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谢。”程砚星接过林翎手里的东西，“我自己来吧。”
说这话的时候，裴晚鹊给林翎让出了位置。程砚星一看，又默默地往她那侧靠了靠。
林翎点点头。程砚星用棉签简单擦拭了一下伤口，感受到轻微的刺痛，他微微皱了皱眉。
“那，程砚星你……还是喷一喷吧，大热天的，容易感染。”
“那你再休息一下，我还有事，就先走了。”她笑了笑。
原来，她一直也在，在几分钟前还跑去买好了东西。
程砚星“嗯”了一声，裴晚鹊看着林翎离开的背影，明显地感受到，比起从前，现在的她更会察言观色，也更会做事了。
林翎的声音忽然传来，裴晚鹊抬眼，看到了她手里的棉签和究竟喷雾。一时间，竟有些不自在。
“还有什么不舒服吗？”
“不用，我刚刚去买好了。”
程砚星摇头：“我虽然不强，但也还没有那么弱。”
程砚星本想推辞，一点小擦伤不碍事。但看到裴晚鹊亮亮的眼睛，还是心软了。
“没错，你表现得很好了，要是我，说不定半路就累死了。”
裴晚鹊视线下移：“你擦伤了，我去小卖部买点酒精，你等等吧。”
程砚星喝了口水，仰头看着天，感觉身体已经慢慢恢复了过来。
“没事，正常。”
“确实很难。”
“好点了吗？”
“不过，比起学习，还是简单多了。”
几秒后，程砚星重新站了起来，喝下葡萄糖水。等到周围的人少了，老师也开始叫起了下一组的名单，裴晚鹊才攥着衣角上前问候他。
裴晚鹊抿抿唇，视线也移到了上方，白蓝色的天空很纯粹，干净的没有一丝杂质。阳光进入的地方，却又似乎穿透了人看不见的朦胧的物质。
他撑着旁边的栏杆，二班已经有人去给他拿水拿毛巾了。程砚星慢慢坐下，刚刚的几分钟就像是做梦一样，身上开始如炙烤般地发热，刚刚擦伤的地方也在隐隐发疼。一呼一吸之间，他从几个人身体的缝隙外看到了一脸担心的裴晚鹊。
“是啊，跑步只需要你不顾一切地往前，学习可是要你在时间，精力和技巧上都平衡好的东西。”
喉咙干得发疼，嘴唇也被风吹的很干，疲累的四肢在最后的时候已经经不起加速的冲击了。程砚星没办法，只能放慢了速度。直到越过终点线的那一霎那，他喘着粗气，脑子里一片空白。双手叉着腰，他没心思去看自己的成绩，所有的精力都用在缓过那一口气。
“所以才更有意义。”
现在，他只管死命地往前冲。
程砚星转头，突然话锋一转：“我记得你想考南大。”
他记得老师说过，累到极致的时候，就感受不到累了。现在想起来，的确如此。
“而且我知道，一定没问题。”
他擦了擦汗珠，边跑边看着前面一个个模糊的身影，暗暗地发力。
裴晚鹊一滞。毕竟在她心里，程砚星虽然长的书生气，却不是温和儒雅的性格。更别说说出这样鼓励人的话了，虽然听着有点笨拙，但还是很温暖。仿佛他是个预言家，肯定的语气让裴晚鹊都觉得自己已经成功了。
还剩最后五百米的时候，程砚星想加速，却感到眼前忽地一黑，他没有站稳，手掌和膝盖同时着了地。由于惯性摩擦着移动了一小段距离。裴晚鹊倒吸一口凉气。但很快，程砚星又站起来继续向前。
“谢谢，你一定也可以考上你理想的学校。”
席旭无奈，还是跟着裴晚鹊上前去。在隔着一道细细胶线的跑道外面，裴晚鹊看着每一个气喘吁吁的运动员跑过，甚至觉得能感受到他们的疲惫和身体散发出的热量。
“对了，我还从来没有问过你，你想考哪里？”
“那你在这坐着吧。”
裴晚鹊突然发问，程砚星愣了愣，他的大脑运转着，半晌才缓缓说话。
“啊？人太多了，我们去干嘛……”
“秘密。到时候就知道了。”
“我们去终点等吧。”裴晚鹊起身。
“故弄玄虚。”裴晚鹊托着脸：“好吧，那你也好好加油。”
裴晚鹊的视线一直跟着程砚星走，她双手十指紧扣着没出声，心里很焦虑。跑过长跑的人都知道，长跑比赛会出现的状况是很多的，就算是通过了学校的长跑人员的身体检测，但程砚星现在的状态依旧很不好。
程砚星微微点头：“好了，晚上就要正式上课了，你也回去休息一下。”
“姐，学长看起来好累啊。”
“好。”
随着体力消耗，大家的速度渐渐慢了下来，程砚星想趁机追上，却有心无力。他大口呼吸着向前，眼前的路摇摇晃晃，脑子里只有“往前跑”的认知，他只感觉自己现在像台机器，机械地重复着一个动作。
临近六点，所有的比赛项目已经结束了。短短十分钟的闭幕仪式，能感受到大家的激情还未褪去。运动会的比赛结果出来后会以广播的形式播放，依据总分排名也能给班级加分，最后评优，各类学习培训名额都会受影响，裴晚鹊知道自己没什么体育实力，也不奢求能加分。晚自习的时候还是安静下来好好学习。有的时候突然想起程砚星的那句“我知道你一定没问题”，到最后反而还是一种压力。
只是他没想到，比起前面很多人，自己的实力确实不行。以至于跑完一圈下来，他觉得已经很累了。口干舌燥，四肢发软的感觉提前出现，他第一次在某件事情上这么想放弃。奈何裴晚鹊还看着他，他不得不坚持着往前。
但她很乐意接受这样的压力。
根据之前的经验，他本打算一直匀速的前进，一直向前冲的方式对他来讲太不实用，既消耗体力，又不利于后阶段冲刺。
程砚星一直保持着一种神秘感，大到脑子里的想法，做事的方式，小到生活里的习惯，微小的表情，每个举动代表着什么，都是裴晚鹊自己观察发现的，程砚星很少主动向别人告知有关于自己的事情，有时候才让人觉得遥不可及，不好靠近。但裴晚鹊偏偏觉得自己相反，尝试着以这样的方式了解一个人，时间久了，比对方告知自己，更有成就感和愉悦感。
程砚星反应迅速地起跑.
这样的人，会有什么样的理想呢？
“各就各位，预备！跑！”
每周一次的广播会上，年级体育组播报了比赛成绩。体育班毋庸置疑的拿到了第一名，而肖然的几个项目也取得了不错的成绩。
程砚星拉伸了一下身体，做出起跑的姿势，重重地呼了口气。就连裴晚鹊也紧张了起来。
虞北北低着头看题，但注意力却在听广播上。
“请运动员们站在各自的跑道上，我们的一千五百米长跑马上开始。”
“这样看，肖然的体育成绩完全没问题啊，那他的问题不就和自己一样，在文化课的成绩上了吗？”
席旭揉了揉胳膊，远远地，程砚星低头笑了。
虞北北小声嘀咕着，身边的同学在听到自己班的名次鼓掌的时候，她才回过神来，也跟着拍了拍手。
裴晚鹊放开手：“别乱说话。”
文科班竞争压力没有理科班大，是好事，也是坏事。这么久以来，虞北北也明白这个道理。虽然在许多人眼里，文科生就是没有理科生有前途，但她还是坚信自己的选择。尤其是在一次次的努力之下，成绩回升之后，虞北北更觉得自己有了前进的动力。
“姐姐姐疼疼疼……”
她甚至还有一个大胆的想法。
裴晚鹊一惊，手掐住了他的胳膊，环顾四周没人注意后才松了口气。
体育班。
席旭朝程砚星挥了挥手，拿出嘴里含着的棒棒糖喊道：“学长加油！我姐看着你呢啊！”
结束了日常的训练，大家也都回到了教室自习。他们的学习任务相对就轻松很多了，班长分发了测试的卷子，题目难度并不大，水准不高，但低分者依旧大有人在。许多人的思想依旧没有改正，还是没把学习放在心上。
台上坐了不少人，除了班级里被安排在终点接人的同学，还有一些喜欢看跑步比赛的女生。
“肖然，你出来一下。”
程砚星穿好衣服，朝裴晚鹊的方向投来目光。
肖然跟着班主任走到了教室外。班里几个熟人面面相觑，好奇地望着窗外。
广播台传来声音，台下的体育老师也开始拿着喇叭叫运动员准备入场。跑道上已经没人了，只有周围的一些空地还有一些参加决赛的运动员。
“你这次的测试还是没有什么进步啊。”
席旭耷拉着脑袋：“我知道了。”
肖然没说话。
“钱别乱买东西啊。”
“我知道，在训练这块儿，你做的很好，而且还是篮球社社长。但是你要知道，你是学生，终归要回到学习上去的。体育成绩再好，文化课不上线，那也是白搭，明白吗？”
“还有，你搞这些小动作小心被抓到，给你班上扣分。”
肖然点点头：“是，我知道。我会好好学习的。”
“你自己留着吃吧。”
班主任拍拍他的肩，摆出语重心长的姿态：“还有，社长这种职务，在高中说白了，就是在燃烧自己奉献他人，就算是篮球社，你参加我没意见，但是你要用锻炼来当借口，我可不同意。我们平时的训练可是针对高考体育的，时间和量都是足够的。要是花太多时间在社团上，到最后对你的高考没有任何帮助。懂我意思吗？”
裴晚鹊看到棒棒糖，不自觉咽了咽口水，程砚星给的棒棒糖她没事就含着，现在隐约觉得自己牙齿都在发疼。
“进去吧，我希望你好好想想。”
“姐，我卖零食赚了不少钱呢！”席旭拍了拍自己的衣服口袋，“还剩两根给你吧。”
说完，班主任收回手放在身后，回到了教室里，坐在讲台上。
“姐，看程学长比赛呢？”席旭从包里掏出两根棒棒糖。
肖然眯着眼，转头看着暗下来的环境里，那片被路灯照亮的篮球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