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梓点了点自己的太阳穴，隐隐有些骄傲地看一眼云朵，那是理科生对文科生的终极鄙视。他答道，“靠分析。首先唐一白的项目有其特殊性。短距离比赛是全体亚洲人的弱势项目，但凡出现一个有希望在这个领域和欧美人争一席之地的，都会得到分外多的关注。唐一白的100米自只是在国内这种小打小闹的比赛里就拿到48秒04的成绩，以后在重要赛事中冲进48秒的希望很大。只要进48秒，他就有了在世锦赛或者奥运会里拿奖牌的实力。国家为了这个可能性，会倾斜资源大力培养他。第二，新榜样的需求。我们来看看中国走出来的可以和欧美人一较高下的体坛巨星。打篮球的姚明明退役了，打网球的李娜娜退役了，110米跨栏的刘翔翔也退役了。祁睿峰本来也勉强可以成为新榜样的，但可惜的是他的双商都在标准线以下，这样的人如果成为青少年的偶像，国家领导们就睡不好觉了。而唐一白不同，唐一白此人十分狡诈——”
云朵有些奇怪，“虽然圈里人都这样猜测，不过也没有人敢把话说死，况且唐一白复赛之后才比了几次啊，你就这么肯定？”
“你等一下，”云朵打断他，“你这什么形容词。”
“因为唐一白的崛起已经是大势所趋，众望所归。”
“总之大概意思就是，由于对新榜样的需求，国家和人民都会对唐一白寄予厚望。所以唐一白会获得越来越多的关注。我们应该趁现在他关注度并不算高的时候，把他勾搭过来——”
“为什么？”
“行行行，”云朵再次打断他，“我挺好奇，你高考作文考了多少分？我是指语文作文。”
林梓吃力地抿了抿嘴，每次叫一个小姑娘“老大”他都有种羞耻感……他说道，“老大，我觉得我们应该尽快针对唐一白做一个独家专访，不要被别人抢在前面。”
林梓扭了一下脸，他不想回答这个尴尬的问题，他继续说道，“第三，唐一白是个小白脸，这样的人很适合当全民偶像。”
“叫老大！”
“哈！”云朵忍不住笑了，她指着林梓，“你的脸白成这样，还好意思说别人小白脸？”
林梓突然说道，“云朵，我——”
林梓面无表情地看着她。
“滚……”
云朵摸着下巴点点头，“虽然你的表述有些不着调，但是你说得还是蛮有道理。我终于发现你并非一无是处了。”
“我请你洗澡。”
“哥在预测形势这方面无人能敌谢谢。”
“这招已经过时了！你能不能来点新鲜的？”
云朵回去把林梓的提法跟刘主任说了，刘主任说需要考虑一下，媒体圈不兴预测，我们看的都是当前。
林梓帮她提着东西，调整步伐跟在她身边，“别生气了，我请你吃饭。”
这事儿要考虑出个结果来，也要等冠军赛之后了。
一天的采访下来，云朵也累成了狗。她和林梓离开游泳馆，走在回酒店的路上。云朵一边走一边抱怨林梓，“正经问题提不出一个，抬杠你倒是一把好手！”
而眼下最重要的，当然就是过年放假回家啦！
唐一白莞尔。
云朵的家在N市，那是一个坐飞机也要两个小时的遥远地方。她拖着大行李箱回到家，看到妈妈时，她张开手臂，“妈妈我好想你！”
“呵呵呵，”云朵笑了，“别开玩笑了，上辈子毁灭银河系这辈子才会摊上这种报应吧……”
妈妈看她一眼，“你终于回来了，两点钟去相亲。”
唐一白并未生气，只是收起笑容看向林梓，“如果你是她男朋友我就送你们两张。”
云朵：= =
云朵咬牙，“你给我闭嘴。”
真的很想去做个亲子鉴定啊！
林梓很不合时宜地插嘴道，“你为什么只送一张？送门票不都是送两张吗，你没有诚意。”
相亲归来她才得以感受爸爸妈妈的温暖。不过到晚上睡觉时，她再也温暖不起来了。
唐一白笑容清浅地望着她，“客气什么。”
南方城市的温度都不算低，但湿度也不低啊，还没有暖气，晚上睡觉那个孤独寂寞冷啊，还不如睡到狗窝里去，那里面好歹有条温暖的身体！
云朵相信他是真的没时间去。她接过来，笑道，“谢谢你。”
云朵在被窝里抖了一会儿，终于含泪伸出脑袋，握着手机哆哆嗦嗦地发了条朋友圈：
唐一白递给她一张门票，“这是滑雪场的门票，一个朋友给的，我没时间，你拿去吧。”
一回到N市整个人都调回到震动模式了！QAQ
云朵歪着头看唐一白，“什么事？”
很快有好多人给她点赞，所以这是很多人的心声吧？
以及，在唐一白面前不要跟这个云朵姑娘抢问题……
然而更夸张的是突然蹦出来的一条留言。
现在，托唐一白的福，经常跟游泳队的记者摄像师，多半都知道这个记者姑娘的名字叫云朵了。
浪里一白条：我也在N市。
采访结束之后，唐一白叫住云朵。
云朵：！！！
云朵横他一眼，“要你管。”
她去敲唐一白，问他：你怎么在N市？我没听说这边有比赛呀。
林梓又悄声对云朵说，“你是不是被唐一白圈粉儿了？”
唐一白：傻的，大年三十我比赛？
云朵忍不住在胸前比划了一下大拇指，这个瞬间被唐一白捕捉到，他冲她挑了一下眉。
云朵：也对。那你为什么在这里？
这番话下来，在场不少人都暗暗为他叫好。职业运动员这个群体，因为把几乎所有精力都投入到训练当中，其他方面亏欠较多，所以心思很单纯，甚至比较幼稚。大家长久混迹于体育圈，见多了直来直往情商感人的运动员，像唐一白这种口才极佳、分寸拿捏十分了得的，还真不多见。难得的是他口才虽好，但并不圆滑，依旧真诚，有一说一。
唐一白：我家在这里。
唐一白笑道，“粉丝喜不喜欢我是他们的自由，我没有权利允许或者阻止。不过我想对粉丝说的是，如果真的喜欢我，就多锻炼身体吧，游泳是很好的锻炼项目。”
云朵：？？？？？你家不是在B市吗？
这个问题有些刁，唐一白如果回答“是”，就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不近人情，说不定又要挨骂了；如果回答“不是”，他就是在抽自己嘴巴。
唐一白：我小学时妈妈调动工作才去了北京，之前一直在N市。
记者的专业素质还是很强的，所以只愣了一下，就马上回过神，问唐一白，“所以你想对粉丝说用不着喜欢你吗？”
云朵：哈，那我们还是老乡呢！
“额……”记者被问住了。他有些惊讶，通常一个人知道有好多人喜欢他的话，应该会感到很高兴吧？至少该说一些感谢粉丝之类的话啊……这个只有21岁的年轻人为何表现的如此淡定？是装的还是真的？
唐一白：你才知道。= =
唐一白反问道，“粉丝多了我就能游得更快吗？”
云朵：你在N市待几天？
那个记者听到唐一白如此回答，便解释道，“但你不得不承认，长得帅会比较讨人喜欢，那样你的粉丝也会多一些的。”
唐一白：三天，初三就回队里训练。
这样解释真的没问题吗？脸大的人好无辜！……云朵擦擦汗，很庆幸这话只有她听到了，否则他们要被集体围观了。
云朵：好口怜！还想带你出去玩呢！
林梓在云朵身旁悄声说道，“其实也未必。脸小一些的话在水中的阻力相对较小，同等条件下会比脸大的人游得快。”
唐一白：好啊，带我去哪里玩？
唐一白终于还是笑了，笑得很灿烂，露出整齐洁白的牙齿。他对那个记者说，“长得帅不帅是没有意义的，我也不能用脸游泳，对吧？”
云朵有些囧，她也就客气一下嘛，他还认真了。她只好回道：你有时间吗？
云朵知道他是故意的，于是愤愤地瞪回去。
唐一白：初一没有，初二有。
唐一白没有着急回答，而是目光一转，先看了云朵一眼，他抿着嘴角，要笑不笑的样子。
云朵：好遗憾，初二我没空。要相亲……
唐一白接受采访时，记者们在问了几个常规问题后，开始问八卦问题：“唐一白，有网友说你是史上最帅的运动员，你听到这话是什么感觉？”
唐一白：相亲上午？下午？晚上？
其实这也不算稀奇。短距离比赛项目的不确定性一向很大，无论发生什么都不用太过意外。这也是这类项目的魅力点之一，因为大家差得不过是那几十甚至十几毫秒，谁都有可能是冠军，这才是最紧张的。如果是祁睿峰的项目，1500米长途奔袭下来优势明显，谁是第一名猪都能看出来，给别人加油助威就像是在做无用功，好尴尬的说。
云朵：都有。= =
真是一个神奇的选手，在主项上表现一般，副项却平了亚洲纪录。
唐一白：不信。
这种担心持续了没多久，因为唐一白在接下来的50米自决赛中，游出了他的个人最好成绩21秒90，同时平了由日本选手保持的亚洲纪录。
云朵：是真的！
唐一白的两个个人项目都排在比赛第一天，分别是50米自和100米自。他的100米自成绩是48秒13，比上次的48秒04差一些。有人就开始担心他在冬季锦标赛的成绩会不会只是超常发挥，以后想游进48秒都难了吧……
唐一白：这么急着把自己嫁出去？
她笑得好淫荡，云朵禁不住起了一层鸡皮疙瘩。现在当公众人物真是辛苦，指不定什么时候就被人凑cp了。
云朵：不是我，是我妈！我妈不要我了！QAQ
“就是唐一白和祁睿峰的cp党呀，嘿嘿嘿嘿……”
唐一白差一点回她一句“来我家吧”，想了想感觉对女孩子说这种话有点不像话，他赶紧删掉了。
云朵好奇地问，“白睿党是什么？”
云朵就这样展开了轰轰烈烈的相亲活动。坦白来说，相亲是一种增长见识开拓眼界锻炼忍受力的有益活动。她一边相亲一边在朋友圈里发记录，短短几天感觉自己成了段子高手。与此同时她也收获了一批忠实读者兼点赞党，比如向阳阳，比如祁睿峰，比如明天……游泳队的人都这么八卦吗？
“不，我已经认清形势了，我现在是白睿党。”
有一次，云朵发了这样一条：
云朵觉得很搞笑，“唐一白不是你老公吗？”
今天晚上相到一个拆二代，和阳阳姐一样高，长得还不错啦。他总是跟我讲他因为长得帅有好多女生倒追，我就把我和某个大帅哥的合照拿给他看。然后他就不理我了……【捶桌笑】
比如陈思琪，在电话里跟云朵嚎叫，“唐一白才是祁睿峰的真爱吧！”
下边有人留言热烈讨论。
春季锦标赛的赛事一共持续四天，比全国锦标赛少将近一半，比赛排得相当密集，可见主办方对它的重视程度确实很一般。在这次比赛中，名将们依然选择锻炼副项，向阳阳和祁睿峰都是如此。祁睿峰这次又是只报了100米自，在普通人看来，这就好像是跟唐一白卯上了。作为外围专业人士，云朵知道祁睿峰这样选择并非任性，然而许多人并不这样以为。
向阳阳：好奇大帅哥是谁。
云朵觉得，这个家伙真是越来越欠揍了。
祁睿峰：是我。
云朵把自己的想法告诉林梓，换来林梓的鄙视：“别装得好像你会游泳似的。”
明天：是我。
1月20日，全国春季游泳锦标赛在C市举行。现在这个时间是农历的腊月，C市坐标东北，外面零下二十几度，所以这场比赛虽然名字是“春季锦标赛”，实际跟春天半毛钱的关系都没有。云朵准备充分，在室外也差一点冻成狗。这样冷的天气竟然游泳，想想都可怕。虽然泳池的水肯定是加温的，可就是有心理压力嘛……
郑凌晔：是我。
他答得那样干脆利落，让云朵感觉自己好像是中计了……
唐一白：呵。
“好。”
云朵离开家的时候，妈妈塞给她一万块钱。云朵坚辞不受：“我已经自己赚钱了。”
云朵看着凄凄然的他，突然心软了，“要是……实在做不到，就算了。”
妈妈不屑，“你那点工资够做什么？不是还想换个房子吗，难道你打算住地下室？或者跟一群人租一个房子，上厕所都要排队？”
“没事的，”他摇摇头，“我会努力发稿子的。”
“……没那么夸张。”其实她已经做好租完房子省吃俭用的准备了。
云朵怔了怔，看着他的失落，她觉得自己好像说错话了，“对、对不起。”
“让你拿着你就拿着，我和你爸的钱早晚是你的。”
林梓张了张嘴，神色有些黯然，他低声叹口气，“我真的有妹妹啊。”
云朵十分感动，“妈妈，你下次让我相亲我一定好好相！”
“够了，你整天说你妹妹，可是我从来没见过你妹妹！”
“难道你这些天没有好好相？”
林梓有些犹豫，“不要这样，看在我妹妹的份儿上让我留下来，我妹妹很喜欢游泳的。”
“咳……”
云朵无语得很，“反正我有办法对付你，大不了我跟报社举报你，把你赶出去，哼哼。”
就这样，云朵带着妈妈资助的住房基金踏上了回B市的飞机。
妈蛋这种话就不要用自豪的语气说出来了好吗！
回到单位，很快就要投入到工作当中。云朵去找刘主任了解关于对唐一白做专访的讨论结果，刘主任的回答不出她的意料：“我们打算等冠军赛结束之后再做决定，”顿了顿，他又说，“你可以先联系唐一白那边。”
林梓淡定地回答，“刘主任不会拆散我们的，我们俩可是整个报社他最讨厌的两个人。”
云朵有些不高兴，为难道，“我哪有那么大面子，打个招呼人家就把专访给我留着？”
去哪个组对刘主任来说无所谓，对林梓来说却很关键。他只想留在云朵身边，可以采访游泳队嘛。
刘主任语塞。云朵说的是实情。做新闻都喜欢抢焦点，而能够在焦点生出之前就给予关注的，并不多。假若唐一白真出现了青云直上的苗头，媒体们定然蜂拥而至，依云朵的资历，想抢到他的专访几乎不可能。
最后，云朵使出了杀手锏，“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春季锦标赛如果你再没能发稿子，我就和刘主任申请把你弄走，去别的组。”
但是中国体坛报这么大一个报社，也不是只有云朵一个记者。
真的好后悔当初为了几顿饭把这货弄进来啊……虽然也对自己说不用管他，可是看他这样拖行业后腿，云朵真的很惭愧很惭愧…………
所以刘主任很快坚定了自己之前的保守选择。先看情况，到时候大不了大家一起抢呗。
总之，单就记者的职业要求来看，这个人一无是处。
林梓知道此事之后，感叹道，“是不是做媒体的都这么短视？”
云朵也试着把林梓往正常的道路上带，结果林梓已经培养了一种“有老大罩着我怕what”的可怕观念，非常非常没有进取心地一切依赖云朵。稿子都是云朵写，他偶尔拟个标题也是狗屁不通、充满着脑洞。有时候他拍照片，这些照片唯一的意义就是用那扭曲的摄影技术证明他笔直的性取向。
这家伙总是一句话地图炮掉一个群体，孙老师很不以为然，“也不能这样说，做新闻毕竟不是搞投机。我们关注的都是当前最值得关注的事件，而不是以后。”
云朵也很头疼。她的马仔——林梓，从入职到现在，竟然一篇稿子都没过。让她这个当老大的情何以堪！今天她又被刘主任鄙视了。也奇了怪了，云朵表现好的时候刘主任从来不夸她，一有了了把柄，他老人家就各种用放大镜看她。而且刘主任本来也不喜欢林梓，现在她和林梓的二人组合，在刘主任眼中就是“讨厌啦赶紧死开”组合。
云朵点点头。孙老师说得也有道理，所以她很快想通了。不知道唐一白的专访还能不能轮到她，看样子希望不大啊……
想想就头疼啊……
2月28号，是英语四六级成绩查询的日期。唐一白一整天都在训练，到晚上才发了条查询短信。收到短信后，他立刻给云朵打了个电话。
而且他妈妈到更年期了，情绪不稳定，易怒，所以她的怒气现在是MAX级别的。
“云朵，我的四级成绩过了。”
然后他妈妈就怒了。
“真的吗？太好啦！”云朵很为他高兴。
其实唐一白家在本市，并非强制性要住在训练基地。但是他家离训练基地太远，运动员的时间本来就宝贵，每天浪费两三个小时在路上，想想就肉痛，所以他平时都住在基地，只偶尔回家。他复赛以来接连不断的有比赛，回家的次数就更少了……
她的声音里透着浓浓的发自内心的喜悦，唐一白几乎可以想象她此刻眉飞色舞的样子：笑的时候露出一口小白牙，两颗又黑又亮的眼睛一瞬间弯成小月牙。
祁睿峰乐了，“那你不要回家了，我想看你睡狗窝。”
他忍不住低头掀起嘴角，轻轻“嗯”了一声。
唐一白有些无奈，“她说如果我再不回家就让我睡狗窝。”
云朵又问，“唐一白，你考了多少分？”
“哦，阿姨要收拾你？”
“465分，险过。”
“胡说什么，”唐一白哭笑不得，晃了晃手机，“我妈。”
“已经很好啦，你那么忙。我见过整天无所事事依然过不了四级的。”云朵找出反面教材来鼓励他。
唐一白聊了一会儿，挂断电话，长出一口气。祁睿峰放下笔，神情古怪地看着他，问道，“你和云朵已经发展到这一步了？”
“嗯，”唐一白又轻轻答了一声，然后用一种十分郑重的语气说道，“云朵，谢谢你。”
祁睿峰听到唐一白对着电话说：“我最近不是没时间吗，冬季锦标赛刚过没多久，再一个月就是春季锦标赛，过了春节冠军赛，再之后还要备战亚运呢……真不是故意的，您要相信我，全天下我最爱的就是您了……别这样，我那么爱您您于心何忍啊……”
“哈哈，你这样一本正经的样子我好不习惯。”云朵打着哈哈。
唐一白看了会儿报纸，突然接到一个电话。
唐一白呵呵一笑，故意压低声音，“难道你喜欢我不正经的样子？”
“不知道。”祁睿峰心情很不好。
“……喂。”
唐一白读完之后“祁睿峰征婚始末”之后，感叹一句，“这是袁师太编的故事吗？一定不能让这样的人踏足文坛。”
他收了笑声，“好了，不逗你了。其实我想请你吃饭的，可是最近太忙了，所以要等有空再说。”
祁睿峰没有看到网友们的殷切祝福。他闷在房间里写检查。唐一白吃过午饭回宿舍，手里拿份儿中国体坛报。
云朵表示十分理解，“我知道，下个月就是冠军赛了，你状态怎么样？”
网友们纷纷表示：手机的主人中二病也就算了，为什么捡到手机的炒菜小弟也这么中二？难道根本原因在于这个手机自带诅咒效果，谁用谁中二？祁睿峰你赶紧把手机扔掉换一个！这是你战胜病魔的唯一希望！
“还不错。”
第二天，祁睿峰的一条征婚微博果然上了各大报纸体育版头条。官方对此的回应是：祁睿峰的手机落在食堂，被食堂的炒菜小弟捡走。炒菜小弟刚刚和盛菜小妹分手了，心情抑郁，所以用祁睿峰的手机发了条微博，借此满足一下男性的虚荣心。
云朵想了想，说道，“唐一白，你冠军赛一定要好好游！”
“唉，男大不中留啊。”伍勇摇头感慨了一句，背着手迈着小方步离去。
唐一白有些奇怪，“怎么突然这么说？”
“嗯。”
云朵也不隐瞒，“因为我很想专访你。”
“这名字，爹妈起名真随意，”伍勇吐了个槽，又问，“是个姑娘吧？”
他还是不解，“你不是每次都能采访到我吗？”
“云朵，云朵是一个人。”
“不是采访，是专访。”
“送……什么？”
唐一白沉默了一下，问道，“意思是我不能回答别人的问题，只能回答你一个人的？”他倒是愿意配合，不过会被伍总暴打的吧……
祁睿峰蔫了吧唧的，“他送云朵回去了。”
“不是这个意思，我们单独找个时间聊一聊，对你进行一个独家的、全面的采访。不过现在社里的领导还在观望，”云朵说着，把刘主任的思路给唐一白讲了，然后说，“所以我希望你这次能游出好成绩。”
袁润梅走后，伍勇问祁睿峰，“唐一白呢？”
唐一白很郑重地点了点头，尽管云朵并没有看到。他说，“我会的。”
顶级运动员对于训练的主动性都很强，不让祁睿峰训练，最先着急的肯定是他自己。所以祁睿峰只能是乖乖地写检查，这个过程想必十分痛苦……伍勇不忍心想下去了。坦白说他和祁睿峰又没有仇怨，他还挺喜欢这个孩子。他只是看袁润梅不顺眼，而已。
云朵心想，然而就算你游出好成绩我也不一定专访到你啊……想想就好心塞。
伍勇在一旁摇头感叹，“太狠了！”
唐一白问起云朵最近租房子的情况，提到这个云朵有些头疼，“还在找，看了几家了，都不太满意。现在骗子太多了，说得天花乱坠，实际很差劲的。中介也很乱，而且中介费都要一个月的房租，所以我正在找个人出租的。不过有好多二房东打着个人的幌子乱租房子，也很乱。”
“那就不要训练了，什么时候写完什么时候训。”
“租房子也有这么多讲究吗？长见识。”
祁睿峰从地上爬起来，对着袁润梅的背影喊道，“师太，如果我写不完怎么办？”
云朵感叹，“这就是社会啊，少年！”
袁润梅丝毫不为所动，“不许让唐一白帮你写。”说完，扬长而去。
唐一白又问，“你最近的相亲成果怎么样？”
祁睿峰最怕写检查了。乐观估计，他的作文水平也就在小学三年级上下，让他写个八百字检查，比游一万米都痛苦。
“别提了，我相亲是为了安抚我妈。我觉得我妈快到更年期了，我只要一拒绝相亲她就跟我红眼。”
咣！祁睿峰摔倒在地上。他脸色惨白，“师太，不要啊！”
唐一白笑了，笑声低沉，音色透着愉悦。他说道，“我妈也到更年期了。她嫌我老不回家，昨天还打电话说已经想好办法收拾我了。还有我明明在北京上学，她跟人说我去北极上学了。”
袁润梅面露不悦，她低头对祁睿峰说，“起来，回去写检查，不得少于八百字，要求语句通顺感情真挚，把你最近三个月的所作所为总结一下。明天交给我。”
云朵被他逗得乐不可支。
“我知道啊，我就看看。”伍勇有些幸灾乐祸，他自己也知道这不厚道，可他忍不住。
两人聊了一会儿便挂了电话。云朵想了一下，给游泳队的另外几个朋友群发了鼓励信息：
“伍大胡子，这没你事儿。”
冠军赛加油↖(^ω^)↗，游出绝世无双好成绩！
这时，伍勇走过来，靠在楼道的另一面墙上，对袁润梅笑道，“袁师太，又欺负小孩儿呐？”
很快她收到了各种回复。
祁睿峰听到这话，立刻趴在地上飞快地做俯卧撑，反应特别快。
向阳阳：冠军赛用不着加油的，随便游游就好咯。
“你就打算这么站着跟我说话？”
这是不思进取的。
“不该，嗯，喝酒？”这一点祁睿峰不太确定，因为队里也没有明令禁止不能喝酒。
郑凌晔：谢谢。
袁润梅不答反问，“你除了不该发微博，还干了什么不该干的？”
这是严肃认真的。
“额，那怎么办？”
明天：谢谢姐姐！我会的！亚洲纪录即将被我捏成碎片哈哈哈哈！【握拳】【握拳】【握拳】
袁润梅冷哼，“现在删管什么用？”
这是话唠……
“我不该发那条微博，我现在就删了。”祁睿峰说着，手伸进衣兜掏手机。
祁睿峰：你是在对我说还是对唐一白说？
“错哪儿了？”
这是不在状态的……
祁睿峰只觉得周身冒凉气儿，酒已经完全吓醒了。他低头小声说，“袁老板，我错了。”
云朵：当然是在对你说了。加油！
“你看我怎么样？”
祁睿峰：哼
“咳。”
云朵：= =
袁润梅笑眯眯地看着祁睿峰，“想结婚了？”
云朵：“哼”是想表达什么意思？
明天和郑凌晔特别有颜色，赶紧溜之大吉。
祁睿峰：打错了。╭(╯^╰)╮这个表情，我喜欢这个表情。
那一瞬间，祁睿峰感觉一阵小凉风扑面，酒醒了不少。
云朵：傲娇哥你好，傲娇哥再见。
她面带笑意，却眼冒寒光。
祁睿峰：蛋妹再见。
祁睿峰跟明天他们勾肩搭背地回宿舍时，还倍儿开心的在哼歌，然后他就看到他的教练袁润梅在他宿舍门外靠着。
云朵：……
真是的，怎么这么傻呢，他心想，云朵说得没错，逗她确实挺好玩儿的……
唐一白握着手机走进宿舍时，祁睿峰抬头看他一眼，说道，“刚才云朵给我发无聊信息，你有没有收到？”
唐一白低声笑，笑声低沉柔和，像是暗夜里静静流淌的乐章。在他的笑声中，云朵的脸已经红成了麻辣小龙虾。
“没有，”唐一白摇了摇头，见到祁睿峰挑眉，他补充道，“我们通电话了。”奇怪了，说出这话时，心中那淡淡的嘚瑟感是怎么回事……
他一说破，云朵的脸更红了，她撇过脸，“总之我没有！”
第二天，云朵收工之后又要去看房子了。这次是她们单位附近的一个小区，走路的话要十五分钟左右，地理位置很不错。她之前在网上看房子时也见过这个小区，由于价格偏高，她一直无视它的存在。经过这段时间各种看房受挫，她终于明白一个事实：一分钱一分货。
“那为什么脸红呢？”
所以贵就贵点吧，咱可是怀揣一万多块巨款的人，怕what啊！
“喂喂喂，我没有啊！”
B栋，1单元，102。嗯，就是这里了。
唐一白觑着她，似笑非笑，“这么多流氓，哪一个是你？”
咚咚咚，云朵敲门。等了一下，门就开了，里面站着一个五十岁上下的男人，个子中等，围着一个白色的围裙，露出灰色毛衣的领子。他的发丝齐整，鬓间些许霜染之色，胡子刮得很干净。他开门时，手里还拎着一个炒勺。
“嗯？”云朵回头看他。
云朵朝他笑了笑，“请问这里是路女士家吗？”
“云朵。”唐一白叫她。
“是，”他点点头，“你是来看房子的吧？我老婆刚刚打电话跟我说了，快请进。”
对视之下，云朵有些慌张地偏头看向窗外，没有发现唐一白微微掀起的嘴角。
他把云朵让进来之后，帮她取了双拖鞋，然后他晃了晃手中的炒勺，“我还在炒菜，你稍等一下。”见云朵点点头，他便转身走进厨房。
唐一白突然撩眼皮，捕捉到了她偷窥的目光。
云朵看到他步伐沉稳，肩背挺得很直，像是一棵苍松。她暗暗惊叹，这个年纪的男人，不发福不驼背，收拾得干净齐整，精神气儿十足，真是挺难得的。
真是的，看个娱乐八卦帖至于这样吗……
她换好拖鞋，直起腰朝客厅内望去，这一看之下，她惊得嘴巴张圆了。
车子平稳地行驶着，夜晚城市的华光掠过安静得有些诡异的车厢，被车窗过滤之后显得有些晦暗斑斓。云朵借着这样的微光偷看唐一白，发现他的神情十分专注，眼神甚至有些严肃，像是在看严谨的学术作品。
客厅收拾得特别干净整洁。窗明几净，地板也擦得很亮，一丝灰尘都看不到。如果只是干净，那也不算难得，任何一个有洁癖的人都可以做到，可是这个客厅除了干净，还很整齐，整齐得有些过分。沙发上的抱枕规规矩矩地立靠着，间距完全一样；茶几上只摆着一个插着鲜花的玻璃花瓶，放在桌面黄金分割线的位置；电视柜上除了电视什么都没有，云朵甚至找不到他们家遥控器藏在哪里；至于随处摆放的小物件，一个都没有。
云朵有点尴尬。她围观了唐一白被意淫的过程，现在反过来唐一白又知道了她在围观，那感觉像是本来在人家背后偷偷看现在突然被拎出来展览。她的脸庞微微有些发热。
墙上挂着一幅巨幅婚纱照，从年纪上看，多半是夫妻后来补照的。婚纱照上的女主人长得很漂亮，有种岁月沉淀出的独特雍容婉丽。
他的语气有些欠扁，“我想找到自然就能找到。”
整个客厅的陈设显示出一种井然的秩序感，家具们像是列好队等待检阅的方阵。
“你是怎么找到这个帖子的？”
在这井然的方阵中，走出了一个检阅者。一个胖胖的、身形矫健的、油光水滑的……哈士奇。
“我怎么了？”唐一白闲闲地靠在车座上，低头问道。
云朵的下巴快掉下来了，这狗是哪里冒出来的？根本不是一个画风的啊！
两人都坐在后排，唐一白关上车门后，他打开手机玩儿。云朵不经意间扫了一眼他的手机屏幕，立刻震惊了：“你你你……”
还有，这家里有狗，怎么还收拾得这么干净？怎么做到的？
云朵心中一暖，上了车。
真是百思不得其解。
他拉开车门，轻轻推一下她的肩膀，“没事，走吧，女孩子晚上一个人回家不安全。”
哈士奇的智商在整个宠物界都闻名，它见到云朵，很高兴，吐着舌头摇着尾巴就走过来，仰头看着她，一脸“爱我你就摸摸我”的蠢样。云朵丝毫不怀疑，如果家里进了贼，这货同样会如此热烈欢迎那个不速之客。
云朵有些不好意思，“不用啦，你晚了会被教练骂吧？”
哈士奇坚持仰头看着云朵，云朵被它的执着感动了，伸手拍了拍它的头。
唐一白打到两辆车，让另外四个人先回去。“我送一下云朵。”他说。
它很高兴。
“好。”
这时，男人的菜也炒好了，他走出来时，已经解掉了围裙。看到哈士奇，他说道，“你怎么出来了，回去。”
孙老师本来也没抱太大希望，于是说道，“好了我知道了，你休息吧，这个新闻我来弄。”
哈士奇没有听他的话，围着云朵转圈圈。
云朵快疯了，短短不到半分钟时间，她说了九个字，撒了五个谎言！她人生中从没遭受过如此的道德尴尬。
男人笑道，“它很喜欢你。”
“不能。”
他带着云朵走进客厅，云朵说道，“你家收拾得太整齐了。”
“郑凌晔呢？他和唐一白一个省队的，应该和祁睿峰关系也不错。”
“嗯，我以前当过兵，搞内务搞习惯啦。”
“不能。”
原来如此。云朵跟着他在客厅里转了一圈，又去看卧室。这套房子是三室两厅，其中一个卧室用来做书房，主卧是他们夫妻自己住，准备租出去的是次卧。
“明天呢？他和祁睿峰一个省队的。”
卧室的陈设比较简单，一套桌椅，墙上嵌入推拉门的壁柜，无形间节省了很多空间，使卧室显得宽敞了不少。床单和被罩是同一套，海蓝色，上面印着简易的浪花图案，被子叠成了豆腐块，整整齐齐地放在床头。
云朵又看看唐一白，这家伙连背影都那么帅气，“不能。”
墙上贴着两张海报，一张是科比一张是路飞。
孙老师也没指望她采访到祁睿峰，他抱着点期待问云朵，“能采访到唐一白吗？”
“这之前住的是一个男孩吧？”云朵看着科比的海报，问道。
云朵看看祁睿峰，这家伙即便喝多了也是一副“老子帅破天顶星”的样子，她对孙老师说，“不能。”
“是啊，床单被罩都洗过了，你如果介意可以自己换。”
孙老师：“你现在能采访到祁睿峰吗？”
云朵摇摇头，“没事。”她知道床单被罩已经洗过，这位爱干净的退伍老兵是绝对不会放过它们的。
“没。”
她问道，“如果我住在这里，可以自己装饰这房子吧？我不想让科比看着我睡觉……”
孙老师：“你听说了没？”
他笑道，“当然可以。”
我知道啊……
然后他又带着她看了看厨房和卫生间，如果租了房子，这卫生间基本就是云朵自己用，因为他们夫妻的主卧自带卫生间。看罢，云朵表示很满意，然后就是谈价钱了。云朵不太好意思还价，红着脸憋半天，憋了一句，“能不能再便宜点呢？”
孙老师：“云朵！祁睿峰微博征婚了！”
他笑道，“我做不了主，你稍等一小会儿，我老婆马上回来。”
陈思琪像是挺忙，说完这个就挂电话了。云朵刚刚收线，就接到了孙老师的电话。
他话音刚落，外面传来开门声。云朵扭头，看到一个女人推门走进来。
“哦，好。我先看看。”云朵淡定地装着傻。
女人正是婚纱照上的那一个，她的身材高挑挺立，肤色很白，化着精致素雅的妆容，进门后看到云朵，她并不意外，只是朝她点点头，“来了？”
“快去看微博！你们体育圈的八卦事儿，有内幕第一个不要忘了姐们儿啊！”
“嗯。”
当然了她不打算承认，“啊？”
“老婆，”男主人对她说道，“这个小姑娘想租咱们的房子，问能不能再便宜些。”
云朵心想，我知道啊，我见证了那奇迹时刻的！
女主人走过来，打量一番云朵，问了她几个问题。年龄，工作，学历，老家哪里，月薪多少。问月薪时，听到云朵说了一个很微薄的数字，她微微皱一下眉，没好气道，“现在的用人单位都这么抠门吗，虐待小孩儿！”
陈思琪：“云朵！祁睿峰微博征婚了！”
她说话的气势很足，像是经常训人的样子。云朵轻轻抖了一下肩膀，“咳，所以房租……”
于是大家起身，收拾东西结账走人。到了餐厅门口，唐一白站在路边帮大家打车，云朵突然接到陈思琪的电话。
“给你减两百块钱吧，拿这钱买点化妆品。你没化妆吧？”
众人想象了一下他们把酒献给教练时教练的表情，齐齐打了个寒战。为了世界和平我们就不要那么做了吧……
“没。”云朵觉得自己被鄙视了。
“带回去给教练喝吧。”唐一白说。
“年轻就是本钱啊，”她叹了口气，“签合同吧，还杵在这里做什么？”
“不嘛，再玩一会儿，酒都没喝完呢。”向阳阳喝多了，耍起无赖。
“啊？哦，谢谢谢谢！”
唐一白有些无奈地摇摇头，“我也知道了，”他坐直身体，低头看一眼手表，“好了，我们该回去了，明天还有训练。”
男人还有些犹豫，“老婆，真的要租吗？”
“走开走开，”向阳阳一巴掌拍开他，继续围观那个八卦帖，“一白我终于知道你的粉丝都是从哪儿来的了！”
“租，又没人住，为什么不租？”
祁睿峰很高兴，嚣张地把手机挡在向阳阳面前，“看吧，数数有多少人想嫁给我，数瞎你的狗眼。”
云朵高高兴兴地签了合同。虽然这位阿姨从进门就没有好脸色，但是她能干干脆脆一口减掉二百块钱，说明她是一个心地很好的人。云朵觉得自己碰了这么多次壁，终于走运了一回。
我是男人可以嫁吗？
签完合同，押一付三，数了一沓钱给对方，云朵便告辞了，约定周末搬过来。她走的时候男主人带着哈士奇把她送到门口，哈士奇依依不舍地蹭了蹭她。
娶我娶我！
云朵摸了摸哈士奇的头，笑问，“它叫什么名字？”
我愿意！
“二白。”
有！
云朵觉得这名字有点怪。哈士奇二倒是挺二的，可它一点都不白呀……
他的粉丝一见这话懵了，二见这话疯了，开始争先恐后地给他留言。
周末，云朵要搬家了。本来陈思琪还想来帮忙，云朵告诉她不用了。其实“搬”的工作都有搬家公司来做，她只要整理东西就好。陈思琪正在跟踪某个大明星，不能耽误了这位的娱乐事业。
有没有人想嫁给我？
房东夫妻二人都在，云朵叫他们“叔叔”“阿姨”。阿姨姓路，叔叔姓唐。
她笑得很嚣张，祁睿峰一阵血气上涌，加上喝了点酒，于是掏手机噼里啪啦发了条微博：
真巧，和唐一白一个姓。
“真的没有，都是要嫁给一白的。因为你有中二病嘛，这个病是不治之症，万一被传染了怎么办呢哈哈哈哈！”
云朵摸了摸后脑勺，怎么突然想起这个呢。
祁睿峰很是不服，“你怎没知道没有人想嫁给我？”
路阿姨正闲闲地靠在沙发上看电视，沙发很软，她的身体陷下去，折起来的腿显得格外修长。她一手搭在沙发扶手上，神情慵懒，却气场十足。
向阳阳继续边笑边广播，“一白有人要嫁给你呢！……哇，有这么多人要嫁给你，一白你人气很高哦，要超过祁睿峰了！”
可惜的是她脚边卧的那个蠢狗太不争气，一脸傻样，直接拉低了女主人的格调。
听起来尺度蛮大的样子……
二白看到好多人来它家，特别高兴，摇着尾巴就过来了。然而搬家的小哥注意力都在大箱子上，没有看到它，一不小心踩了它的脚。
“去去去，男生不能看，小孩子尤其不能看！”
它惨叫一声，滚回了女主人的脚边。
明天好奇地伸脖子，“我也要看。”
云朵忍俊不禁，真的很想摸摸它。
祁睿峰一脸莫名其妙，“关我什么事！”
她一个下午都在房间整理东西，整理到一半时，她看到二白拱开门走进来。它脖子上挂着个柳条编织的篮子，篮子里有一个白色的陶瓷盘子。然后……没有然后了。
向阳阳看得乐不可支，一边看一边广播，“啊哈哈哈一白你被摸遍了哦……哈哈哈哈祁睿峰你个二货！”
云朵不知这是何意。
其实有八卦不能分享也挺让人郁闷的，于是云朵把那个帖子发给了向阳阳。
二白摇着尾巴轻轻嗅她，讨好的意思很明显。
这时，向阳阳凑过来，一手搭着云朵的肩膀，“你们在说什么？”
云朵是无法做到跨物种沟通的，她摘下篮子，走到客厅，问沙发上坐着的路阿姨，“阿姨，这个……”她一手提篮子，一手把白色盘子拿出来，“这个是有什么象征意义吗……”
“好了，你的问题我已经回答了，现在该你说了。到底有什么古怪？”唐一白说。
这时，唐叔叔从厨房走出来，手里捧着一盘鲜艳草莓。看到云朵举着空盘子，他惊讶道，“咦，你这么快就吃完了？看不出来嘛，小姑娘身怀绝技。”
突然有些同情祁睿峰是怎么回事……
路阿姨面无表情，“都被二白吃了。”
不过也不一定，云朵很快想通了，她一开始还以为向阳阳温柔呢！
所以说其实盘子里本来装着草莓吗？云朵有些囧，扭头看一眼身后的二白，它正趴在地上，脸扭到一旁，假装没有看到他们，或是他们看不到它。
在云朵的印象里，能被冠以“师太”这个称呼的都是狠角色，袁润梅教练看起来很温柔哒，说话都是温声细语，怎么会是师太呢？
路阿姨拧了一下眉，“它偷吃过多少次了，你怎么还相信这蠢狗。”
“队里的人都这么叫她。”
唐叔叔呵呵一笑，走过来把草莓放到她面前，他坐在她身边，“所以这就是父爱如山呐。”
云朵的注意力很快转向别处了，“袁……师太？”
云朵抿嘴笑了笑，她去把东西放回到厨房。
“因为教练和教练不一样，袁师太比较信任峰哥。”
这边路阿姨问唐叔叔，“你怎么不自己送过去，让一条狗送？”
“那祁睿峰的手机怎么不被收走呢？”云朵问道。
“我怕你想太多。”更年期的女人你惹不起啊惹不起。
原因很简单啊，教练怕他们玩物丧志呗。游泳队里都是年轻人，有的还是小孩子，在面对电子产品的诱惑时自制力总会比较低下。所以有的教练就会选择性收手机。什么，你问电脑pad这类？呵，你真是想太多了……
路阿姨好气又好笑，“你先照照镜子再说这种话，老男人一个，我有什么不放心的。”
“真是很拙劣的转移话题的方式。”唐一白笑道，不过还是回答了。
“我是老男人，你就是老女人。”
云朵叹服于他的执着，这难道就是独属于处女座的强迫症吗？她眼珠转了转，问他，“唐一白，伍教练为什么总是收走你的手机？”
“……找死！”她作势要打。
“到底是什么？”他不依不饶地问，可能是喝醉的原因，他的声音变得更加低柔，听起来别样悦耳。
“老婆我错了，”他笑道，“我老婆永远十六岁。”
“怎么了？”云朵问他。她跟他也不算陌生人了，可还是会不经意间被他晃了眼。美色误人啊，罪过罪过。
这话太肉麻了，路阿姨听不下去，用力推了他一把，“一边去！”
唐一白斜着身体，单手拄着脸侧，眼睛微微眯着，看向云朵。云朵见多了他英姿勃发的阳光朝气，倒是第一次见他这样神态慵懒的样子，像极了一头饱食后的猎豹。他看到云朵回望他，便笑，眼角吊着，眸中蒙着醉态的朦胧，流溢着说不清楚的光彩。他勾着嘴角，笑容浅浅的，像是在寂静的春夜里悄然绽放的白色荼蘼花。
唐叔叔被推开之后又坐了回来。
她回头看他。
云朵顺手把那个装草莓的盘子洗了。她出来路过客厅时，看到他们有说有笑，眉梢间带着那种只有夫妻间才有的熟悉和默契。他们感情真好啊，她心中感叹。
云朵还不知道自己手指一滑给明天造成了怎样的伤害加成。她放下手机，重新听向阳阳神侃，然后她感觉到唐一白碰了碰她的手臂。
路阿姨突然叫住她，“云朵。”
过了一会儿，他收到一条来自云朵的点赞。
“哎！”云朵猛地转身，差一点脱口而出“您有什么吩咐”。
一派心酸，都在这十四字之内。
不怪她啊，这位阿姨的气场有点强，总让她想起社里的领导，不自觉地就想服从。
别人吃肉我吃草，别人喝酒我喝奶。
“着急什么，先吃点水果。”
所以大家喝得微醺，一个个眼底浮现出迷蒙的醉意。只有明天神色如常，他面无表情地看看这个看看那个，然后用手机发了条朋友圈：
“嗯。”云朵点头，走过来，弯腰拣了一颗小一些的草莓来吃。
向阳阳为人豪爽，活泼跳脱，很快把云朵引为“知己”，两人不顾男生们的劝阻（主要是阻止云朵），喝了两杯象征友谊的酒。其实在座诸位除了明天都喝了不少，难得可以出来放松一下，他们不会错过这个机会。相比之下云朵已经算很节制了。
“怎么不坐下？”
祁睿峰冷笑，“你个白痴！”他每次骂人“白痴”或者“二货”时，都有一种别样的成就感。
云朵答道，“我身上还有灰尘。”
万万没想到答案是这样的，向阳阳捂着心口，“我受到了伤害！”
路阿姨也就不要求她坐下了。唐叔叔一边吃草莓一边对路阿姨说，“你把房子租出去了，豆豆回来住哪里？”
“未必，不过记者肯定掌握着运动员们的资料。”所以她哪里是猜的，根本就是提前知道嘛。
路阿姨没好气道，“让他跟二白挤着睡。”
祁睿峰有些纳闷，“难道记者都是兼职神棍？”
云朵有些奇怪，“豆豆是一只猫吗？”
“过奖过奖，”云朵笑得一派高深，“我是记者嘛。”
“不是，”唐叔叔无奈地摇了摇头，“豆豆是我们的儿子。”他说到这里，也不知道怎么跟云朵解释他儿子和他老婆之间无法调和的矛盾。家家有本难念的经，还是不要为外人道了。想到这里，他叹了口气不再说话。
明天也是一脸叹服，“姐姐请收下我的膝盖。”
云朵很识趣地没有追问下去。
“又对了！”向阳阳激动地摇云朵的胳膊，“你好厉害！我要拜你为师！”
她吃了几颗草莓，向夫妻二人道了谢，又回房间收拾东西了。
“活力四射，白羊座。”
云朵走后，唐叔叔对路阿姨说，“这个小姑娘挺不错的。”细节看人品，这话没错。比如她吃人家草莓时只吃小的，比如她知道自己身上有灰尘就坚决不坐沙发，比如她听出人家话里的难言之隐就很体贴地岔开话题……这些细节表明她是一个有礼貌有教养的孩子。
然后，明天指指自己，“姐姐你猜我是什么星座的？”
路阿姨听到此话，轻轻一扬眉，“错了我能让她住进来？不看我是谁，看人从来没有失误过。”
就连郑凌晔也意外地看着她。
唐叔叔笑着把她又一顿猛夸，夸完之后，他才试探着问，“要不我在书房加一个折叠床？狗窝那么小，装不下豆豆一条腿……”
“又对了！”向阳阳兴奋得直搓手，“你太厉害了！”
“随便你。”
“沉默寡言，金牛座。”
他又问道，“那，这事到底要不要告诉豆豆？”
“哇，又对了，那凌晔呢？”
“不用，”路阿姨冷笑，“等他自己发现这个惊喜吧！”
“典型的狮子座。”
3月25日，全国游泳冠军赛暨亚运会预选赛在Q市举办。
向阳阳有些惊奇，“咦，真被你猜对了。那你猜他是什么星座的？”他说着，推了祁睿峰一下。
泳坛的重要国际性赛事，世锦赛两年一次，亚运会四年一次，奥运会四年一次，四年四场重大比赛组成一个循环，所以每年的冠军赛，都是针对当年重大赛事的选拔赛。
云朵谦虚地点点头，“只是略通一二……你思维跳脱，多半是水瓶座的。”
今年是亚运年，中国在亚运会中是巨无霸级别的存在，备战亚运总比备战奥运的压力要小很多，因此许多知名运动员的精神状态相当放松，向阳阳说的“随便游游”倒也并非开玩笑。
向阳阳不理祁睿峰，又问云朵，“云朵你看起来对星座很有研究？能看出我是什么星座的吗？”
这些人里并不包括唐一白。
祁睿峰捂着脑袋抱怨，“你哪里有一点害羞的样子！”
唐一白这段时间的训练很认真。好吧其实他以前也很认真，可是祁睿峰总觉得他最近更认真了。他忍不住对唐一白说，“你的名额已经定下来了，不用那么拼吧？”
他这句话，又招来向阳阳的暴击，“不要当着女孩子说这种话，我们会害羞的！”
“我的比赛经验太少了，应该多磨练。”唐一白答道。
祁睿峰坏笑，“他不是处女，他是处男。”
祁睿峰叹口气，没再说什么。
云朵摸着下巴，“处女座？龟毛，洁癖，强迫症，哈哈，看不出来嘛。”
冠军赛的持续时间比春季锦标赛延长了将近一倍，因此赛事也就显得不那么赶了，不会出现50米自和100米自同一天游的尴尬。唐一白的主项100米自分布在两天，前一天预赛和半决赛，后一天决赛。在他的主项开始之前，明天和郑凌晔的比赛项目先进行了。
“嗯，那我比你大，我是9月5号的。”
明天的男子100米蛙泳获得金牌，他在决赛的成绩是59秒65，刷新了他的个人历史最好成绩。不过这个成绩也只是轻轻地捏了一下亚洲纪录，并没有将其捏碎。亚洲纪录是日本选手保持的58秒95，已经五年无人能破。这个纪录也曾一度是世界纪录，后来被英国选手打破。所以明天破不了这么强大的纪录，实在可以理解。
“10月2号。”
相比明天上蹿下跳的发挥，郑凌晔的成绩一直很平稳。这次的100米蝶泳也拿了金牌，成绩同样距离亚洲纪录有点点距离。而亚洲纪录的保持者，同样是日本选手……
“和我一样？”唐一白看看她，“你生日是几月份？”
没错，日本选手虽然长得矮，但他们的游泳确实很强大，这简直是一个奇迹。
“二十一岁。”
但是这个奇迹不会发生在短距离自由泳上。他们的仰泳、蝶泳和蛙泳都很厉害，在世锦赛奥运会等世界级的赛场上，4X100米混合泳接力时，日本选手前三棒积累下来大幅领先的情况多次发生，可每每到了第四棒自由泳，他们就会瞬间被反超，实在是哭都没地儿哭。短距离自由泳是爆发力极强的比赛，可是他们总在这种爆发中哑火。
“那没办法，大一天也是大哦，”向阳阳说着，扭过头问云朵，“云朵，你今年多大？”
没办法，一丁点儿办法都没有。不止他们没办法，全亚洲人都没办法。
祁睿峰最烦别人说他是小孩，“向阳阳你够了，你也只不过比我大一岁，嚣张什么！”
在唐一白出现之前，短距离自由泳就是亚洲人的死结，就是无解的存在。
向阳阳大大咧咧地靠在椅子上，一手扶着胳膊，云朵特别想给她配根儿烟，那样才能凸显她大姐头的做派。向阳阳说，“熟什么呀，他那时候是小屁孩一个，不符合姐的口味。”
那么唐一白出现之后呢？
云朵问向阳阳，“阳姐，你和祁睿峰在省队时就很熟吗？”
云朵想到那样一个了不得的可能性，心情禁不住雀跃了，像是春天晴朗的阳光，像是风平浪静的海上的帆船，像是一早迎着日出飞翔的白鸽……
这两个奥运冠军出自同一个省队，在省队时由同一个指导教练带过，因此两人其实是同门师姐弟。这层关系在上届奥运会后就已经公之于众了，云朵也知道。她本以为向阳阳是照顾同门师弟的温柔大姐姐，谁想到是眼前这样霸气的存在。不过话说回来，祁睿峰那么自恋，真的很难让人对他温柔啊……
她傻笑了一会儿，隔着玻璃墙望向那边的检录厅。
向阳阳斜眼瞪祁睿峰，“叫我名字？不知道叫姐吗？没大没小。”
检录厅里，唐一白正在等待检录。他穿着普通的运动服，闲闲地靠在墙上，正低头看手机。隔得那么远，厅里那么多人，云朵还是能一眼找到他。总觉得他比别人都出众，身形比别人都好看。
云朵有点囧，她看起来很弱？左右看看，她不得不承认，跟这群运动健将相比，她的体质也就是个幼儿园毕业的水平。
唐一白像是感觉到什么，他抬起头，透过玻璃墙，他也看到了她，于是朝她挥挥手，笑了。
祁睿峰说道，“向阳阳你不要管她，你当别人都和你一样能喝吗，她这么弱。”
“啊啊啊！”
众人便举杯，向阳阳看到云朵的杯子里只有一点点酒，便说道，“云朵，这怎么够，满上满上。”
云朵听到身后观众席上的小姑娘们低呼，她们脸蛋捧着满面红光的脸，幸福地说，“他在对我笑！”
向阳阳扶着杯子轻轻碰了一下桌面，“来来来，走一个。”
“不对，是对我笑！”
云朵打了个哈哈，“没什么啦。”她才不会让他看到那个帖子，那群女色狼太重口。
“我！”
“刚才，为什么看着峰哥笑？”
“在看我！”
“啊？”
好吧，就为这事儿她们也能争起来。
倒罢酒，唐一白觑着她，薄瓷灯光下他的眸子莹凉如秋水。他轻声问道，“刚才为什么笑？”
云朵转回头继续看唐一白，朝他握拳做了个加油的手势。觉得握一拳不过瘾，她两个拳头都握起来，那一瞬间像是被大力水手附了身。
……好吧。
唐一白笑得很灿烂，他低头，手指动了几下，云朵很快收到他的微信：
“她不是女孩子。”
像个大猩猩。
云朵不服，斜眼看着向阳阳满满的杯子，“那阳姐呢？”
云朵：= =
唐一白却拦住她，自顾自把酒瓶拿过来，在她的杯子里倒了五分之一左右，“意思意思就行了，女孩子不要喝那么多酒。”
云朵：你有手机了？
郑凌晔给云朵倒酒时，云朵接酒瓶，“谢谢谢谢，我自己来就好啦！”
唐一白：峰哥的。
云朵总算发现了，向阳阳根本就是游泳队里的一霸，连祁睿峰都惹不起她，明天这种战斗力在她面前只能算渣渣。
云朵：都学会换号了0.0
“……”
唐一白：～(@^_^@)～
“乖，听话，不然打死你。”
云朵：你不要卖萌！你可是男神！高冷范儿端起来！
明天捂着腮帮子委屈道，“我不喝牛奶。”
唐一白：……
“好的。”
云朵：准备得怎么样？
向阳阳说道，“明天你还是未成年，不许喝酒。服务员，给他来杯热牛奶。”
唐一白：等着尖叫吧！
明天：= =
社里对这次的比赛很重视，除了云朵和林梓，还派了孙老师和另外一个资深记者钱旭东来。林梓相当于一个废物，可以无视，本来社里外派的记者根本没有他，因为他创造的价值还比不上那两张机票钱。不过林梓财大气粗，不在乎那点钱，自掏腰包来了。
四个男生的眼睛都亮了。大姐大发话，他们当然恭敬不如从命啦。很快，服务员小姑娘提上几瓶啤酒，帮他们开了，郑凌晔接过酒瓶挨个给大家倒酒。明天已经倒掉杯中的果汁，满怀期待地捧着空杯子去接酒，特别有自觉性。然而郑凌晔的瓶口遇到他的杯子时，直接越过去，倒给别人。
钱旭东很受刘主任器重，虽然为人有些自负，但确实有才干。他这次来冠军赛，除了要采访那些知名运动员，还有一个任务：如果唐一白成绩不错的话，他要试着和唐一白及其教练伍勇约一下专访。
一旁的向阳阳突然无聊推开面前盛果汁的杯子，“我们喝酒吧？”
晚上七点整，男子100米自由泳决赛开始。云朵待在出发台后方挨着观众席的位置，这个位置的好处是可以拍到选手们后半程冲刺时的正面照，可以捕捉到他们触壁后那一瞬间的表情，不足之处是，不像泳池侧方那样的视角好，能够一览比赛全局。
……靠，这什么词儿！
其实云朵也想去侧方看比赛，不过好位置当然要给领导留着……所以钱旭东和孙老师在侧方。只有林梓陪着她在后方。
祁睿峰哼一声，“你不要那么痴迷地看着我。”
这次冠军赛，记者们的活动范围很大，但不能靠近泳池。即便是出水后的采访，他们也只能留在围栏之外，隔着围栏采访运动员，就像是动物园里的麋鹿被游客投喂那样。
好吧，她竟然被祁睿峰鄙视“笨”，也算难得了。云朵突然想起不久前看到的那个帖子，网友说祁睿峰长着一张“中二病晚期建议放弃治疗的脸”，她现在看着祁睿峰，越看越觉得这个形容很有道理，于是捂着嘴偷笑起来。
说话间，运动员入场。唐一白排在第四位，出来时大步迈着长腿，一边走一边将运动服上衣的拉链一拉到底。简简单单一个动作，换来了观众席某处一小撮妹纸的尖叫。
祁睿峰鄙视地看她一眼，“别人说什么你就信什么？好笨！”
云朵离她们很近，感觉自己像是被声波武器轰炸到了。她揉了揉耳朵，心想，唐一白也是有粉丝的人了啊！
云朵又问，“不是说这家餐厅里的食材都是绿色有机食品吗？”
虽然很少……
“我们是成年人，就算偶尔吃到一次瘦肉精也能很快代谢掉，明天年纪还小，正在长身体，谁知道他吃了那玩意儿之后体内会不会有残留呢。所以我们从来不让明天吃外面的肉制品，一次也不行，这是原则问题。”
唐一白把衣服脱得只剩一条泳裤时，站在出发台旁。他的身高在运动员中并不算突出，但他却是最容易吸住人的视线。因为他的身材比例很好……额，也不能这么说，至少唐一白觉得他身材比例不好，腿太长。正是由于偏长的腿，使他的比例近乎于黄金分割，最迎合普通人的审美规律。
云朵越听越糊涂，“为什么你们可以吃？”
他站在了出发台上。
向阳阳简单给她解释了。因为现在市面上越来越多的肉含有瘦肉精，瘦肉精里含有兴奋剂阳性的物质，也就是说，如果不小心吃到有瘦肉精的肉，会有尿检阳性的风险。所以国家队一直不建议运动员在外面吃饭，尤其是有比赛的时候，这个建议就会形成明文规定。
这是云朵第一次在这样的角度看他比赛。她只能看到他的背面。
“为什么？”
肩膀又宽又平，结实的上臂三角肌束微微隆起，饱含着勃勃力量。宽阔的后背，流畅匀称的背部肌肉覆盖在蝴蝶骨上，脊柱处微微凹下去，像是一条小小山谷，山谷一路向下，带着薄而坚韧的背阔肌，形成一个起伏的线条，随着窄窄的腰身一起，延伸入黑色的泳裤。
唐一白却拦住她，“不要给他吃肉。”
两条笔直的长腿，流畅的线条像是水银沿着缓慢起伏的山峦倾泻而下，线条下包裹着结实漂亮而极具爆发力的肌群。
原来如此，难怪今天没见他吃棒棒糖，好可怜的小孩。云朵想把自己面前的一碗炖牛肉端给他，“呐，吃肉吧，这个炖得很烂。”
云朵突然想起曾经听过的一句话：“人体之美为美中至美”。
向阳阳说道，“他牙疼呢！”
人类是万物之灵，是大自然最杰出的作品。人身体的每一块骨骼，每一束肌肉，每一处关节，都经历了千万年漫长时光的淬炼，都是力与美的最佳结合，是实用与美学的完全呈现。自然界中有那么多惊心动魄，那么多巧夺天工，然而它们也只是人们于眼界之外所观看到的惊艳，若论极致的美，只有人类自身。
六个人中，郑凌晔一如既往的沉默寡言，不过令云朵意外的是，这次明天的话也不多，他安静地坐着，吃东西也慢吞吞的，甚是乖巧的样子。云朵有些奇怪，“明天怎么了？”
而游泳运动员的肌肉，当属这至美中的至美。它们匀称，协调，像是无数器件组合成的仪器，精密而高效。它们蕴含着蓬勃的力量，却也不会因此失去肌理的美感。这样的肌肉有着澎湃的生命力，是健身房里永远练不出来的。
他们点的菜一盘盘上桌，几个年轻人边吃边聊。不知道是不是食材的原因，菜的味道都很好。
云朵发了会儿感叹，举着相机噼里啪啦照了运动员们的背影，她问身旁的林梓，“你觉得谁的肌肉最好看？”
唐一白笑了，“好，我们一起努力。”
“我的。”
“不用不用，明年我就换房子啦。话说上次我的新闻稿上头条，拿了不少奖金。如果你想帮助我，那就多上几次头条吧，哈哈。”
“滚……”
唐一白若有所思地看了她一会儿，然后小心问道，“需要帮助吗？”
这时，她身后那一撮唐一白的忠实女粉丝捧着脸感叹，“啊啊啊，臀部好性感！想摸！”
几乎每一个刚踏入社会的年轻人都会经历一段时间手头拮据的窘境，云朵也不例外。所以她现在的目标是攒钱攒钱攒钱，等来年换个条件好的房子。
云朵红着脸低头，默默地给妹子们点了个赞。
“不是睡莲贵，是房租贵。我现在住的房子很小，还是跟人合住，如果再养睡莲，大概只能养在马桶里了……”
出发台上，唐一白已经做好准备动作，像是蓄势待发的猎豹，令枪一响，几乎在一眨眼的瞬间，他已经完成入水动作，双臂笔直前伸，如一只锐利的鹰隼，直刺入水面。在四溅的水花中，水下的身影飞快打腿，如一只白色海豚快速摇摆着尾鳍，速度快得让人眼花缭乱。
“睡莲很贵吗？”
蓝而清澈的水中，他的身形灵敏而漂亮，像一条美人鱼。
云朵一听这个，唉声叹气，“穷。”
云朵突然觉得，这个人天生就该属于水。
坐下之后，唐一白对云朵说，“既然那么喜欢，不如自己养一缸。”
她放下相机，盯着泳池中的身影。今天没有祁睿峰参赛，唐一白完全没有竞争对手，他几乎是一入水就开始领先，随着赛程的进行，这个领先优势逐步扩大。
他已经帮她们拉开椅子，云朵和向阳阳挨着，向阳阳另一边是祁睿峰，云朵另一边是唐一白。两个奥运冠军都已经摘掉了口罩墨镜，向阳阳一头干净利落的短发，长得浓眉大眼，英姿飒爽。
冠军花落谁家，已经毫无悬念。
“云朵，阳姐，过来坐。”唐一白招呼她们。
然而云朵却越来越紧张。她盯着他，眼睛一眨不眨，甚至忘了呼吸。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她总感觉他游得太快了，太快太快。
向阳阳闻声也凑过来，两人对着那一缸睡莲啧啧称奇。要知道睡莲这东西比较娇气，对水温的要求很严格，想让睡莲在冬天开花，是一件挺麻烦的事。现在外面的温度是零下，整个世界都是灰蒙蒙的，一进这屋看到这一缸盛开的睡莲，让人的心情指数蹭蹭蹭直线上涨。
唐一白已经转身，朝着出发点回游。翻腾的浪花被他劈开，留下身后不断流荡的波纹，泳镜的镀层反射着水面分隔绳的颜色，妖异的红色。
云朵走到窗前，她看到那里摆着一个直径半米多的陶瓷矮缸，缸里种着睡莲。圆圆的翠绿叶子浮在清澈的水面上，几朵淡粉色的莲花高高地探出头，像是豆蔻少女的含羞面庞。云朵失声惊道，“这睡莲竟然是真的，难怪我闻到香气了！”
云朵听到了自己心脏疯狂鼓动的声音，皮肤下血管里的血液呼啸着奔腾，太阳穴突突直跳，大脑已经无法思考，有的只是他的势如破竹，所向无敌。她盯着他，突然高喊：“唐一白，加油！”
明天摸着腮帮子感叹，“这个地方很高大上嘛，一白哥真够意思！”
一声吼叫把周围人吓一跳。记者们都秉着公正客观的态度，很少给运动员加油的。
他们的包厢提前订好了，包厢里整体的装潢基调是复古。一进门先看到一架雕花屏风，绕过屏风后可以看到原木色的墙面和暗灰底色的织花地毯，房间正中摆放着配套的八仙桌椅，墙角立着柜子和古董架，架上摆着几件仿制工艺品。天花板的颜色比墙面深一些，上面吊下来几盏薄胎陶瓷烧花吊灯，大小不一，错落有致，灯光从薄如蛋壳的瓷面上透过，柔和而细腻，瓷面上的荷花图案看起来特别鲜艳漂亮。
林梓轻轻拉一下云朵，“不要胡闹，要有职业素质。”
云朵捂着嘴巴偷笑。虽然祁睿峰戴着口罩，不过她依然可以想象他此刻的脸色。一向只有他拒绝给别人签名，没想到这次却被人拒绝了。
云朵不管，相机塞到林梓怀里，她两手放在嘴旁作喇叭状，跳着脚不停地喊，“唐一白！加油！唐一白！加油！”
祁睿峰高大的背影微微一滞，看起来是那么的寒风萧瑟，孤独寂寞。
唐一白像是一个疯狂的马达，在最后二十五米时再次提速，“嗖”地一下，转眼游到终点。
姑娘捧着钱包笑得一脸幸福，“不用了！”
触壁之后，他摘掉泳镜，第一时间去看电子屏。
唐一白签好后把笔还给她，然后祁睿峰拽拽地走上前问道，“需要我签吗？”
此时现场的解说已经帮他说出了那个答案：“47秒88！47秒88！这刷新了赛会最好成绩，刷新了他的个人最好成绩，打破了他自己保持的亚洲纪录！短短三个月，他将亚洲纪录再次向前推了0.16秒！他冲进了48秒，这是历史性的一刻，亚洲人，也能游进48秒！唐一白，今夜他是这片泳池的王者！”
姑娘跑到前台取了笔和一个粉色的钱包，“签在钱包上吧！”
唐一白很给面子，配合着解说，他握了握拳。脑子一抽，他想到刚才被他嘲笑为“大猩猩”的云朵，然后他也两手握了拳，朝着摄像机晃了晃。
“好的，签在哪里？”
“啊啊啊！！！”云朵和那群女粉丝一块尖叫，“47秒88！47秒88！”
“嗯！”
林梓抱着相机躲在一旁，假装不认识她。
唐一白替她说了出来，“要个签名？”
唐一白上岸之后，擦干了身体，腰上围一块深蓝色的浴巾，歇了一小会儿，他走到媒体等候区这边接受采访。
“客、客气。那我能、能……”
云朵因为刚才太激动，现在脸蛋还红扑扑的，眼睛亮亮的，蒙着一层湿润的水光。
“没事的，谢谢你。”
唐一白觉得这样的她特别像盛夏熟透的水蜜桃。他朝她笑笑，动动嘴唇，用口型问她：帅吗？
姑娘看着他湖水般的眼睛，脸一下红了。她支支吾吾道，“对、对不起。”
切，好自恋！云朵扭过头假装没看到他。
“嘘——”唐一白食指挡在唇前，向她做了个噤声的手势，“我们只是想吃个饭，请你不要声张。”
孙老师和钱旭东他们都已经赶过来，但是大家要先等中央电视台和当地省台的采访完毕，他们才能提问题。这是赛会主办方的规定，唐一白只能遵守。
姑娘又看到唐一白身边的高大男人，她立刻反应过来，“你是祁——”
那两个电视台简单采访完之后，钱旭东见缝插针当先提问，“唐一白，首先恭喜你再破亚洲纪录，请问今天这个纪录是你的超常发挥还是正常发挥呢？平时训练能游出这样的成绩吗？”
唐一白有些意外。原来他已经有粉丝了吗？
唐一白没有回答，而是看了一眼云朵。
“不认识啊，我是你的粉丝哦。”
与此同时，钱旭东发现，周围有不少记者，都在用一种奇怪的眼神围观他，那表情像是在说：这个人真不懂规矩。
唐一白吓了一跳。他认真打量一下那姑娘，然后疑惑地问，“我认识你吗？”
这种被人视作格格不入的待遇，他只在刚入行那会儿体会过。钱旭东有点懵，不知道哪里出了问题。
穿着漂亮旗袍的迎宾姑娘一看到来人，立刻捧着脸激动尖叫，“啊，唐一白！”
他左看看右看看，虽然自己明明什么都没做错，却还是被人看的有些心虚，他奇怪道，“怎么了？”
哦，不是他们，是他——唐一白。
有一个年纪不大的女记者问云朵，“云朵，你没有问题吗？”
祁睿峰和向阳阳武装严密，显然是担心被认出来，公众人物嘛，总是要烦恼这些的。本以为打扮成这样连亲妈都认不出，可以高枕无忧了，没想到一进餐厅大门，他们就被认出来了。
云朵好不尴尬。钱旭东的胸牌刚刚摘了放在口袋里，他有段时间没跑游泳项目，这使得现在许多人没认出他，另一部分人也许认出了但也没说话。于是导致现在这么个诡异情况……
这些人里，最矮的明天和向阳阳也有一米七八，云朵走在他们中间，感觉自己闯进了巨人的世界。
钱旭东有些恼火，“云朵，这是怎么回事？”
祁睿峰觉得“打屁股”这种属于小孩子的字眼真是有损他英明神武的形象，他不理会那两个女人，抄着兜打头向餐厅走，“走啦，饿死了！”
“额，”云朵看着唐一白，“这位是我们社的资深记者，钱老师。”
云朵用一种膜拜的眼神看着向阳阳，把向阳阳看得有些不好意思，她解释道，“我没打过他屁股。”
如果唐一白是祁睿峰，大概会认识钱旭东，至少能觉得脸熟。可惜他是唐一白，好几年不混比赛圈了，谁都不认识很正常。
祁睿峰：“……”
“嗯，你好，”唐一白朝钱旭东点点头，“抱歉，我只是想知道你是谁。”一句话帮云朵掩饰了尴尬。他知道不能让云朵得罪社里的前辈，因此很认真地回答了钱旭东的问题。
“好哦，下次打你屁股。”
钱旭东这才觉得面子上好看一些。
祁睿峰抚了抚脑袋，抱怨道，“你不要总打我的头。”
过了没一会儿，有志愿者过来通知唐一白，一会儿领完奖要为男子100米自由泳比赛举办新闻发布会，请他届时参加。
云朵看得眼睛都直了，向阳阳竟然打了祁睿峰的头？她这样毫不拖泥带水地一巴掌糊上去，连犹豫都不带犹豫的，霸气啊！那可是祁睿峰！
唐一白点点头，采访到此为止。
啪！向阳阳一巴掌扇到了祁睿峰的头上，“你是来蹭饭的，给我谦虚点好吗！”
赛事的新闻发布会有些是固定的，比如祁睿峰的项目，有些是不固定的，一般是出现比较抢眼的情况时临时决定，比如唐一白的项目。今天47秒88这个数字意义非凡，很值得开一场发布会。
祁睿峰看到云朵发呆，便用一贯嚣张的口吻说，“和我们吃饭你应该感到荣幸，有什么不满的！”
记者们这就散去，唐一白却并未急着走，他叫了一声她，“云朵。”
云朵张了张嘴。所以她今天要和两个奥运冠军三个全国冠军一起吃饭？瞬间有种站上人生巅峰的感觉呢……
“嗯？”
那人朝云朵挥挥手，“你好，我是向阳阳。”由于隔着口罩，说话声音有些闷。
周围不少记者都满脸八卦地看着他们。
“……啊？”
云朵有些囧，“什么事？”
唐一白给她介绍，“这是阳姐，你见过的。”
唐一白挑眉，笑吟吟地望她，“都不恭喜我？”
云朵看到五个人里有两个戴着墨镜口罩，脸捂得很严实，虽然看不清脸，但是从身高上云朵可以判断其中一个是祁睿峰，另一个比祁睿峰矮一头，和明天差不多高，就不知道是谁了。
Yooooooo……
原来真相是这样。
这是许多记者的表情，既八卦兮兮又一脸了然，很销魂。
“咳，”唐一白有些不好意思，“我们都没有驾照。”
这个气氛不太对啊……云朵有些莫名，但还是对唐一白说，“恭喜你，这个成绩真的很棒。”
云朵走过去，好奇地问道，“你们这么多人，怎么没和队里借辆车，那多方便。”
他又笑问，“有没有给我加油？”
云朵打的到餐厅门口时，恰逢唐一白他们也刚下车。他们五个人打了两辆车，一个个人高马大的从车里钻出来。唐一白先看到了云朵，朝她招招手。
“没有。”她否认得很彻底。
由于食材的成本很高，所以这家餐厅的价位也很高。
然而——
唐一白选的餐厅是一家特色餐厅，以绿色有机食品为卖点。这家餐厅自称和本市的一个有机农场合作，所有的植物类食材都没有施用化肥和农药，鸡牛羊猪等都是用有机粮食喂养，所产蛋奶肉绝对绿色安全放心。
“她加了。我听到了！”
云朵突然好心疼唐一白……
“我也听到了。矮油，她连相机都扔了哦！”
云朵没有说话，唐一白以为她不高兴了，他解释道，“抱歉，我可以应付一个无耻的人，但我无法应付一群。”
“是啊我也听到了，吓我一跳！”
六个吗？果然唐一白还是被他的队友们攻克了？不过就算四人小分队都去的话也只有五个人，还有一个是谁？
不愧是记者，实事求是的立场太坚定了，此刻听到云朵扯谎，毫不犹豫地站出来揭发她。
“……六个。”
云朵简直要哭了，大家都不容易，记者何苦为难记者啊！
“那是几个？”
唐一白轻笑一声，缓缓扫一眼云朵，得意飘走。
“不是，是这样，一起吃饭的可能不止我们两个。”
目送走唐一白，钱旭东的脸色很不好看，“云朵，你和唐一白到底是什么关系？”
云朵问道，“怎么了？你没时间吗？”
云朵连忙解释，“我们是普通朋友，他这个人喜欢开玩笑。”千万不能让领导们误会她和唐一白的关系啊！
“好的，不过……”唐一白停了停，真不知道这个事儿要怎么说。
也不知钱旭东信了没信，反正接下来他一直很沉默。
“啊，是吗？回头你把地址发给我。”
唐一白的新闻发布会开完之后，钱旭东没有回赛场采访，他去找了国家游泳队的领队。刘主任这次之所以派钱旭东过来，也正是由于他和领队蛮熟的，想专访唐一白，走领队的路子，成功率更高一些。
隔着手机，云朵听到他清润悦耳的笑声。云朵知道他又取笑她，正待要发作，唐一白突然说道，“云朵，明天的餐厅我选好了。”
然而领队的回答让钱旭东有点小失望，“已经有不少媒体找过我了，说实话我谁也没帮，你们去找伍教练吧，他比较了解唐一白，这事儿让他们自己做决定。”
“嗯，我用的可是孔庙祈福笔。”
钱旭东只好去找伍勇。结果，伍勇比领队干脆多了：“不好意思，关于专访我已经定了。”
这是个模棱两可的回答，云朵不知道他发挥得好还是不好，只是说道，“一定能过的。”
钱旭东悻悻而归。回来看到云朵没心没肺的跟孙老师林梓说笑，他气不打一处来。这种怒气很没道理，他在唐一白那里碰了壁，而唐一白又对云朵另眼相看，所以他就看云朵不太顺眼。
“还行。”
云朵没感受到钱旭东的不悦，她还傻乎乎地问他能不能拿到专访。
“考得怎么样？”
哪壶不开提哪壶！钱旭东没理她。
唐一白一边随着人群向外走，一边低声应道，“嗯。”
那一头，伍勇所谓“我已经定了”，也只是初步确定。他联系了两家电视台，还没有确定选哪一家，想发扬一下民主精神，回去问唐一白。
云朵一接电话就问道，“唐一白，你考完试啦？”
其实主要原因是他有点选择困难症，不知道选哪个好。
走出考场，唐一白给云朵打了个电话。
结果好么，他一问唐一白，唐一白摇摇头，“能不能两个都不选？”
无论一场考试的时间有多长，学生们都会觉得考试时间流逝得太快。结束铃声响起时，唐一白的题还没有答完。不过无所谓了，反正他正在答的是翻译题，本来他就没什么把握拿分。其他题连蒙带猜都答完了，其中阅读理解他答得最轻松，不枉他这段时间的苦练。
伍勇一瞪眼，匪气兮兮地问他，“那你选什么？”
唐一白吓得把孔庙祈福笔掉在了地上。
“《中国体坛报》。”
主监考老师是体大著名的抖S大魔头，据说是个面瘫，从来不会笑，对待学生像是对待冬天一样寒冷，手上挂掉的冤魂无数。唐一白坐在第一排，在正面战场上迎接着抖S大魔头的目光。发试卷时，这位大魔头把试卷放在唐一白的桌上，然后轻声对他说了一句，“唐一白，加油。”
“不行，电视台比报纸的宣传好。”
唐一白每次看到这几个字都很想笑。
唐一白睁大眼睛看他，拿出了卖萌的精神，“伍总，我一直很听您的话，这次能不能听我的？”
发试卷前，唐一白把文具袋里的东西都取出来在课桌上摆好。文具是云朵帮他挑的，黑色的签字笔上印着几个银色的小字：孔庙祈福笔。
伍勇狐疑地盯着他，“你先告诉我，为什么一定要选《中国体坛报》？”
12月18日，是全国大学生英语四六级考试的日子。唐一白在这天上午奔赴了考场，体大的不少学生认出了他，见面和他打招呼，还有人祝贺他打破亚洲纪录。
“我想把我的第一次专访送给《中国体坛报》的云朵，独家。”
云朵囧出了一身鸡皮疙瘩。她觉得每次跟陈思琪聊完天，她都需要给自己的节操充个值。
Yoooooo……
然后云朵的高清大图就没有给陈思琪。陈思琪得知原因之后，只是惋惜了一下，然后表示尊重她老公的决定。最后，陈思琪又旁敲侧击地问了一下祁睿峰是不是对“她老公”欲行不轨，因为祁睿峰看唐一白时的眼神“很温柔”，所以“有基情”。
伍勇也是这样销魂的表情，然后他八卦兮兮地问他，“说老实话，你跟那个叫云朵的小姑娘，到底什么关系？”
云朵：好。
“他帮我过了英语四级。”
唐一白：那你自己留着吧，不要给别人了。
伍勇一瞪眼睛，“不是女朋友？你太让我失望了！”
云朵：不是，是一个朋友，她是个娱乐记者。
伍勇和唐一白正说着话，见到袁师太从他们身旁路过。袁师太看到唐一白，朝他点点头，“一白今天发挥得很好。”
唐一白：谁？领导吗？
唐一白谦逊地微微低头，“谢谢袁师太。”
云朵：有人问我要你照片的高清大图。
伍勇得意了，眼睛里冒着贱兮兮的光芒，他问袁师太，“怎么样，服不服？我伍勇教导出来的孩子，新的亚洲飞鱼！说不好就是下一个奥运冠军喽。”
唐一白：在。怎么了？
袁师太微微一笑，气定神闲地对唐一白说，“你要是跟着我，早成世界冠军了。怎样，有没有兴趣？”
云朵：唐一白？
伍勇脸一黑，“有你这么挖墙脚的吗，当我是死的？”
云朵看着网友们各种没节操的意淫，她决定还是先征求一下唐一白的意见。于是她在微信上敲他。
唐一白知道袁师太在和他开玩笑，他笑道，“袁师太，峰哥一个就够您头疼了，我就不给您添麻烦了。”
没想到这里面还有这么多门道。云朵表示受教了，然后陈思琪又说，“要不你先把高清大图给我？以后等唐一白火了我们慢慢发。”
“倒也是。”袁师太点点头，飘然离去。
然后还有一群人求高清大图的，云朵问陈思琪需不需要发，陈思琪摇头答，“不用，我现在站在一个纯粉丝的立场上，发的图都是网上公开的。如果我弄到高清大图，来源说不清楚，别人会怀疑我的动机。这论坛里的姑娘都是神探。”
从始至终都没看伍勇一眼。
云朵看得直擦汗，真是一群彪悍的妹子。
无视，总是比针锋相对更加让对手难堪。
陈思琪的科普完毕，许多人已经表示决定粉唐一白了，还有人表示要嫁给他。
伍勇很生气，唐一白感觉他短短的胡茬都在晃动。伍勇指指袁师太的背影，“这人，这人……”
云朵看着这些回复，捶桌狂笑。她在考虑要不要让祁睿峰知道他在网友眼中的形象。
“伍总您放心吧我会永远追随您，”唐一白连忙安慰他，“不过我说句实话，您真的不是袁师太的对手……”
“233333333333333333”
袁师太这个人很特别。她今年四十三岁，至今未婚，身材娇小，从表面上看特别像个温婉可亲的小女人，实际上身体里却住着一头哥斯拉。唐一白亲眼见过袁师太打祁睿峰。那次祁睿峰做了很傻的事，暴怒的袁师太想抽他耳光，结果很尴尬地够不着，最后是祁睿峰蹲在地上让袁师太抽……现在想想都觉得凄惨啊，当时唐一白赶紧回避了。
“祁睿峰长着一张中二病晚期建议放弃治疗的脸，这种二货你跟我说他耍心机？”
如果好朋友正在经历什么不堪回首的事，回避并永不主动提及，是比安慰更好的选择。
“哈哈哈哈祁睿峰快来看有人说你耍心机！”
相比袁师太，伍总虽然看起来很可怕，但从来没打过他。单凭这一点，唐一白就相信伍总不是袁师太的对手，他不够狠。
“心机表？”
伍勇还想吐槽袁师太，可是人都走了，他在背后和一个小年轻吐槽她，显得太怂，于是摆了一下手作罢。
“祁睿峰是故意的吧？”
唐一白犹豫着，说道，“伍总，明天我想回一趟家，等闭幕式再回来，可以吗？”
然后就有人怀疑到了祁睿峰：
“家里有事？”
云朵接着往下看。陈思琪不紧不慢地一张张放图片，一边放图片一边介绍唐一白，所有的信息和图片都是从新闻里搬来的，还有两个比赛视频。但总体来说，这些资料很少，完全不能满足人民群众深八卦狠八卦的需求。她在科普唐一白被骂事件的真相时，用云朵那篇新闻稿给他正名。
“不是，”唐一白摇了摇头，“我挺久没回家了，而且我妈妈最近都没打电话骂我，这不像她，我担心她在憋什么招数整治我……”
陈思琪笑道，“好玩儿嘛，反正隔着一根儿网线，谁也不认识谁，所以一个比一个没下限。”
伍勇有些无语了，“行了回吧，也不用参加闭幕式了，来回跑太麻烦，我会跟队里说。”
云朵看得一阵脸热，问陈思琪，“这论坛里都是什么妖孽啊？”
唐一白很高兴，“谢谢伍总！”
这个彪悍的跟帖一出来，下边一溜回复省略号的。
“专访的事情自己看着办，我不管你了。该说什么不该说什么你自己心里有数。”
“楼上的你们都好无耻！我都只是隔着泳裤摸他的丁丁！”
“嗯。”
“我在摸人鱼线，口水口水口水！”
伍勇想了想，也没什么可交代的了。相比其他运动员，唐一白特别让人放心。其实伍勇挺羡慕袁师太的，因为祁睿峰那孩子天天出幺蛾子，运动员不好了，教练才会有强烈的被需求感，这是他们的价值所在。唐一白呢？这小子心智早熟，心理很强大，有时候他这个当教练的还需要他来开导，妈的……
“我在摸腿。”
晚上唐一白和祁睿峰一起坐大巴车回酒店。祁睿峰今天没有比赛，来现场是当观众的，给队友们助助威。他看到唐一白时，重重擂他一拳，“干得漂亮！”
“我在摸他的胸肌。”
唐一白笑笑，今天他收到好多这个评价。
“有人和我一样隔着屏幕摸他的腹肌吗？”
车厢内很昏暗，两人并排坐着，唐一白看向窗外。Q市是一座滨海城市，城市建设很年轻化，道路宽广，楼宇高大。散发着淡黄光芒的路灯，像是一颗颗浮动的金色珍珠，点缀着这座漂亮的城市。路灯的光芒末端，是乌蒙蒙黑漆漆一片混沌，有如时空的黑洞一般，望之使人生畏。
“看来我不得不脱裤子了。”
那是大海。包容一切，吞噬一切的大海。
“妈蛋我第一次见到一个人浑身都是撸点！”
祁睿峰突然问道，“你见过海吗？”
“啊啊啊啊求高清大图！”
“见过。”
这下跟帖就没什么节操了。
“在哪里？”
就在这时，娱乐小蚂蚁又发了一张图，这次是唐一白刚出泳池时的图片。图片中他只穿着泳裤，完美漂亮的肌肉完全呈现，笔直有力的长腿正在向前迈。
“后海。”
然后下面好多人求科普唐一白是谁，求八卦他为什么被骂。
“滚球。”
“看来八卦的姐妹们不关注体育圈啊，昨天之前这个人被骂惨了！”
唐一白笑了笑。他换了个姿势，完全面对着车窗外。那些迷离撩人的五光十色飞快在眼前滑过，唯一不变的是沉默而坚定的大海。
“这是唐一白啊，昨天比赛帅翻了，打破亚洲纪录了哦！”
他没有说错，他真的见过海。三年多前，同样是这个城市。他带着一张罚单，一条伤腿，一肚子的委屈和迷茫，来到这个城市。他心想，从七岁到十八岁，他在水中游了十一年，但他却从来没有见过海，那是多么遗憾。所以他想在梦想即将走到尽头时，看一看大海，看一看这天下最宽广的水。
“这也算帅？比我家XXX丑多了！”XXX是某著名酷帅狂霸拽男明星。
那是怎样的情形呢？一望无垠的水面占满天际，见者无不为之胸襟辽廓。奔腾着咆哮着嘶吼着的海浪，如巨兽一般不断撞击着海岸，层层叠叠，卷起千堆雪。
“楼主看在我裤子都脱了的份儿上请多多地上图。”
海浪像是拍在了他的心房上。
“楼上的，都说了是运动员，艺人能有这气质？”
他心想，我为什么要相信命运那种扯淡的东西？我的命，我的运，都攥在我自己手里。我跌倒了，再爬起来就是。接受一切，包容一切，才能战胜一切。这世上根本没什么枷锁，一切的枷锁，都是人自己给自己的心上的锁。我想要什么，我就去拿，我不信我拿不到！
“PS的吧，小艺人炒作？”
在人生的道路上，苦难就像层出不穷的怪兽，没什么稀奇。如果你遇到它，挥剑砍翻就好。
“为什么只有半张脸，另外一半呢？正脸能看吗？”
往日的心情激荡，现在想来，却是一片淡然。唐一白望着视线尽头的那片黑暗，默默地想，下次一定要在海里痛快游一游。
“侧脸帅炸，不过他谁？什么项目的？”
祁睿峰突然说道，“我今天看到云朵给你加油了。”
“卧槽这谁，好帅！”
“是吗？”他换回背靠着座椅的姿势，扭头看祁睿峰。
跟帖人的反应大致如下：
“是，她跳得很高，真像只小兔子，很傻很傻，”祁睿峰说着，轻轻撇了一下嘴角，很不屑一顾的样子，眼睛中却是带着笑意，“我录下来了。”
本着“有图有真相”的原则，“娱乐小蚂蚁”先上了一张镇楼图，这张镇楼图是唐一白的一个侧脸，斑驳阳光下，他低头敛眉，眸子莹亮柔和，唇角挂着淡淡的笑意。云朵一眼认出这是她在全锦赛拍到的那一张，陈思琪为了凸显唐一白，把其他人都截掉了。
“我看看。”
这个帖子发在某著名娱乐八卦论坛里，帖子的标题是：这是不是史上最帅的运动员？发帖人的ID是“娱乐小蚂蚁”。
祁睿峰打开随手拿的一个玫红色外壳的pad。这个pad是袁师太的，因为祁睿峰最近表现不错，袁师太允许他玩儿两天，祁睿峰刚才在观众席时，已经玩了好一会儿的赛车游戏，那感觉简直棒呆。
晚上，云朵收到了陈思琪的信息，她让云朵去看一个帖子。
他找到那个视频文件，播放给唐一白看。
什么是公道？实力才是公道。
视频是从唐一白做准备动作开始录的，显然祁睿峰一开始的目的并不是云朵。镜头在泳池内停了一会儿，便向观众席扫视一圈，扫过媒体等候区时，镜头又退了回来。
之前有不少人在电视机或者网络直播间前坐等唐一白被打脸，结果却是唐一白以打破亚洲纪录的姿态狠狠扇他们一巴掌。这样的成绩，让许多准备了一肚子说辞的人只好悄悄闭嘴。他们不会承认自己的错误，只会沉默地离开，假装自己从没来过、从没做过那些傻事、从没被某些媒体当猴子耍过。在网络言论自由已呈膨胀之势的今天，一件风波发展到最后，最好的结果也不过是快速而悄然地平息。当事人不敢有过高的期待，也不会天真地去和媒体或网民讨公道。
接着是祁睿峰的配音：“咦，这不是蛋妹吗？”
与此同时，网络上的舆论也发生了改变。
唐一白拧了一下眉，“你答应过我不再叫她蛋妹。”
唐一白才刚复赛没多久，且为人十分低调，因此媒体圈同人对他的信息普遍掌握不够，相比之下，云朵的那些采访已经算丰富了。她再添点诸如唐一白在面对非议时特别淡定、认为成绩是最有力的事实这类信息（经过本人同意），凑一凑，这篇新闻稿俨然成了独家新闻。当天便有不少网媒转载这篇文章。云朵小小的名字缀在新闻稿后面，被各种传递。
祁睿峰顾左右而言他，“闭嘴，接着看。”
第三张照片是云朵之前拍过的，唐一白站在银杏树下，丰姿俊秀，远处是体育大学的图书馆和教学楼。再远处是秋日特有的纯净深蓝的天空。
然后镜头就一直停在云朵身上没动。唐一白看到她纤细的身影，突然间又喊又跳的，由于距离太远，基本上听不到她在叫什么，倒是祁睿峰的配音很清楚：“哈哈哈，好傻！”
报社最终选用的配图有三张，其中两张都是昨天的。一个是比赛进行时，唐一白在浪花翻飞中划水时的正面特写。宽阔的肩膀，强悍而紧绷的上臂肌肉，因戴着泳镜而略显冷峻的面庞，浑身散发着水中王者的气势。另一个是在领奖台上，唐一白站在中间高举鲜花，而一旁的祁睿峰侧脸看着他，面带微笑，满脸都是欣喜和祝福。这一张抓拍获得了社里的表扬。作为一个奥运冠军，祁睿峰实际上是一个相当骄傲又臭屁的人，而唐一白竟然能被骄傲的祁睿峰如此对待，可见其不凡之处。另外呢，人们都疯传祁睿峰自恋耍大牌与队友不和，从这张照片来看，事实未必如此。
唐一白低头盯着她的身影，轻轻笑了笑。液晶屏微光的映照下，他漂亮的眸子像夜色一样温柔。
感慨完毕，她翻着自家报纸，很臭美地欣赏着她写的头条新闻。这新闻不仅记录了昨天唐一白在赛场上的强势表现，还对唐一白此人做了一些介绍。内容丰富，图文并报。昨天编辑部开会确定用唐一白做头条时，就通知云朵，社里需要更多关于他的信息。云朵义不容辞，把自己认识唐一白以来所有采访他的稿件和图片整理了一下。
视频很快播放完毕。唐一白看着祁睿峰退出播放器，便说道，“把这份视频拷贝一份给我吧。”
云朵有些唏嘘，遥想一个月以前她写篇关于唐一白的稿子可是轻松被毙，现在呢，轻松上头条！人生啊，大起大落真是太刺激了！
“好的。”
于是报社以一种“这个人要强势崛起”的姿势发了一个唐一白的头条。
“然后把源文件删掉吧。”
按理说无论是冬季锦标赛还是唐一白此人，都是不够格上头条的，不过谁让唐一白破纪录了呢，而且一下把亚洲纪录提高0.3秒，简直史无前例，加上此前他要挑战埃尔普西的事情被炒得甚嚣尘上，所以话题点很丰富。
“为什么？”
这是第二天《中国体坛报》综合体育版的头条。
“你不删，袁师太也会删掉的，删完之后还会抱怨你。”
唐一白来了！
祁睿峰想了想，唐一白说得在理。他点点头，“好……”他突然有些得意，“这是云朵的黑历史，我也要存一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