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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微笑要带眼泪才耐看

不要相信他。

他的双手搭在我的肩膀上,修长手指抚上我的脸庞,暗哑地说:“叶子,我从来没有忘记过你。我回国后找了你很久,可是你换了手机号,QQ永远不在线,竹喧大鸟他们又死活不肯告诉我你的联系方式……”

不要相信他。

“叶子,”他低低柔柔地唤住我,我气我自己仍然对他狠不下心。

我脑中一片混乱,脚步有一丝轻飘。

我僵了片刻,终于笑了,微微侧了侧头,“她说的没错,所以,向先生,请你不要再打搅我的生活。”他离开的时候就该想到会有今天,更何况现在一个使君有妇,一个罗敷有夫,转身之间,我们早已是陌路。

他将我落在额前的碎发捋到我耳后,就跟很多年前一样,只不过那时的我是一头精炼的短发,现在的我,长发已达腰际。

“竹喧说你快结婚了,希望我不要打扰你,可是……”他的声音低下去,眼中有一闪而逝的淡淡忧戚,我的鼻子蓦得一酸,心底五味陈杂。

“叶子,”他手上稍稍加了把劲,把我带进他的怀抱,我骤然警醒,慌乱地推开他,手抵在车上微微喘息着说:“向晖,你弄清楚,当初离开的人是你,让我不要等的人也是你,现在你有什么资格说这些话?”

“如果你觉得我怠慢了你,大可向殷总投诉。”我冷着脸,完全是公式化的语气。

他的眼中飘过一丝令人无法捉摸的情绪,低声说:“对不起。”

“你一定要这么和我说话吗?”他不答反问道。

我的嘴角泛起苦涩的笑,对不起,我们之间的过往,仅是一句对不起,就能一笔勾销的吗?

我轻叹口气,转过身,疏远又不失礼貌地说:“向先生,还有什么事吗?”

我没有吭声,扭头便走。

这人为什么总是这么阴魂不散呢?

“再等等。”

“等一等,”就在我准备离开时,一个熟悉却又是我最不想听到的声音在我身后响起,逐渐迫近。

这次我没有理会,依旧走自己的路。

总算是有惊无险的过关,如果可以,我希望和向晖不会有再次见面的机会。

下一刻鼻梁撞上他的胸膛,我揉着鼻子,双眼喷火地怒视他。不出意外地看到他唇角勾起的暖暖笑意,如春风拂面。“晚上我约了大鸟如烟他们聚会,你也会来的对吧?”

我走出宾馆大门,长吁一口气。

我一把摔开他的胳膊,“你觉得我们之间有叙旧的必要吗?”

只是向晖的脸色越发的阴郁。

“竹喧,程英都会来,还有……”他的声音不疾不徐,“陈宇华。”

Eric挫败地挠挠头皮,十分大度地笑了笑。

我动了动眉梢,咬牙切齿:“我会来,如你所愿。”

他反复咀嚼我的话后,摇了摇头,“叶小姐,你怕是误会了我的意思,我是以个人名义邀请你。希望你不要拒绝。”他这两句话说的生硬无比,却还是坚持用中文,我听着笑起来,“Eric先生,下班以后是我的私人时间,如果我和你去吃饭,我怕我男朋友会不高兴。”

他始终保持着微笑,我屏息,转过身,风撩起我的长发,尘封已久的某些记忆正在慢慢复苏。

我捋了捋头发,笑容灿烂,“您这几天的支出都可以记在天宇公司账上,这是公司制度所允许的。”

晚六点的时候,陈宇华的电话准时报道,和往日不同,他的语气带了丝犹豫,“叶子,晚上有个聚会,你……要不要一起去?”

“晚上我有荣幸请美丽的叶小姐赏脸吃个饭吗?”走出电梯时,Eric忽然问我。

“好,我在公司,等你来接我。”我望着一明一灭的手机指示灯,有些心不在焉。

将Eric和向晖送到宾馆,我这一天的任务就算完成了。

他字斟句酌,“叶子,你知不知道是……”

考察出奇得顺利,我不能及时做出翻译的,向晖都会替我说明。到后来,索性全部由他解说,我乐得轻松自在。

“是向晖,对吧?”我没有打算对他隐瞒,“他是我们公司的供应商,我们下午已经见过面了。”

Eric是天宇公司的原料供应商,此次是专门去工厂参观视察的。

在那一头的他默不作声。

我忽然就恨上了他,要不是他硬要我出面,怎会搞得一团糟。

我反而笑了,“陈宇华,我们马上要结婚了。”我提醒他。

殷总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挂上了然的微笑。

他也笑了,“你等我,我很快到。”

Eric看看我,再瞧瞧向晖,一脸的莫名。

放下电话,我收起笑意,不自觉地再次陷入沉思。

我涨红了脸,一言不发。

我们到达茂名路上的音乐酒吧时,所有人已到齐。其中还有久未露面的凌峰。

异口同声的回答却是两个完全相悖的答案。

我笑颜如花,“好像我们迟到了。”

“认识。”

“那先自罚三杯吧。”已经做了爸爸的人,大鸟还是不改往日嬉笑的个性。

“不认识。”

如烟扯了扯他的衣袖,陈宇华不在意地说:“行啊,等婚宴上一并敬你。”

“你们认识?”许是他对我的关注太过明显,连Eric都感觉异常。

我看到向晖脸上来不及掩饰的尴尬,也看到竹喧关切和忧虑的眼神。

我十分艰难地将目光从他身上移开,暗骂自己,为何向来处事坚定的我,在一遇上他时,便全线瓦解。

只有大鸟,凌峰,没心没肺地嘿嘿干笑。

从前略显青涩的他现在举手投足间尽显成熟优雅的气质,薄削的唇边挂着一抹醉人的浅笑,不可否认,他比从前更为吸引我的注意力。

“喝什么?自己点。”向晖问。

我刚一抬头就撞上向晖深幽的眸子,神采奕奕,只是眼中包含太多我无法辨识的情绪。

陈宇华随口说:“两杯Grand Marnier,”橘子味的甜酒,带有白兰地的清香,酒味又不太重。

“你真谦虚,向,你说是吧?”我颇为惊讶,他竟然会说中文,尽管有些结结巴巴。

我注意到向晖点的是tequila,墨西哥龙舌兰烈酒,据说很多来酒吧买醉的人就常点此类酒。

我故意忽略掉Eric身旁那道从进屋开始就没有离开过我的灼人视线,只对着Er ic一人微笑着说:“比我漂亮的女孩子多的是,我只是其中很普通的一个。”

左手边是陈宇华,右面是向晖,不知是谁留的好位子。我不动声色和陈宇华换了个位置,坐到竹喧旁边。

“是不是所有的上海小姐都和你长得一样漂亮?”到底是受得教育有差别,短短几分钟的交谈后,Eric就可以谈笑风生,而我着实不习惯。

一开始是死一般的沉寂,两杯酒下肚,气氛稍有些活跃。

舌头在嘴里打转,很久没有练习,果然生疏了许多。幸好只是简单的会话,聊了几句后,我已能运用自如。

凌峰直勾勾地看向柳如烟,半真半假地说:“如烟啊,当初你选了大鸟没有选我,可伤透了我的心啊。”

“很高兴认识你。”金发碧眼的老外Eric,操着一口纯正的伦敦口音,热情地伸出手。

大鸟一拳挥过去,不轻不重,“你小子喝醉了吧。”

“这是我们公司的助理经理叶小姐,今天一整天的安排由她全程陪同。”殷总隆重把我推出,可我什么时候升职了,我自己却不知道。

凌峰还是没有收敛,“我这不过是酒后吐真言。”看看大鸟脸色不对,赶紧解释:“你放心,朋友妻不可欺。这点原则我还是有的。”

我紧紧握住手,直至握得指关节泛白,才控制住已紊乱的呼吸和加速的心跳。

这话出口,向晖和陈宇华面上的笑容同时一滞。

就像八点档庸俗不堪的电视剧情一样,重逢的场面居然出现在我身上。

这次就连后知后觉的凌峰也瞧出了什么,抽了自己一个大嘴巴,“叫你管不住这张嘴。”

从客人踏进公司大门的这一刻起,我就开始坐立不安。

他小丑似的表演冲淡了之前一触即发的涌动暗潮,大家哈哈一笑之后,无人再计较。

我只得低眉接受。

大鸟和凌峰向来是带动气氛的高手,有他们在不用担心聚会继续沉闷下去。

“你是外语系毕业的高材生,不要让我失望。”他打断我,不再让我往下说。

果然,没过多久,大鸟便坐不住了,凌峰也蠢蠢欲动。大鸟摩拳擦掌着说:“找点节目吧,光喝酒,怪没意思的。”

我低头看着脚尖,“殷总,我……”

凌峰附和道,“好主意,要不就玩真心话大冒险吧。”

好像知道我内心的想法,殷总抬起头,灼灼目光迅速锁住我,“Arie有其他重要的任务,整个公司除了她也就数你英文最好,你说,不找你找谁。”

虽觉无聊,总好过没有,所以无人提出异议。

为什么是我?可我不敢问。

如烟配合地从包里取出圆珠笔,细长条的,正合用。

“Elva,今天有两个很重要的供货商造访,但我抽不出时间,你陪他们去趟工厂。”他头也没抬地说。

大鸟拨动笔身,高速运转后,笔尖无巧不巧地指向他自己。

这天刚一上班,他就把我叫到他办公室。

这下,所有人都开怀大笑,说他是自作自受。

似乎每次看到他都没好事。上回是加班赶资料,这次……

“真心话还是大冒险?”凌峰最为起劲。

殷总在时隔一年后再次驾临上海办事处。

“大冒险吧,”大鸟讪讪地说:“不过我有言在先,什么对着电线杆大叫我有救了,这类可不带啊。”

Q上的信息我不会回复,我的手机号也早已更改,我曾经试着等待,但最终是他遗弃了我,而非时间。

凌峰瞥了他一眼,“不会让你做这事的。”

他难道不知道,分手后不可以再做朋友,因为彼此伤害过。我们也不会是敌人,因为彼此深爱过。所以我们只会变成这世上最熟悉的陌生人。

我没有忽略他眼中促狭的笑意。

可是,这些与我何干。

“你的题目很简单,邻座那个独身喝酒的女孩子长的不错,你去向她求爱。”

因为曾经无意中看到的那个身影,因为他QQ签名的更改,因为他给我的留言,因为他对我QQ空间的频频访问。

我身体轻颤,酒洒在长裙上染出淡淡的痕迹,幸好,没有人注意到。

当竹喧犹豫再三对我说出这件事时,我十分平静地回复:“我知道。”

陈宇华的眼神中有说不出的复杂,我明白此刻他在害怕什么。

他回来了。

向晖唇微微上扬,我知道他是想起了当时我另类的表白,那时的我们,年少轻狂,现在的我们,只能选择隐忍。

——向晖。

出人意料的是,大鸟并没有走出座位,而是举起酒杯,仰脖干尽。

我所有的慌张,恍惚,都来自一个人。

“真没劲,”凌峰很失望,如烟很开心,大鸟很坦然。

程英安慰我说,这是每个女孩子必经之路,陈宇华是个值得托付终身的人,要我放宽心。她说的我都明白,可我清清楚楚地知道不是这个原因。

“再来,”大鸟再次转动笔身,这次,笔尖对准了向晖。

婚礼之前两个月,我和大多数准新娘一样,不可避免地患上婚前恐惧症。越到婚期临近,我越是烦躁不安。

他想了想,“真心话吧。”

日子就这样一天天流逝。

“你最爱的人是谁?”凌峰抢着问。

而程英往往在酣畅淋漓的大笑后骂我们俩不知羞耻。

如果不是和神经大线条的凌峰早就熟识,我一定会以为他是故意来捣乱的。但他的这个问题成功吸引住所有人的视线,十几只眼睛通通聚焦在向晖身上。

她经常被我气得哇哇直叫。

我的手依旧在颤抖,我放在自己的膝盖上,陈宇华忽然伸手过来,紧紧握住我。

我冷哼,“就你家儿子是宝,”然后瞪她,“要是我生的也是儿子,小心人家小慧弃暗投明。”

他紧绷着脸,还是勉强对我挤出一个笑容,我心微微一痛,他的不安全然落在我眼中,那是因为他对自己没有信心,患得患失。

如烟悻悻地笑,“可以公平竞争的嘛。”

向晖嘴角带一丝温和的笑,从我这个角度能看清他下巴完美的弧度,刚毅中带着韧劲,坚硬又不失温柔。

我也是不甘示弱地顶回去:“一边去,你不是早预定了竹喧家小慧吗,少打我家女儿的主意。”

他的唇动了动,就在我们以为他会讲出一个名字的时候,他也学着大鸟的样,举起酒杯,一饮而尽。

如烟时常得意洋洋地说:“叶子,以后你生的闺女就给我儿子当媳妇。”

“喂,你们怎么都这样,太没意思了。”凌峰不乐意了,如烟一句话丢过去,“他们都没有违反游戏规则。”他立刻乖乖闭了嘴。

陈宇华照顾我上班方便,就将新房买在公司附近,这样,和如烟的住处也离得不远,利于走动。

轮到向晖转动笔身,他静静地看着我,停下后,笔尖不偏不倚的对准了我。

婚礼安排在半年后,可现在就得开始准备,定制婚纱和礼服,寻找合适的婚庆公司,装修新房……我恨不得一天有四十八小时,而我自己也能多长出两条腿来。

在游戏之前,我早就拿定主意,不管是真心话也好大冒险也好,如果抽中我,我只会选择喝酒,绝对不会给向晖任何机会窥探我的内心。

结婚就像打仗,竹喧如是说,这话真是一点没错。

所以我随意地说:“真心话。”

由于近几年是结婚高峰潮,稍微够的上档次的酒店在半年甚至一年前就被预定一空,最后我们还是通了关系,才因为有人退订而占得先机。

没有人抢着问问题,就连陈宇华也保持沉默,似乎人人都知道该把这个机会让给向晖,于是他不负众望地对着我,一字一句,“你有没有时常缅怀你的过去?”

结婚是件大事,首先是约见双方家长,我的父母很满意陈宇华的儒雅心细,他父母喜欢我的娴静体贴,所以,几乎没有遇上任何阻力,婚礼议程便摆上台面。

话一出口,陈宇华面色大变,其余人面面相觑。

从今后,他的肩膀便是我的依靠。

这句话非常重了,简直是公开挑衅。

他的笑容吹散了我心中最后一丝不安,尽管往事无法轻易忘却,但从今天开始我会努力的,使之慢慢地湮没在记忆深处。

我想所有人也都以为我会选择喝掉杯中的酒,但我没有。

我望进他深邃双眸,他淡淡地笑了,“叶子,为什么你的表情像是要赴刑场?我有那么可怕吗?”

我反握住陈宇华的手,同他十指紧扣,淡淡地,平静地说:“从来没有。”

陈宇华顶了顶眼镜,挽住我的双肩,极有耐性地等我的答复。

我看到陈宇华如释重负地轻吐出一口气。

那时我就认定向晖会是伴我一生的男子,从没想过会有其他意外发生。

我看到向晖挫败地低下头,自嘲地笑笑。

我垂下头,思绪不可控制地回到多年前的场景,小狗莎莎,小竹篮,大捧的玫瑰,还有那真挚的笑脸。

我看到大鸟和凌峰迷惑不解地对视数眼。

他的手中不知何时多了枚戒指,简洁的款式,是我喜欢的类型。

我看到竹喧、程英和如烟略带愧疚的神情。

我脸一红,推了推他,没推开,反而被他搂得更紧,“叶子,嫁给我好吗?”

如果这个时候我还不能看出这是向晖和大鸟、凌峰他们串通一气来试探我,我真的可以去撞墙了。

陈宇华凑近我,在我耳畔似漫不经心地说道:“将来我们的孩子会比她更可爱。”

我再无犹豫地拉起陈宇华,坚定地不容置疑地说:“我们还有事,先走了。”

在回程的火车上,我拿着手机,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刚才拍下的照片,乐得合不拢嘴。

向晖还想挽留我们,最终,手停在半空中,久久没有放下。

小小软软的婴儿在我怀里安静地躺着,我的心莫名的安定,仿佛整个人都扑在她的身上,再也不会想那些乱七八糟的事儿。

陈宇华送我回家,一路上沉默不语。

他们两家欣喜若狂,可苦了我,上午还在上海陪伴如烟,下午便踏上最快的列车奔赴南京,如果不是这样,铁定会被竹喧扣上偏心的罪名。

下车后,我隔着车窗对他说:“陈宇华,我讨厌你的懦弱,讨厌你对你自己的不自信,也讨厌你对我的不信任。”

柳如烟和竹喧不仅结婚的时间要争,现在连生孩子也唯恐落后。这不,上午如烟刚在妇产科医院产下一男婴,下午就有喜讯从南京传来,竹喧喜得一女。

他冲下车,大力地拥我入怀,紧接着密密麻麻的吻落在我额头上,眼睑上,唇上,一遍又一遍,不厌其烦。

好几次我说要去探望她,都被她婉言拒绝。我知道有些伤痛只能自己纾解,而别人帮不上忙。

他的吻带了点痛苦和焦灼,同他往日的温柔全然不同。

汪然终于回国,这些年她总共才回来过两次,走的时候带着满身的伤痛,回来时平添了几丝风霜。

良久,他抱着我低喃:“叶子,我害怕失去你。但我不该怀疑你。”

一年后。

我的心莫名的绞痛,我紧紧地抱住陈宇华,“我不会离开你,永远不会。”声音沙哑发颤,这句话是在告诉他,也是在提醒我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