往刚才那杯牛奶里加了高浓度的酒精,不然她怎么会像一个喝醉酒的人一样微醺,如同受到那嗓音的蛊惑。她问:“你读的什么?”

惜光不满地嘀咕:“那你也得把今晚的那碗解决掉,我熬了很久。”刻意强调,“亲自熬的!差点儿烫伤手。”

顾延树说:“叶芝的诗,《当你老了》。”

“那天检查的结果出来了,没什么问题。”顾延树说。言外之意是,我身体很好,药可以停了。

惜光说:“这听起来好像一首情诗。”

央视台的春晚还在继续,惜光往上拉了拉膝上的毯子,忽然想起问:“延树,你今天的中药喝了吗?”她每天早晚不忘督促一遍,像个定好了时间的闹钟。

顾延树说:“本来就是。”

顾延树虽然不太清楚这个,但胜在记性好,复述一遍惜光的台词,一个字也没漏掉。

惜光觉得自己是真醉了,所以还敢腆着脸叮嘱顾延树:“你以后不要随随便便给女孩子读情诗,这样不好,很容易招蜂引蝶……”

惜光对她说了一长串的吉祥话,乖乖收妥红包。

顾延树冷然打断她,说:“我不随便。”

唐素从棉袄内侧的口袋里掏出两个早就准备好的红包,给惜光和延树,一人一个,“好了,你们继续守岁,我回房睡觉,眼睛乏,熬不住了。”

“我知道……”惜光今晚脸皮比城墙还厚,嘻嘻地笑了一声,说:“你一点儿都不随便,你只读给我一个人听。延树,你敢不敢现在对我说——我喜欢你?”说到最后,她紧张起来,就像是半虚半实的玩笑话,自己却先当了真。

挂了电话,惜光再回客厅,唐素就开始犯困了,毕竟一年一年过去,她的身体也大不如从前,精神容易疲乏。

“我爱你。”顾延树说。

惜光微微笑:“南舟,新年快乐……”

桌上的手机在不断震动。

骆南舟便不再问下去,“新年快乐。”

各种电话打进来,陆婉凉的、顾长行的、工作助手的、合作方的……不是因为新年祝福,而是顾氏公司的资金链出了问题,已经到了岌岌可危的程度。在他昏迷的这两年里,公司高层一些决策失误,方向逐渐走偏,累积的经济危机无可避免地降临。

惜光说:“我很好,还胖了四斤。”

陆婉凉的简讯上,只有三两行字,却说得很清楚。

骆南舟问:“惜光,你这两年过得好不好?”

“惜光,跟我回A城治眼睛好不好?”

骆南舟似乎在外面,那头比她想象中的要热闹。两人你一句我一句,闲散地聊,想到什么就扯什么。惜光讲今年下半期,班上来了一个外地的转学生,嗓子又甜又软,唱歌跟邓丽君一样。南舟说书店生意还过得去,种了一盆鸢尾,照料很久才养活,六月末的时候开了一次花……

惜光上一秒还按着悸动的胸口,这一秒脸色刷白,伤疤被徒然揭开。

时间再晚一点,惜光出去打了一个电话给远在H市的骆南舟。

“你要回A城了吗?”她叹息笑着说:“延树,好像每次你告完白,后面都有惊雷在等着我啊……”

顾延树盯着前方,听她们拌嘴,唇边蓦然浮起一个浅淡的笑。

顾延树说:“我想要你和我一起。”

“你少贫……”

惜光说:“元宵节那天,南遥这边的小学就要开学了,我还得去上课呢。”她佯装平静地站起来,走两步就绊到茶几,但很快稳住前倾的身体。

“真是伤心太平洋啊……”

她知道顾延树就在她的身后,但她就算回头,也只能是穿不破的漆黑一片,像曾经看过的凌晨三四点钟的夜。

“别腻歪我,”唐素喝了口茶,“是你自己懒,不想动。”

她说:“延树,你来南遥,我很开心,好像从来没有这么开心过。但我其实从你来的时候就知道,你有一天会走的,你不属于南遥。”所以她分外珍惜这几天相处的时光,逃避现实一般,对过往一切不闻不问,只要这个人平安无事的在眼前,就胜过一切。

惜光笑眯眯,说:“我就想陪着你呀!”

但他总该要离开,回到属于他的那片广袤天地。

“你们俩不出去玩?”唐素问。

他是顾延树,他值得最好的。

惜光和顾延树陪着她,一个负责消灭零嘴儿,投喂五十。一个浏览了一遍手机内的邮件后,就干坐着。

真正喜欢一个人,大约就是这样,想给他最好,哪怕那个最好的不是自己。

晚上围着炉火守岁,外头的炮竹声响个没停。等春晚开始了,唐素又说要去看客厅开电视看小品,虽然近些年来节目质量下降,越来越不好笑了。

这样的喜欢,应该可以称之为爱了吧。

惜光包了满口的饭,不能说话辩解,愤愤地嚼,脸颊一鼓一鼓。

王小波对李银河说,爱你就像爱生命。我和你分别以后才明白,原来我对你爱恋的过程全是在分别中完成的。

连顾延树也笑了一声。

惜光只要稍微回忆,就觉得时间已经过去很久,从小时候遇见开始到现在,她和顾延树分开过很多次。她听说分开之后,爱恋也会越来越淡,但她却觉得这份感情在一点一点增加,渐渐地,把整个胸腔都填满。

左右两边总是时不时夹一筷子菜过来,惜光的碗里堆成一座小山,快要放不下了。唐素说:“我家丫头能吃,要换个大盆了。”

或许,这其实是专属于她一个人的爱恋的全过程?

顾延树陪唐素喝了点酒,惜光面前放的是一杯新鲜的橙汁,五十喝骨头汤,各有各的安排。

零点就要到了。

惜光不知道菜色如何,只觉得香味扑鼻而来,分外诱人。五十守在门口,也不去院子里疯跑了,老老实实等开餐,噗哧噗哧地流口水。

火树银花不夜天。

年夜饭是唐素和顾延树一起张罗的,据说顾延树还是主厨。

璀璨的烟花腾空升起,金色的光影在映照着她的脸。她带着无限遗憾地说:“延树,抱歉了,这一次,我恐怕没有办法跟你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