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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你是我的小确幸

杨清河用力点点头:“想。”

赵烈旭敛了笑,他的气息压迫着她:“想嫁给我吗?”

“那等这案子破了,我们就结婚。”

杨清河噘噘嘴:“哦。”

杨清河有一刹那的怔愣。

赵烈旭好笑地看着她:“你不是挺嚣张的吗?”

赵烈旭轻轻吻她的鼻尖:“明天下班了带你去看看房,三室两厅,想给你一房间做画室。”

“我腿还软着呢,别……”杨清河的祈求很虔诚。都说男人开了荤就像洪水猛兽,这话一点儿也不错,人前再正经,到了晚上就动手动脚的。他也不嫌累,好像总对她有十二万分兴趣。

“你……在求婚吗?”

他说:“老男人别的不行,就体力还不错。”

“没有。”

赵烈旭狠狠捏了把她屁股,带有惩罚意味的。

“……”

“我开玩笑的嘛。”她一脸求饶。

“你这么好骗的吗,戒指都没有就愿意跟我了?”

他一脚屈膝在里,一脚踩在地上,手掌着她臀部:“嫌我老了?”

杨清河勾住他脖子:“怕什么,老男人除了体力不错,家里还很有钱,一个戒指算什么。”

她离牛奶就一步之遥,眼看越来越远,赵烈旭把火调小,扛着人扔到沙发上,他栖身而上。她被压得快喘不过气,男人的身板就像钢铁,炙热,坚硬。

赵烈旭低低笑着,他和她虽然在一起不久,但和别的情侣不一样,他们确定了彼此,时间长短都不能作为衡量这份感情的工具。

杨清河松开他,走到冰箱那边拿牛奶喝:“你过年都要……”话还没说完她腾空被人扛起。

杨清河抿抿唇:“我想那种钻很大,就戴出去能闪瞎别人眼睛的那种。”她想了想,继续说道,“婚纱照要去国外拍,马尔代夫就不错,婚礼要在干净清新的地方举行,不要酒店不要教堂,简简单单十几个人那种就行,那个谁在森林里结婚我就觉得挺好的。度蜜月要去……哦,你很忙,可能没那么多时间,那也没关系。你说房子,要装修成地中海风格的……”

赵烈旭:“老男人?”

赵烈旭静静听她说着,嘴角挂着浅笑。

“不愿意就算了,我还年轻呢,你都是老男人了。”

次日清晨杨清河接到了周祁皓的电话,他们已经达到了淮城,正往周坤住的酒店去。发生命案后,周坤去酒店住了。

“逼婚?”

杨清河睡眼惺忪,伸了个大懒腰,身边没人,已经七点多了,早上他起来时有点知觉,但太累就又沉沉地睡过去了。

杨清河掐他的腰:“那你什么时候娶我?”

周祁皓听得出她刚醒:“姐?姐?你要来见我们吗?”

“哦……那算了。”他声音含笑。

杨清河:“明天吧,你们先好好休息一下。我今天有事。”

“你不是说不敢娶吗?”

“可我想见你。”

他说:“你不是要嫁给我吗?”

“明天,今天我真有事。”

赵烈旭煮鸡肉,大葱打结放进去,动的时候身后的人像只蜗牛,爬在他身上。

周祁皓有点失望:“不是都放假了吗?”

杨清河从后抱住他,手指戳着他的腹肌:“怎么突然要换房子?你该不会是想娶我吧?”

杨清河打了个哈欠从床上麻溜地起来:“你姐夫今天生日。”昨晚订了餐厅,晚上一起去吃饭,可她总觉得应该再做点什么。礼物什么的,他其实都不缺,她想了好几天也想不出什么别有心裁的东西,回想起上次情人节的小蛋糕,杨清河有些不甘,虽然味道还不错,但总不是很成功。

“嗯,这里太小了,也旧了点,治安可能确实没有一些高档小区好。”

洗漱完,杨清河拎着小包去了蛋糕坊。利用上课的空余时间,她设计了个蛋糕,第一次画蛋糕图纸,虽然生疏,但模样还可以。

杨清河停了动作:“你要买房?”

整个警局都在为阮丽芝的案件奔走,赵烈旭带了另外一组人负责近期的一起走私车案。

赵烈旭任由她在背后捶他,说道:“今天买菜的时候正好看了看房价,靠海的虽然贵,但房子不错,也清静,我看的那个地段,交通也便利,坐地铁到你学校就四十分钟,我开车到警局半个小时。”

中午休息的空余时间,赵烈旭联系了房产中介。

“给我补?我又不——”杨清河对上他颇有含义的眼神,伸手就给了他一记拳,“谁要补!切!”

“楼层偏中,朝海,阳光充足,小区治安一定要好……”

“给你补身体。”

陈冀敲了敲门进来,赵烈旭和中介打完电话看向陈冀。

杨清河翻了翻台上的塑料袋:“你还买了甲鱼。”

陈冀说:“忙里偷闲,今晚要不要去喝一杯?”

“可能吧。”

赵烈旭:“有约了。”

“那明天呢,也回来那么早吗?”

“有了女朋友就是不一样啊,也行。”陈冀说,“你要买房?”

赵烈旭洗鸡块,说:“事忙完了,就回来早了。”

赵烈旭收拾刚吃完的盒饭:“嗯。”

杨清河凑到他身旁:“学校有音乐表演,在广场那里看了会儿,也不晚嘛,才七点。你今天倒是回来得挺早。”这段时间他几乎都是半夜回来的,偶尔来了兴趣,就折腾到一两点才睡,早上又起得早,也不知道他怎么撑下去的。

“买哪儿?临海的?就一年前新建的那个意大利风情小区?”

赵烈旭在厨房剁鸡块:“你不看看现在几点了?”

“差不多就那。”

“你今天怎么下班那么早?”

“哇,四万多一平方米呢,兄弟,这么有钱?”

杨清河回去的时候赵烈旭已经在家里了,她有点惊喜。

赵烈旭:“恰巧存了点。”

周祁皓是真心实意地为她开心,这个封闭怪异少女终于迎来了春天,他说:“我也想见见,不然我不放心。”

“不是,大家都是公务员,一个月就那点小钱,你哪来的钱啊?”

杨清河笑了出来:“姐夫?你叫得挺顺口的嘛。”

赵烈旭笑而不语,很早以前跟着赵世康做过一些小型投资,小赚了一笔,当警察后,有固定的工资,虽然不高但他开销小,十来年下来,老婆本攒得还不错。

“嗯,所以妈好像这次也打算见见姐夫。”

陈冀说:“你这是婚房?”

杨清河眼珠子转了转:“周坤和崔萍说的?”

“大概。”

“对了,听说你有了男朋友?是个警察。”

“你都考虑到要结婚了?会不会太快了?你们才在一起多久?这和闪婚有什么区别?”

杨清河靠在墙上:“我没事。”

赵烈旭:“清河她在这里没有家,结婚的事情先不说,有个稳定的属于自己的家总是好的,我既然现在有这个能力,尽快落实也不错,等忙起来的时候就顾不得这些了。我现在住的那边是旧小区,地有点偏,治安管理也不是很严密,上次的事情发生后,我一直都很担心她,不如现在速战速决,换一个管理较好的小区。”

“妈联系过爸了。”周祁皓顿了顿,说道,“听说那案子特别复杂,你不是上次还被……我也很担心你。”

“你担心她会出事?”

“周坤知道吗?”

赵烈旭沉默了几秒:“我预判不到凶手下一步的行动,可凶手从一开始就把她划入这个游戏了,她现在是我最亲近的人。”是,他害怕极了,如果可以,他恨不得派人二十四小时看守她。可生活是生活,除了警惕性高一点外,生活仍需要进行,他没办法像笼子锁鸟一样把她关在某个地方。过度的刻意保护,那种气氛会让人高度恐慌,神经高度紧张,也不适合她。

美国早上七点,那到淮城差不多是明天早晨了。

赵烈旭下班后去接她,一起去了趟临海的小区,中介推荐了三套房,两套是毛坯的,其中有一套是别人转卖。视野楼层地段都是不错的。

“早上七点的。”

赵烈旭问她喜欢哪套,杨清河站在阳台上,晚风徐徐,隐隐约约能听到海浪的声音。

杨清河默了几秒:“你们什么时候的飞机?”

她说:“第二套比较好,能看得见海。早上起来可以看见大海阳光,多惬意啊,而且楼层视野也好。”

周祁皓很固执:“不,我决定了,我也要过来,妈同意了。”

中介一听,知道这笔买卖能成,笑道:“第二套确实不错,有很多人都看过,但有些因为房价太高就放弃了。这个小区出去右拐就是大商场,左拐还有个小型游乐园,又靠海,遇上楼层视野好的,价格会更贵一点。如果确定了的话,我可以帮你们联系卖家,这事得尽快定,前两天有人也看过这房子,说是再考虑考虑,这一考虑房子就可能成别人的了。”

“事情他们自己会处理的,如果真的没有犯罪,过段时间就可以回去了,你好好读书。”

赵烈旭手轻轻搭在杨清河肩膀上,对中介说:“那就那套了,明天我再联系你。”

“我很担心。”

“好好好,很久没见过这么爽快的人了。”

“你不是在上课吗?”

出小区,赵烈旭开了导航,去她订的那家餐厅。

周祁皓:“我也要来。”

杨清河瞄他几眼,想了想还是问道:“房价是有点贵,真买吗?你有那么多钱吗?”

杨清河脚步一顿:“她要过来?”

赵烈旭挑起半边眉?“你不是还要个大钻戒吗,现在怕我没钱了?”

“妈出差回来刚得知,正在收拾行李,打算来淮城。”

“你说实话,真有那么多钱吗?”

杨清河:“知道。”

即使赵家很有钱,他过得也确实挺宽裕的,但她还不知道他嘛,肯定不会找赵世康和顾蓉挪钱的,有什么他会自己扛。昨晚她就是心血来潮地想象一番,逗逗他,没真想搞那些。

因为和这件案子有关所以暂时没法回美国吗?

要说钱,他们是有钱人,可其实都不是他们自己的。他不像她,她脸皮厚,他的自尊,他的能力,都不允许他做个伸手党。

那头的周祁皓语气有点急:“爸的事情你知道吗?”

赵烈旭看了她一眼,小姑娘的眼神清清楚楚地告诉他,她崇拜他,把他视为一个很高尚的人。

发一会儿呆的工夫,洗手台前没人了,杨清河把颜料水倒了,洗画笔。洗干净的时候口袋里手机响。她甩了甩,边回教室边接电话。她很久没和周祁皓通过电话了。

他笑了笑:“你别那么看我。”

杨清河想,不说总有不说的理由,她简单安慰了几句苏妗。

杨清河:“你先回答我。”

苏妗笑着把过程告诉了她,说到最后苏妗有点忧愁,她觉得唯一奇怪的是徐睿杭最近变得爱喝酒,喝醉了像个小孩子,酒醒了整个人冷得像冰窟,怎么问他都不说。

“几百万,我有。”

也是前两天,苏妗在床上翻来覆去,欲言又止,最后诺诺地告诉她,她和徐睿杭在一起了。

“你哪来的?”

杨清河回寝室住过几晚,旁敲侧击地问过苏妗,她知道这个新闻,但她还不知道那是徐睿杭的母亲,徐睿杭在学校很低调,很少有人知道他是徐氏的继承人。

“自己攒的,父母给的。”

杨清河有和他提过张蕴的事情,但赵烈旭现在不能插手这件案子,他也告诉她,张蕴和周坤所待的别墅查不到任何痕迹,没有证据能证明他们和阮丽芝的死亡有关。一切变得很奇怪,就像陷入了死胡同。

“你问他们要钱了?”

他说他怀疑周坤有作案嫌疑,后半夜后来她再也没睡着,翻来覆去地回忆着六年里周坤的点点滴滴。虽然他看起来很冷漠,但从来没做过出格的事情,也没有案底,只不过是个性格冷淡又精明的商人。 不过那天,张蕴看起来的确很奇怪。

“如果我说是我十几岁时做生意赚的,你信吗?”

他们的意思是,现在要小心一点。杨清河起初得知这个事件的时候只是觉得蹊跷,那晚赵烈旭一说,才发现这事是恐怖的,有预谋的,一步步逼近,一点点暗示。

杨清河眼睛睁得圆圆的:“你……”

杨清河断断续续听到过不少传言,也有人分析得像模像样,在网络上掀起一阵浪潮。也有同班的同学问她,为什么当初那个变态会绑架她和她室友?

赵烈旭说道:“但做生意的本金是我爸给的,当时还在读高中,闲着无聊,问他借了点钱,学着玩了玩。他借我的钱后来也没还他。入警后就不能入股营利性行业,现在的工资养你还是可以的。等以后退休了,可以像我爸一样去经商,你要是想开什么店也可以,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当然,现在也可以。”

洗手台前挤了好些人,女生叽叽喳喳地谈论着,议论最多的莫过于阮丽芝的案件,有人说在模仿曾国发,有人说是豪门太复杂容易被报仇,有人说是小鬼作祟。

杨清河崇拜的目光又深了一层,清脆地道:“那就真的买大钻戒了?”

假期前的最后一节课,还有十来分钟就要打下课铃了,杨清河收了画笔,拎上水桶去洗笔。

“你喜欢就行。”

雨下了两三天,终于渐渐停了,国庆假期到来的时候,温度又开始升高,懒散的阳光带着点刺眼的毒辣。

“嘁,那你倒是买啊。”

说的就是阮丽芝,也都是些新闻噱头,无稽之谈。如果凶手为他而来,即使无法参与案件调查,那他也有亲手抓到他的机会。

赵烈旭:“这么急着嫁给我?”

豪门太太听信谣言被反噬。

杨清河傲娇地仰起下巴:“不嫁不嫁,追我的富二代多了去了。”

赵烈旭微微往后一靠,视线定格在电脑网页上的一则新闻。

国庆人流量多,餐厅生意火爆,昨晚订的时候也算幸运,那是最后一桌。七层靠窗,九点的时候可以从这里看到国庆烟火表演。

陈冀舔舔唇:“懂。走了。”

杨清河笑眯眯地看着他:“你生日,你是大王,你点。”

“陈冀,你是警察。”

赵烈旭看了看菜单,点的都是她爱吃的,不过杨清河不挑食,什么都吃,很好喂养,就怎么喂都不长肉。

“如果你想知道——”

她也不是不爱吃,床上的薯片渣,垃圾桶里的辣条袋,茶几上常有的西瓜皮。

赵烈旭:“你很闲?”

他以前一个人生活惯了,不太会在家里囤食物,可现在每次去菜场或是超市,都会习惯性的买些零食或者可以冰冻存放的食材。

陈冀:“对了,你昨天说的查一查周坤的背景,刚会上收到了,要不要我念一念给你听?”

女孩子,没必要太瘦,又不是当明星,也不能太胖,对身体不好。在他眼里,杨清河有点偏瘦。

赵烈旭点头。

杨清河:“你那是什么眼神?”

陈冀:“阮丽芝背部的字迹已经送去鉴定了。什么型号的钢笔我想应该也能很快出结果。”

赵烈旭笑了笑,喝了口水:“点了你喜欢的,等会多吃点。”

他相信警方,相信队员。

杨清河双手托着下巴:“你对我真好。”

“会。”赵烈旭神情淡然,“但得守法,事情走到这一步,是不是我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凶手不会停下来,等于给我们机会逮捕他,局里不是聘请了很有资历的侧写师和笔迹鉴证员,我想应该能查到不少线索,一步步来。”

“不对你好对谁好。”

“你不能亲手逮捕他啊,甚至不能再过问这个案件。”

“你不是说换了别人也可以对她那么好的吗?”

赵烈旭翻着卷宗:“不平衡什么?”

赵烈旭靠在椅子上,双手合十搁在腿上,好整以暇,他说:“假设因为某件案子我需要照顾一下受害人,我会去照顾。”但爱情和这件事没有必然的联系,完全不能混为一谈。

“心里会不平衡吗?”

他喜欢她,是在她回来后,而不是六年前。讲不清喜欢这丫头什么,但既然有感觉了,就没必要违背自己的心意。

这事儿着实把陈冀震撼到了,以前从来没听他提起过,陈冀在赵烈旭办公室晃悠了会儿,终于开了口。

杨清河:“那后来你也照顾过别人?”

散会后他依然是平时的姿态,回到办公室,开始着手别的案件。

“没有。”

隔天局里开了个高级会议,阮丽芝的案子全权交予副队长处理,作为当年案件受害人的家属,赵烈旭不能参与此次调查。

“咦?”

他似乎能明白她每一刻的想法,赵烈旭吻了吻她的唇:“我一定会抓到他的,故事,总要有个结尾。”

赵烈旭:“没人像你一样。”

赵烈旭注视着她,她眼里有波光在闪。

“像我一样好看?”

他是个不轻易表露情绪的人,杨清河不知道他今天心中是何滋味,她也不敢想象,假如顾蓉和赵世康知道了又会是怎么样的反应。

“像你一样厚脸皮。”

杨清河能看清他的笑容,但她却笑不出来。也终于能明白,为什么当初顾蓉见到她会那么喜欢她,为什么他会愿意收留她。他们失去了一个亲人,以惨烈而血腥的方式,在后来的几十年他们都无法抹平这份哀痛。

服务员端上饮料和汤品,偷偷看了眼杨清河,杨清河眨眨眼示意他们等一会儿。这个小细节都落在赵烈旭眼里,他不戳破,想看看这丫头要玩什么花样。

赵烈旭轻轻笑着:“我和你说这些,不是让你跟着我一起推理,小脑瓜转得过来吗?”

杨清河捏着吸管:“对了,我妈和弟弟今天来了淮城。”

赵烈旭抚摸着她的脑袋:“一切都还是推测,也没有证据证明,但必要的怀疑可以查到更多线索,我把这些都和你说,只有一个目的,清河,这段时间你出门警惕性要高一点,就像今天那样,去哪儿都要和我汇报,让我放心点。”她仍然在回想这件事,心不在焉地点点头。

“今天?”

杨清河依旧觉得不可思议:“不可能,他没有理由这样做。”

“早上到的。虽然是为了周坤的事来的,但……”

他对那个人的声音很敏感。

“想见我?”

赵烈旭缓缓道:“事情发生得都太巧合,他是你的继父,所以他了解你的生活,你来淮城后不久他也来了,参加了宴会,第二天发生了命案,恰巧他可能是死者生前见过的最后一人。我开始怀疑他,只是因为昨晚,他叫了我的名字,很像,和二十二年前的那个人很像。”

杨清河知道,虽然是周祁皓嘴上说想见,但多半崔萍也有那个意思,她不知道崔萍怎么想的,也许是真的关心她,也许是觉得找到了一个可以收纳她的人。根据这几年崔萍对她的态度,杨清河想,应该是后者,礼貌性地见一面,以后对她应该就不管不问了。

两人皆沉默了,几许,杨清河摇摇头:“这个人不光了解你,他也非常了解我。所以你怀疑周坤?”

但让她惊讶的是,周坤居然会和崔萍提起此事,印象里,他们之间除了工作上的事情几乎不会说其他的,这也是她觉得周家很冷的原因之一。

杨清河顿住了,细眉皱起:“从我回国,住进那家酒店开始就已经在他的计划里了吗?”

杨清河:“你这两天抽个时间,我觉得顺便可以观察一下周——”

杨清河脑子嗡嗡响:“你是说那个人对你知道得一清二楚,他杀了很多人,他朝你而来?所以……曾国发是他的一颗棋子,所以当初曾国发把目标放在我身上,因为凶手知道我和你的关系,不对啊,那个时候我们还没有在一起,他怎么就知道你一定会……”

“姐!”不远处突然传来一声磁性的男声。

他知道凶手朝着他来,但他不知道凶手的目的,他是想得到些什么吗?还是只是在愚弄他?又为什么偏偏是他。

杨清河对这声熟,立刻反应过来,顺着声音一找,周祁皓就在她的斜前方,他身后还站着崔萍和周坤。

他没有隐瞒什么,告诉了杨清河从前的事情,告诉了她现在情况。最后,赵烈旭说:“游戏开始了,就得一直往前走,下一步走哪儿,是个未知数。”

赵烈旭回头看去,和周坤对上视线。周坤依旧西装领带,面容冷漠,嘴角微微勾着笑,墨黑的瞳仁淹没在格调暗沉的餐厅里。

“阮丽芝为什么会被挖去眼睛?”既然他提起了这个话题,她就问一问。

赵烈旭眼神淡然,看向中间那个神清气爽的男孩子。

赵烈旭:“疑点很多,今天只是初步调查了一下而已。”

她似乎是混血,眼窝十分深邃,眼睛是漂亮的淡蓝色,穿着薄款的黑色连帽卫衣,下身是米色的休闲中裤,听杨清河说是十四岁,个头好像有一米七了,看起来高高瘦瘦,洋溢着青春气息。

杨清河蓦地睁开眼,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你是说昨晚阮丽芝去找过周坤?然后就死了?可是……这不可能啊,他怎么会……不可能的。”即使她再不喜欢周坤,当命案发生在周围人身上的时候每个人都不会愿意去相信。

周祁皓兴奋地跑过来:“姐,你怎么也在这儿?”

“周坤可能是阮丽芝死前见过最后一个人,嫌疑很大。”

周坤和崔萍只是看了几眼,并没有跟着周祁皓走来,他们随着服务员去了包厢。

“可能只是表面夫妻吧,为了公司利益在一起?没有爱所以生不出孩子?具体不清楚,他们看起来并不恩爱。”

杨清河收回目光,看向周祁皓:“你们怎么在这?”

“为什么是领养?没有生一个吗?”

“吃饭啊,爸说,可以一起在外面吃顿饭。”

“周坤和崔萍领养的,比我小六年,长得很帅很高,脑子也不错,就是人单纯了点。”

杨清河笑了声,真是稀奇。

赵烈旭动了动:“没有。”

平时在纽约,在周家,一个餐桌上吃饭的次数屈指可数,现在居然可以一家三口其乐融融地出来吃顿饭。

“我没和你说过?”

杨清河想到什么,笑容渐渐冷了,她猛地看向赵烈旭,眉头微皱,觉得不可能,但又觉得巧合。

“你还有弟弟?”

自从那晚赵烈旭把这些案子的疑点和来龙去脉说给她听以后,她虽然觉得不可思议,但确实周坤嫌疑很大,他有作案的时间和机会,一切又发生得刚刚好。

杨清河想了想:“我没仔细问过,听弟弟说好像是在同一个公司,崔萍办事能力较强,周坤很欣赏她,就在一起了。大概是这样吧,也正常,周坤不算什么富二代,公司的一砖一瓦都是他自己打拼来的,娶个能干的女人比较好。”

杨清河:“餐厅他订的?”

“你母亲怎么和他走到一块的?”

“嗯,爸昨晚就订好了。”周祁皓一屁股在杨清河身边坐下,清澈的眼睛看向赵烈旭,咧嘴笑着,“姐夫你好。”

“他们都是性格冷淡的人,不会管我。”

杨清河还想多问点什么,赵烈旭示意她别问。

杨清河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问这些,但她一五一十地告诉他。

周祁皓朝他伸手,两个人友好地握了握手。

赵烈旭翻个身,拥住她:“你回国读书你母亲和你继父有说过什么吗?”

赵烈旭说:“你好。要一起吃饭吗?”

“可你不能二十四小时都想啊。”杨清河顺着黑暗摸上他的眉宇,食指按压在眉间,揉了揉。

周祁皓打量着他,最后满意一笑,摆摆手:“不,姐说今天是你的生日,我不做电灯泡。”

赵烈旭浅浅呼吸着:“事情有点复杂。”

聊了几分钟,赵烈旭发现这个男孩不怕生,字里行间都透着他性格简单。

“看到相关的新闻了。”

周祁皓瞄了几眼赵烈旭,踌躇道:“姐夫……”

“你知道了?”

姐夫二字很受用,赵烈旭听得很愉悦,眉毛微扬:“嗯?”

杨清河默了会儿:“这次的……是不是和曾国发的有关联?”

周祁皓:“这次的命案,和爸爸应该没关系吧?”

赵烈旭“嗯”了一声。

赵烈旭一顿,温和道:“牵扯到一些别的案子,这桩案子已经不归我管了,进展到什么程度我并不知道。没有犯罪就不必过多担心,但做了亏心事总会露出马脚的。”

她哑哑地开口道:“在想案子?”

周祁皓似懂非懂地点点头,最后开朗一笑:“你们吃吧,我走了。”

杨清河听到他紊乱急促的呼吸声便知道他没睡着,大概已经两点多了吧。

杨清河回头望了眼周祁皓离开的背影和包厢的位置,对赵烈旭说道:“那案子的进展你一点都不知道吗?”

可人精神振奋的时候仿佛可以再战斗个几天几夜,因为这案子他今天的神经几乎没休息过,一直想着这事,想不出个结果,他就会继续想,忍不住继续想。

“不是我不知道,是目前没有进展。”赵烈旭喝了口水,“再怀疑周坤,也没有实质性证据。凶手在杀害阮丽芝的时候做足了完全的准备,怎样一个人才能把车上属于他所有的痕迹抹去,在阮丽芝身上也没发现任何其他的纤维物残留,背部的字体,能检查出钢笔的型号和出售点,但这很小众,并不能很精确地去排查,甚至任何一个人都可以买到。”

夜晚清亮,亲热片刻后,两人合上眼打算睡觉。

“那南山别墅的监控呢?”

赵烈旭拿换洗的衣服打算洗澡,杨清河抿了抿唇,她知道他今天一天应该都很疲惫,一桩命案的发生,也许背后的缘由极其简单,但想侦破,真的是千头万绪,也难怪,一些颇有经验资历的警察到了中年都秃头,这是体力活也是脑力活。

“很巧,那边没有摄像头,那所别墅是徐家新建的,除了周坤没人住过,靠近南山,地偏僻,别墅和附近的道路,都没有安装监控。”

“思绪有些乱,抽根烟理理。”

“可兴奋剂呢?你不是说应该是宴会的时候阮丽芝被下药的。宴会,周坤去了,南山别墅,阮丽芝去过,她死亡的时间和去别墅的时间相近。上个案子也是,刚结束不久,他就回来了。包括今天,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我……我觉得太巧了。”如果他不和她说,她永远都不会怀疑到周坤身上,可偏偏把这些一对,几乎所有都能吻合。

赵烈旭低头看到腰间的手,白白嫩嫩的,他掐灭了剩余的半支烟,搂着她进屋。

杨清河眉头拧得越发紧:“如果他真的是二十二年前的,杀你……如果真的是的话,他现在是来找你的吗?那我呢?他计划里的一部分?”

杨清河从后抱住他,脸贴着他的背:“想什么呢?都不去洗澡睡觉,就知道说我,自己也老抽烟,你不听我话。”

可她和赵烈旭相识相爱只是偶然,哪有这种刚刚好的事情?这些都是假如,倒不叫人害怕,杨清河害怕的是以后,下一步,凶手会做什么。

一个在明一个在暗,这种猫抓老鼠的感觉,是戏弄,是嘲讽。

就算凶手不是周坤,那这一切也足够让人担忧,从一开始他们就踩进了这个陷阱里,曾国发绑架她的时候,如果是受了凶手的意思,凶手没有杀她的想法,更像是借用她戏弄警方,阮丽芝的案子他光明正大地宣战,却不留一丝痕迹,他仍在戏弄警方,就像赵烈旭说的,凶手在玩游戏。正因为是游戏,所以猜不到他下一步的举动。

阮丽芝的死凶手知道他会联想到二十二年前的案子,所以他故意留下那句话,就像正式拉开了一场电影的序幕。凶手熟悉他的周围,知晓他的一切。

这些天杨清河都有些紧张,虽然对他笑嘻嘻的,但有时候一个人静下来了,她能思忖着不动很久,眉眼都是冷的。

从清河回国开始,甚至在更前面一点,那个人就在开始筹划这件事情,一点一滴,恰到好处,慢慢地将他引入圈套里。

赵烈旭伸手,大手握住她的:“不要被表象迷惑,也许我们怀疑的是对的,但也许也是错的。菜都冷了,快吃吧,今晚不想这些。”

赵烈旭看着她的背影一笑,走到阳台上抽了根烟。不知何时,又开始下雨了,晚风格外凉。他抽得极慢,双眸微眯。

杨清河深吸了口气:“这种感觉真不好受。”

“别别别,要是没空就算了,为人民服务要紧,小情小爱得往后站,英雄都这样的。”杨清河自觉地端碗去刷。

赵烈旭笑着:“是不是就像踩地雷,很大概率会中招,但不知道何时中招。”

赵烈旭算了算日子:“到时候再说,我尽量。”

“你还笑……”

“也不是,就……我都没有和你一起过过生日,这是第一个可以一起过的生日,总觉得不能太随便。”

“该来的总会来,生活也还是生活。”

赵烈旭喝完最后一口汤:“你想热闹一下?”

他的眼睛总是那么黑,有些震慑人心的力量。

他对这些一向无所谓,顾蓉常说他是个没有节日氛围的人。

杨清河点点头,赵烈旭把牛排切好端给她。

生日?她一提赵烈旭才想起来,确实,国庆,十月一,他生日。

嘭嘭嘭——外头突然一阵流光,烟花在黑夜里盛开着,璀璨的颜色倒映在他们身上,倒映在餐桌上。

杨清河:“那我不能给你过生日了。”

服务员推着餐车走来,上面的蛋糕吸引了人的眼球,蓝白色的,仔细一看,白色一层上面站立着个穿蓝色警服的Q版男孩,做着敬礼的模样,蜡烛插在男孩面前,是数字31。

假期出门的人多,不管是哪儿都要安排大量警力去值班备勤,更何况是奔赴在一线负责刑事案件的警察。

赵烈旭低低笑着:“今天去做蛋糕了?”

“越是节假日越不得空。”

服务员把蛋糕端上桌。

杨清河:“快国庆了,你们没有假期的吧?”

杨清河收拾收拾情绪,笑得甜甜的:“祝我亲爱的赵队长三十一岁生日快乐!”边上几桌都投来目光。

赵烈旭吃东西利索又大口,他笑了声:“味道还不错。”

赵烈旭有些不自然,这是头一次,在公共场合搞这种。

“咦,你们哪天不忙?”

杨清河:“许愿吹蜡烛呀。”

“嗯,比较忙。”

赵烈旭笑笑,直接吹灭了蜡烛,把刀递给杨清河:“你切吧,想吃哪块切哪块。”

杨清河双手托着下巴看他吃面:“这几天都会很晚回来?”

“你怎么都不许愿?”

杨清河拿了口小型平底不粘锅,倒上油,像模像样地开始煎。结果还不错,双面流黄的,往白花花的面上一搁,颜色鲜艳。

他咳了声:“许了许了。”

“行。”

杨清河好笑地看着他:“你害羞啊?”

“还要个鸡蛋。”

赵烈旭扯开话题:“这小人你捏的?”

水开了,杨清河朝他嘚瑟,拿了面下水煮,赵烈旭就在边上看着。

“嗯,对啊,这个可难了,还是我自己画的,照着做的。”

赵烈旭心里轻松了几分,她笑,他忍不住跟着也笑。

“我生日只有一个蛋糕?”

杨清河笑嘻嘻的,笑他弄不好。

杨清河刚要开口,周祁皓又跑了过来,先是惊讶了下蛋糕,然后说:“姐,姐夫,爸妈想让你们一块吃。”

赵烈旭给她捂了个严严实实,刚一松手,衣领又滑了下去,她的肩膀很骨感,性感,单薄,清纯。

杨清河和赵烈旭对视了眼,赵烈旭说:“好,我们一会儿就来。”

“小心以后得肩周炎。”

包厢是六人桌,赵烈旭和崔萍正对面坐着,刚刚没仔细打量过,现在一看,崔萍没杨清河说得那么冷,她的眉眼很妩媚,但妩媚得恰到好处,保养得也很好,清河的五官和神韵很像她。

杨清河扭了两下:“哎呀,这衣服款式就是这样,你把它拉上了就不好看了。”

崔萍神色自若,言语间透着点疏离和女强人的气势,但她对赵烈旭的语气还算尊重。

赵烈旭给她拢衣襟,这是什么睡衣,领子大到可以直接脱下了,总是有半个肩膀露在那。

她说:“刑警?我听说过你。”

不知怎么,这段时间好像很漫长,杨清河站在他面前,眨着大眼睛,赵烈旭终于懂了陈冀那句话,见了媳妇就想笑,就开心。

周坤俨然一副好父亲的样子,既不说话也做任何动作,只是安安静静地听着自己妻子和未来女婿的聊天。

“这有什么不会的,不就水开了扔下去嘛。”

崔萍说:“六年前是你负责的杨守城的那个案子吧?”

看她的调皮劲儿,赵烈旭轻轻笑了声:“煮面应该会吧?”

赵烈旭微微颔首。

杨清河盖上锅盖:“好嘞,大人您说什么小人就干什么。”

崔萍:“算算日子,他也快出狱了。”

他摸了摸她头:“要去哪里都得像今天这样和我说,懂吗?”

杨清河目光一颤。

“我买了个新画架和颜料,喏,就在阳台那边。”

崔萍说:“等这件事查完了,我们就会回美国,清河麻烦你多照顾一下。”

赵烈旭倚在琉璃台边上,一边喝水一边看她:“晚上去逛街了?”

赵烈旭:“当然。”

赵烈旭拿她没办法,走去厨房倒水喝,杨清河跟在身后,清脆地道:“你想吃细面还是宽面,再煎个蛋怎么样?”她已经动手在烧水了。

崔萍:“听说你父亲是康林集团的董事长?我们正好有个项目,有意和康林合作,不如趁着有工夫,一起吃顿饭?顺便,正式谈一谈你和清河的事情。我和我先生对孩子婚姻的事情不参与,但必要的礼节还是应该要有的。”崔萍看了他们两眼,“毕竟,你们现在看起来感情很好。”她说话十分公式化,是职场的后遗症。

“不,我要陪你,等你洗完澡了我们一起睡啊。”

此话一出,杨清河明白了,崔萍是来谈生意,顺便看一下周坤。

赵烈旭微微松动,浅浅地吸了口气:“去睡吧。”

赵烈旭:“我会抽空安排个时间。”

“要不要小的给您捏捏肩膀捶捶腿?”她一脸讨好,模样滑稽。

周坤捏着玻璃杯,说:“上回宴会,我看得出,你父母很喜欢清河。很高兴,你的家庭很美满,很适合清河。我想清河应该和你提过吧,我和崔萍过于忙碌事业,对家庭这一块鲜少关心,这两个孩子也都是可怜的孩子,小时候过的并不好……”周坤停顿,似有些不知怎么说好,他缓了缓道,“他们俩看起来很快乐,但我知道他们不是,被抛弃过的人永远都那么缺乏安全感。”

杨清河知道他今天一天应该都在忙阮丽芝的案子,她也很想问,但已经很晚了,她觉得他需要休息和放松。

崔萍喝了口水,面上不为所动。

赵烈旭一双黑眸牢牢盯着她,嘴角抿得很直,整个人像外面抹不开的夜色,浓重,压抑。

这顿晚餐,拘谨,客套,还有点虚伪。

杨清河蹬几下腿,从他身上滑下来:“我睡饱了,我陪你,冰箱里有面。”

赵烈旭和杨清河先行一步,周祁皓有些不舍杨清河,却还是跟着崔萍上了车。

“还没,我自己来,你睡吧。”

周坤开车,只字不语,崔萍看了他几眼,到底也没说什么,坐在后头的周祁皓趴在窗边好奇地看着这个城市。

“你吃饭了吗?饿吗?”

周坤住的酒店就在附近,他为崔萍和周祁皓订了两间房。

他抱着她往卧室走:“局里有事。”

该说的,上午崔萍都和他说过了,她没空再在他身上多花时间,崔萍踩着高跟鞋进了自己的房间。

“回来得好晚哦。”

周坤刷卡,说道:“祁皓,你进来一下。”

杨清河揉揉眼睛,娇嗔几声,搂住他脖子,赵烈旭顺势抱起她。

周祁皓不明所以,跟着周坤进房。房间是套房,宽阔豪华。

赵烈旭换了鞋,轻手轻脚走过去,手刚穿过她腰肢,人就醒了。

周坤松了松领带扣,倒了杯水,周祁皓站在客厅看着他。

不同的是家里灯亮着,飘着女人的香气,清清淡淡的,沙发上蜷缩着个人,她把自己裹成婴儿,缩在方格子花纹的毯子里,电视机上的光在她脸上一闪一闪的。

周坤:“你很喜欢那个刑警?”

赵烈旭从局里离开时已是凌晨,雨似乎刚停,他有些混沌,在秋风中抽了支烟才上车驶去。深夜的小区一贯是如此静谧,他数不清这是第几个凌晨回来的夜晚了。

周祁皓点点头。

杨清河查了点菜谱,最后又躺回了沙发上。电视里女人疯狂地嘶吼哭泣着,外面的雨下个不停,看着看着她就睡了过去。

周坤走到他面前,拍了拍他的肩膀:“还真是不一样呢。”

她有些后悔,早知道当初在美国闲着没事干应该练练厨艺的,现在像个二愣子,想做个贤淑小女人都做不成。翻了翻冰箱,有冰冻的排骨和鸦片鱼,上层有面和一些小菜。

周祁皓困惑地皱眉:“爸,你在说什么?”

看了集狗血连续剧,杨清河忽然想到,他回来会不会饿?

周坤坐在沙发上,随手拿起茶几上的钢笔把玩。

她有条不紊地收衣服叠衣服,然后在靠近阳台的边上收拾出了一小块地方放置画架,他租的这房子虽然不大,但是他东西少,显得挺空旷的。下了一天一夜的雨,气温降了许多,杨清河洗完澡裹了条小毯子坐在沙发上看电视。已经七八点了,楼下没动静,门口也没动静。

落地窗外夜色深沉,零星的灯光衬得夜更黑更冷,他冷漠道:“我们很久不见了吧?”

杨清河到家的时候天已经黑黝黝,家里没人,他今晚应该要很晚才能回来。

国庆第三天,赵烈旭要出个任务,离开淮城几天,他不放心她,但也不能把她装在口袋里带走,临走前赵烈旭把杨清河送去了顾蓉那里。

怎么会死了?怎么会被挖了眼睛呢?曾国发不是被抓了吗?

阮丽芝的案子,顾蓉赵世康早有耳闻,也许他们能联想到其中一些关联,所以闭口不问赵烈旭关于这事,看似是逃避,其实不然,应该更多的是不忍,不忍再听到那些。

这是阮丽芝!那条裙子、鞋子和发型,一模一样!这是她昨天宴会上的穿着,杨清河对她印象很深刻。

顾蓉报了个舞蹈班,国庆假期每天都会去跳一跳,赵世康住了一晚又匆匆走了。见杨清河要画画,顾蓉特意把书房收拾了下挪给她用。

杨清河看着图片中的人觉得熟悉,她把图片放大,眉头猛地皱起。

都说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欢喜,到了顾蓉这儿就是婆婆看儿媳越看越中意,顾蓉不懂绘画,但知道清河的天赋,逢人就夸她,说自个儿儿媳画得一手好画,拿过很多奖。

杨清河拿起手机,在微博的搜索栏里输入几个关键字,先跳出来的是之前徐玉玉案子的新闻,往后翻了两下,有群众发了现场照片,配字是城南旧区公园发现了女尸,眼睛都被挖了,还穿着红裙子,吓死人了。

杨清河和顾蓉一起出门的话会亲耳听到这些话,她第一次有股自豪之感,真心被别人认可,被长辈骄傲,被亲人喜欢。住了两三天,她偶尔会收到一条赵烈旭的短信,但没有过多联系。

“对啊,你到网上一搜就知道了。”

顾蓉看得出她的些许失落,安抚道:“这行就是这样,我们不知道他在外面执行怎样的任务,但事情需要他一个刑侦队队长出面解决,肯定是挺严重的了,作为他的家人要做好一些思想准备,也需要足够的耐心和包容心。”

杨清河拿纸巾擦脸,听到师傅的话动作慢了下来:“今天又发生了命案吗?挖了眼吗?”

顾蓉笑了笑说:“是不是想他了?”

出租车师傅笑道:“小姑娘警惕性很高啊,不过确实应该这样,最近这里不太太平啊,前段时间中际大学的死的两个女大学生知道不?有一个都被人挖走了眼睛,今天在旧区那边又出现了命案,也被挖了眼睛,变态就喜欢找你们这种长得漂亮的,出门在外最好不要一个人,特别是晚上。”

一向厚脸皮的杨清河耳朵有点红,她眼睛弯弯的:“有点儿。”

她购置了一些颜料画笔和一个木头画架,搬着这一堆东西淋着雨,颇为狼狈地上了一辆出租车,也十分听话地把出租车司机的工号和车牌号发给了赵烈旭。

顾蓉笑得和蔼,不知想到什么笑个不停,又叹气,过了会儿说道:“这缘分啊,真是妙不可言,现在想想,他光棍三十年都是有道理的,命里注定的,要栽你手里。”也是命里注定,清河要成为她的女儿。

杨清河想起他早上离开时难看的脸色,应该又是个棘手的案子吧。

笑着笑着,顾蓉眼眶红了。如果赵莉萱这会还活着,都要三十多岁了,孩子也要七八岁了吧。

赵烈旭当然没回她。

黄昏渐来,落了一室的夕阳。

杨清河从学校离开,去了趟附近较大的卖绘画用品的店,边走边给赵烈旭发短信:报告队长,我现在在恒安路买东西。

杨清河没提阮丽芝的事情,只问道:“姐姐是不是和他长得很像?”

苏妗想扶他,可这样又拿不住伞,咬咬牙,决定后把伞扔一边,全力支撑起他。

顾蓉回忆道:“她眼睛更大一点,长得很漂亮。那时候啊,姐弟里老是吵架打闹,谁也不让谁,莉萱闹不过就哭,烈旭呢,就是倔脾气,自己想要的怎么都不会让,你别看他现在很大度很绅士,小时候就是个自私鬼。女孩子都比较敏感一点,生了烈旭后,莉萱总说我们不爱她了,一边对弟弟好一边害怕,长大了点,烈旭又说我们都偏心姐姐,这两个孩子啊,没一天不吵的。吵归吵,闹归闹,始终是一家人,其实他们感情可好了。”顾蓉抹了抹眼角,“记得那会,莉萱刚上初一,换了个学校,被班里的男同学欺负了,回家也没和我们说,就和烈旭说了,他才多大,不过是六七岁的小朋友,骑着自行车晃悠到他们学校,拿了棍子要打人。”

他轻轻地吻着她,呼吸缠绕间,有酒味有烟味,有少年独有的清冽味道。最后,徐睿杭无力倒在她肩头。

杨清河跟着笑了笑。原来,他小时候是个小恶霸。

徐睿杭笑了笑,那么淡那么冷,他一把拉过苏妗反身将人抵在树干上,伞转了三百六十度,晃个不停,苏妗只觉得唇上一热,眼前是他放大的五官,狭长的眸子始终盯着她,像堆砌起的城墙,坚硬而顽固,可分明有什么在吞噬他的冷硬,他看起来有点无助。

顾蓉说:“那孩子后来性格变化很大,现在也能看出来,就是出了那事情以后,完完全全变了一个人。”说起过往,顾蓉有说不完的趣事,这或许是她第一次和别人说起这些。

苏妗用力点头:“会。”

天完全黑下来时顾蓉才意识到自己唠叨了很长时间,她吸吸鼻子,笑道:“你下次可以拿他六岁还尿床的事情嘲笑他。”

徐睿杭目光渐渐下移,落在她干净的薄唇上:“会一直这样喜欢我吗?”

顾蓉起身:“晚上想吃什么?”

苏妗慢慢低下头,轻声道:“就……很喜欢。”

“都可以。”杨清河坐在沙发上动了动脖子。

徐睿杭:“有多喜欢?”

话音刚落杨清河的手机响了,是周祁皓。说来奇怪,周祁皓之前一直吵着要来中国和她过年,和她玩,可是那天在餐厅见过一面后他就再也没联系过她。

苏妗浑身一抖,颤颤巍巍地点头。

杨清河接了电话,那头的周祁皓声音很低,隐约还有一些震耳欲聋的音乐声。

“你喜欢我吗?”他忽然这样问道。

“是我。”声音不像从前那样清爽,难以言说的感觉。

徐睿杭紧紧凝视着她,雨水从伞面滑落,打湿他的衣袖,打湿她的后背。

杨清河:“我知道是你啊。”

苏妗:“你怎么了?”

那头默了会儿,似乎低笑了声:“我把酒吧砸了,姐,怎么办?”

他又点点头:“回家……”

杨清河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酒吧?你还是未成年,你平常……”

“我送你回家。”

“我没骗你,文盛路三百七十四号,同威酒吧。”

徐睿杭点点头,收了烟,看着她:“回哪儿?”

这下轮到杨清河沉默了,片刻后,她问道:“你去酒吧做什么?”

苏妗按住他的手:“算了吧,别抽了,我们回去吧。”

周祁皓平常除了上课就是做做运动,或者和同学出去玩,他从不去那些灯红酒绿的地方。

他眼睛有些红,半眯着,漆黑的眼眸像黑曜石,散发着寒气和冷厉。他继续点烟,手抖着,却怎么也点不上。

周祁皓声音放软了点:“姐,我回头和你说,你能不能来一下?我不敢找爸妈。”

苏妗走过去,给他打伞。少年手一顿,慢慢转过头。

那是一家规模不算小的酒吧,舞池上依旧在劲歌热舞,往里走一点一眼就能看见包厢门口稀稀落落的几个人。

酒吧门口的梧桐树下倚着个高瘦的人,一身黑,宽松衣衫的帽子遮住了他的脸,修长干净的手指微微颤动,他在点烟。

周祁戴着鸭舌帽,双手插袋倚在包厢外的墙上,随意,散漫。几个肌肉健硕,戴着大金链子的男人围在他身边,表情凶悍。

秋雨淅淅沥沥地下着,街道湿漉漉的,倒映着城市的灯红酒绿。

周祁皓眼前出现一双帆布鞋,他抬头,微微一笑:“姐,你来了。”他的脸上有伤,嘴角还有血迹,看样子和人动过手了。

这是苏妗第一次去酒吧,是那种安安静静的清吧,面门很小,门口的装修有格调又很怪异。

几个男人一听是他亲人,神情更狰狞了,道:“这小子砸了两桌,这墙,这花瓶酒水椅子,你看看,我们这儿都有监控,不赔偿就送他去警察局。”确实,满地狼藉。

杨清河低头笑了声,大概苏妗自己也没发现她自己改变有多大,那样内向的一个女孩现在明显开朗了许多。

杨清河:“谁负责收账?”

苏妗小小的身影很快消失在人群里。

他们打量了一遍杨清河,又相互瞧了眼,说:“跟我过来。

“去吧。”

杨清河望着周祁皓的眼睛,淡蓝色的瞳仁在幽暗的光下,那么晦暗不明,她说:“你在这儿等我。”

“谢谢。清河,我先走了。”

“好。”

杨清河拉住她:“你的伞,外面在下雨。”

周祁皓的笑容渐渐淹没在黑暗里。

苏妗着急地收拾餐盘:“他……他似乎喝了很多酒,心情好像很不好,我要去找他。”

杨清河赔偿完回来,周祁皓还是那个姿势。

杨清河:“怎么了吗?”

杨清河不解地看着他:“你来这里干什么?你才几岁?你还和他们动手了?”

“你在哪?你喝酒了吗?你在那等我,我来找你。”她脸上的欣喜渐渐变成担忧。

周祁皓不语,低着头,像是无所谓,脸上仅有那点自责更像是极力装出来的。

两个小姑娘嬉闹着,饭吃一半苏妗手机响了,苏妗看了眼杨清河,接了电话。看她一脸欣喜,杨清河不用猜也能知道是谁。

杨清河从未见过这样的他,就像个叛逆少年,难不成真是到了叛逆期?

苏妗:“狗粮,都是狗粮。”

“你是他女朋友?”后头突然出现个男声。

杨清河:“因为……恋爱了啊。”

杨清河回头一看,一个黄毛少年搂着个姑娘,眼神不善。

苏妗无法去形容这种差别感觉,现在的杨清河笑起来的模样,很轻松很快乐,而那时候就像有什么东西重重地压在她肩膀一样,虽然咧着笑,但身子在慢慢往下沉。

黄毛说:“姑娘,我看你趁早和他断了吧,我就没见过这样的人,知道别的女孩有男人还敢泡?”

苏妗抿抿唇,不知道自己怎么又扯到徐睿杭了,扯开话题道:“清河,我觉得现在的你比我刚见到你时开心很多。”

杨清河智商几乎要短路,泡妞?周祁皓泡妞?这仿佛是天方夜谭。

苏妗眼睛更亮了,有羡慕有祝福,小声道:“我也好像是因祸得福,如果不是这件事,我都不知道原来他……他那么紧张我,虽然现在我也捉摸不清他的想法。”

见杨清河一脸不信,黄毛松开女朋友,拽着杨清河的手就往包厢里拉:“你自己看,把我朋友打成什么样?”坐在沙发上的男生闻声,抬起眼皮,眼眸微醺。

杨清河戳了戳米饭,笑盈盈地说:“因祸得福,他其实可喜欢我了。”

杨清河一怔,怎么会是徐睿杭?

命运早就安排好,多年前种下羁绊,各自等待着,等待着重逢,然后有一个美满的结局。

徐睿杭眯了眯眼,认出了她。

也许是因为当时正好是他走了进来,也许是因为他有天穿了黑色的夹克,也许是因为他长得帅脾气又好。心动就在一瞬间,但开始喜欢这个人后,每个瞬间都是心动。无法确切地说到底喜欢他什么,但就是这个人了。所以她十分坚定,他也是如此地喜欢她。

黄毛说:“老子就去上个厕所,你男朋友抱着我女朋友想揩油,我兄弟和他明说,完了还动手,酒吧老板是放过他了,可我没打算放过他。”

在美国时她会下意识地想起他,去搜他的名字,去期盼未来再见到他,再后来,她会心跳加快,会脸红。

徐睿杭穿着干净的白衬衫和黑色西裤,只是看起来有些凌乱。他仰头喝了一杯酒,沉声道:“算了,让他们走吧。”

她不知道他喜欢她什么,但他亲口说过喜欢她,说过爱她,那就足够了,两情相悦,无问理由,这就是爱情,盲目却又无比清晰。

“睿杭,这事不能……”

杨清河想起昨晚他那句含糊不清却又格外真诚的“我爱你”。赵烈旭这个人看似温和随性,但他有他的城府和计划,他决定好的,计划好的,谁也没办法摇撼,不然也不会单身三十年。

“我说算了吧。”

苏妗瞳仁亮晶晶的,像是在想象一段浪漫纯洁的爱情。

黄毛:“行。”

苏妗笑得软软的:“我懂的啦。上回被绑架见过他一次,当时没想太多,现在想想,似乎是个很高大的男人,你说他是刑警,待在他身边应该很安全。你上次不是还说猜不透他的心思吗,是因为这个案件在一起的吗?他……应该也非常喜欢你吧?”

杨清河觉得自己整个人都有点热,肚子里有火烧,头顶应该快冒烟了。她没和徐睿杭多说,拉着周祁皓走到酒吧外。

杨清河思忖了会儿,笑嘻嘻道:“偶尔会回来吧,星期四星期五课多,会住寝室。就当我见色忘友吧,我想和他多待一会儿。”

“到底怎么回事?周祁皓。”这是她第一次连名带姓叫他,声音虽然冷静但隐隐带着怒火,或是百思不得其解。

杨清河想到起初见苏妗时她怯生生的模样,她和苏妗差不多,朋友都不多,也难得同住一个寝室还合得来,因为之前的绑架案苏妗受了不小的惊吓,再让她一个人住寝室似乎太孤单了些。

周祁皓穿了一身黑,少年虽然纤瘦但有力,他摘下鸭舌帽,捋了把头发。

“你不回寝室了吗?”

“就是刚刚他们说的那样。”

“嗯。”

“理由呢?你来酒吧的理由,你去泡别人女朋友的理由,你还知道你自己几岁吗?”

苏妗问道:“你这段时间都住在他家吗?”

“几岁?”周祁皓皮笑肉不笑,弯腰盯着她看,“你就当作是十四岁吧。”

两人在食堂吃的是黄焖鸡米饭,苏妗太害羞,就不再和杨清河说关于徐睿杭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