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一白一手握着手机，一手用签字笔在试卷上写写画画。听到祁睿峰问，他抬头，轻轻牵起嘴角，“挺可爱的。”
看了一会儿漫画，祁睿峰抬头问唐一白，“禽兽，你觉得蛋妹这个人怎么样？”
云朵觉得自己简直要成兼职辅导老师了，除了要帮助唐一白考四级，她还要帮助林梓准备应聘的笔试和面试。
他也就不管他了，认真跟云朵讨论自己遇到的问题。祁睿峰看到唐一白毫无压力地实现了猥琐下流和一本正经之间的无缝对接，他忍不住感叹禽兽就是禽兽。然后，祁睿峰真的不想看到任何与英文有关的话题，于是倒在自己床上看漫画。
林梓的简历很有意思。
唐一白不得不承认，虽然跟这货做了多年的好朋友，但他也经常跟不上祁睿峰的思路。
为了避免自己的工作经历使面试官产生不必要的担忧，他干脆就没写那些，只在工作经历那一栏里写了“自由职业者”，没有任何陈述。简简单单五个字，散发着“眼高手低没有工作月光啃老这年头的年轻人真无耻”这类十分丰富的气息。
“我喜欢小兔子。”
然后，在自我评价那一栏，他又更加无耻地根据报社记者的行为准则自我美化一番，搞得好像他天生就是个记者料，谁不让他当记者就是在残忍地扼杀人才。
唐一白有点无奈，“她像小兔子一样弱。”
除此之外，学习经历抹掉了海外留学那部分，只保留了本科以前的。在校获得过的荣誉这一栏，他狠狠地发挥了一番：
祁睿峰不屑撇嘴，“扯一下就青？你是大力水手吗？”
小学作文比赛二等奖；
“只是扯了一下她的胳膊。”
初中校报人气写手；
然后，祁睿峰用更加猥琐的语气问唐一白，“你对蛋妹做了什么？把人家的胳膊都弄青了。”
高考作文满分；
唐一白把这句话默念了两遍，也不知是不是有心理暗示作祟，他也觉得自己猥琐了……
他努力挖掘这些光辉的历史，用以作为他能胜任这个工作的佐证。
那我下次温柔一点。
云朵看到之后，有些惊讶，“你高考作文满分？厉害厉害。”
祁睿峰意味深长地看着唐一白，“你真猥琐。”他说着，指指刚才唐一白发送的那句话。
“英语作文。”
所以现在唐一白和云朵聊天，是有第三个人围观的。
“……”
祁睿峰今天看到他做英语试卷就差一点吓尿，然后唐一白要求用他手机时他竟然很乖巧的答应了，不过有个条件：他要监视唐一白。
最后，在“期望收入”这一栏里，林梓很霸气地写了三个字：看着给。
“怎么了？”唐一白问道。
说实话，云朵觉得他的简历能通过初步筛选，跟这三个字脱不了干系。
唐一白感觉有点怪，自己也说不清楚，他抬头，看到祁睿峰目光幽幽，欲言又止。
然后就是笔试。笔试题是采编中心的几个领导临时拍脑袋出的，题目没什么专业性，主要考察答题者的文字功底、思维能力和洞察力，比较简单，林梓突击准备了一下，也就过了。
云朵没有回复他。
面试是刘主任亲自主持。会议室的门关着，面试者像小绵羊一样排排坐在外面，他们大多是初入职场的年轻人，还有几个是在校大学生，一个一个的多少都有些紧张。林梓坐在这帮人中间，气定神闲地翘着二郎腿，显得有些另类。
唐一白：那我下次温柔一点。
很快，他被叫进了会议室。
云朵：唐一白，你力气好大，我胳膊都青了！QAQ
然后，几乎是一踏进门，他就被认出来了……
唐一白哭笑不得，给她回了个省略号。
由于参与面试的一个老编辑临时有事，所以坐班的孙老师被拉了壮丁。孙老师看到林梓，下巴差点掉下来，“股神，怎么是你？”
云朵：啊？摸摸头，不哭哦～
林梓眉角一跳。妈了个蛋他精心准备了那么多说辞，还重点锤炼了一下演技，现在还没发功呢就穿帮！
唐一白：不骗人，我手机被教练收走了。
“股神”两个字简直太提神了，另外四个面试官的目光在林梓和孙老师中间来回移动，最后他们都瞪着孙老师，等待解释。
云朵：骗人，唐一白自己有手机，我今天看到了。
孙老师只好给他们简单介绍了一下林梓。
唐一白握着手机，无视祁睿峰的诉求，回复她：我是唐一白。
在座诸位都混迹在体育媒体圈，对金融圈子抱着一种门外汉常有的敬畏，再看林梓时就觉得此人怎么看怎么英俊潇洒。林梓向众人点了点头，自顾自拉开椅子坐好，“我之前确实从事金融相关工作，不过没有那么夸张。”
在国家游泳队训练基地宿舍楼的某个房间里，有人在怒吼，“这个女人！唐一白，叫她蛋妹，快！”
刘主任狐疑地看着他，“那么你为什么来应聘我们社的记者？恕我直言，这个岗位的工作压力很大，你做的话要经过一段漫长的新人期，回报很低。而且，你在自己的领域算一个成功者，所以我无法理解你为何突然转行从零做起。”
云朵：QQ？咩事？
“那是因为你不理解‘梦想’这个词。”
祁睿峰：云朵。
刘主任面无表情地看着他。“梦想”这种词汇不该只出现在小学生思想品德课或者电视选秀节目中吗？大家都是成年人了就不要和我谈这么幼稚的话题好不好？
洗完澡，云朵看到手机上有微信留言，她打开一看，森森地震惊了。祁睿峰这么高冷的男子竟然主动跟她说话？
林梓无视掉刘主任抗拒的表情，“我从小就喜欢体育，你们的报纸我每期都买。”
这家伙的力气好大啊！
“所以你想说你是《中国体坛报》的忠实读者？”
晚上，云朵洗澡时看到自己胳膊上有三道淡淡的淤青，那是唐一白抓过的地方。
“不。”
看来只好先欺负一下祁睿峰了……
喂喂喂不要否认得那么快，承认一下对你没坏处好吗！孙老师着急地给林梓使眼色。
唐一白无语了。人和人之间的信任怎么就这么脆弱呢！
刘主任冷笑，“我倒要看你能说出什么花来。”
伍勇扫一眼那套题的封皮，然后默默地看着唐一白，“为了多玩儿会儿手机，你也是蛮拼的。”
林梓一脸的狂热，像是来到了成功学的演讲台上，他说道，“我从小就喜欢体育，梦想着当一个运动员，后来身体不合格只好上学念书，总算现在不需要为生计奔波了，那么我为什么不能重拾梦想？”
“是真的，伍总您看，我试题都买好了。”唐一白说着，把证据拿出来给伍勇看。
“所以你现在又想当运动员？恕我直言你以前身体不合格现在身体只可能更加的不合格。”
“唐一白你够了，为了手机天天跟老子斗智斗勇，不过你找的理由越来越烂了！四级考试什么鬼，跟你有半毛钱的关系？妈的，越来越不老实，今天加练！”
“我知道，所以我决定曲线救国，当一名记者，可以经常采访运动员。你不觉得这很完美吗？”
“不是，伍总，我最近要复习英语四级考试，需要用到手机上的翻译软件，以及，可能需要用手机联络远程辅导。”
“一点也不。”
“呵呵，”伍勇再次冷笑，一脸“我就知道如此”的了然，“手机的事免谈。你不要身在福中不知福，看看明天，不管有没有集训他都要每天上交手机。你也想过那种日子吗？”
刘主任否认得那样果决，是因为他不相信眼前这人的鬼话。多年的生活经验告诉他：简单的事情背后必有阴谋。这人有钱没处花却跑到这里跟他大谈理想，简直像个疯子一样。蛇精病！
果然，唐一白小心翼翼地看着他，“不过伍总，手机的事……”
孙老师对刘主任说道，“是真的，他的偶像是祁睿峰，我们一起找祁睿峰要过签名。”
伍勇却警惕起来，臭小子答应得这么干脆，不会是有什么阴谋吧？
林梓猛点头，“对的，我想采访祁睿峰，所以我希望等我入职以后分到综合体育版，重点跟泳坛。”
“好，我去。”唐一白点点头，也不辩解了。
面试还没过呢就想着入职？谁给你的自信？
“明天去的话，那新闻发布会就不用结束了。”
刘主任已经无力吐槽了，他挥挥手，“我们是正经单位，不是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抱歉，我们不能录取你，请你离开后叫下一位进来。”
唐一白知道伍勇在挖苦他擅自配合云朵发新闻稿那件事。他摸了摸鼻子，“喜欢被采访的不是明天吗？”
多么直白的逐客令，林梓却臭不要脸地赖在椅子上假装没听到，“所以你担心，我只是因为一时兴起才来应聘？说实话这么重大的决定我当然是思虑周全的。”
下午唐一白回到国家游泳队训练基地，他的指导教练伍勇看到他时，对他说，“冬季锦标赛的赛前集训要开始了，老规矩，睡前半小时自动上交手机，不要等我去找你。哦，对了，你不是喜欢被采访吗，回头赛前新闻发布会你也参加吧。”伍勇说到这里，冷冷一笑，配合他那匪气十足的长相，看起来还挺渗人的。
“好了，到此为止吧。”
这对云朵来说是相当轻松的一件事。
“慢着，其实你真正担心的是我在贵社就职时间太短浪费你们的人力资源吧？毕竟培养一个记者也是需要投入的。”
然后云朵陪唐一白去他们的校园书店买了一套四级真题，唐一白又在云朵的推荐下安装了一个翻译软件。云朵答应帮唐一白辅导，她和他每天做同一篇阅读理解，然后唐一白搞不懂的地方可以问她。
刘主任有点无奈，“好吧，你说对了，我必须考虑这样的后果。”
还好他很快把她放下来。
“呵呵呵呵呵，”林梓突然笑起来，笑容里有三分不屑七分得意，笑过之后，他说，“那么请问，你们每次通过社会招聘录用的新人记者中，有几成能挺过三个月的试用期呢？”
那一刻，云朵觉得自己像是风中飘扬的一块腊肉。
一句话问到刘主任的痛处。
然后她双脚离地，就这样被他拎起来了……拎起来了……
报社的正式编制是有限的，但他们需要的人手远远超过编制上限。所以，每年他们都要大量地招聘合同工。合同工在事业单位像是二等公民一样，待遇远不如在编人员。记者这个职位的基本工资本来就很低，如果是一个合同工，那就比很低还要低，一个月一千多，连房租都不一定够。他们收入的另一部分是稿费，但是新人记者通常一个月都发不了几篇稿子，这点稿费更指望不上。所以，新入职的合同工记者，一个月的净收入凑不够三千块，是常见的事。
眼看着她就要脸朝下着地，唐一白反应很快，一把扯住她的胳膊，用力向上一提。
月薪三千，在B市算是一个赤贫线。
两人起身要离开。云朵也不知道抽什么风，下台阶时一级一级蹦下去，为了证明自己没那么短腿，她还一下蹦了两级，结果不小心踩到台阶边缘，失足了。
他们要吃，要穿，要睡觉，要坐地铁，这是最基本的生活需求。如果他们的月薪连这点生活需求都满足不了，还指望他们做什么？拿着两千多块钱的工资，住着巴掌大的群租房，穿着十九块钱包邮的T恤，然后笑着和人谈理想谈未来吗？不是每个人的心智都那么坚定，也不是每个住群租房的都能逆袭。如果他们中途放弃，别人也用不着指责什么。
唐一白笑，露出一口灿烂的白牙，“好。”
想到这里，刘主任叹了口气。
“bingo！你时间有限，只练这个就好。骚年，”云朵拍着他的肩膀，严肃地说，“考不过也没关系，不要给自己太大压力，要知道，四六级是一种魔性十足的考试，一切皆有可能。”
“不要难过，”林梓安慰他，“你看，现在有一个不在乎薪水的人坐在你面前等着你的录用，你还在犹豫什么？你认为我坚持得不会比他们久？那你就低估了梦想的力量了。”
她说了一大串，唐一白略微消化了一下，答道，“所以我基本上只练阅读理解？”
刘主任被他说得有些动摇了。
云朵被他逗笑了，“你问我？我也不知道，反正做题对我来说不算放松啦。如果你不累的话，每天训练完之后做一篇英语阅读，做完之后自己看答案。另外抽时间完整地做一两套真题。听力什么的现在练也来不及，遇到不会的就看哪个选项顺眼写哪个。完型填空的话你直接靠语感跟着感觉走吧，错的地方多读两遍，不用太纠结为什么。翻译也不用练，把认识的单词挑出来自己凑个句子。作文嘛一样跟着感觉走，注意稍微练一下英语书法，卷面干净整齐就好了。”
林梓又加了把火，“其实你也不用给我发基本工资了，”那点钱不够我买零食的，他心想，不过这话没说出口，“但是呢稿费我得要，那是我劳动的回报。”
“没事的，训练完之后看看书对我来说算一种放松。嗯，那么，”他有点不确定地看着她，“做做题也算是吧？”
刘主任翻了个白眼，“等你能拿到稿费再说吧。”
好吧，四级确实是多数大学生都能过的。唐一白说自己英语基础差也不是谦虚，他一个职业运动员如果连英语都能学得倍儿棒，那才是真见鬼了。云朵显然也意识到了这一点，她说道，“四级其实很好过的，你做几份真题，把握住出题思路就行。现在背单词也来不及了，还有一个月考试。……不对，你不是还要参加冬季锦标赛吗？会不会影响你训练？要不你明年再考？”
“这么说我被录用了？我必须承认你的眼光真的很不错。”
“谢谢，可是我连四级都没过。”唐一白说这话时有点小小的忧伤，他总觉得大学四年里不把四级过掉，是一种缺憾。
刘主任有气无力地摆摆手，“赶紧出去。”
她发自内心地赞美他，“我觉得你无论做什么，肯定都会取得卓越不凡的成就。”
林梓走后，刘主任身旁的一个面试官悄悄问他，“刘主任，您真的决定录用他？我看他挺不着调的。”
作为一个旁观者，云朵觉得唐一白简直太有觉悟了。这境界，这气度，这沉稳又坚定的意志，这无与伦比的行动力，真的不像一个二十一岁的年轻人。她突然发现他身上最可贵的地方也许并不是泳池中那霸气十足的爆发力，而是现在这种性格特质。
“那又如何，”刘主任有些无奈，“只要他不是来捣乱的就行，我们基层记者太缺人了。”更何况，还有不用发工资这种好事……
唐一白笑了笑，他的笑容总是那么温和，像沉醉的春风。他说道，“当然有，不过我觉得无所谓。读书是为了改变自己，游泳是为了挑战自己，这两者不冲突，所以没必要取一舍一。”
由于林梓被刘主任划拉到“凑数”的行列里，所以好好培养是不可能的，他依然不愿意在林梓身上浪费资源。于是，林梓被放生到云朵他们组，由云朵来带他。
“那个，有没有人对你说过这样的话：你读那么多书但是对自己的职业并没有帮助，是一种徒劳无益的行为？”
云朵简直无语，她也是个新人好不好，让她怎样去带另一个新人嘛！
“有的，”他点点头，“读书能让人变得睿智和冷静，开阔眼界。学历学历，就是一种学习的经历。不管有没有那一纸证明，这个经历都存在于你的人生中。你整个人肯定会因为它而改变。”
林梓却很高兴，因为云朵他们组的重点之一就是泳坛。
云朵张了张嘴，这种典型的精英意识让她有点惭愧。想了想，她又问，“那你觉得，你学到的东西对你有用吗？”
孙老师把面试的情形讲给云朵，云朵听罢，斜着眼睛看林梓，“还跟我说不是因为祁睿峰，明明就是嘛。”
“我也很好奇，你为什么这样问，”唐一白奇怪地看她一眼，“既然能做好，我为什么不尽量做好？”
林梓理直气壮，“你问那么直接我要怎么回答？对我就是想跟着祁睿峰采访祁睿峰我要嫁给祁睿峰？”
云朵托着下巴，歪头看他，“唐一白，我一直挺好奇，你为什么愿意下功夫在学习上呢？体育生上学一般都只是混个学历吧？”
“你够了，祁睿峰是不会娶你的。”
“也不是一定要过，我只是想试试。”
就这样，林梓成了云朵的小弟。她带着林梓跑了几个采访，让他试着写了两篇稿子，最后得出结论：连刘主任都放生林梓了，她就不用操心人才培养了，林梓爱干什么就干什么吧。
“你为什么想考四级呢？四级没过又不影响毕业。”云朵很不理解。
于是她这“师傅”当得甚是轻松。
他点了点头，倒也坦然。
12月5日，国家游泳队举办了一次新闻发布会，主题是关于明天要进行的全国冬季游泳锦标赛。这里我们有必要简单介绍一下国内的游泳比赛。
云朵一想就明白了，“想过四级的那个不会就是你吧？”
国家级游泳比赛，除了四年一次的全运会，一年一度的专业性比赛有四场，按时间先后顺序分别是：全国春季游泳锦标赛，全国游泳冠军赛，全国游泳锦标赛，全国冬季游泳锦标赛。游泳冠军赛一般是针对重大赛事的选拔比赛，性质和那三个锦标赛不一样。
唐一白笑道，“那么，对于一个英语基础比较差的人，想过英语四级，你有什么看法？”
三个锦标赛中，全国游泳锦标赛是水平最高的比赛，春季、冬季锦标赛次之。有一些选手会在春季、冬季锦标赛里锻炼自己的副项。许多游泳运动员都有自己的副项，比如祁睿峰主项是长距离自由泳，副项是短距离自由泳。而唐一白，以前的主项是蝶泳副项是自由泳，现在颠倒了一下。
“咳咳，”竟然被唐一白夸奖了，云朵很不好意思，“这有什么，术业有专攻嘛。我游泳肯定不如你。”说这种话真是给自己脸上贴金，确切地说她根本不会游泳。
所以冬季锦标赛的受重视程度不如云朵之前参与的锦标赛，这回的发布会，社里只派了云朵和林梓两枚小新人来采访。
唐一白张了张嘴，像是被这个数字惊艳到了，漂亮的眸子流溢着别样的光彩，“你很厉害。”
赛前新闻发布会一般是由明星运动员和教练们参与，比如祁睿峰和他的教练袁润梅，比如女队的大姐大向阳阳和她的教练，再比如唐一白和他的……诶，怎么会有唐一白？
“六百五十二分。”
云朵瞪大眼睛看着他，百思不得其解。跟那些世界冠军一比，唐一白就是个小透明啊，打酱油都不够用，他为什么会坐在这里？还跟祁睿峰向阳阳这些大牌明星互动良好的样子……
“你英语四级考了多少分？”
像是感受到她的注视，唐一白突然停止和向阳阳说话，扭头看过来。他一眼就看到挤在人堆里的云朵，冲她微微笑了一下。闹哄哄的会场里，他的笑容像是喧嚣蝉鸣中盛开的栀子花，温柔干净，沁人心脾。
“什么？”
云朵还没什么反应呢，她身后的两个女记者已经把持不住，低呼道：“好帅啊！”
“等一下，云朵，”唐一白轻轻按住她的胳膊，根本没怎么用力，她就起不来了。他抿了抿嘴，说道，“我想问你个问题。”
看来好色慕艾是人类的光荣传统。
他拍好合照，把手机还给她。云朵低头接过，说道，“那个，你还要上课吧？我先走了……”说着要起身。
林梓悄悄对云朵说，“唐一白为什么要冲我笑？”
唐一白微笑着看镜头时，云朵的目光总有些躲闪。
“你想太多了，他是在冲我笑。”
她的脸有微微的发热。
“呵呵，女人。”
咳……
云朵黑线，“敢这样跟老大说话，我打碎你的头盖骨！”
手机的画面上，云朵被唐一白揽着，显得特别的小鸟依人。
林梓一脸惊恐状地闭了嘴。
他右手握着手机，左手便觉多余，没处放，向身后撑着台阶吧，又觉得姿势有点扭曲。于是他干脆把左臂绕过她身后，轻轻落落地搭在她的肩头。
这时，唐一白低下头，不知道在干什么。很快，云朵感受到手机轻微地震动，她拿出来，看到唐一白给她发的微信。
“我来吧。”唐一白说着，取过她的手机。
唐一白：散会别走，有话对你说。
唐一白自然不会拒绝。两人便挨着坐在一起，唐一白坐直身体，双腿屈起，两手交叉放在膝盖上，脑袋微微向着云朵偏。云朵一手举着手机自拍，拍了好几次，总觉得不好。她揉揉自己的胳膊，有点无奈，“可能是我的胳膊太短了。”
云朵：好哦。
人，对于美丽的东西都有执念，不一定据为己有，至少要留住眼前这片刻的美好。
赛前新闻发布会的焦点依然在祁睿峰身上。
“过奖过奖。”云朵笑眯眯地看着他，“唐一白，能再和我拍张合照吗？”
这是一个很有趣的现象。在中国体坛，许多项目女子获得的世界冠军比男子多，但是呢，受到的关注总是男人比女人多一些。比如中国游泳队里男子得奥运冠军的只有祁睿峰一个，而女选手在上届奥运会拿到三块金牌，向阳阳更是卫冕了女子200米混合泳冠军。然而在普通人眼中，中国泳坛的领头人不是向阳阳，而是祁睿峰。
唐一白看完，收好报纸，“写得不错，谢谢。”
现在，祁睿峰被集体围攻的原因是他的“不务正业”——他在这次比赛中仅报了一项男子100米自由泳。
今天天气真好啊，碧空万里，艳阳高照。这样灿烂的背景下，他更显得英姿勃发，神采焕然。他的神情很专注，眼眸微微垂着，配上鼻梁上的平光眼镜，看起来严肃又认真，像个斯文俊秀的学者。
记者问：“为什么没有报名自己更擅长的项目，比如1500米自？”
云朵便坐在一旁看他。
祁睿峰脱口而出：“对手太嘶——”最后一个字是他的吸气声。他拧着眉，脸皱成一团。
“是吗。”唐一白应着，认真看报道的内容。
对手太什么？你倒是说啊！
她从包里翻出叠好的报纸，找到关于他的那条新闻，给他看，然后歉意地笑，“可惜版面有限，你那么玉树临风的照片没有用到。”
祁睿峰决定不说了。因为他身旁的女人此刻正用力地拧他，以此作为对他胡说八道的惩戒。有胆量如此对待一个奥运冠军的，也只能是另一个奥运冠军了。
云朵觉得他这个语气着实欠扁。
没错，拧他的正是向阳阳。因为这次发布会是教练和教练坐一起，运动员和运动员坐一起，所以祁睿峰的教练袁润梅够不到管他，只好拜托向阳阳管住这货的嘴。
“唉。”唐一白叹了口气。
祁睿峰郁闷地闭嘴，记者还在追问：“对手怎么了？您是不是想说对手太弱了？”
“你的腿真长。”她由衷地赞叹。
“你猜。”
嘤嘤嘤，姐好歹也是身高167的人好吗！
“我不猜……”
体育馆外的空地上有小团体在举行活动，还有人踢毽子。云朵和唐一白并肩坐在体育馆前的台阶上。台阶有好多层，他们坐得高高的，唐一白穿着藏蓝色休闲长裤，双腿沿着台阶向下随意伸展，右腿叠在左腿上，两条腿看起来又长又直。云朵学着他的样子伸腿，然后悲剧地发现在他的对比下她快成柯基了……
这个记者眼尖，看到袁润梅在扶话筒，显然是想抢答这个问题。
第二天，云朵从体育大学的南门进入，唐一白从教学楼出来，两人在体育馆会合。
不能让教练回答啊，这世界上最狡猾的就是教练了，远不如运动员那样可爱、什么都敢说。
唐一白：好。^_^
于是他果断看向唐一白，“唐一白，对于祁睿峰在整个比赛里单单选你做对手，你怎么看？”
云朵：你太客气啦，快吃饭吧！
这种话，明显是想挑起点火药味儿。
唐一白：那麻烦你了。
唐一白没想到自己打个酱油也能被点名提问，他抿了抿嘴，答道，“峰哥不像我，我的比赛经验严重不足，需要尽量全面地参加各类赛事积累经验。但是峰哥已经多次参加世界级的比赛，他的1500米自成绩很好，这样的成绩在一般的国内比赛中已经很难达到积累经验的目的。另外，我个人认为，多次在必胜的情况下比赛，会使人产生骄傲自满的情绪，所以我认为峰哥这样的选择十分明智，不明白你有什么不能理解的。”
云朵：方便，记者就是四处流窜作案的，去哪里都方便。
他说得不紧不慢，一段话下来，基本意思还是那四个字：对手太弱。
唐一白：方便吗？
但是呢，他的话说得漂亮，滴水不漏，让人挑不出刺儿。记者有些失望，这年头的运动员也这么狡猾了吗？一点都不可爱！
云朵：不用不用，你那么忙，我去找你好啦。
不过他依然有些不甘心，追问道：“所以还是对手太弱了？”
唐一白在输入框里键入一行字：“其实我这边能买到你们的报纸”。在将要点击发送时，他又犹豫了，想了想，他把这行字全删了，改为“你上班的地方在哪里，我明天出去上课，可以去找你。”
唐一白用一种控诉的眼神望着他，“我们运动员都挺不容易的，请你口下留情。”
云朵：嗯嗯^_^
“我艹——”那个记者不小心爆了粗口。他意识到自己的情绪没控制好，脸一下红了，再无他言，讷讷坐下。
他看了一眼云朵的信息时间，便回道：抱歉，刚才在训练。
向阳阳低头小声说，“一白好样的。”
“吃你们的。”唐一白低头回了一句，手机微微倾斜一下，不许他们看。
祁睿峰也已经意识到这是唐一白在帮他圆话。好兄弟嘛，就是背后互相拆台、正式场合互相给对方拔份儿的存在。
另外两人听到此话，都很没节操地伸脖子瞟唐一白的手机。
又有记者站起来，顺着这个话题问唐一白，“和祁睿峰一起比赛你怕不怕？他是奥运冠军。”
唐一白此刻正在吃午饭。坐在同一桌的是他们四个好基友：祁睿峰、唐一白、明天、郑凌晔。明天看到唐一白低头看手机，便问，“一白哥，又被美女表白啦？”
唐一白笑了，“不怕啊，有强大的对手在我可能游出更好的成绩。”
她的信息挂在那里，唐一白一直没回。直到中午，唐一白才有了消息。
祁睿峰投桃报李地帮唐一白搭台撑场面，“他怕什么，他心理素质很强大的，埃尔普西来了他都不怕嘶！”
云朵：关于你的报道已经见报了哦，我想送你一份报纸做纪念～
又是一声倒吸凉气的声音，这回比刚才还要夸张，祁睿峰感觉他的肉要被向阳阳揪下来了。
云朵：在吗？
那记者听到此话两眼放光地看唐一白，“他说的是真的吗？埃尔普西来了你也不怕？”
她在微信上敲唐一白。
唐一白笑得有些勉强，“当然。”
哦呵呵呵呵……云朵捧着散发油墨香气的报纸，嘚瑟地笑。
埃尔普西是连续两届奥运会男子100米自由泳冠军，也是这一项目的世界纪录保持者。祁睿峰不明白这种问题有什么需要回避的，当然，第二天他就明白了。
也是云朵运气好，到下一期时，综合版的版面比较宽松，稿量不多，于是她的稿子就过了。
眼前新闻发布会结束之后，运动员们和教练先离开，之后才是记者退场。云朵坐在下面左顾右盼，看到人都走干净了，只剩下她和林梓。她有点担心，唐一白不会忘记她了吧……
这一期的报纸已经定稿了，云朵的稿子只能赶下一期的讨论会。
这担心没持续两秒钟，因为唐一白去而复返。
孙老师觉得这事比较有教育意义，对云朵是，对程美也是。所以他把稿子拿给编辑部某个资深编辑，资深编辑写完推荐词，让程美拿去做前后对比，自己感受一下。
云朵把自己的东西放到林梓腿上，“你先在这里等我。”然后她过去，和唐一白站在桌子旁边。
第二天，云朵把稿子拿给孙老师看，孙老师看罢感叹，“这姑娘真有悟性。”
“找我有什么事？”她问。
好吧，唐一白名气不够大是硬伤，她只能抢救到这里了。
唐一白刚要说话，他身后又闪出一个人来，高大的身影像小山一样，不是祁睿峰是谁？祁睿峰走过来，随意地勾着唐一白的肩膀，“你怎么还不走，”说着看一眼云朵，“蛋——”
当晚，云朵斗志昂扬，连夜把稿子改好了。她重新给这篇新闻稿选了个定位：记者在体大校园，偶遇在刚刚结束的全国游泳锦标赛里收获三金一银（重点）的唐一白，他表示自己对接下来即将进行的冬季游泳锦标赛很有信心、准备充分（重点）。问及训练状态，唐一白表示自己的训练状态很好（重点），还能抽时间来学校上课（轻描淡写）。据悉，唐一白是这所体育名校的大三学生，入学时文化课和专业成绩都是第一，三年来成绩优异（轻描淡写）。
“咳咳咳咳咳！”唐一白猛烈地咳嗽起来。
云朵扶额，您懂什么呀！
“嗯，云朵，”祁睿峰改了口，视线在会场里扫一圈，面朝着林梓的方向，对云朵说，“那是你男朋友吗？像小兔子一样弱。”
孙老师却恍然地看她，“我懂。”
云朵简直要倒地，这是什么形容词啊！
云朵现在真怕听到“暗恋”这俩字，她用力摇头，“哪有，孙老师你不要瞎猜。”
她却是不知道，祁睿峰这话还是从唐一白那里复制粘贴的。
“你这孩子，怎么这么犟呢，”孙老师摇头叹道，他突然又凑近一些，神叨叨地看着她，一脸八卦之光，“我说，你不会真的暗恋唐一白吧？”
唐一白此刻自然不会承认版权归属，他只是严肃地摇摇头，“QQ，你不要把‘男人’和‘兔子’联系在一起，不忍直视。”
云朵坚定地摇摇头，“我想试试。”
祁睿峰反应了两秒钟，才猛地推开唐一白，“你太猥琐了！禽兽！”
“喂喂喂，”孙老师吃惊地看着她，“我跟你说这么多不是在教你改稿子，这篇稿子你不要改了，没用的，放在硬盘里留个纪念吧。”
唐一白不以为耻，他摸着下巴，目光荡悠悠地飘向林梓，然后笑眯眯地看着云朵，“确实有点弱，真的是你男朋友？”
云朵低头思索了一下，“孙老师，我知道怎么改它了。”
云朵有些不自在，“不——”
孙老师点点头，又道，“还有一点，程美给你写的推荐也有问题。她倒是给你写了不少赞美之词，可她比你还摸不着重点，你本来就跑偏了，她推荐词把你推得更偏了，这稿子能过才怪。”
正在这时，他们两人身后又探出一个脑袋来，“峰哥，一白哥，原来你们在这里？”正是明天小朋友。他走到唐一白的另一边，看到云朵时并不意外，他也瞄一眼林梓，“姐姐你男朋友好弱呀！”
他一番话，把云朵说得茅塞顿开。她挠了挠头，“我知道了，就是因为唐一白名气不够大嘛。”
云朵无力吐槽，“你们的思想要不要这么神同步啊……他不是我男朋友，同事而已。还有，他可不弱，一顿饭可以吃下一头牛，所以力气应该很大的。”
孙老师拉了张椅子坐在她身旁，帮她分析，“云朵，首先这个稿子没过的根本原因，是你高估了唐一白的地位。新闻是具有时效性的，新闻的效果也具有时效性。唐一白在刚得游泳锦标赛冠军时确实引发了不少关注，不过这事儿已经过去一个月了。全国性的游泳比赛一年能举办四次，游泳锦标赛只是其中之一，在这种级别的比赛中不管如何大放异彩，结果也就是热一会儿。认为偶遇一次唐一白就能成新闻，这个想法不对。第二，你搞错了重点。唐一白是个运动员，在成为巨星之前，他身上最有价值的东西只能是和运动相关。比如，如果你挖掘到了三年前他被禁赛的详细原因，那么你这个新闻可以成为重点。但是，你搞个什么学霸、励志，这对运动员只能算锦上添花的东西，如果祁睿峰是学霸，这个新闻倒很有搞头，可唐一白目前还没出成绩，这点花边真不够看的。明白吗？”
祁睿峰不屑，“还是个饭桶。”
云朵却有些执拗，“我就是想知道为什么。”
明天点头，“又弱又能吃，养他好亏本。”
孙老师听罢，不以为意地安慰她，“当记者的谁没被毙过稿子，你不要放在心上。”
喂喂喂你这种养猪场管理员的口吻是要闹哪样啊？云朵默默扶额，看着唐一白，“你要和我说什么？”
“没有。孙老师，我想请教您一个问题。”云朵把事情简单跟他说了一下，还把程美写的推荐词也给他看了，以此作为自己那稿子还不错的证据。
唐一白左右看看，“你们两个，能不能先回去？”
下午快下班时，孙老师回报社取东西，看到云朵坐在自己的工位上，脸团成了包子。孙老师好奇道，“云朵，你又被刘主任批评了？”
祁睿峰和明天撇撇嘴，转身离开。明天一边走一边抱怨，“一白哥，我们连你屁股上有几颗痣都知道，现在谈隐私是不是晚了点。”
她也不好意思缠着人家问东问西，问程美吧，程美也说不出所以然。云朵只好怀着非常、非常郁闷的心情，等待着孙老师的归来。
祁睿峰拍他的脑袋，“当着女孩子不要说这种话，你个二货！”
一句草草的交代，让云朵更觉疑惑。唐一白怎么就没有新闻价值啦？难道是她写稿子的方式不对？
云朵汗津津地低下头。她觉得唐一白好可怜，整天跟这帮非正常人类在一块，还能看起来比较正常，多不容易啊！
“因为没有新闻价值。”对方答道。
等他们离开之后，唐一白说道，“云朵，这次比赛结束后我想请你吃饭。”
“为什么？”云朵很吃惊。
哦，原来他想说的是这个，云朵知道他是想答谢辅导四级那件事，于是也点点头，“好啊。不过这事在微信上说就好啦，我还以为出什么大事了呢。”
编辑部开完例会后，云朵被告知，她交的两篇稿子只通过了一篇，被打回来的那一篇是关于唐一白的。
唐一白笑笑，“当面邀请比较有诚意。你想吃什么？”
云朵问他当记者是不是冲着祁睿峰去的，林梓沉默了一下，摇头道，“不是。”
“嗯，吃点清淡的就好，我最近大餐吃多了。”云朵说着，摸了摸肚皮，林梓非常仗义地兑现了承诺，还在单位屯了好多零食。所以她就……
后来，林梓又加了几次筹码。当他把大餐数量加到“5”时，云朵的防线全线崩溃，答应帮他。
唐一白却笑着望她，“你不用帮我省钱，运动员没那么穷。”
“……”
云朵也不知道怎么解释了，只好答道，“那你看着来吧，我吃什么都行。”
“吃了。”
“好。”
云朵囧囧地看她，“节操呢？！”
随着这一声“好”，是唐一白身后那扇未关闭的门里传来的两句异口同声的话：“我也要去！”
一旁的程美悄悄地举起手，“打扰一下，我可是一顿吃的就能收买的人哦！”
不用说，一定是那两位偷听了。唐一白扶额，他漏算了队友的无耻。他微微侧过头，下巴轻轻扬了一个小高度，露出白皙修长的脖颈。他两手抄着兜，身姿挺拔俊秀如一株笔直的小红杉。然后，这株漂亮的小红杉扬声喊道：“去你大爷！”
他锁住了眉，“这样，还真是难办。”
云朵发现自己的审美观有点扭曲了——她竟然觉得唐一白爆粗口的样子也很帅气。
云朵冷笑，“呵呵，姐是那种一顿吃的就能收买的人吗？”
云朵和林梓回到报社，她让林梓根据今天的新闻发布会拟几个标题出来。然后林梓的成果如下：
他摸了摸下巴，换上了糖衣炮弹策略，“事成之后我请你们吃大餐。”
祁睿峰放弃主项迎战唐一白，原因：对手太弱。
林梓：“……”
唐一白逆天发功叫板埃尔普西：来了也不怕你！
云朵：“我们绝交吧！”
向阳阳发布会现场和祁睿峰眉来眼去不知为何？
林梓：“我们不是朋友吗？”
啊啊啊这都什么玩意儿！祁睿峰根本没有亲口承认“对手太弱”好嘛！唐一白什么时候叫板埃尔普西了？体坛新闻发布会你给我整“眉来眼去”这种词儿？还有！逆、天、发、功又特么是什么鬼！！！
“帮一个金融天才转职成为打杂记者这种事情怎么听怎么丧尽天良……所以我是绝对不会干的！”在这种时刻，云朵决定捍卫自己的节操，不和他一起发疯。
短短几十个字，云朵硬生生读出了金瓶梅和葵花宝典的感觉。她简直要泪流满面了，“怎么办啊，我还是很想打碎你的头盖骨！”
“所以，”林梓看着她，小眼神特别真诚，“请你帮我，云朵。”
“消消气。”林梓淡定地递给她一袋芒果干。
好贱的理由啊……
“我不吃！”云朵决定要做一个有气节的人。
“简历太引人注目，会降低面试官对我的信任感。”
邻座的孙老师蹭着转椅移动过来，帮云朵接过芒果干，帮她撕开封口，然后帮她吃起来，一边吃一边问，“怎么回事？”
云朵又想翻白眼了，“您的简历比我们主编的都漂亮吧？还需要我们两个蝼蚁帮忙？”
云朵把今天发布会现场的事情简单跟孙老师说了一下，然后把林梓拟的新闻标题给他看。
林梓有一项技能，那就是可以屏蔽掉任何人向他发射的任何情绪。他此刻不动如山，无视掉两位姑娘的白眼，“所以我需要你们的帮助，帮我通过面试成为记者。”
孙老师看罢之后，说道，“其实第二条还是可以用的，可是唐一白怎么发功的？”
云朵握着餐叉重重往白瓷盘子里一戳，怒道，“帅哥，你这样说话很拉仇恨你知道吗？！”
林梓解释道，“那四个字是凑字数的，这样三条标题看起来一样长。”
他抱着手臂，懒懒地向椅背上靠，挑眉看着她们。姿势简单而随意，却让人无法忽视他的存在，这大概就是气场吧。他说道，“所以，我当记者，原因就是我想当记者了。反正我不缺钱，当然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原来真相只是这么简单？就因为这货有强迫症？云朵真的好想用目光把他狙掉。
“额……也对，没有人会为了挣钱而当记者，因为根本挣不到钱……”妈蛋为什么说这话的时候有种心酸酸的感觉……
孙老师点点头，“嗯，这四个字去掉，在唐一白的名字前加个定语，要不然一般人未必知道他是谁。”
林梓觑她一眼，“你觉得我当记者是为了挣钱？”
“不行，”云朵摇头，“唐一白并没有直接叫板埃尔普西，是祁睿峰帮他叫的。我们必须如实客观地反映情况。”
云朵都不知道怎么吐槽他了，她深呼吸几口气，语重心长地说道，“相信我，记者不是那么好当的。你一个月的基本工资，不够这一顿饭钱。”
“你啊你，”孙老师摇头，“你看着办吧。”
这什么鬼理由啊？股市不景气就跑去当记者吗？两者根本是风马牛不相及好不好！你哪怕天天吃喝玩乐也比当记者强啊，反正你钱多又吃不穷！记者能挣几个钱？
当天，云朵的稿子果然如实客观地反映了情况，并且拒绝用任何耸人听闻的标题刷眼球。
“股市不景气。”这是他的答案。
不过么，云朵倒是客观了，但这世界上总是有不客观的媒体。所以第二天，依然有几家纸媒按照林梓那个路数发了关于唐一白的新闻。什么“唐一白叫板埃尔普西”“唐一白挑战埃尔普西”“唐一白有自信迎战埃尔普西”……
云朵还在用一种梦游似的眼神看林梓，“为什么要当记者？”
这下埃尔普西的粉丝不干了。唐一白哪根葱，敢挑战我埃神？这年头的小透明为了上位真是脸都不要了啊！
“记者。”
许多读者看新闻只看标题，当看到那些标题时，他们自然而然地认为唐一白就是在借着埃尔普西的名气刷存在感，就是在消费埃尔普西。再看唐一白是何许人也，好嘛，世锦赛都没参加过，还被禁赛，人品有问题！成绩和埃神差着将近两秒呢，他拿屁挑战？！
程美比云朵淡定，主要是她并不知道林梓的真实身份，如果知道了说不定会把面前的不锈钢餐叉吃掉冷静一下。她问林梓，“你想应聘哪个职位？”
综上，这个人好不要脸，真是给中国人丢脸！必须骂他，狠狠地骂他！
云朵惊奇道，“你……开玩笑的吧？”一定是开玩笑的，他一个金融天才，和体育报纸能产生的唯一联系大概就只有广告招商了。突然要进报社工作，这是被什么妖风给刮了？安安静静地当一个土豪不好吗？！
骂一个没有名气的人是最爽的，因为这个人没粉丝撑腰，无人来和他们争执，所以大家可以一边倒地骂他，同时在骂人的过程中互相找寻认同，获得成就感。
“是的。”他神态轻松，一边说着还一边打了个响指，看起来心情不错。
也有一些人不忍心骂。原因无他，这个人长得太尼玛帅了……这么可口的帅哥让人怎么下得去口啊！
程美不太了解林梓的情况，所以从正确的思路上看到了关键，“你想应聘到我们报社？”
抱有这种想法的大部分是女人。至于男人？卧槽这个人这么贱还长得人模狗样的，一定骗过不少无知少女，真是欠揍！骂他！
“所以呢？这和你有什么关系？”云朵有些莫名其妙。
就这样，唐一白这个名字被扔进了人民战争的汪洋口水里，从新闻评论区到论坛，再到各类社交媒体，短短半天时间，他被各种群嘲，他的女性亲属也被问候过很多次。在“谩骂”这个领域，是没有国籍和阶层之分的，许多普通人都有着一身天分极高的骂人技巧。
这是一则招聘启事，中国体坛报现招聘文字编辑若干名，网站视频编辑若干名，记者若干名。
云朵看了一会儿就看不下去了，赶紧关掉电脑。她心里难受得要命，像是堵着一块铅。她很为唐一白感到委屈，明明什么都没做，凭什么被人这样骂？就算他真的说出要挑战埃尔普西的话，那算错吗？一个有追求的运动员，想挑战本领域的大神这没什么吧？说出来就算错吗？就活该被人冷嘲热讽人身攻击问候祖宗十八代吗？
“但我对一件事情很感兴趣。”林梓说着，又翻开报纸，锁定一块文字给她们看。
云朵深呼吸了几次，然后给祁睿峰发了条微信。
“呵呵，呵呵呵呵……”云朵挠着头傻笑。
云朵：祁睿峰，不要让唐一白看到今天的新闻。
程美凑到云朵身旁轻声说道，“云朵，你现在特别像一个搞传销的。”
很快，祁睿峰回她：他已经看了……
云朵有点小小的失望。
云朵的一颗心提起来，问道：那他现在怎么样了？
他摇摇头，“谢谢，不过我妹妹对他也不感兴趣。”
祁睿峰：他说要做篇阅读冷静一下。
云朵还在努力给他推销唐一白，“你对他不感兴趣，没准你妹妹对他感兴趣呢？他人长得可帅了，身材也好。话说，你妹妹需要唐一白的签名吗？”签名可以换饭吃，这个认知已经深深地印入了云朵的脑海。
唐一白坐在书桌前，一手握笔，看着眼前的试卷。他的坐姿很端正，像小学生在上练字课。他尽量快而准地浏览着眼前的阅读理解文章，时而用荧光笔把眼熟却不认识的词语标记出来。至于那些不眼熟也不认识的词语，他时间有限暂时不管。
“我当然记得他，”林梓收起报纸，“不过我对他不感兴趣。”
这是云朵教他的，等做完整篇之后把标记出来的词查一查，能记住几个算几个。如果某个词遇到的次数多，他也就能记住了。
什么意思，搞得好像她在吹牛一样。云朵和他解释道，“我昨天在体育大学遇到唐一白了。唐一白你还记得吗？”
所以他的桌上除了试卷外，还有一个电子词典。这是手机翻译软件的替代品。
他却不以为然，只轻描淡写地说，“是吗？你很自信。”
祁睿峰没有骗云朵，唐一白确实在做英语阅读，而且做得蛮认真。
“咳，”云朵被揭了短处，她想挽回一些面子，“下一期就有了哦！”
相比之下，祁睿峰就有些急躁，他围着唐一白团团转，像一只六神无主的狗。唐一白有些烦他，“你不要在我面前晃了。”
“嗯，”林梓淡淡地点一下头，然后疑惑地看一眼云朵，“你的稿子不多，都在不显眼的地方，最近几期干脆没有。”
祁睿峰泄气一般坐在另一张椅子上。他闷闷说道，“对不起。”
“你喜欢看我们的报纸呀？”她很高兴。
唐一白低头看着试卷，头也不抬地答，“第二十八遍。”
三人点完菜，林梓从身旁的座位上拿起一份报纸翻看。云朵一眼看到了头版上那大大的“中国体坛报”五个字。
这是祁睿峰第二十八遍和他说对不起。
他答得这样一本正经又干脆，让云朵微微愣了一下，然后是标志性的傻笑。她没话说的时候就傻笑。
祁睿峰重重叹了口气。他真的没想到，昨天他只是提了一句埃尔普西，今天却引起这样的轩然大波，实在是莫名其妙，无妄之灾。媒体引申发挥的能力太强了，网民们人云亦云的骂战也太过分。可是说到底，最根本的原因还是他提了埃尔普西。
“好。”
所以祁睿峰现在特别内疚，他觉得是他把好兄弟害成这样的。
云朵吸了吸口水，“土豪，我们做朋友吧！”
唐一白看到祁睿峰蔫头耷拉脑的，他只好放下荧光笔，“我这个被骂的人都没什么，你矫情什么劲？”
“你加多少都可以。奶油蘑菇头里也可以加一些。”
“对不起。”祁睿峰又说了一遍。
云朵知道林梓是有钱人，于是也不顾忌了，点了一份巧克力苹果蛋糕，一个奶油蘑菇汤，一份香煎鹅肝，一小份香橙鸭胸肉，一份芒果鲜虾沙拉，一杯桑葚汁。点完之后，她看着林梓，“我能也在鹅肝里加松露吗？”
“你没有做错任何事，不用说对不起，”唐一白摇摇头，“其实那些新闻也没说错，我确实准备挑战埃尔普西，只不过不是现在。想要成为世界冠军，当然要挑战最强的对手。至于骂我的人，他们不了解我的情况，骂就骂吧，反正以后会改口的。对一个运动员来说，成绩才是最具说服力的事实，其他都是浮云。”
程美有些不好意思，脸微微发热。
祁睿峰难以相信地看着他，“你不生气吗？”
林梓倒是淡定，“我一个人可以吃下的。”
“一开始有点生气，现在想通了。”
“哈……”云朵没忍住笑。
“你想通得也太快了吧？一篇阅读还没做完呢！”
“额……”程美诧异地看他，“你刚才点的不是我们三个人的？”
“因为我不想把时间浪费在生气上，那是毫无意义的。一年之后是亚运会，两年之后是世锦赛，三年之后是奥运会，我的时间很紧迫。哦，还有不到两个星期就是四级考试。哥忙着呢，没那个美国时间去跟网民生气。”
林梓合上菜单还给服务生，接着看向云朵和程美，“你们点什么？”
祁睿峰静静地盯着唐一白，沉默不语。他的目光中有些不可思议，有些艳羡，有些感动。
“好的。”
唐一白皱眉，“别这样盯着我看，难道你暗恋我？”
“嗯，”林梓点点头，“煎鹅肝的时候加一些。”
“靠！”祁睿峰忍不住骂了一句，他抚了抚胳膊上瞬间起的鸡皮疙瘩，然后无比认真地对唐一白说，“我觉得你比我强多了。”
“正宗的法国黑松露。”
唐一白沉默了一下，然后悠悠地叹口气，说道，“如果你曾经以为自己即将失去眼前的一切，那么现在你无论面对什么事情都不会难过。因为你至少还在这里，还可以朝着理想心无旁骛地奋斗。这就够了。”
“原产地？”
祁睿峰也学着他的样子叹了口气。他不太适应这种有点悲伤的回忆，于是岔开话题说道，“刚才云朵给我发信息，问候你。”
“是的，先生。”
“是吗，我看看。”
林梓一边翻菜单，一边报菜名一样和服务生说了很多，翻到最后，他有些惊喜，“你们这里也有松露？”
唐一白一眼扫完祁睿峰和云朵的聊天记录，然后他向云朵发送了视频会话的请求。
原来祁睿峰的签名这么值钱吗？早知道不当记者了，当一个签名贩子多有前途！
视频会话很快接通，两人的脸出现在对方的手机屏幕上。虽然他们实际隔着很远的距离，不过唐一白还是第一次这样近地看到云朵的面庞。她扎着随意的马尾，额前搭着细碎的刘海儿；脸蛋小小的，线条柔和丰润；眼睛不算大，很有神采，眼睛的形状也很秀丽，真的像一颗小杏核；嘴角天生有个上翘的弧度，不笑的时候也像是在笑。难怪他看到她的时候会心情好好的。
“没什么，你帮我要到祁睿峰的签名，我还没感谢你呢。”
但是现在云朵的心情并不好。她的秀眉紧紧锁着，看到对面是唐一白时，她愣了一下，“唐一白？”
……真是一个有魅力的男人啊！云朵感激地看他一眼，又有些不好意思了，“不太好吧？”有种白吃人家的感觉。
“是我，云朵。”唐一白把手机竖着放在一个宠物小精灵的手机座上，他坐在椅子上，扶着下巴看云朵。
林梓轻轻笑了一下，他的笑容很清浅，有种微风拂面不留痕迹的感觉。他说道，“我请客，放心吃。”
“你……还好吧？”
程美默默地翻着菜单，真的好想假装不认识这货。
唐一白苦着脸看她，“不好。”
服务生嘴角抽了抽，“没有。”
祁睿峰惊讶地望着唐一白。这小子刚才还给他猛灌鸡汤呢，说得头头是道，比出家的大和尚都心宽，怎么现在就不好了？
林梓听到此话，示意服务生又取来两份菜单。程美看着菜单上的价格有些眼晕，云朵也没强多少，一边翻一边很没出息地感叹，“这个好贵呀，这个也好贵呀……鹅肝这么贵，我吃个鸡肝好了……你们有煎鸡肝吗？”
云朵担忧地看着唐一白，“不要往心里去，那些人为了博眼球脸都不要了，不值得你去计较。”
程美有点犹豫，鹅肝很贵的，俩人都拿着最低的工资，这一顿饭尝尝是过瘾了，可是剩下的半个月每天吃馒头就榨菜吗？
唐一白点头，“道理我都懂，可我还是难过。”
又是尝尝……这位吃羊肉泡馍时那个惊心动魄云朵记忆犹新，她掩嘴轻咳一声，看向程美，“要不，我们也尝尝？”
“那怎么办呀？你明天还有比赛呢，先好好比赛吧，其他的，想也没用。”云朵说这话都有点心虚，因为她觉得如果是她遇到这种事，一定郁闷得要死，不是说不想就能不想的。
他摇摇头，“我听说这里的鹅肝很正宗，所以来尝尝。”
唐一白叹了口气，“要不你给我唱首歌吧？”
两个姑娘坐在林梓对面，坐下之后做了介绍，然后云朵问林梓，“你不会也在这附近上班吧？”
“啊？”云朵愣愣地看着他。她觉得唐一白可能是在开玩笑，可遇到这么糟心的事儿谁还有心情开玩笑呢？所以唐一白应该是真的需要安慰吧？可是一定要用这种方式安慰吗……
云朵就这样把程美拐进了西餐厅。
隔着手机视频唱歌感觉好傻，而且她现在还在单位，在众目睽睽之下高歌，岂不是更傻了……
林梓显然也认出了她，示意她们进来。
“一定要唱歌吗？”她问道。
“不是不是。”云朵说着，抬手敲了敲窗玻璃，看到林梓扭过头看她，她咧嘴笑了。
唐一白不答，只托着下巴望她，眼睛亮晶晶的，欲言又止。
程美见云朵停下来，便推了一下她，笑道，“看到帅哥走不动道了？”
有的时候不说比说还管用，看着他可怜兮兮的样子，云朵撑了有三秒钟，终于还是妥协了，“好吧，我唱。你想听什么？”
云朵的记性很好，而且林梓给她的印象挺深刻。她犹记得这位气质冷艳的帅哥坐在街边小饭馆吃羊肉泡馍的情形，跟现在的他根本不是一个画风的。
“什么都行。”唐一白答。
咦咦咦，这不是林梓嘛！
他身后传来另一个人的声音，是祁睿峰：“唱个《小苹果》吧！”
此人脸色苍白，眉眼修整，侧脸线条很美好，此刻正坐在窗前，闲闲地翻着菜单，他身边站着一个服务生。正午的阳光洒在他身上，他整个人显得慵懒而舒适。
云朵果断扭脸，“不唱！”那首歌有着神奇的魔力，唱一次会在脑子里循环播放好半天，有时候还会不知不觉地哼出来，堪称洗脑神曲。
云朵正和程美商量着吃什么，路过一家西餐厅时，不经意间一扭头，透过明亮的落地玻璃窗，看到一个人。
她会唱的歌也不多，本来还想装装X唱个英文的，但是一想到唐一白的英语水平……算了她还是老老实实唱国产的吧。
她倒不是在乎那点稿费，只是特别希望这篇稿子能上，不给稿费都行。
云朵拿着手机去了楼梯间，这里一般不会有人。她在楼梯间里给唐一白唱了一首《飞得更高》，这是一首励志歌曲，现在唱也算应景了。
云朵和程美都不打算在报社食堂吃。女孩子嘛，口味比较挑剔。俩人出了报社的办公大楼，穿越两条小巷就可以走进一条街，街边餐厅林立。云朵挎着程美的胳膊，两人边走边聊。程美告诉云朵，她在写推荐的时候把唐一白那篇稿子盛赞一番，估计下次出刊就能见报了。云朵很高兴，表示一定要请程美吃饭。
原唱是汪峰，嗓音沉郁粗粝，低回嘶吼，曲调中蕴含着一种压抑的爆发。云朵的嗓音清冽细腻，像是叮咚的泉水，她唱得很投入，温婉的歌声里散发着温暖人心的力量。
在纸媒注定走向没落的今天，新闻的采编工作丝毫没有精简，如果一定要说有什么改变，那就是：越来越少的人愿意在报社工作了……
她也是够实诚的，让唱歌就唱歌，一首歌从头唱到尾，高潮部分唱好几遍。
因此，同样作为新人，程美已经在《中国体坛报》待了有半年多，比云朵资历深。她的工作岗位是编辑，记者们写的稿子，都要经编辑之手。比如云朵写的这两篇，先要送到编辑部，让编辑写推荐理由，然后开会选稿，新闻稿被选中之后，编辑还要根据稿子的质量和版面需要，对稿子进行修改。
楼梯间的光线比较暗，视频中她的影子也变得有些模糊，她的歌声倒显得更加清晰纯净，唐一白和祁睿峰听得都有些入神。
总之她比云朵拼多了。
一曲唱罢，云朵有些不好意思，她靠在楼梯扶手上，问唐一白，“怎么样，心情好些了没？”
孙老师出采访，云朵只好和同事程美一起去吃午饭。程美中文系毕业，和云朵一样都是应届毕业生，她们两个也是采编中心今年录取的新人中唯二的两个姑娘。报社给所有应届毕业生统一规定了最晚报道时间，云朵在毕业前疯狂玩耍了一阵之后，踩着那个最后期限来上班，而程美，则是提前两个多月就来报道了。
唐一白摸着下巴，看着她模糊的脸孔，“嗯，你唱得很好听。”
写完稿子，云朵挺自恋地看了两遍。她决定，等这篇稿子发了之后，她先送一份报纸给唐一白。
“谢谢。”
一个运动员，不逃课，不挂科，门门优秀，同时保证自己的主业不受影响，多新鲜，多励志啊！
“不过，”他一本正经地看着她，“我是游泳的，飞不了那么高，要不你再给我唱首《游得更快》？”
她给唐一白的定位是“运动员中的学霸”。尽管去掉了“游泳”这一限定领域的词汇，但是呢，放眼整个职业运动圈，唐一白也是当之无愧的学霸，毫无争议。
云朵终于确定他是在开玩笑了。妈了个蛋都这种时候了他竟然真的有心情开玩笑，她悲愤地看着他，“逗我很好玩儿？”
她持着公正客观的态度去写这篇新闻，但效果却像是个脑残粉儿对偶像的溢美之词。云朵也有点无奈，唐一白并不是完美无缺的人，比如“调戏记者”这一点就挺让人无奈，可这种她也不能写啊。
“好玩儿。”他笑吟吟的，眉目生动，平日比花儿还要好看的笑容，此刻怎么看怎么欠扁。
云朵把自己在体育大学的所见所闻写了两篇稿子，第一篇是体育工作者经验交流会的报道，第二篇是对唐一白的介绍。第二篇的篇幅是第一篇的……3倍。
云朵额角冒起三根黑线，“喂！”
云朵：“……”什么都不用说了，又被调戏了！QAQ
“好了好了，不要生气。”唐一白看到云朵就要爆发，赶紧安抚她。
他终于忍不住了，唇角上扬，闷闷地笑起来，一边笑一边看云朵，眼波流转，满脸的戏谑。
“你还笑！”
云朵有些急，“我真的没有……”
“好，不笑，”唐一白抿着嘴，不让自己笑得太明显，“谢谢你，我的心情真的变好了。”
唐一白咬着吸管，嘴角很勉力地向下压，像是在极力忍耐什么。
“不理你了，我要去工作。”
云朵不小心把嘴里的乌龙茶都喷出来了，她也顾不上自己的失态了，瞪着一双杏眼惊恐地看他，“喂喂喂，我没有啊！”
“不要生气了，这样，你给我唱了一首，我还你一首，怎么样？”
噗——
云朵的眼睛瞬间亮了好几度，“真的？你要唱歌吗？唱什么？好期待！我要录下来！”
“因为你暗恋我呀。”
“咳，”唐一白抬起食指轻轻掩了一下嘴唇，笑道，“让祁睿峰来还，他唱歌很棒。”
她有些纳闷，“你为什么愿意冒着风险配合我呢？”
“喂！”
云朵知道他的教练，是一个叫伍勇的大汉，一脸的犯罪气质。她很难想象这样一个汉子好脾气的样子……
“喂！”
唐一白摇了摇头，“没关系，我跟教练说一声就好，他脾气很好的。”
这回是两声，一个手机内一个手机外。祁睿峰不满道，“关我什么事？”
两人便拿回各自的饮料。云朵有些不放心，“我听说，你们有规定，不能轻易接受采访，那么我现在这样做会不会给你带来麻烦？”
唐一白答道，“给你一个将功折罪的机会。”
“不客气的。”
祁睿峰不服，“你不是说我没做错吗？”
唐一白像个乖宝宝一样配合着她。他越是这样配合，云朵越是觉得自己过分，她拍好照片，嘿嘿笑道，“谢谢你！”
唐一白冷笑，“我只是客气一下你还当真了。”
云朵突然停下，有点不好意思地说道，“你能不能先把果汁放下……”捧着饮料喝的新闻图片男主角一点都不庄严好吗！
祁睿峰，卒。
云朵于是放下乌龙茶，摆弄相机帮他拍了几张。笔直的银杏树前，少年的身影秀拔挺立，娇黄色树叶的映衬下，他的脸庞更显俊美不凡。只不过……
然后祁睿峰坐在了书桌前，对着手机唱了他心心念念的《小苹果》。
“当然可以。”
云朵快哭了，她终于还是要被神曲洗脑了吗……
云朵继续得寸进尺，“那么……我可以给你拍张照片吗？无图无真相啊。”
洗脑歌唱罢，祁睿峰被唐一白轰开，唐一白重新坐回到云朵面前。云朵看着他，“你明天……算了，我不说你明天也会好好游的。你这心理素质太好了，简直是金刚不坏，百毒不侵。”
他松开吸管，“可以。”
唐一白抿嘴笑了笑，两人愉快地告别。唐一白拿下手机递给祁睿峰时，看到祁睿峰神色古怪地打量他。
“那我们交谈的内容也可以？”
“又怎么了？”
“嗯。”唐一白嘴里咬着吸管，含混地应一声。
祁睿峰犹疑地问，“你们两个是在谈恋爱吗？”
云朵一手握着乌龙茶，一手轻轻敲着挂在胸前的相机，“那个……今天遇到你的事情我可以写成新闻发在报纸上吗？”
唐一白愣住，“胡扯什么。”
算了，这样悲伤的事情就不要去想了……
关于唐一白的舆论还在发酵。许多人认定唐一白没实力还爱炒作，因此都很期待他在次日的比赛中失利，这是喜闻乐见的打脸行为，人们怎么会错过呢。
云朵和唐一白是同龄人，她把自己和唐一白做比较，发觉至少在情商这方面，唐一白甩她N条街。
他们觉得这种期待并非异想天开，因为唐一白的成绩和埃尔普西差着将近两秒呢！游一百米能差出两秒，说明这个人确实够废柴的。
两人并肩走在种着银杏树的小路上，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着。云朵发现，她和大多数人一样，一提到唐一白那晦暗的三年，就忍不住为他感到可惜，长吁短叹。殊不知唐一白自己很明显已经从这样的过往中走了出来，那些日子于他来说也不过是潮汐退却现白沙，乌云散尽碧空洗。他从苦涩的过去收获到的东西，未必比失去的东西少。也正是那样的过去，才造就了现在的他，坚韧而乐观，成熟且强大。
从这个观点就可以看出内行与外行。埃尔普西的百米自世界纪录是46秒90，唐一白上次的百米自比赛成绩是48秒52，单看这个数字，两人差着1.62秒，四舍五入之后就算两秒吧，那么这个观点勉强算正确。
唐一白喝一口果汁，很享受地眯了眯眼睛，弄得云朵都想尝一尝了。
但这其中有两个情况他们没有注意到。
于是云朵就改喝了乌龙茶热饮。唐一白自己则是要了一杯鲜榨的石榴汁。鲜红的石榴汁像玛瑙一样艳丽迷人，面容俊美的年轻人品尝一口，像是吸血鬼在进食鲜血一般，有种动人心魄的美艳。
第一，埃尔普西的世界纪录是在“鲨鱼皮”时代创造的，那一届奥运会，选手们穿着鲨鱼皮制作的泳衣比赛，纷纷游出了史无前例的好成绩，也造就了一批很难突破的世界纪录。之后鲨鱼皮泳衣被禁用，运动员的成绩纷纷回落，就算是埃尔普西自己，在之后的比赛中再也没游进过47秒。他上届奥运会的成绩是47秒48。所以按照目前的情况来看，唐一白和埃尔普西的差距在一秒出头。
两人的方向是一样的，唐一白在路上看到奶茶店时，还停下来请云朵喝了杯热饮。本来云朵打算喝奶茶的，但唐一白淡淡地道出四个字的评价：“垃圾食品。”
第二，网上都说48秒52是唐一白“史上最佳比赛成绩”，是呗，因为唐一白只比过这一次！这个成绩是他唯一的比赛成绩，当然就是最好的了。而一般来说，很少有人一下就游出自己的极限，都是慢慢提高的。所以唐一白的最好成绩应该比这个数字要好。
云朵有点囧，这样的话从你本人口里说出来真的好吗……
综上，云朵觉得网友们远远低估了唐一白的实力。她用这两条理由去论坛反驳众人，结果被骂成狗，只好撤退。
唐一白看了看腕上的手表，“快了。不过迟一些也无所谓，我能去上课老师已经很开心了。”
由于网民对打脸的期待，冬季游泳锦标赛获得了很多额外关注，搜索指数一天内暴涨，新闻网站相关评论区也热闹非常，简直要吓坏值班编辑了。
云朵心想，当然不一样啦，我是新人嘛。她摆弄手里的相机，“你几点上课？”
就连混娱乐八卦圈的陈思琪都听说了这件事。陈思琪还记得自己见到唐一白（的照片）时那种惊为天人的感觉，说实话这种感觉她在娱乐圈混了这么久都没遇到过。她给云朵打了个电话询问此事，在得知事情经过后，陈思琪怒道，“靠的类，怎么你们体育圈的媒体和我们八卦圈一样不要脸啊！这让我们娱记的脸往哪搁！”
唐一白低头笑了笑，“你和别的记者也不一样。”
“只是一部分人那样。”云朵还试图给自己混的圈子辩解一下。
云朵被他逗笑了。她看着他，“我发现你和别的运动员一点也不一样。”
“没事没事，我要给唐一白洗白，洗得白白的！”
唐一白倒是一脸的云淡风轻，“这三年来我每门课都是优，还拿了奖学金。所以我也是游泳运动员里成绩最好的。”
“什么叫洗白，他本来就挺白的。”
云朵只是想一想，就感觉心酸得不得了，而身为当事人的他，该有多难过啊！
“是啊，”陈思琪来了兴致，“我发现游泳的人都挺白的，是因为泳池里有漂白剂的原因吗？”
听到此，云朵有些黯然。三年，三十六个月，一千零九十五个日夜，身为一个黄金年龄期的运动员，一个有着顶级水平的选手，他只能看着队友集训、比赛，自己却日复一日地重复着常规训练、上课。平淡的日子下是一种怎样的煎熬？
“你可以试试，每天用漂白剂洗脸。”
“我每星期可以抽两个半天来上课，”唐一白耐心给她解释，“前提是没有遇到比赛前的集训。你也知道，我有三年没有参加比赛了，所以上课的时间还是很充裕的。”
陈思琪想了想觉得好可怕，还是算了。
“国家队的运动员真的有时间上课吗……”她还是觉得难以置信，这个认知和她长久以来道听途说的关于这个群体的特性，产生了强烈的偏差。据说国家队的运动员每天的训练强度可以累死一头牛，根本腾不出时间和精力学习文化知识，所以他们的文化课基本上是形同虚设的。
云朵又问她，“你打算怎么给唐一白正名？”
“对。”
“这个呢，要等明天的比赛结束，根据具体结果再进行方案。你放心吧，明星们炒作的花样海了去了，姐可是见过世面的人。包在我身上。”
云朵有些不好意思地看着唐一白，“所以你今天是来上课的？”
陈思琪靠不靠谱云朵不知道，她只知道这货自从混了娱乐圈，忽悠的本领很是见长。
虽如此，唐一白却是理解云朵的想法。因为运动员们确实把大部分时间用来训练，学习文化知识的时间和精力都严重不足。越是顶级的运动员，这样的情况越严重。
第二天，冬季锦标赛就在这种备受瞩目的气氛里拉开了序幕。唐一白的100米自安排在第一天，上午预赛和半决赛，下午决赛。祁睿峰的100米自由泳成绩也很不错，如果这次唐一白不能游过祁睿峰，或者就算游过了、但成绩并不比此前的48秒52好，那么可想而知迎接他的将是怎样的嘲讽。
“咳咳咳。”
云朵暗暗为唐一白捏了一把汗。
唐一白哭笑不得地看她，“你这是赤裸裸的歧视。”
就连祁睿峰都猜到了唐一白处境的艰难。赛前他好几次欲言又止，最后还是唐一白有些不耐烦他的样子，问他，“你到底想说什么？”
“也不是，只不过通常不会把运动员和上学联系到一起，所以……”
“你不能输。”祁睿峰忧心忡忡地说。
他点着头，“看起来不像？”
“所以呢，你想退赛？想放水？”
“诶？”云朵讶异地看他，“你是这里的学生？”
祁睿峰没有回答，他真的这样想过。倒不是说他有多自信能赢唐一白，赛场上的事没那么绝对，同样的，唐一白也并非百分百能赢他。
“这话该我来问你，你为什么来我们学校？”
唐一白摇了摇头，面色郑重，“祁睿峰，你要知道，在赛场上竭尽全力，才是对你的对手最大的尊重。”
她挠了挠头，不想在这个话题上继续停留了，于是问道，“你为什么在这里？”
祁睿峰点点头。唐一白说的总是对的。
可是吧，可是吧……想想自己刚才的反应，云朵又觉得他这样自恋也是有几分道理的。
所以祁睿峰抱着竭尽全力的心态参加了比赛。
还有比这更自恋的吗？！
这场比赛很精彩。
想了一下，云朵就明白了。这小子的意思是，他觉得自己长得太勾人，怕无意的目光成为乱飞的桃花，进而勾起相思无数，因此只好戴副眼镜伪装一下，以此避免不必要的粉红误会发生？
今天的男子100米自由泳决赛，后来被一些资深泳迷称为是一场“载入史册”的比赛。在这样一次“并不那么重要”的赛会上，祁睿峰发挥出色，创造了他职业生涯中该项目的个人最好成绩，游出了48秒27的最终成绩。
“这就是解释。”唐一白收起笑容，戴好眼镜。
48秒27是什么概念？此前的亚洲纪录是由日本选手创造的48秒35，祁睿峰这个成绩，已经打破了亚洲纪录。
现在，唐一白笑吟吟地盯着云朵看。他的视线让她无处躲闪，她被他盯得小心肝儿扑腾乱跳，最后红着脸低下头，“什么意思嘛。”
但是他的名字不会出现在亚洲纪录的更新名单上了。因为就在他打破纪录之前的0.23秒，已经有人先一步占据了那个位置。
他呵呵一笑，没有回答，而是摘下眼镜，直勾勾地盯着云朵看。他的眼睛，是云朵见过的最好看的。薄薄的眼睑，清晰深刻的双眼皮，恰到好处的长睫毛，微微上挑的眼角，眸子澄澈干净，黑白分明。他不笑时，那双眼睛像两潭安静的湖水；他注视你时，那湖水便出现了幽深的小漩涡，直把你的心神都卷入进去；他笑时，湖水成了春水，波光荡漾，潋滟无边；而当他盯着你笑时，你会觉得自己成了粉色的花瓣，飘飘悠悠坠入春水的柔波里，不由自主，不能自拔，只能随着波浪一起浮沉荡漾。
唐一白，48秒04！
“那为什么要戴呢？扮斯文？”
在纪录刷新以毫秒计的今天，他以超越亚洲纪录0.3秒的霸气获得了冠军。当这个成绩出来时，全场震惊！
唐一白抬手指了指自己的眼镜，“平光的。”
太不可思议了，这个年轻人，这只是他复赛之后的第二场比赛，短短两个月，他的成绩提高了将近0.5秒！0.5秒！对100米自由泳这种几乎眨眼就结束的快项目，这个数字真的太吓人！
云朵戴过唐一白的泳镜，没有度数，所以她现在有些困惑，“你是近视眼？”
直逼48秒的成绩，世界级的水准，在这样一场并不起眼的比赛中，由一个最近饱受非议的年轻人创造了。
云朵不解的是，唐一白今天鼻梁上架了一副眼镜，无框，镜片干净透亮，架在他脸上，平添了几分斯文气质。
现场许多人感到震撼，为之心情激荡，相比之下，创造这个纪录的年轻人就平静多了。他在泳池中和祁睿峰击掌相和，出水之后神色如常，只是由于剧烈运动而大口喘着气。走过媒体专区时，他任由记者们噼里啪啦地拍照、摆弄摄像机，耐心地听他们提出的问题。
云朵没见过别的游泳运动员打篮球，因此面对这种自卖自夸的话她也没有怀疑的依据。她有些凌乱，又把唐一白上下打量一番。他今天终于不穿运动服了。黑色印花长袖T恤，淡蓝色牛仔裤，白底带浅蓝花纹的运动鞋，肩上挎一个黑色的单肩包。一身打扮很是低调平凡。只不过他的身材太好，脸又太出众，所以无论穿什么，效果都棒棒哒。
“唐一白，你觉得自己今天表现怎么样？”
“是啊，我是游泳运动员里最会打篮球的。”他大言不惭。
“唐一白，你今天以0.3秒的大幅提高破了亚洲纪录，请问现在是什么感受？”
云朵惊得下巴差点掉下来，“我没记错的话，你是游泳运动员，对吧？”
“唐一白，你这个成绩目前在国内无人能敌，甚至在整个亚洲也首屈一指，那么接下来的目标是什么，挑战埃尔普西吗？”
她的视线追随着那篮球，然后就看到它在空中划了一个完美的抛物线之后，轻松入网。
“唐一白，对于你约战埃尔普西，网民都说你是异想天开，你怎么看？”
唐一白重新把篮球托在手上，他退了一步，然后起跳，手一扬，篮球脱手，向着球篮飞奔而去。云朵知道他的意图，她却不太相信他离这么远都能投中。要知道，现在这个距离比三分线还要远，而且还隔着一道围墙障碍物，能砸到篮板就不错了吧？
blabla……
“没事。”云朵摇摇头。
记者们嘴皮子都太快了，一会儿功夫问出好多问题，唐一白正在犹豫先回答哪一个。然后他看到在第一层记者的外围，有一个人正在努力地往前挤。她一手举着相机，一手拿着录音笔，由于拥挤，发丝有些凌乱，可是她顾不上形象，很努力很努力地想要抢一个位置说句话。
这时，铁丝围墙那一头的一个男生说道，“哥们儿，帮个忙！”他说着，又歉意地看一眼云朵，“刚才对不住，美女。”
好吧，她抢位置的能力总是那么差。他不介意帮她一把。
“是我，才隔几天就不认识了？”唐一白笑了笑，他掂了一下手中篮球，改为五指托着它，然后轻轻一动，篮球便在他的食指上飞速转动起来，特别听话。也不知他是怎么做到的。
唐一白向后退了一步。基于腿长的差距，他的一小步相当于记者的一大步，当记者们不自觉地向前迈步跟着他时，他又轻松迂回前进，绕到他们背后。
这个人帮她拦下了篮球。意识到此时，云朵完全睁开眼睛，“谢谢你，”她后退一步，偏一下头，方才看清助人为乐的那位朋友。一见之下，她大吃一惊，“唐一白？”
喂喂喂不带这么耍人玩儿啊……记者们风中凌乱。
这只手很大，手指长长的，此刻正拦在她和篮球之间，掌心和手指紧紧贴着球面。云朵看到那手背上的肌肤白皙，皮肤下隐现淡青色的血管。她转动眼睛，目光沿着他的白皙如玉的手指向上爬，然后她看到他干净整洁的指甲，指甲上淡淡的光泽，健康柔和，像洗净的珍珠。
记者们转过身，本以为会看到唐一白扬长而去的背影，但是他却停下了。此刻他面对着他们，确切地说，是面对着她——一个姑娘。
映入眼帘的是一只手。
他对着那个姑娘笑，笑得特别好看，“你想问什么问题？”
等了好一会儿，也没感受到篮球拍脸的痛苦，云朵以为自己刚才在做梦呢，她小心地把眼睛睁开一条缝。
其他记者的内心瞬间化成咆哮教主。我勒个去去去这家伙竟然在勾搭姑娘！尼玛啊刚破了纪录就不能愉快地和记者谈谈理想谈谈人生吗？刚一出水就跑去勾搭小姑娘，您真是一点机会也不错过啊！妈蛋啊姑娘藏在我们背后都能被你发现，眼神也太好使了，钛合金的吧？话说这姑娘到底是什么样的天仙啊真的很好奇的说……
难道要被一个篮球毁容了吗？她吓得闭上眼睛，不敢直视接下来的惨状。
于是几个记者绕到姑娘前面，八卦兮兮地想要一睹她的真容。
云朵看是看见了，可惜她的反射神经在这样的变故面前显得那样弱小，于是她就这样傻兮兮地看着一个暗红色的球体直袭她面门。等她想躲时，已经来不及了……
身为一个记者，云朵从来没被这么多记者围观过，压力好大。她举着录音笔，尽量使自己的声音显得平稳而持重。她问道，“唐一白先生，首先祝贺你打破亚洲纪录。今天的成绩比之两个月前有很大提高，相信很多人和我一样意外，请问你是怎么做到的？”
她身处荷尔蒙爆炸后的蘑菇云中，正发着呆，没料到对面那些打球的人力气太大，不小心把篮球高高地抛出去。那篮球飞快地越过铁丝网制成的围墙，朝着云朵砸过来。
唐一白朝她点点头，“谢谢。其实我的训练没什么改变，之所以大家看到我两个月提高近零点五秒，是因为我在第一次比赛时只是适应性比赛，以找感觉为主。那一次并没有发挥出我的正常水平。”
真是一个可以纠正人类审美观的世界啊！云朵暗暗感叹。
“所以今天才是你的正常水平？还是超常水平？”
她听到了空气中雄性荷尔蒙爆炸的声音。这才是真·男人！
“今天游的成绩比我预期的要好一些，不过也不算超常。超常的话，我肯定能游进48秒的。”
云朵路过体育场时，看到篮球架下打球的男生，他们打着赤膊，汗水布满健硕流畅的肌肉，在阳光下反射着晶莹的光芒。
“那么接下来的目标就是游进48秒了？”
这里不少男生身材高大，体态矫健，好吧，虽然某些人过于矫健了，但不管怎么说，他们都是一身的阳光阳刚气质，就仿佛夏天里暴晒在正午阳光下的金色麦穗，健康，饱满，明朗，热烈。
“对的，”他笑了笑，语气轻松，“毕竟我是要挑战埃尔普西的人。”
而体育大学，完全就是另一个世界了……
云朵也被他这种类似自嘲的幽默逗笑了。
云朵是传媒大学毕业的，电影学院和戏剧学院她也去游览过。这三所高校的帅哥帅得各有千秋，同时也有个共同点：文弱有余，强悍不足；精致有余，阳刚不足。
这俩人倒是互动良好了，可把周围人气得不轻：真当我们是空气吗？要把这里搞成专访现场吗？！
其实，在所有B市的学校中，清华大学才是男生人数最多的高校，只不过该校男生大多比较注重内涵，外在什么的都是浮云，所以就悲剧了……
有人不甘心，又问问题，唐一白假装没听到。
相对于会议内容，云朵对“体育大学”本身更感兴趣。这所学校堪称全国体校中的高帅富，即便是身处高校如云的B市，它的存在感也不小，因为体大是B市四大帅哥高产校之一。另外三所分别是电影学院、戏剧学院和传媒大学。
那位记者很想把手上的话筒敲到唐一白的脑袋上。
这种会议的新闻价值比较有限，也就是在报纸上博个存在感，占的版面不会超过半块豆腐。因此，社里只派了云朵一个人来采访。
时间就要到了，他们也不能在泳池边停留太久。云朵抓紧时间问出最后一个问题：“那么你现在有什么想对广大泳迷说的？”
进入十一月，秋风陡然凉了。云朵感冒了一次，流鼻血两次，自己胡乱拯救了一下，终于有所好转。这一天，她又接到了采访任务，这次不用出差，就在本市的体育大学校园内，那里要举行一个“全国体育工作者经验交流会”。
唐一白想了想，微微挑起眉，嘴角轻轻勾起一个弧度，缓缓说道，“我来了。”
云朵没想到会那么快又见到唐一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