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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漫漫征途

“哦。”

“明天我有空了带你回学校拿点换洗的衣服。”

“想吃什么和我说。”

杨清河:“哦。”

“哦。”

“不愿意?”

他看起来似乎没什么不适。

“住你那儿?”

杨清河看着窗外的景色,有点捉摸不透这个男人。不是前几个小时还拒绝她来着吗?

赵烈旭说道:“你室友被接回家去了,你一个人待在寝室我不放心,这几天的课我给你向校方请假了,在我那好好住几天,休息一下。”

他可以把她扔到顾蓉那里,也可以扔到同事那里,为什么要去他家,还好好住几天。

杨清河跟着他去车库,等开到一半时,杨清河觉得这路不对。

赵烈旭手指叩着方向盘:“等会送你回去完以后我还得回警局,你乖乖睡觉。”

赵烈旭:“曾国发还未稳定,张宏那边也没问出实际点的东西。别急,总会有结果的。”

客厅里的画还倚在那边,只是被她撕破撕碎的牛皮纸团成团躺进了垃圾桶里,他整理过。

“他什么都没说吗?”

赵烈旭进厨房热牛奶,顺便把晚上煮一半的面倒了,刷锅洗碗。

“没有,还在审问。”

杨清河坐在小吧台的高架凳上看着他。

听到脚步声,杨清河抬头:“有问出什么吗?”

“换做是别人,我也会对她那么好。”

赵烈旭走过去,渐渐看清了她的神色。她看起来很静,就像波澜不起的湖。

“你还小,分不清喜欢和感激。”

“行,好好安慰安慰小嫂子,瞧你今晚急的,胆子再大也只是个姑娘,再不惜命,人为了你总会好好活着。”

几个小时前就在这栋房子里,他这么和她说的。住他家,担心她,没准只是同情心又泛滥了。

赵烈旭淡笑,神情偏冷:“好了,我先送她回去,有事打我电话。”

赵烈旭把热好的牛奶递给她:“喝完洗漱下就睡吧,早上我会回来的,饿的话冰箱里有速冻水饺。”

“年纪轻轻的,这么想得开?”

杨清河:“哦。”

这话陈冀能体会。就像他们,太紧张自己的性命,就永远干不了大事,冲在前方的士兵警察,这命都不是自己的。但是对杨清河,陈冀很是好奇。

赵烈旭见她一路神色都淡淡的,想着她总归还没缓过来。他双手撑在吧台上,说:“不用想太多,事情有结果的时候我会和你说。”

赵烈旭盯着她那个小小的身影心里有股说不出的滋味:“她胆子大,是因为不惜命。”

说到案子,杨清河始终有个疑问。

陈冀说:“她年龄小,胆子倒是不小,敢和歹徒动手,像个小女警似的。”

她说:“这一切会不会太巧合了?”

陈冀和赵烈旭从二楼下来,远远就瞧见坐在那的杨清河。

“嗯?”

离开学校的时候,学校门口围了一堆人,普通的围观群众,赶来采访的记者,守着的警卫警察,红蓝的灯光闪烁在这个夜空里,寂静又喧嚣。

杨清河手捧着热牛奶:“我说不清,只是觉得太巧合了,我刚回国这事情就接二连三地发生了。”

已是深夜,可警局因为这个案子沸腾着。

“你是想不通曾国发为什么会盯上你?”

杨清河坐在走廊的椅子上等他。

“嗯,虽然我知道有些变态杀人不需要任何理由,但……”

没多久,苏妗的父母赶来,苏妗被父母接回去住几天。

“但是曾国发的指向性很明确,而你和他所明确的没有任何特殊关联。”

警局走廊里灯光明亮,可她觉得到处都是暗的,那种越来越深的黑暗在朝她慢慢蔓延过来,像是无形中有一只手,它想抓住她。

“对。”

是啊,为什么?杨清河自己也不解。

赵烈旭:“这些交给警方处理就可以了,你这小脑瓜怕是想不通的。”

苏妗摇摇头:“我只是不明白,为什么会发生在我们身上,为什么?”

杨清河嘴角抽了抽,冷淡道:“哦。”

这事是因她而起,连累到了苏妗,杨清河拍拍苏妗的背,努力安抚她,可她不擅长安慰人,到底也没说出几个字,最后只道出一句“对不起”。

赵烈旭一笑,觉得她这模样怪可爱的,忍不住伸手想摸摸她脑袋,哪知小姑娘捧着牛奶起身就走了,他的手愣在半空中。

杨清河录完口供碰上苏妗,她被吓得不轻,眼睛哭得又红又肿,一见到杨清河眼泪又淌了下来。

嘭——杨清河关上了卧室门。

赵烈旭双手合十搁在桌面上,漆黑的眸子紧盯着曾国发。

赵烈旭双手叉腰,笑着,走到卧室门口叮嘱道:“有什么事打电话和我说,洗漱什么的就不用我多说了,好好睡一觉,别想太多。”

二十年前,挖眼,背叛,报复。

屋里没动静,赵烈旭知道她在生什么气,但这节骨眼上也不是谈情说爱的时候。

仇恨的种子早就在二十年前埋下,这段时间里他慢慢发酵成行,可时隔那么长又是什么催化了这颗种子?

听到大门上锁的声音杨清河知道他走了,她凑到卧室的窗台边上看,果然,没一会儿,他从楼道里走出来开车离开了小区。

即使是这样说,但百分之八十被埋在水泥里的女尸是丁美。

杨清河在他房间找了个充电器给手机充电,回学校找苏妗的时候太匆忙,她都来得及放东西,问他要的内衣这会还塞在背包里,兜兜转转还是回到了这里。那只巨大的熊本熊坐立在靠窗的办公椅上,对着台式电脑,仿佛在工作一样。

“好。”

杨清河坐在床上盯着那熊发了会呆,脑海里闪过今晚的种种,所有画面像毛线团一样纠缠在一起,她闭了闭眼深吸一口气,随后从袋子里抖出内衣去洗澡。

“等法医确定结果后告诉我。”

后背受了伤,她不能淋浴,只是用毛巾把身子擦了一遍。

蒋平:“没有,所以这女尸……”

明明是夏天,可今天她觉得出奇冷,洗完澡把T恤换成了衬衫,白色的男式衬衫又长又大,她骨架小,套在身上显得更加宽松。

赵烈旭接过来看,问道:“让你们去查曾国发的妻子,有查到什么线索吗?”人活着,总会留下足迹,身份证或银行卡的使用。

杨清河搓了搓手臂钻进被窝里,把空调调到二十五摄氏度,正前方的时钟滴答滴答走着,已是凌晨一点半。

“赵队,刚刚在曾国发家里的床底下发现尸体,尸体被封在床底下的水泥里,法医现场鉴定,是名女尸,初步估计死亡时间长达二十五年。这是现场传来的照片。”

刚闭眼没三分钟手机响了起来,是周祁皓。杨清河接过电话,人依旧窝在被褥里。

咚咚咚,蒋平敲门进来,手里拿着一叠资料。

周祁皓一上来就是姐姐姐。

陈冀:“我觉得这事没那么简单。”

“怎么了?”

赵烈旭隔着单面镜看着那头的曾国发:“还有一个问题,为什么目标是清河?”现在曾国发处于癫狂的状态,行为思想都不是一个正常人,想要套话,根本不可能。

“什么怎么了!我们都看到新闻了!你没事吧?”

陈冀也懵了:“对啊,他为什么不把苏妗绑架到更隐蔽的地方,或者他也可以让张宏离开,这样可以混淆我们的视线。”

都上新闻了啊,杨清河:“你没事看中国的新闻?”

赵烈旭现在冷静下来,思路清晰,他看向陈冀:“如果他真的想绑架清河,为什么让张宏把苏妗带到篮球场,明明可以选择更隐蔽的楼房,为什么是警方着重排查的地方,既然他能够布下这个圈套又怎么会做出这么愚蠢的行为?”只要警方一发现在那里的不是曾国发,就必定会明白整个过程。

“还不是担心你。”

陈冀进门,说道:“查过了,我们前脚刚进学校的监控楼,曾国发后脚就跟了进来,此后一直没出去过,说明他一直在等待时机,等我们集中警力去排查的时候他的计划就成了一半,就算杨清河不踏出监控室的门,我想,他也一定会找机会下手的。”

“我没事,嫌犯已经被抓了。”

审讯市里曾国发依然狂躁不已,几番审问都无果。

周祁皓说:“爸妈也知道了。”

赵烈旭碾灭烟头,对杨清河说:“走吧,录完口供我再送你回来。”

杨清河默了一秒:“有说什么吗?”

陈冀将车开了过来,摇下车窗,喊道:“弄得差不多了,其余的交给小张了,回警局吧。”

“爸爸什么都没说,妈妈说你不应该去中国的。”

杨清河抬头看向他,他双膝分开,手肘抵在上面,垂头抽烟。简单的几个字,他说得很随意,可分量很重。他刚才在楼上看她的眼神,那么深那么沉,那个拥抱像是九死一生的重逢。

杨清河知道崔萍的原话应该不是这样的,只是周祁皓美化了。依照崔萍的性格,她会说一意孤行,自讨苦吃。

“别让我担心。”

杨清河:“你和他们一起吃饭了?”

“我知道。”

“嗯。”

他默了片刻,说道:“我只是希望你是将自己的生命安全放在第一位,就像我们抓人,首先考虑的是受害人的安全而不是能否抓到嫌疑人。明白了吗?”

“挺稀奇的。”

“是。”

周祁皓说:“不是,因为爸爸要去中国谈生意,回来收拾东西,妈妈帮他,所以吃了个中饭。”

“这么信任我?”

杨清河蓦地睁开眼:“周坤要来?”

赵烈旭深吸几口,一根烟很快到头。

“对,所以我打电话是想告诉你,多少得准备一下,爸爸去了肯定会见你的,虽然他不会管你。”

量力而行,她还是懂的。而那一道伤口不深,对杨清河来说就像做菜切到了手一样。用一道伤口换一个犯人,值得。就像警察不惜牺牲自己也要救出人质,只不过她不是警察罢了。

“他要去哪个城市?”

“你会来的,事情会在控制的范围内。如果他手持枪支,我不会轻举妄动,同样,如果他始终高度警惕我也不会动手。”她说的轻而沉。

“淮城。”

他嗓音微哑:“所以你觉得你背部被划了一刀是没什么问题?如果是中了一弹呢?”

杨清河捏了捏眉心,笑了声:“这么巧。”

香烟静静在他手指间燃着,几缕青烟飘在他们之间。

“听爸爸的口气似乎要待一段时间。”

“你会来。”她不假思索地说出这三个字。

“行,我知道了。”

“如果其中出了什么偏差呢?”

回想过去在周家的六年,她和周坤打照面的次数很少,平日里也没什么话说。崔萍来了兴致的时候还会询问周祁皓的学习成绩,可周坤对他们不会多过问一句。

杨清河思忖了会儿,轻声道:“他一直沉醉在自己的幻想里,他沉溺于自己最辉煌的时期却又仇恨于妻子对自己的背叛,顺着他的话说,肯定他,他会放松,旁边有两位警察和一位保安,我只要可以暂时制住他,警察看准时机上来逮住就可以了。他把我错认为他妻子,如果不在这里抓住他,依照他对妻子的迷恋和仇恨,他很有可能会将我带到别的地方,那样事情会更复杂,他没有持枪,危险性就降低很多,只要控制好他的刀,应该没什么问题。”

周坤脸上总挂着笑,浅浅的笑,但是像机械般的冷硬,他看上去永远都是那么镇定自若。

赵烈旭宁愿她没有乱动,万一她没抓准时机,可能迎来更大的危险。

这样的人,冷血,狠毒,不近人情。

通常遇上这种情况,多数人出于畏惧紧张的心理,被劫犯挟持后不敢轻易作为,唯一的自救就是等待警方救援。

而她也不想和他建立什么深厚的父女感情,显然,周坤也不想,这可能是他们唯一的心照不宣。

赵烈旭:“你就那么有把握可以从曾国发手里逃出去?”

杨清河想不出究竟是一笔怎样的生意让他重视到亲自过来,还恰巧在淮城。

“也不是,学得浅,没到那种程度。”

深夜的审讯室里,警方依旧在和曾国发对峙。曾国发的双手连着手铐,搁在桌子上,眼神木讷呆滞。一开始的狂躁愤怒被时间磨成了凝滞呆板。

“看来一般小毛贼近不了你身。”

赵烈旭回到警局,立刻去了审讯室。

赵烈旭倒是吃了一惊,学的还真挺多。

陈冀在审问。

杨清河补充道:“去了那以后学了很多,美国的治安并没有中国那么好,而且是允许群众配备枪支的,遇上什么事没点本事命就没了。”她只有活着,才能再次见到他。

他们坐在单面镜后面看着整个过程。

赵烈旭怔住,半截烟灰落了下来。

蒋平说:“无论问什么曾国发都说不知道,现在干脆一个字都不说了。”

“跆拳道,空手道,射击。”杨清河说。

“张宏那边呢?”

赵烈旭吐了口烟:“除了防身术还会什么?”

蒋平摇摇头:“张宏的精神疾病比曾国发的要严重得多,智商和一个五岁小孩差不多,只说是曾国发要他在那边看着,不要乱跑。”

从篮球场奔出去的那一刻他觉得自己好像没了半条命。现在人没事,他也逐渐冷静了下来。

赵烈旭走到审讯室,边上陪同陈冀一起审问的小警察起来让坐。

不知怎么,忽然想起陈冀上回和他说的话,现在看来,陈冀是说的一点儿也没错,确实被她吃得死死的。

赵烈旭:“去倒杯热水。”

赵烈旭捏着烟吸了口,板着的脸终于露出了一丝笑意。挺神奇的,看着她,就有股力量。好的坏的烦的厌的,都能化作云烟。所以这丫头怎么缠着他,怎么耍无赖,他都不反感。

“是。”

即使刚刚遭受如此惊心动魄的事情,她的眼睛依旧和以前一样清澈明亮。

小警察把热水端来的时候,赵烈旭把杯子推到曾国发面前,曾国发抬眼看他。

赵烈旭的余光感受到她的注视,睨她一眼,小姑娘眼睛亮晶晶的,眼里的光比月光还动人

赵烈旭把一袋东西摊在他面前,透明的塑料袋里是两本结婚证和一张照片,曾国发瞪大眼睛。

她无畏生死,但那一瞬间有了生的欲望。

赵烈旭双手合十,身子微微往前倾:“你妻子和你很配,我能从照片里看出来,她对你非常仰慕,你们是怎么认识的?”

凶手出现在眼前的那一刻,她会死这个念头也不是没有闪过,可她觉得他会来的,他一定会来的。

曾国发抓过那袋东西,仿佛要将照片看穿,热水的水汽缓缓上升飘着,隔了很久他终于开口道:“我和小美是在学校的文艺晚会上认识的,她是主持人,声音很好听,我当时弹吉他唱了首歌,她在后台跑过来主动和我说话,我们就这么认识了。你知道吗?我就是穿着这身衣服和她告白的!”曾国发扯了扯自己的衬衫,激动地道,“她说过,她最喜欢穿格子衬衫的男人了!”

杨清河偏头看他,月光皎洁,他的轮廓分明硬朗,深邃的眸子像是装了整个银河,就连烟缠绕在他指尖都显得格外迷人。

赵烈旭:“那她还喜欢什么?”

她恐惧的眼神,落荒而逃的样子确实让他心疼,和这会儿的镇定自若判若两人。真正恐惧的东西哪怕你准备得再充足,遇上的时候也会手足无措。

“她还喜欢……喜欢花,她最喜欢彼岸花,她说以后死了就在黄泉路上等我,这花就开在黄泉路上,有花就有她,她还喜欢跳舞,她是领头的,跳得最好了,每次学校有比赛我都会去看,她跳舞可比比赛好看多了。”

赵烈忽然想起他小区里的那个露阴癖,那天她和他说了之后他去小区里查过,也看了监控里的整个过程。

“是吗?”赵烈旭说,“可我怎么听说她喜欢玫瑰花,喜欢画画而不是跳舞。”

他觉得嘴里有些干涩,又点了根烟,沉沉地道:“多学点挺好的。”

曾国发双手握拳:“你怎么可能认识小美!”

“去了美国以后。”

“我认识她。”赵烈旭把杨清河的照片推给他看,“这不是小美吗?”

赵烈旭:“不怕送死还学什么防身术,动作挺犀利的,什么时候学的?”

曾国发呆呆地盯着照片,半晌后摇晃着脑袋自言自语道:“不,她不是。”

她已经死过一次了,死亡对她来说没什么好畏惧的。后怕的是如果凶手的目标真是苏妗,那么这会儿,苏妗会是怎么样的?以后要怎么办。相反,她很庆幸,目标最终还是她。

“她怎么不是了,你今天到处在找她,她就是小美。”

“不,我不是怕这个。”背后的伤口隐隐作痛,她蹙眉。

“不,不对,她不是小美!你们都胡说!我试探过了,她不是!”

“跟歹徒动手的时候怎么不知道怕,不怕送死?嗯?”前一秒还温柔的人这会满是严厉。

赵烈旭眼尾上翘,低声道:“你们?除了我还有谁告诉你她是小美?”

“有点儿。”

曾国发眼珠左右转:“我不知道!我不知道!他说小美回来了,我就去找小美,可她不是!”

赵烈旭在她旁边坐下:“现在后怕了?”

“他当面告诉你的?”

杨清河没想到他会蹦出这么一句,抬头眨眨眼,又摇摇头。这个晚上发生了太多的事情,换成谁都会措手不及。

“不,我接到了一个电话,他说小美回来了,就在我身边。”

赵烈旭盯着她的脑袋:“是我思虑不周全。”低低的嗓音里尽是柔情。

“他还和你说了什么?”

“嗯。”她垂着脑袋,似若有所思。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小美不会回来了,她不会回来了。”曾国发双手捂住耳朵,突然痛哭起来。

“撑得住吗?要去警局做笔录。”

审完曾国发,队里开了个小会。面上看似结案了,可实际不是。结束的时候天蒙蒙亮,夏日的清晨天边透彻清亮,几丝晨光从云海间崭露。

等包扎完,夜色下只剩两个人了,赵烈旭也抽完了一支烟,走到她面前。

陈冀约他去警局外面的小餐馆吃早餐。

赵烈旭让陈冀留下处理后续和证物,他一把横抱起杨清河往楼下走。医护人员就等在下面,杨清河搂着他脖子,一直不说话。

蒸包子的蒸笼腾腾地冒着热气,餐馆前头已经排起长龙,老板娘一手叉腰一手煎油条,笑盈盈地招呼着。

“没事。”

老板和老板娘都认识这些警察常客,点点头问道:“白菜猪肉的馄饨?”

老保安一拍脑袋,说道:“赵队,是我们大意了,没想着凶手会出现在这,以为上个厕所没啥事的,早知道我应该让那小子跟着一起来的。”

陈冀挤眉弄眼:“还是老板娘懂我!”

老保安在边上杵了许久,刚刚那个场面,他这辈子都没经历过,这会儿腿都是抖的,而那个受伤的小姑娘简直出奇镇定。

赵烈旭进去挑了个位置坐下。

陈冀凑近一看:“咋受伤了?等会儿,我这就打。”

陈冀抽了两双筷子,说道:“我看这曾国发不是装糊涂,是真疯了。”

赵烈旭:“陈冀,你打电话,让来个护士。”

“嗯。”

楼底下有救护车驶过的声音,一开始就联系了,怕有意外发生。

陈冀见他眉间绷着,问道:“还在想曾国发说得那个‘他’?可不是查过他的通信记录了吗?根本没有这通电话。不过他也算聪明,还知道乔装打扮,往自个儿脸上粘个大痣伪装,真逗。”

赵烈旭眉头一皱,手心似乎有什么黏黏的湿润感,他抬手一看,掌心里是血。他推开杨清河,朝她背部一看,T恤衫被划了一道大口子,伤口渗着血,地上的水果刀刀刃冒着血光。

“这事还有待考量,他不会无缘无故地盯上清河。”

杨清河“嗯”了声。

“哟哟哟,清河?什么时候叫得那么亲密了?”陈冀咧着嘴笑得抬头纹都有了。

“都没事。”

赵烈旭挑挑眉,勾唇笑着。

“其他警察呢?”

陈冀:“昨晚小嫂子看见你就直接扑你怀里了,怎么着,成了?”

“你说呢。”

赵烈旭:“还没。”

“你没事吧?”

“人家那么喜欢你,你勾勾手指头就成了,拖什么,不是受了惊吓吗?正是需要你温暖怀抱的时候。”陈冀双手抱住自己摇了摇。

“没事。”

赵烈旭第一次发现陈冀那么闷骚,这么多年,一年比一年闷骚。

杨清河闭着眼:“苏妗没事吧?”

她需要他怀抱?现在怕不是恨不得一拳捶死他吧。赵烈旭舔了舔上唇,笑了声。几乎能想象这丫头耍泼时挂在他身上咬他打他的样子,小小的一只,用上所有劲道依旧不疼不痒,气鼓鼓的模样像只小青蛙。这会儿凌晨五点,不知道她睡得好不好。

赵烈旭的双手愣在半空中,几秒后轻轻拍了拍她的背。他深吸一口气,弯腰,主动去抱她,下颚蹭着她脑袋,有一种从所未有的踏实感。

想到家里没什么吃的,赵烈旭对老板娘说道:“打包一份豆浆和菜包。”

陈冀摆摆手,让警员赶紧把曾国发押下去,曾国发依旧嘶吼着背叛二字。

“好咧。”

赵烈旭动了动手腕,几步跨到她面前,还没开口,小姑娘忽然伸手抱住了他,两手牢牢环住他的腰,脸贴在他的胸口。杨清河听到他的心跳声,比世界上任何的声音都好听。

陈冀:“馄饨吃不饱?”

杨清河站在那,紧紧凝视着他。四目相对,两个人都不语。这一秒像是过了一百年,他的眼中情绪复杂,有隐忍,有焦灼,有劫后余生的沉默。

“给她带的。”

赵烈旭脸色很冷,声音更冷:“死不了就行。”

“你咋把人姑娘拐自己房里去了?心机深的,让你给个拥抱不是让你裹上被子一起摇摆!”

小警察结巴道:“赵……赵队,他脱臼了。”

赵烈旭睨他一眼:“思想端正点。”

“赵队……”警察冲上来,一齐制住嫌犯,拷上手铐。

清晨的小区干净宁静,楼下还有大爷在打太极拳,赵烈旭停好车拎着豆浆包子上楼。阳光从阳台那处大片涌进,照亮整个客厅,祥和安宁。

赵烈旭使劲压着,手臂青筋暴起,臂膀结实的肌肉鼓起,漆黑的眸子满是狠厉,脸庞棱角分明硬气满满,浑身透着一股不知名的正气,动作干净利落,一气呵成。

赵烈旭烧了点热水温豆浆,又把包子放进微波炉里加热。他推开卧室门,里头窗帘被拉得紧密不透风,依旧黑沉沉的,宛如黑夜,床上缩着个人,头也埋在被子里,一动不动。

猛然间,一只手擒住曾国发的肩膀,手掌扣住他的小臂,膝盖往上一顶。曾国发排斥不了这股力量,握刀的手跟随着这股力量往右偏移,手被捏得酸痛使不上力,刀从手中滑落,整个人扑通一声被压倒在地。

赵烈旭坐在床边,轻轻拉开被子。杨清河侧躺着,睡得正熟,纤长的睫毛根根分明,但她似乎在做什么不好的梦,眼珠在动,神情焦灼不安。突如其来的新鲜空气和光亮感一步步把她拉离梦境,杨清河睁了睁眼,恍惚中看到个人影。偏瘦硬朗的脸颊,深邃黑沉的眼睛,慢慢和梦里的男人重叠在一起。

杨清河紧紧握住他的手腕,刀尖在她的眼前。

杨清河抬手覆在额头上,隔了一会才清醒过来。

“婊子!你就是想给我戴绿帽子!”曾国发举刀就想刺去。保安和警察还没来得及跑过去,身边一道风略过。

“起来刷牙洗脸,我买了早饭。”他说。

可杨清河力量有限,刚想抽手就被曾国发狠狠拽住。

他背着光,线条柔和,连低哑的嗓音都带着几分温柔。

两位警察和保安愣是没反应过来。

杨清河怔了几秒,脸一沉:“哦。”她掀开被子无视他,穿拖鞋去卫生间。

曾国发放下手想把她扳回来和她面对面,谁知刚一松手,他的两手腕立刻被她扣住,杨清河一抓一握往前一提,右脚一勾,背身一摔。曾国发侧身一百八十度摔在地上,刀尖和地面碰撞。

赵烈旭的视线落在这件白衬衫上,她前面有两粒扣子没扣,露出一片光洁的皮肤,衣领歪向一侧,半个香肩微露,宽长的袖口被她挽起,而小姑娘站直的瞬间,衬衣长度差不多到她大腿,细腿晃动的时候那上面若有似无。

杨清河垂在身体两侧的手渐渐握成拳。

衬衫是夏季款的,布料比较薄,衬衫贴她身体的时候能看清她整套内衣的样子。赵烈旭轻笑了声,喉结微微滚动。

曾国发又说:“那年毕业,我拿着花在所有老师同学的面前向你求婚,所有人都觉得我们会天长地久,我也以为会这样。”说到这,他的表情十分遗憾失落。

杨清河没关卫生间的门,在洗手台前刷牙,赵烈旭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像魔怔了似的,就跟了进去。

原来如此,杨清河静静地看着老保安和警察,谁都没有动。

她头发没扎,刷牙时用手微拢在一侧,但泡沫还是很容易黏到头发上。

一听到夸奖和认同曾国发笑了,手往上挪,轻轻掐住杨清河的脸蛋:“小美,我在你心里还是最厉害的那个是不是?你还记得吗?当初我就是穿着这身衣服和你告白的,你说穿格子衬衫的男人最帅了。”

赵烈旭站在她身后,顺手挽住她的发,拿过她放在洗手台上的发圈,生疏给她扎了起来。

杨清河平稳自己的呼吸,说道:“他们当然比不上你。”

身后的男人比她高太多,杨清河能从镜子里看清他的动作和表情。他嘴角带着浅笑,很认真地研究扎头发,也不觉得这个动作暧昧。

警察不敢轻易开枪。

赵烈旭看向镜子里的她:“刷牙别那么用力,牙龈会出血。”

曾国发一手掏出水果刀,一手牢牢锁住杨清河:“你们也想搞我老婆?你们算什么东西,你们知道我拿过多少奖吗?你们知道我公司赚了多少钱吗?你们拿什么和我比!”

杨清河:“哦。”

两人举着枪,瞄准:“马上把她放了!听到没有!”

他笑笑,拿过一旁的杯子挤了牙膏也刷牙,两个人的刷牙方式截然不同。

整个案子他们都有参与,一眼就认出眼前的男人正是曾国发。

吃早饭的时候他说:“等会你换身衣服,我带你去学校拿东西。”

两个警员都有过一年左右的办案经历,虽然资历不是很深,但也经历过类似场面,今天要去张宏家时大伙都配了枪,但他们两个都没有开枪经验。

杨清河咬了口包子:“我没事了,住宿舍也没关系。”

老保安慌忙道:“快快快,这人不知道发了什么疯,把人的脸都掐白了,会死人的!”

“我会担心。”

楼上查房的两个警员从三楼下来,都定在了楼梯口。

“宿舍楼一般人进不去。”

曾国发一愣,手松了点:“既然没有,他为什么要那么关心你?还给你送花送吃的,我们结婚了他还约你吃饭?”他问完又突然发狠起来,“你还敢说你没有!你背着我和他乱搞,你给我戴绿帽子!”

“以防万一。”

“我没有。”这是她和他说的第一句话。

“凶手你们已经抓了。”

杨清河双手抠着他的手,试图能让自己可以呼吸。

“事情还没彻底水落石出。”

“小美,小美。”他急促地喊着这个名字,咬牙切齿道,“你背叛我!你是不是早就和他好上了?我一没钱了你就跟他跑了,你们大学时就好上了对不对?”

杨清河看向他:“什么意思?”

他话还没说完曾国发突然冲过去,一把掐住杨清河的脖子。

赵烈旭坐在客厅里翻今天早上的报纸,果然,这则新闻已经是头版头条,警方给出的说法就是已逮捕犯罪嫌疑人。

老保安走得近了些才看清人:“小姑娘你上完厕所了吗?那就快……你干什么!”

杨清河走到他身边:“什么叫没彻底水落石出?”

杨清河站在原地没有动,她怕万一曾国发做出什么意外的举动。

赵烈旭说:“如果曾国发他想置你于死地,大可不必让张宏绑着苏妗待在篮球场,仿佛是在等待警方来发现,能布下这个局又怎么会蠢到这种地步?”

杨清河视线一紧,看见朝曾国发慢慢走来的老保安,而曾国发像是受到了什么刺激,眼睛突然张大,十指死命地抓自己的脑袋,像是头痛欲裂。

杨清河在他身边坐下:“那昨晚问到了些什么?”

“什么人啊?”老保安大喊一声。

“曾国发选择你为目标,根据他的说法是有人告诉他你是他妻子,他本就精神不正常,容易受误导,昨晚也查过他所有通信记录,核对过所有电话号码,没查到他所说的这通电话,也不排除是他胡说的,但这是个疑点,所以……”赵烈旭偏头和她对视,“这段时间先待在我身边,我要确保你的安全。”

老保安一出监控室,没走几步路就看见前头站着两个人影,像是在说话。

“你觉得真正的凶手不是曾国发?可我没有得罪过什么人,在美国也是,我没有。”

曾国发选择杨清河的理由到底是什么?

“我知道。”赵烈旭欲言又止,“快吃,都冷了。”

所有心理变态者都有催化的理由,他们出生时和世上的所有人都一样,在这个漫漫的过程里,只是有一个媒介致使他们变成这样一类人,杀人也许是为了对自我的认可,也许是为了报复,也许是为了得到某种满足,这些心理都不是凭空出现的。

杨清河余光瞥见那幅画,想到他昨晚义正辞严的模样,说道:“那画回头我会找人搬走的,赵队长海涵,请再忍耐一下这幅辣眼睛的画。”说完,她起来鞠了个躬,衬衫领口都垂了下来,白色蕾丝勾勒出圆润的弧度,很有弹性的样子。

杨清河的外貌、专业、性格、兴趣,都和丁美没一点相似之处。像曾国发这样的人,犯案,绝不会没有理由。

他一直觉得她发育不良,原来这海绵里的水挤挤总会有的。

她一直待在国外,近期才回国,发生宾馆女尸的命案时,凶手已经开始在规划人选,如果说苏妗,她本身在这里读过一年,曾国发会选中她合情合理,是什么让他短短时间内就把杨清河作为目标,并且今晚大费周章要找她。

赵烈旭深吸一口气,放下报纸:“别闹了,我去洗个澡,等会陪你去学校。” 这声音沙哑低沉,难耐又克制。

但却没料到这是曾国发布的局。是他大意疏忽了,他不解,为什么曾国发会选择杨清河。

杨清河狠狠咬了口包子,这人不去红十字会工作真是可惜了,多么伟大的爱心。

杨清河说苏妗曾被尾随,出现在凶手所拍摄的照片上,学的是计算机专业,眼下又失踪,所有证据都指出曾国发的目标是苏妗。

小区到学校,两个人一路都没说过一句话。一个刚做了亏心事,一个心里生着闷气。

赵烈旭抿着唇。

赵烈旭把车停在她宿舍楼底下,看着她干净的小脸干咳了两声,不自然地道:“我在这等你,也不用拿太多,缺了可以去买。”

陈冀说:“我们都只是普通人,谁也不是真神探,只要人没事,这仗就算打赢了。”

杨清河面无表情:“你买啊?”

这场仗,打得太匆忙了。而就冲他在电话里的反应,陈冀就知道他被那个姑娘吃死了,这人呐,一有事轮到自己身上就容易慌了手脚,乱了神志。这么多年,真的,陈冀头一回看他这样。

“嗯,我买。”

陈冀也能理解他,所有事都赶在一起,傍晚刚去的曾国发家调查,还没缓过来小张那头就调来了曾国发的资料,紧接着就发现张宏住所的地下室和杨清河照片,事情刚有个头绪就传来有女孩被绑架的消息,警局里都来不及调人就要投入这场战役。

“我是你包养的吗?你为什么要买?”她没好气地下车上楼。

赵烈旭眉头紧拧在一起:“是我疏忽了。”

赵烈旭眉宇间漾着笑,双手靠在方向盘上,又往后一靠,偏头朝她的方向看去。他是真完了,怎么会觉得她发个小脾气都那么可爱?

陈冀说:“你先别担心,清河她和那两个保安待在一起出不了什么大事。”

他坐了会觉得烟瘾上来,他下车倚在车门边上抽烟,打火机刚点着,听见一声柔柔的赵队。

警员还在挨个搜查,突然接到这么个命令,也不敢多问,只硬硬地道了声“是”。

张蕴手里捧着书从斜对面走来,穿着黑色的棉质长裙,淡雅柔和。一样是黑色的裙子,那丫头的风格就狂野很多,说狂野也不是,应该是性感很多。

“你们现在立刻去趟监控室,看看杨清河在不在。”

他还来不及多加思考,张蕴已经走到了他眼前。

赵烈旭边快步走边给身处监控楼的警员打了电话,陈冀一阵跑从后头追了过来。

“是来办案吗?怎么只有你一个人?”张蕴说。

老保安拿上警棍出了监控室。

“来处理点私事。”

小保安还在打游戏:“哎呀,有什么好担心的,这里不都有警察在搜查吗?没事的,不就上个厕所,离这里才几步路。”

“噢,昨晚的事儿我都听说了,真的好惊险啊,谁都没想到这么变态的人就在学校里。”

“平时多看报多看新闻,少整那些游戏。”老保安又喝了口热茶,总觉得哪不妥,放下茶杯,道,“我出去看看,刚才赵队长还让我好好看着那个小姑娘,她别跑出去了。”

一时之间,各个教师群班级群都炸了,想起来真是后怕。

“老叔,你咋啥都知道。”

赵烈旭:“所以平时自己也要多注意点,特别是单身女性,出门在外多份警惕性。”

“你不知道吧,那位赵队长,可是神枪手,刚才那两记枪声,我估计是逮到了。”

“是啊,后来听说是清河的时候,我真的汗毛都竖起来了,这种事情发生在自己认识的人身上真的太不可思议了,她还好吗?她应该从警局回来了吧,我正打算去她宿舍看看的。”

小保安:“也不知道警察抓到人了没有?”

“她没事。”

老保安“哦”了一声。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张蕴咬咬唇,试图再找点话题。

小保安说:“女生不都那样吗?比较久。我刚看她脸色不是很好,估摸着是不是肚子疼。”

赵烈旭一口接一口地抽着,吐烟的时候头会偏向一侧,也尽量和张蕴保持距离。

保安大叔喝了几口热腾腾的茶,看了会儿小品,总觉得哪里不对,朝边上的小保安说道:“那姑娘去了好几分钟了吧?”

张蕴被这个小举动感动到,更加觉得他是个心细的人。

曾国发一步步逼近,脸上挂着虚空的笑,他想拥抱她。

裤袋里手机响,赵烈旭朝张蕴点个头,退了几步走到灌木边上接电话。

杨清河听赵烈旭他们分析的时候大约知道点这人的背景,公司破产欠债,被妻子抛弃,他选中的受害人都和他妻子有共同之处,是对他妻子的执着也是积压多年恨意的爆发。可她和他的妻子有什么相似之处?为什么他把她错认成他妻子?是因为长相吗?

那头的顾蓉都快急哭了:“清河怎么样了?你们在哪儿?这么大的事你昨天怎么都不和我说一声!那孩子得吓成什么样,怎么什么糟心的事都要往她身上赶!”

曾国发伸出双手靠近她:“小美,我好想你。”

等顾蓉着急完了,赵烈旭说:“在你学校。”

听到他称呼自己的名字,杨清河的心一沉。凶手在她这里,那苏妗去哪儿了?枪声又是怎么回事?所以……曾国发的目标是她,不是苏妗吗?这些问题不断在她脑海转,却始终得不到一个结论。

“啊?你也在?”

曾国发现她在后退,双手拍拍自己的胸膛:“小美你不认识我了吗?我是国发啊,前两天我们还一起吃饭庆祝呢,你忘了吗,我拿了市里的一等奖,你可开心了,你说我是难得一遇的天才!”

“嗯,在她宿舍楼这边。”

一个不可能的想法冒上心头,是挖眼女尸的凶手?可他不是绑架了苏妗,警方刚刚的枪声说明他们和凶手打过照面了,怎么可能又出现在她的面前,而且像是有备而来。

“等着,我刚进学校,一会儿就来。”

他眼珠直盯着她。杨清河确定,他是在和她说话。

“妈,你——”

杨清河望着他,不动神色地往后退了一步。这人是谁?小美又是谁?

赵烈旭弹弹烟灰,想着随顾蓉吧,估计她亲眼确认杨清河没事后才能安心。

他往前走了一步,走到灯底下,面孔就露了半张出来。深陷的双眼无力无神,脸上布满沧桑和褶皱,他穿着一件暗红格子的衬衫和一条松松垮垮的牛仔裤,是看起来不符合他这个年龄的服装。

张蕴说:“你妈妈也在这个学校工作?”

那人喑哑地叫道:“小美”。

“嗯,在这里教书,快退休了。”

杨清河放慢脚步,慢到停了下来。

张蕴捂嘴,有点惊讶,又笑了出来,觉得这是缘分。

顶上的光暗淡缥缈,漆黑漫长的走廊间有个人影。他一动不动地站在那,似在等待,似在确定。

杨清河在阳台上收衣服,抱着晾衣架看着他们说说笑笑。张蕴差不多二十六七岁,为人温和有礼,长相也是中等以上,是位高挑的美人。

楼梯和卫生间隔了一个房间,她从拐弯处走出来,那脚步声正好停在二楼楼梯口。

他觉得她小,那像张蕴这样的年纪大概正合他胃口吧?或许他也喜欢这款?漂亮柔弱的女人更能激发男人的保护欲吧,又贤惠善良,哪个男人不喜欢。可不是说不合衬吗?哦,男人容易变卦。那看起来,确实郎才女貌很般配。

杨清河洗了个手,转身出卫生间。

杨清河眯了眯眼,不甘心的滋味侵占了她身体的每一个细胞。

嗒——嗒——嗒——不远处传来上楼梯的脚步声。

赵烈旭不知道说了什么,张蕴点点头离开了。

可她隐约又觉得不会发生什么,时间卡得那么紧,不会的。杨清河轻轻吸了口气,睁开眼。等赵烈旭来找她,她就能知道结果了。

杨清河拿晾衣架敲敲栏杆,赵烈旭听到声音仰头看去。

杨清河甚至能想象到苏妗害怕无助的模样,就像她那个时候一样。

七八点的阳光清新又明亮,照在她身上熠熠生辉。他以为她要说什么,结果,小姑娘给了他一个大白眼后捧着衣服进去了。

那样血腥龌龊的事情又滚到了她的身边,即使不是自己,可事发到现在,每一分每一秒都提醒着她,你也曾挣扎在泥潭里,寻不到走不出,如今有个女孩同你一样跌落到了深渊。

赵烈旭捏着烟头吸了口,漆黑的眸子微敛。翻白眼也这么可爱?真要命。

想到这儿,杨清河闭上了眼,她的呼吸都是紧绷的。

顾蓉按了两声车喇叭,正巧看见这一幕,本来还提心吊胆的,担心清河受惊吓,担心儿子熬夜工作伤身体,现在看来,这两人都精神焕发,像活在春风里。

救了她的是隔壁的阿婆,阿婆来给她送点吃的,没想到这个十三岁的姑娘竟然自杀了!也好在发现的及时,从阎王爷那里抢回条命。

顾蓉从车上下来:“那案子处理的怎么样了?怎么会盯上清河呢,你们俩都没受什么伤吧?”

她就像锯木头一样来回割,看到有血涌出来,她轻轻闭上眼,等待它的流逝。

赵烈旭:“这么多问题,你让我先回答哪一个?不用担心,都没事。”

她拿着在小卖部里买的五毛钱的小刀割自己的手腕,这是一把浅绿色的干净的刀,虽然不够锋利。

“刚下班?清河在警局也待了一晚上?”

杨清河躺在床上,逼仄的房间散发着春雨后的霉味,阳光洒进来,她伸手摊开,金色的光熠熠生辉。

他吸完最后一口,掐灭:“没,她昨晚做完笔录我就送她回去了。”

那是一个春天,阳光温暖,草地上小花绽放,风里有花香,还有蒲公英飞舞的种子。

顾蓉瞧了这宿舍一眼,说道:“我这心里头总是慌慌的,这宿舍这段时间还是不要住了,我让她住我那儿,反正你房间空着,她上下课我也正好可以带她。”

可后来每次一回来就会对杨清河施加暴行,暴力似乎是他宣泄的一种方式。

赵烈旭默了会,道:“妈,不用了,我带她来学校是让她收拾东西住我那的。”

那次后,他很久都没回来。

顾蓉隔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想笑又憋着,打了赵烈旭几下:“这像什么样子,你把人清清白白的姑娘拐到自己公寓里住着,她同学知道了怎么看?”

杨守城看向杨清河,小小的人蜷缩着,瘦得只剩一把骨头,离咽气似乎只差一点点,也许是他仅剩的一丝良心发挥了作用,他嘀咕着骂了几句就走了。

顾蓉知道清河那丫头的心意,只是摸不准自家的感情,都三十岁了,也没正儿八经地谈过恋爱,看似对女孩的要求很低,但实际上很挑,她也摸不准他到底喜欢什么样子,平日里日夜颠倒地忙工作,总好像拿不出时间谈恋爱。

说话的是位四十多岁的婶婶,她看上去很没底气,出言阻止是因为真的看不下去了。杨守城瞪那婶婶一眼,她便不敢说话了。

这会突然要把人接到自己公寓里住,这脾气和赵世康还真是一模一样,面上不动声色,实际上早就精明地都计划好了。

“你干什么!那孩子被你打成那样了还要打?”

赵烈旭笑着,顾蓉的心思都摆在面上,不用动脑子都能知道顾蓉究竟想说什么。

杨守城撸起袖子,刚想捞起一边的棍子,只听见门口传来邻居的制止声。

赵烈旭不回避,摊开道:“案子还有疑点,我不放心她住在宿舍,再者,住我那合情合理,没什么好避讳的。”

杨守城更怒了,连着就给她几巴掌,她被摔在地上,卑微得像蝼蚁。

顾蓉:“你们俩?”她是没想到成得那么快。

他一把提起杨清河,她直直地盯着他,目光里没有畏惧。

赵烈旭:“还没,事情都堆在一块,我和清河之间也有点误会,来不及说,等过几天空下来了,会找她好好说清楚的。”

还是老师找上门她才出来的,老师走后,杨守城又打骂了一顿:“你还躲老子?给你吃给你住你还躲老子?把老师引来干什么?想让我蹲监狱?告诉你,老子天不怕地不怕!”

顾蓉笑着叹口气,语重心长地道:“你一向做事情有分寸,所以做什么妈都信你,可清河和别的女孩子不一样,别看她面上软软的,其实也是倔骨头,她现在回来在这里读书,无依无靠,既然你决定了要和她在一起,得多点心思在她身上,别满脑子想的都是工作。”

杨守城每次回来都会砸东西发脾气,她不和他说话也不哭不闹,尽量躲着。最长的纪录是,躲在房间里反锁,躲了一个星期,饿得吃掉了半本语文书。

“我知道。”

从那以后,杨清河再也没哭过。

他认准了她就不会变,那丫头说喜欢他,确实,可能带有点喜欢的成分,但究竟是崇拜感激还是别的什么,他说不准。也许她自己也分不清,他希望她能想清楚,而不是一时冲动,再者,他的职业让他可能随时丧命,她真的能接受吗?这些问题他想要和她好好面对面交流一次。况且,小姑娘正生着气,也确实是他不对,得想点法子好好哄一哄,追一追。

大家纷纷劝杨守城,他说:“那贱人生的种我来养?”

顾蓉沉浸在儿子终于开窍的喜悦里,想着想着忽然想到个问题。同住一个屋檐下,是没什么,她也能知道自己儿子不是那种花花肠子的人,但年轻人火气旺,万一没控制住,弄出个孩子什么的,受罪的还不是女孩子。

小小的人儿被一脚踢在墙上,哭声一声比一声大,把邻居都引来了。

顾蓉放低声说:“清河还年轻,你可别让她遭罪,女朋友是用来疼的,别为了一时的快乐……”

杨守城一脚踹她身上:“就知道哭!”

“妈。”赵烈旭揉揉额角,千算万算没算到顾蓉还会和他说这种话题。

她愣了一秒号啕大哭起来。

杨清河背了个双肩包下来,隐约听到几个词语,什么年轻,疼,快乐。她叫了声阿姨。

风头过了的时候,杨守城又出去堵了,回来又是一脸乌青,边骂边抄家,找不到一分钱的时候,他气得把椅子都砸了,椅子屑崩到杨清河脸上,娇嫩的皮肤立刻渗出血迹。

抬头的时候杨清河被顾蓉的眼神怔到了,像是有烟花在绽放。顾蓉摸了摸她的脸:“怎么几天不见又瘦了?得多吃点。”

杨守城说:“你饿关老子屁事。”

“好。”杨清河应了声。

她也曾小心翼翼地告诉杨守城:“爸爸,我饿了。”

回去的路上杨清河总觉得顾蓉那句多吃点深有含义,瞥瞥边上的男人,他正神态自若地开车。

杨清河不会做菜,但会用锅灶煮米饭,她几乎吃了一个月的白米饭。

赵烈旭见她东西带得少,说道:“小区附近有个商场,明天晚上我要是有空的话带你去逛一逛。”

奶奶是在杨清河七岁的时候去世的,杨守城回来操办葬礼,他是被人打得鼻青脸肿回来的。那一阵杨守城一直待在巷子里,也不出去赌博,弄点花生米弄点啤酒,他能瘫一天。

杨清河:“我东西少是因为不打算在你长期居住,不是真让你给我买。”

再大点,上学了,她学到了几个词语,滥赌,不孝,家暴。杨守城字字都沾了。

“哦?”赵烈旭饶有兴致地问道,“那你打算住几天?”

等她懂得钱的重要的时候,她忽然能明白为什么杨守城一回来就问奶奶要钱,要不到就骂就打,奶奶更是拿着扫把赶他,直呼孽子。

“两三天。”

她是奶奶一手带大的,老人家没什么本事,靠做些手工活赚钱,景区人多的时候一天能赚好几百。

他笑了声,两三天,只怕到时候赶都赶不走。

杨清河不记得崔萍,也不知道她长什么样子,长大点,听得懂闲言碎语时,她才知道崔萍在刚生下她后的那一年便就跑了。

杨清河板着脸,双腿往车门的方向靠拢,看都不想看他一眼。

那巷子的标签有两个,一,淮城著名AAA景区;二,杨守城。

赵烈旭想着得哄哄她,可是小姑娘喜欢吃什么,喜欢干什么,他一无所知。

她住在淮城一个较偏僻的地方,比起高楼大厦,那巷子里的屋子都保留了淮城从前的特色,青砖白瓦,似江南水乡。

他说:“在美国空的时候你都在干什么?”

她的思绪飘到了很久以前。

“看书,画画。”

杨清河站在洗手台前看着自己,她的焦点不在自己身上,眼神是模糊的。

他点点头,那看来以后要为她准备一个书房和画室。

她不知道苏妗会被怎样对待,但唯一确定的是她那样的性格肯定承受不了。

赵烈旭打了个转弯驶入大道:“有什么特别喜欢吃的吗?”

她之前看过关于挖眼女尸的报道,说是虐待性侵,随后凶手残忍地挖去了她的眼睛抛至垃圾桶。

“你不喜欢的我都喜欢。”

杨清河拧开水龙头抹了把脸,冷水拍在脸上,她整个人顿时清静不少。

“好好说话。”

男女厕所共用一个洗手台,厕所里灯没开,乌黑如墨,只有洗手台那边的吊灯开了,但不知道怎么回事,灯光十分微弱,能照亮的范围也很小。洗手台上有一副清洁工遗落的蓝色塑胶手套,镜子上大大小小都是水渍斑点。

杨清河戴上耳机听歌,倔得跟头驴似的。

杨清河对这儿不熟悉,摸索一阵才找到卫生间。

赵烈旭腾出右手捏了下她的脸,杨清河瞪他一眼。

卫生间在拐角过去,走廊顶上是一盏盏散着淡光的灯,圆形,里头还有些黑色的杂质,看起来有些年头了。

他又摸了摸她脸蛋,滑溜溜的,女人的皮肤和男人的不同,柔软细腻,手感是真的好。

监控室所处的大楼是一个三层楼的老楼房,一层是一些后勤工作人员的办公室,第二层是监控室,第三层都租给了食堂人员做寝室。这地方人进人出。

杨清河心想:这人神经病!

陈冀吩咐了几句也追了上去。

从学校回来后,赵烈旭在家眯了三个小时,收拾了一下就又去了警局,他走的时候杨清河正窝在沙发上看书。

赵烈旭慢慢抿直了嘴角,两腮紧咬着站起来,头也不回地冲出篮球馆,像风一样。

他大学时闲来无事会看一些书,什么种类的都有,毕业后搬来这里,不舍得扔,就买了个书架都装了起来,工作后太忙,几乎没碰过。如果以后有空,和她坐一块看看书似乎也是件惬意的事情。

整个过程苏妗都没有受到一点儿伤害,显然,曾国发真正的目标不是她。她是诱饵,是分散警方注意力的棋子。

赵烈旭在门口换鞋:“我走了,大概晚上七八点回来。”

苏妗被他盯得莫名心一紧,战栗着道:“我醒了后,他一直问我她在哪儿,我不知道他在说什么,就一直问我她在哪儿?我什么都不知道”

杨清河不回他,仿佛他是空气一样。

“他把你绑来这里后对你说过什么吗?”赵烈旭蹲下,和她平视。

这和上回硬是说要送送他的是同一个人吗?赵烈旭既觉得无奈又觉得好笑。

陈冀说:“刚刚张宏问这个姑娘,说,她去哪了?这个她——”陈冀话还没说完,赵烈旭就抢先一步走到苏妗面前,苏妗还惊魂未定。

听到关门声,杨清河放下书往后看了眼。她倒在一侧,蹬了几下腿,然后躺下。不喜欢她还对她这么好,真是个尽心尽责的人民好警察。活到现在,杨清河对什么东西都抱着一种可有可无的态度,唯独这个人,她追逐了六年。

是张宏。张宏精神有问题,他不可能想到绑架苏妗,那一定是曾国发在背后指使他,可曾国发人呢?

决定回中国的时候她也曾想过,也许他已经结婚生子,如果是这样她一定头也不回就回美国,再也不会和他见面,她喜欢他,就算他结婚了,也会想拥有他,那样的她会被嫉妒操控,变成自己都讨厌的一类人。也许他有过几段刻骨的恋情,但依旧单身,那也不妨碍她去喜欢他。

男人倒在地上哭喊着疼,虽然他长得很像曾国发,但言语举止都和曾国发判若两人。

可现在,他明明没谈过什么恋爱,就把她枪毙了。完了还对她体贴温柔关心。偏偏她自己还招架不住。杨清河抬手捂住眼睛,小脸皱着。

赵烈旭从后窗翻进来,陈冀快步走向他,沉着脸说:“他不是曾国发。”

茶几上手机响。是张蕴。

陈冀收枪,警察快速冲上去按压住嫌犯,手铐精准地拷在他手腕上。其余警员给苏妗解绑,女警察安慰她,拿纸巾给苏妗抹眼泪。

张蕴和她寒暄了几句,随后说道:“拍卖所得的钱已经捐赠给了余城山区的学校,那边的县长十分感激,特意来了淮城,副校长安排了个饭局,你也得去,明天晚上八点在凯丽大酒店。”

“嘭——”男人刚弯腰小腿中一弹,扑通就跪在了地上。

“好,我知道了。”挂了电话杨清河继续发呆。

男人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着急地只想捡地上的刀,这是他唯一的武器。

赵烈旭坐在办公室里反复观看着曾国发审讯时的录像,当曾国发说到这个“他”的时候情绪明显激动很多。画面里,他问曾国发,为什么要挖去受害人的眼睛。

男人又迟疑了,就在此时只听见一声枪响,男人张着嘴肩膀一抖,他手中的刀滚落在地。

曾国发手指扣着自己的手背,发狠似的说:“女人的眼睛充满了虚伪,挖掉它,她就干净了。”

陈冀一步步靠近:“那你把那个姑娘给我,我就不抓你,你就可以和哥哥过生日了,怎么样?”

他又把这个问题重复了一遍。

男人猛地摇头:“不,你们要抓我!我不能被抓!我还没和哥哥过生日!不能被抓!” 刀子狠狠抵在苏妗脖子上。

曾国发微微朝左偏头,呢喃道:“挖掉它,就干净了。”

男人低下头像在思索,刀子在苏妗眼前泛着冷光,她哆嗦着看向前面的警察。

陈冀泡了两杯热茶进来,看了眼屏幕,说道:“这录像你都看了几个小时了,这案子也算结案了,你在怀疑什么?”开完会他就一直坐在办公室来回地看录像。

陈冀依旧瞄准着他,开口道:“你如果杀了她,你就问不出话了,你哥哥会不开心的。” 陈冀的话像一根箭,直中红心。

赵烈旭接过水道了声谢。

入警那么多年,挟持人质的戏码他们不知道处理过多少回了。

陈冀:“如果真有曾国发说的那个‘他’,那么他想对清河做什么?她在外面应该没有得罪过这么变态的人吧。”

“你们别……别过来,不然我就捅了她!别过来!”男人嘶吼着,眼睛瞪得像灯泡。

赵烈旭放下水杯,没多说,问道:“你找我什么事?”

男人瞬间惊慌了起来,猛地抓起地上的水果刀将其搁在苏妗的脖子上。

“云州公安那边来消息说,确定了那个诈骗犯的行踪,准备行动了。”

正当男人想走过去看看时,陈冀等人破门而入,十来把枪齐齐对准他。

“嗯,明天上午开个小组会议,你去安排一下。”

一阵凉风涌入,男人立刻察觉不对劲,突然转过头,赵烈旭立刻收手贴墙往边上一靠。

陈冀伸了个大懒腰:“行,今天你什么时候下班啊?”

赵烈旭轻轻拨动玻璃窗的锁,让它完全可以打开,窗户有股韧劲,用了些力才推开一半。

赵烈旭:“该下班的时候就下班。”

赵烈旭带了两个警察绕到篮球馆的后门,那是一扇全透明的玻璃门,上面拴着大链子,一看就知道后门长年不开,这门也没法从外面打开。后门两侧是玻璃窗,窗没关紧,敞开了一丝缝隙。

“咦?”陈冀凑近他,“早上回去没发生点啥?”

陈冀神情凝重,不自觉地皱了眉,抬眼时,和赵烈旭对上视线。

赵烈旭想到她早上穿的衬衫和自己起的反应,神色保持着淡定,反问道:“应该发生点什么吗?”

他像个猴子跳来跳去,嘴里喊着:“妈妈,爸爸,哥哥,我疼,我疼……”

“什么时候叫小嫂子一起出来吃个饭啊。”

比起那些正常的凶手,这种无条理又神经的变态才更让人害怕,你永远不知道下一秒他会做出什么举动。

“吃饭?”

苏妗抽泣着。

“不正正经经地介绍给大家认识一下?”

“好痛好痛!”男人嗷嗷叫。

赵烈旭一笑:“再说吧。”

男人生气地一拳砸在篮球场地上,咚的一声,男人哇哇叫起来,呼着自己的拳头。

陈冀说:“李局说了,这案子破得快,上头有嘉奖,说是过几天让我们去好好吃一顿,小嫂子受了惊吓,就一起来呗。”

“唔唔唔!”苏妗拼命地摇头,想往后退,但已经无路可退。

“李局?你哪里来的消息?”

男人走到她面前,蹲下,故意做出凶狠的表情,龇着牙吼道:“你怎么会不知道她去哪儿了!你怎么可以不知道!我哥哥会不开心的,你这样我哥哥会不开心的!”

“死皮赖脸贴上去问的呗。”

男人抓狂似的跺了跺脚,篮球馆里回荡着他的跺脚声。苏妗不知道他到底要干什么,被吓得一缩。

“行,回头带她去。”

陈冀做了个“等一下”的手势,所有警员屏息凝神保持着随时冲锋的姿势不动。

陈冀“哟哟哟”地叫起来:“你这一搞,局里得有多少姑娘伤心流泪。”

陈冀看清了她的样子,就是照片上的女孩。而女孩边上站着个沧桑的男人,他时不时挠挠头,来回一直走,看似很焦虑很忐忑。

赵烈旭懒得和他打太极,关了电脑,准备下班,已经七点了。

空旷静谧的篮球馆里黝黑一片,高处一排透明的玻璃窗拉了几丝月光进来,而篮球架底下瘫坐着个女孩,手脚被绑住,嘴上贴着黑色胶布,那一缕月光正好照在她身上。

陈冀又叫起来:“有了家室就是不一样,最晚下班的今儿个竟然第一个出去。”

陈冀带人从篮球馆正门而入。

赵烈旭走了几步忽然折回来,朝陈冀问道:“你说,女人都喜欢什么?”

杨清河:“好,我知道的。”

陈冀:“咋了,惹小嫂子生气了?”

那大叔点点头:“可千万别乱跑,警察没给解除警报,就不能乱跑。”

两人一起出警局,赵烈旭把这事前因后果和陈冀说了说,没想到陈冀听完哈哈大笑。

监控室里冷气打得足,可她还是出了一身的汗,虽然她看上去很冷静。杨清河捡起瓶子放在桌上,对保安说道:“我去趟卫生间。”

他拍着赵烈旭肩膀,说:“买什么礼物谈什么心,直接上去一个三百六十度法式舌吻,保证她骨头都软了。”

但她实在坐立难安,苏妗胆子太小,平常就畏畏缩缩的,这会不知道怎么样了,比起身体上的伤害,杨清河更担心她心理上受到的伤害。

调侃完了,陈冀正了脸色,说:“你考虑得没错,是应该和她好好说清楚,咱们的命悬在尖刀上,万一真翘辫子了,受苦的还是她们,当初我媳妇要跟我,我也是这么和她说的。”

杨清河想出去看看,可她答应了要在这里等他,眼下手机也没电,如果出去了他回来就找不到她了。

赵烈旭给他发了支烟,两人说了几句各自离去。

保安大叔说:“这应该是逮到了吧?都用上枪了?吓得我心口突突地跳啊。”

小姑娘喜欢什么呢?他想了一路。

杨清河猛地站起,她努力分辨声音是从哪个方向传来的,但她的脑子被这两枪打得嗡嗡作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