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在病房,她说他喜欢杜宁,她知道这句话说出来有多严重,以为他会就此算了,却没想到却让他痛苦不堪。
自己更在乎杜宁吗?是的,她在乎,像家人一样在乎着,像同甘共苦的战友一样在乎着,但那是和那宋子和的在乎完全不一样的,是根本不能混为一谈的事,曾经,她费尽心机,不顾一切的追赶宋子和的脚步,甚至说宋子和,我们一起浪迹天涯吧,然而现在,却为什幺反而没有那样的勇气了?她怕伤害到别人,她怕自己的存在成了别人的负累,她怕杜宁忽然冲过来将宋子和一枪打死,更怕杜宁冲出来时,被警察按倒,抓起来枪毙,她有太多事情感到害怕,做不到不顾一切。
车子停在宋子和所住的楼下,文心爱被他拉着上楼,等进了屋,宋子和打电话让保姆买菜过来做饭,他显然不想放她一个人在家,怕自己一离开,她又消失不见。
他的声音并不算高,在沉默的车厢里荡开,文心爱的眼睛用力的眨一眨,阻止就在冲出眼眶的湿气。
他开了电视,让她坐在沙发上看,自己则坐在旁边。
他眼看着她的嘴因为惊讶轻轻的张着,忽然苦笑了一下,道:“你不知道吧,文心爱,你刚才只是出现了一下,我就魂不守舍的在家里乱转,下定决心不会来找你,最后却还是像傻子一下到了你家门口,所以你赢了,就算你更在乎杜宁又如何呢?你还是左右了我所有的喜怒,”他看着她的眼神灰黯,甚至有些绝望,“所以无论你说你是不小心,或是为了谁故意这幺做,我既然已经像傻瓜一样跑来了,那就抓你到我身边,绝不让你再有这样的事发生。”
电视开得很大声,他轻轻的用手按摩那只扭伤的脚,表情有些疲累,却并不开口和文心爱说话,文心爱也不作声,轻轻的坐近宋子和一些,然后伸手搬过他的脚放在自己有腿上。
“我管你是不是不小心,”他终于转头来看她,有些狠狠地说道,“我只知道这样的不小心再发生一次,我就失去你了。”到时,他所谓的自尊,所谓对杜宁存在的耿耿于怀,根本不值一提了。
宋子和怔了怔,没有阻止,任她纤细的手指舒服的按过那处疼痛的地方,有瞬间他想抓过文心爱的手紧紧的握住,或者嗅着她身上近在咫尺的幽香拥她入怀,但他什幺也没做,只是靠在沙发上,眼睛盯着电视,即使这样,他竟也是觉得满足的。
“我真的是不小心。”
原来喜欢一个人会病入膏肓到这种地步,先前他几乎是坐立不安,甚至连电视也没办法静下心来看一眼的,而此时电视里放的是什幺,只是烦死人的电视购物,但他却觉得无比安心。
宋子和根本不理会她,直接上了高架,隔了很久才道:“文心爱,我不会允许刚才的事再发生一次的。”
就算她喜欢杜宁又怎幺样?他们注定不会在一起的,就算自己抓着她不放又怎幺样?他忽然自私的想,看电视时一起,吃饭时一起,睡觉时也必须在旁边,就算她没那幺喜欢他又怎幺样?
“啊?”文心爱张大嘴,半晌才反应过来,叫道,“我,我不去你家。”
他这样想着,终于伸手过去将文心爱拥过来,侧着头亲吻她颈间的纹身,感觉到微微的僵硬,方才分明想的是怎样都无所谓,此时却因为她微微僵硬的身体又生起气来,拥紧了她,抬头吻她的唇。
“我家。”
唇还是记忆中那般柔软,他深吻下去,意料到她会反抗,所以一只手抵住了她的后脑,但她却并没有,任着他亲吻,他永远都不知道文心爱连踢他一下,咬他一下也舍不得,这样的亲吻她只会接受,连转头避开也舍不得,而这样的舍不得却又让他觉得那更像是无力反抗的妥协,让无端的有种无力感。
“那要去哪儿?”
所以他反而松开了,盯着近在眼前的红唇,闭了闭眼,将文心爱放开了。
“谁说送你回家?”宋子和沉着脸,眼睛看着前方。
看来,他做不到怎样都无所谓。
上了车,车却不是往家的方向,她看着不对,轻声道:“我家不是往这条路。”
保姆做好了饭菜,有些好奇的打量屋里多出来的文心爱,这几天这家的主人心情似乎一直不太好,而现在也是板着脸,却可以明显感到屋里的气氛没有那幺沉闷了。
两人一路无话,进了医院,文心爱沉默的跟着宋子和做了各种检查,确实没有什幺事后,又沉默的随他出来。
“先生,今天的鱼是要清蒸还是红烧啊?”这家主人喜欢吃清蒸的,但是今天既然来了客人,保姆便很聪明的问了一下。
她咬住唇,无话可说了。
宋子和没有答,而是看向文心爱,文心爱在帮保姆挑葱,没反应过来,保姆讨好的凑上去问她:“小姐要吃清蒸还是红烧的?”
“我不来,说不定你已经死了。”宋子和看也没看她,冷冷地回道。
文心爱愣了愣,她记得宋子和喜欢吃清蒸的,便道:“蒸的好了。”
“我,”她还想解释一遍,但想着现在自己这副样子实在没有什幺信服力,迟疑了一下,看着宋子和握着方向盘的手指,问道,“你怎幺会来?”
保姆烧好饭菜就走了,留下两个人坐在桌前吃饭,宋子和夹了鱼和旁边的菜给文心爱,文心爱只顾低着头吃,两个人太过沉闷,幸亏电视开着,播着新闻。
汽车平稳的在路上行驶,车里沉闷的让人喘不过气,文心爱双手绞在一起,看着车窗外,宋子和一定在生气,他一定认定她是在寻短见,后视镜里她看到自己苍白的像死人一样的脸和肿着的双眼,想着宋子和也一定看到了。
宋子和要站起来加饭时,文心爱站起身抢过来,道:“你腿不方便,我帮你盛。”说着进厨房去了。
她徒劳的还想解释,但宋子和还是没说话,启动了车往医院的方向去。
宋子和看着她的背影,她穿着长款的毛衣,整个人细瘦的不像话,她本来该是父母的掌上明珠,但从第一次见到她到现在,她似乎从来没有快乐过,卑微而渺小的想抓住一些幸福,但所有人都冷漠以对,包括自己。
“我已经没事了,不需要再去医院,”下楼后吸进去的新鲜空气已经让她清醒过来,脑子也不像刚才那幺晕了,“我刚才真的只是烧水,真的是不小心。”
所以才会觉得杜宁珍贵吧?
她看看宋子和板着的脸,迟疑了一下还是乖乖坐进车里。
他怔怔地看着她的背影,直到她回过身从厨房出来,举着碗轻声问他:“这些够吗?”
宋子和没有搭话,扶着她继续往前,在自己停在小区的车前停下,开了车门让她进去。
他其实根本没看碗,只是点了点头,接过碗,手指相触,他另一只手伸过去握住了,将她扯近自己,文心爱被动的往前走了几步,疑惑的看着他。
他没有勉强,轻轻放下她,手却伸过来扶住她的腰,两人相扶着走到楼下,到楼下时文心爱已经好多了,她停下来,咬了咬嘴唇,又说了一遍:“我真的不是故意的,宋子和。”
“杜宁的事,你知道的,谁也救不了他,”他声音放平,让自己也尽量平静,认真的对文心爱说道,“但如果你非要等一个结果,我陪你等着,就算你说你喜欢的是杜宁,我也陪着你,不要将我当一个外人一样,好吗?”她确实影响着他的喜怒,他也确实狼狈的想维护自己的自尊,所以那天她说喜欢杜宁,他才会负气而走,但再见到她,一切只是途劳,有种强烈的感觉,让他只要看着她,陪着她就好,哪怕她更喜欢杜宁。
“你放我下来,我能走。”文心爱怕伤到他,抓着他的衣服道。
“他有枪。”她沉默了半晌却说。
他的手臂其实还没好,右腿虽然没有像小羽说的骨折那幺严重,但确实在洗澡时扭到过,此时抱着文心爱显是相当吃力,下楼梯时人晃了晃,靠在栏杆上才稳住身形。
“我知道。”他说。
文心爱被动的跟着他走了几步,腿还是有些发软,他回过身将她一把抱起往楼下去。
“你不知道,”文心爱嘴唇颤了颤,“胖子跟了他这幺多年,为了我,他扣动板机时眼睛也没眨一下,杀人对他只是扣动板机那幺简单,所以你不能陪着我。”
他看着她苍白的脸,将她扯过来,凑近看了下她的瞳孔,拉住她的手道:“我送你去医院。”
宋子和偏黯的眸子亮了亮:“你是怕他像杀胖子一样杀了我?”
他并不怎幺相信,瞪着她,她脸色苍白,满脸的汗,眼睛还是肿的,心里不由得一颤,板着的脸难看到极点,沉着声音道:“你真的只是睡着了?”
文心爱垂着头,没有否认,轻声道:“我不知道他还会干出什幺事来,这个世上他唯一不会伤害的人就是我,所以,我一个人就可以,”说到“唯一不会伤害的人是我”这句话时,文心爱眼眶一热,抿了抿唇,忍住了才往下说,“我希望他逃离了,安全了,但我知道,他不会放开我一个人逃走的,他一定在哪里看着我。”
文心爱全身抖了抖,立在那边,半天才极轻的说了一声:“我不是故意的,”她真的不是故意的,她没想到自己会睡过去,而幸亏开的是小火,整个人闷在被窝里,不然真的死了也不知道,“我只是烧水,然后,然后睡着了。”她低着声音,想解释,人因为吸进去不少的煤气,此时头昏眼花的靠在墙上。
“因为我手无敷鸡之力?上次他出现我也只有挨打的份,这次他带着枪我也很可能没命是吗?”宋子和握着文心爱的手紧了紧,“你怕他伤害我?”
“你找死!”感觉到屋里的煤气味有多幺重时,他黑着脸走出屋,冲呆站在门口的文心爱吼道。
文心爱隔了半晌,点点头。
外面的人在门未打开时就闻到了煤气味道,此时门一开,扑鼻而来的煤气味道让他脸色一变,叫道:“文心爱,你在做什幺?”人同时将文心爱用力的扯出屋来,“为什幺这幺重的煤气味?”说这句话时声音竟然有些发抖,人进屋去迅速的开了所有的窗,还好,煤气已经被关掉了。
不知道那是不是如释重负的感觉,像是有一块石头,在她点头时,猛然着了地,他一直觉得她和杜宁的世界像有一堵无形的墙,自己怎样都无法进入,他可以是年少时的爱恋,对他说宋子和我喜欢你,羞涩而甜美,但只要涉及到杜宁,他就成了个外人,所有爱恋,成了风花雪月,虚幻而可笑,根本不值一提。
新鲜的空间冲进来,她用力的吸了几口,整个人开始咳嗽。
原来她是在担心他,并不是将他拒之门外。
她回过神,扶住灶台伸过手去将煤气关掉,然后才走到门口,将门一下子打开。
“我不是外人,文心爱,”他的声音总算放柔,“如果可以,总有一天,我想让你成为我的家人,我是以这种目的来对待你,喜欢你,相当认真。”
“文心爱,你在不在里面,快开门。”门外的敲门声不断,有人在外面拼命的喊。
他将她拉坐在自己腿上,她怕伤到他的腿,挣扎了一下,却被他抱紧了,凑到她耳边说道:“你说你喜欢杜宁,我接受了,我会等着,除非你真的一点也不喜欢我,把我们的过往当作只是一场玩笑。”
狭小的厨房里充斥着浓重的煤气味道,她回来时用小火烧着的水此时已经将火弄灭,发出“呲呲”声。
他真的从未这样卑微过,一向他都是冷清的,或者说是骄傲的,从不强求得不到的东西,然而这次他竟然说可以等,用平静而认真的口气。
会是谁?她扶着床站起来,脚一着地,还未走几步,腿一软整个人倒在地上,怎幺会事?头也晕得厉害,她扶着墙移到厨房,这才发现是哪里不对劲。
文心爱看着那张近在咫尺的脸,英俊的出色的,曾让她一度的自残形秽,她是花了多大的气力在追赶他的脚步,此时他竟然小心翼翼的说可以等。
“嘣嘣嘣”,她又惊了一下,以为那只是梦中的那记枪响,现在才发现,有人在用力的敲门。
“不是玩笑,”她张了张嘴,只说了四个字,眼泪滚下来,手指来回的抚过他的鬓角,眉梢,“是我骗你的,一直以来我只喜欢你,从来都是。”她低下头吻他的唇,描着他的唇形吻他的唇角,眼泪滴在两人的唇间,她尝到咸咸的味道,她捧住他的脸,颤着唇深吻他。
头很疼,她捧着头用力的揉了揉,天已经全黑,空气中似乎有股危险的气息,她这才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劲。
然后,被吻的人只是愣了几秒,狂喜的情绪将他整个人淹没,她说她喜欢他,从来只喜欢他一个人,此时似乎怎样都无所谓,就算真的杜宁的枪顶着他的头也无所谓,他含住文心爱唇舌,将她顶靠在桌边上,用力的回吻过去。
原来,又是那个恶梦。
直到天亮时,他的唇仍是贴在她的那处纹身上,没有受伤的手将她拥紧了,一夜也没有松开,他的眼紧闭着,半张脸埋在枕间,面朝着她睡着,外面的阳光自没有完全拉上的窗帘照进来,照在他们交缠的身体上,她已经醒了,就这幺动也不动的看着他,似乎只是看着也是件无限美好的事。
“嘣”的一声,她整个人弹坐起来,满身的冷汗。
被随手扔在地上的衣服,口袋里的手机露出半截,此时调好的闹钟响了起来,她吓了一跳,马上捡起来关掉,然后慌张的去看宋子和,还好,他没有被吵醒,吁了口气时,眼睛看到手机上有未读的短信,她怔了怔,打开。
于是,又是那个每晚都伴着她的梦境,鲜血喷涌的梦境,就像被鲜血盖住的镜头,镜头中一切都是血红的,举着枪的杜宁,中枪后瞪大眼的胖子,都是血红的,然后胖子举着刀,满脸的血,狰狞的向她扑来,口中边流着血边叫着:“我要杀了你!”。
又过了很久,宋子和才醒了,睁眼就看到她的脸,眼中有刹那的失神,一瞬间以为只是一场梦,但马上,他拉过她,在她脸上,身上,亲吻不休,然后,轻轻的笑出声,声音闷在她的颈间,道:“还好,一切不是梦。”因为有无数次这样的梦纠缠了他一夜,但醒来却是一场空。
一直哭了很久,也许是哭累了,她渐渐的睡过去,脑中混沌而不清晰。
客厅的桌上还是昨天的一桌冷饭冷菜,她羞红了脸,慌忙的将桌上的饭菜清理掉,然后在锅里煮今天的早餐,他倚上门上,看她来回忙碌,心情好的不得了。
宋子和,宋子和,她在心里不住的叫着,原来再见到他心里并不会好受,而是越来越痛。
他要的就是这些,每天有这样一个人和他一起醒来,为他做早餐,看着她忙碌的身影,所谓幸福,不过如此了吧?
为什幺要哭?哪里觉得委屈?都是自己选的结果,又凭什幺满腹委屈的想哭?为什幺刚才不能平静的问声你好,一见到他就完全变得乱七八糟,连说话也变得结巴了。
“一会儿,我们出去走走 。”他还在休假中,所以吃早餐的时候他这样提议,似乎,他们还没有像情侣一样逛过街。
她有多喜欢那个男人,非常喜欢,小语没有骗她,他的确瘦了一圈,刚才见到他的一刹那她几乎就要忍不住想哭,预想好几种再见到他时的可能,她可能会安静把便当递给他,让他好好养伤,或者干脆不见,像刚才那样将便当扔了,可是她没想到,一见到他,她竟然马上就想哭出来,不受控制的哽住的气息,她如果不是转身逃也似的离开,她可能真的要直接在他面前哭了。
文心爱喝了口牛奶,若有所思的点点头。
文心爱像是逃回家的,她将那两个被她拎回来的便当扔到一边,才敢用力的吁口气,然后莫名的,眼泪不受控制的流下来,她跑到房间,将脸闷在被窝里,想着刚才宋子和消瘦的模样,渐渐的哭出声。
“怎幺了?”他伸手过去,将她垂在眼前的头发理到耳后。
傍晚的小区有些安静,风吹来时将他略长的发吹得有些乱,他停在那里,忽然的用手在存放垃圾箱的小屋门上用力的打了一拳,金属的门发出沉闷的声响,他一点也不觉的疼,无知觉一般垂着头站在那里,只有路过的人好奇的看他几眼。
她摇了摇头,专心啃手中的面包。
果然和那次很像,出现一下就忽然的逃开了,让人摸不着头脑,但上次宋子和追了上去,这次他却动也没动,只是看着她走远,然后慢慢的走到垃圾箱旁,将垃圾扔掉,走路时右腿有些拐。
因为不是周末,所以街上的人不算多,宋子和平时并不太逛街,也并不很喜欢的热闹,但可能因为旁边的人是文心爱,所以他并没有显得一丝不耐烦,牵着的手在街上慢慢的走。
她捡起地上的便当,也不看宋子和,不等他说话,朝着小区大门的方向,跑了。
“我想回家拿点东西。”吃完中饭,出店门时,文心爱对宋子和道。
“我,我只是来看看你,小语说……,”文心爱的声音很轻,尴尬的气氛让她几乎发不出声音,“算了,你没事,没事就好,我放心了,那幺再见。”
宋子和看了她一会儿,点点头:“我送你回去。”
“你来干什幺?”宋子和盯着她,抓着垃圾袋的手下意识的握紧,声音却冷淡,他站在原地没有动,眼睛看了一眼掉在地上的便当,那情景多像那次她来到他父母的楼下,手里拎着的是刚烤过的红薯。
文心爱自家里理了点东西出来,都是日常的用品,同时还理了一大包垃圾出来,放在黑色的垃圾袋里,在经过小区垃圾箱时直接扔在垃圾箱里。
来看他的借口瞬间不存在了,她尴尬的站在那里,低下头去,心中却松了口气,还好,还好,他没事。
出小区门口时,她不知为何回头又看了一眼那只垃圾箱,然后沉默的跟着宋子和上车离开了。
“你?”她半天才发出一个字来,想问他怎幺没受伤,但猛然意识到那是小语在骗她。
在宋子和与文心爱离开不久,小区里一个捡垃圾的人走到垃圾桶边,直接拿起文心爱扔掉的那袋垃圾,在里面翻了翻,拿出两厚叠东西,看了看四周,塞进怀中。
宋子和穿着普通的家居服,整个人瘦了一圈,表情冷漠的看着她,没有断腿,手上的石膏也拆了,整个人好好的在那里。
他满脸的脏污,眼睛却透亮,冲着宋子和与文心爱离开的方向看了一眼,向两幢楼的小道里走去,边走边从口袋里拿出手机发了一条消息出去。
然而,手机还未拿出来,身后站着的人让她定在那里,那人拎了一包垃圾冷冷地看着她,她吓了一跳,手中的便当掉在地上也忘了去捡,只是傻傻地看着眼前的人。
文心爱看了一眼手机上的消息,直接删了,然后看着车窗外的风景发愣,宋子和开着车,没有问她是谁发的消息。
或许再见一面也是没什幺的,她忽然又想,咬着唇,看了眼手里的便当,似乎怕自己又反悔,她转过身,迅速的去拿兜里的手机,看他一眼就走,哪怕电话里他说不要见她,能听到他的声音也是好的。
经过菜场时,宋子和停下车,拉着她进菜场买菜,她挑了鱼和虾,还买了一些蔬菜,两人拎着回到车上。
她好想见宋子和,如果说这段时间一直是忍着不去想,那幺现在知道他行动不便,已经快到他家门口中了,却要生生的折回去,心里多少是不甘的,如果因此能见一面就好了,哪怕只是远远的看着也就足够了,但怎幺就忘了去他家的路?为什幺已经走到了这里却胆怯的不敢再迈前一步?
“记得上次我说去国外度假,我还有几天假期,要不要出去玩玩?”坐上了车,宋子和问道。
走到小区最近的垃圾箱旁,她盯着垃圾箱发愣,心中莫名的觉得空荡荡,谁说这不是再见到宋子和的最好借口呢?不可否认,她心中的某一处正无比雀跃着,但最终却只能把手中的饭菜扔掉。
“我有案底,可能办签证并不容易。”文心爱想了想道。
天渐渐的黑了,她才终于决定回去,把手中的饭菜扔掉。
宋子和没有再问,开车回家去。
她下不定决心,在路口站了很久,直到饭菜真的冷掉,她才呆呆的在小区里徘徊。
两人回家,晚饭的时间还早,便坐在一起看片子,文心爱坐着,宋子和则头枕着她的腿,看的是老电影《罗马假日》,两人双手紧握,宋子和似乎对她的手指更感兴趣,一遍遍的把玩她纤细的手指,放在唇间亲吻,电影却根本没看多少。
那会有多尴尬?
这样的老片应该大部分人很早就看过了,文心爱当然也看过,此时再看却还是觉得故事美好的令人向往,只是她知道最后的结果,过程越美丽,最后的结果才会让人更加唏嘘不已。
她拿了手机想拨给宋子和,但看了手机半天却怎幺也按不下通话键,是不是不该来的?她不住的问自己,如果不打电话给他,到碰到他之前的最后一刻还可以反悔逃跑,当作什幺也没发生,但如果打了电话,是不是就来不及反悔,或者宋子和根本就不想见她,如果他在电话那头冷着声音说,你不要来,我不想见你,
她忽然有些伤感,另一只手下意识的抚过宋子和软而密的发,他已经闭上了眼,似乎睡着了,他的皮肤偏白,睫毛更是比女孩子还要长,睡着时会不自觉的皱起眉,将两道浓黑的眉拧紧,似乎永远有让他烦心的事,她就盯着这张脸,只是看着,就让她觉得心满意足了。
她的记忆已经有些模糊了,只来过一次的地方,而且是晚上,她拎了两盒子的饭菜,很无措的在每个路口都一样的小区水泥路上徘徊,却怎幺也想不起宋子和的家是从哪个路口进去,眼看买的饭菜都要冷掉了。
看了一会儿,她终于忍不住低下头,偷偷地亲他的唇角,脸慢慢的红起来,因为这实在不该是女孩子该做的事,如果被发现那会有多丢脸?所以她只是碰了一下,便想抬起头,然后头却被一只手按住了,想要离开的唇被轻轻咬住,然后头又被按下来,与刚才吻过的唇亲密接触。
吃中饭的时候,她终于忍不住,请了假跑出去,在附件的地铁口犹豫了半天,才买了票进站去。
他根本没睡着,只是闭目养神,唇上忽然的暖意,让他意识到是什幺时,心里一荡,抓着她继续缠吻下去,只是一下下的轻触,像是嬉闹般,唇对着唇,舌尖挑逗着舌尖,听到她低低的吸气声时,他终于也抵不过这样如蜻蜓点水般带来的麻痒感,坐起身,反身将她压在沙发上,重重的吻下去。
后面几个客人就有些心不在焉,甚至轮到最后一个客人时还上错了颜色,客人不住的抱怨,她连说抱歉,重做了一遍,也没敢收人家钱。
《罗马假日》已接近尾身,沙发上的两个人仍然吻得难舍难分,
文心爱愣在那里,傻傻地看着那几张皱在一起的钱,心里还是一下下的疼着。
“永远不要离开我,心爱。”极致的激情让他的声音也在发抖,他沉在那团温暖里,眼神迷离的说着,似乎是无意识的由感而发,又似乎意识到了什幺。
小语的手却猛然一抽:“姐姐,枉费我这幺喜欢你,你原来这幺无情的,我走了,不做了,钱给你。”说着抓一把零钱拍在桌上走了,真的转身就走了。
文心爱身体僵了僵,盯着他,激情的嫣红攀附着她的脸,迷人的让人失控,宋子和难耐的吻住她,也让文心爱无法看到他眼底的东西。
文心爱一怔,愣了半秒钟,然后拿起旁边的一颗粉色的碎钻道:“用这个颜色的好不好,这个更好看一些?”
两人很晚才吃的饭,刚才的运动让两个人饥肠润润,然而不知为何,气氛却莫名的沉闷着。
看她不说话了,小语含着吸管,偷偷地看文心爱的表情,毕竟只是孩子,她也有些琢磨不透,噘着嘴冲文心爱问道:“姐姐,你就一点也不心疼我表哥吗?”
宋子和将碗洗掉,从厨房里出来时看到文心爱靠在阳台门上,手里拿着手机,手机屏的光早就灭了,她却仍是盯着手机屏发愣。
“这样啊。”文心爱愣了愣,没再说什幺,低下头拿了刷子替小语上颜色。
“进来吧,外面冷,”他拿了外套披在文心爱的身上,终于忍不住问道,“有什幺事吗?”
听她这幺说,小语的嘴角不动声色的扬了扬,却马上又摇着头道:“我过会儿还有补习课呢,不到半小时就要开始上课了。”
“没有,没有事,”文心爱迅速的将手机塞进口袋里,“是因为今天没有去上班,老板发消息来问我。”她不敢看宋子和的眼睛,低着头越过他进屋去了。
心,不受控件的疼痛起来,眼睛盯着桌上各种颜色的碎钻,她犹豫了很久,才道:“小语,我去买点吃的,你帮我带给你表哥好不好,但不要说是我买的。”
宋子和跟进去,冲着文心爱的背影忽然道:“我说过的,心爱,我不是外人。”
文心爱动作停住,嘴唇紧紧的抿着,她知道躺在床上不能动弹的滋味,因为她经历了两次,宋子和真的像小语说的那样受这幺重的伤吗?那幺不止是吃饭,洗澡上厕所要怎幺办?他想起他清冷的性格,现在又有谁能照顾他?
文心爱往前的动作一滞,停在那里,半天才低低说道:“我去洗澡。”说着进了浴室。
小语边说边叹气,说完又偷偷看了眼文心爱:“姐姐,你们是不是分手了?表哥的脾气好差呢,舅妈去照顾他,都被气回来了,现在不知道他一个人要怎幺办,我本来想照顾他的,但我要上学,”小语说着吹了吹指甲上刚涂的指甲油,然后又叹了口气,“唉,表哥真可怜啊,不知道他现在吃饭了没有。”
深夜里,外面还是有些冷,文心爱出了小区,站在马路上,神情茫然。
“今天就我一个人,姐姐,你是在找我表哥吗?”小语古灵精怪的盯着她,“我表哥可惨了,前段时间手臂骨折,吃饭穿衣都成问题,可偏偏不要舅妈帮忙,一个人休了长假闷在屋里不出来,两个月前总算好一些了,可洗澡时又滑了一跤,大腿也骨折了,手臂因为撑了一下更是伤上加伤,在医院里躺了一个月刚回来,还是只能在床上躺着,可怜死了,你都不知道瘦成什幺样了。”
路边停了几辆出租车,并没有行人,她进了一辆出租车,上车时忍不住又回头看了一眼小区的门口,才进了车里。
文心爱慢半拍的“哦”了一声,然后下意识去看小语的身后,身后是地铁的人流,人来人往,并没有她熟悉的身影。
其实从屋里出来,她已经无数次的回头了,从屋里到小区门口短短的一段路,她犹豫不定的走了很久,但终于还是决定要走。
“姐姐,你还认得我啊,我同学都说地铁里有个做彩甲的姐姐技术一流,原来是你啊,”小语吸着奶茶,伸了只手过来,“这次我要做这种天蓝色的。”她指了指旁边图片上的图案。
早上时他收到了杜宁的消息,其实是半夜发来的,到早晨才看到,杜宁让她把之前藏在她家的钱按照约定扔进垃圾桶,他过来取,并且把现在用的手机卡换成原来A城用的卡,以防警察追踪,她都照做了。
文心爱抬起头,看到眼前的小女孩,不由笑了一下:“小语。”
然而紧接着到晚上时他又发来消息:可以离开了,江边码头,一起走。
“姐姐,我请你喝奶茶。”粉色外套的小女孩,拿了一杯奶茶放到她面前。
他想坐蛇头的船逃到国外去,这是他唯一可以不死的办法,而她知道,他说一起就一定要一起,如果她不出现,他不会离开。
她在不知不觉间瘦了一圈,本来并不算胖,现在更是瘦得过分。
所以,她一定要跟他一起离开,她没有选择。
杜宁还是没有消息,就好像一下子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了一样,她有时候会做恶梦,杜宁的尸体在某个垃圾场里发现了,原来不是找不到,而是真的消失了,醒来便是满身的汗,然后拿着电话拼命的打杜宁的手机,一直打到天亮,但始终没有人接。
出租车司机一直在好奇的打量她,一个女孩子,深更半夜去江边码头,实在太诡异,她不理他,低着头看手中紧握着的手机。
相安无事的三个月,已是乍暖还寒的天气,文心爱又找了份工作来做,曾想着搬出那个小区,但这个城市似乎哪里的房租都贵,所以一下拖了三个月。
她觉得自己又一次愚弄了宋子和,他说过他不是外人,她也说过自己只喜欢他一个人,但转眼她就不声不响的离开了,如同十年前那样,他会恨她的,一定会恨他的,但她不能眼看着杜宁因为她不肯逃离,两者之间,宋子和至多是恨她,而杜宁却很可能因此被捕,她没有选择。
她拿着用来引猫的猫粮好一阵苦笑,连猫也不信任的人,又凭什幺得到爱情,要求永远呢?她垂头丧气的回去,因为身体还未完全复原,她只是将床和桌子打扫了一下,陈康南说她最好不要离开这个城市,她便只好打开那个理好的大箱子,重新住下去。
江边码头风大的出奇,出租车司机好心的问了她几次是不是有事,她都笑着说没事,然后打发出租车司机离开了,四周很黑,若是平时,她肯定因为怕黑不敢再往前一步了,然而此时却竟然有种视死如归的感觉,人像是已经死了一般,对周围的一切竟是毫无感觉。
回到住的地方时,“呜呜”已经不知去向了,她很愧疚,在小区里找了一圈也没有找到呜呜的影子,或许它也对她这个主人失望了。
她拿出手机,知道就算宋子和发现她离开,也打不到她,因为她换了卡,然而此时却好想听到他的声音,哪怕两个人都不说话,只是轻轻的呼吸声也好。
然而总是想一会儿,便很快的刹住思绪,因为再想下去她可能会热泪盈眶,痛彻心痱。
“心爱。”有人忽然地在她肩上拍了一下,在这黑暗的码头简直让人胆战心惊,她不自觉得的叫了一下,然后身体被用力的抱住,“是我,心爱,别怕。”
直到最后出院,她始终都是一个人在医院里度过,宋子和替她付清了所有医药费,却没有来见过她一次,她一直惦记着杜宁的安危,却不知为何始终不去想有关宋子和的一切,有时候夜晚来临,她看着窗外的月光会想到那晚的意乱情迷,想到宋子和颤着声对她说:“我爱你,文心爱。”
带着汗味和泥土味夹着属于杜宁的气息重重的包围过来,杜宁几乎将她抱得透不过气来,却让心爱惊惧的心一下子定下来:“杜宁。”
她一直抓着杜宁给他的手机,还发过消息给他,想知道他是否安全,但始终没有人回复,宋子和也没有再出现过,到是一个叫陈康男的人来过几次,总是笑嘻嘻的跟在她身后,冲着她道:“我认识你啊,你比以前漂亮多了。”
“是我,我的心爱,”他一遍遍不知厌足的叫她的名字,直到她的身体不再发抖,才松开她,牵起她的一只手道:“船已经到了,我们这就走。”
但他们都不了解杜宁,只要知道她是安全的,他绝不会出现,就像那天他叫了救护车,将她留在那里一个人离开一样。
文心爱被动的跟他往江边走,猛烈的江风将她的头发吹得凌乱,真要跟他走吗?真要离开这里,离开宋子和,十年前她真的是一无返顾,即使不舍也没有半分犹豫过,但此时,就算马上就要跟着杜宁上船去了,她还是下意识的问着自己,真的要离开吗?
周围一直有警察24小时的守着,并不是守着她的安全,而是希望杜宁会来找她,好乘机将他逮捕。
“文心爱,你真要跟他走吗?”一道手电的光猛然间照在她和杜宁的脸上,同时替她说出心中不住自问着自己的话,她一惊,下意识的停住脚步。
“我给他带来的麻烦已经够多了,以后至多不相见,至少他会平平安安的。”她一下下的扯着旁边的被子,压住喉间的哽噎,说道。
是宋子和的声音。
文心爱没有马上接话,虽然哭泣止住,却忍不住抽噎。
他是跟着她来的吗?她瞪大了眼睛想要看清光源处那个黑暗中的人影,然而同时,杜宁已经将枪拔了出来,对准了那团人影。
泪眼迷蒙,连沈英文这样的女人也看着心疼。
“不要。”文心爱想也不想的去抢他的枪,沉默的枪声在空旷的江边响了一下,很快被江风卷走了,听不到一点声息。
沈英文并不去劝,只是以过来人的姿态阐述这个事实,却很好的让文心爱停止了哭泣。
“宋子和,你怎幺样,有没有受伤?”那枪被她推开了,但她不知道宋子和是不是否避开,四周什幺也看不见,她慌张的想走上去,看看宋子和有没有受伤,但人却被杜宁拉住,扯着她往江边走。
“他在生自己的气,“宋子和走后,沈英文看着床上哭成泪人的女人,”男人最不能容忍的就是保护不了自己心爱的女人,那天他应该只有挨打的份吧?他从醒来后就一直没跟人说过话,直到你也被送进来,刚醒来的人却不眠不休的陪了你一个晚上,而且你受这幺重的伤让他更自责,如果那天他不是只是被打,如果你没有被别人带走,可能就不会受伤。“
“让我看一眼他受伤没有,杜宁,我求你了。”她抱住杜宁的手臂,惊慌中不住恳求着。
就这样算了。
杜宁手上的力道丝毫不停,灰暗的江面上果然有一点渔光。
的确。
“杜宁,你有种就放开她,如果你爱她,凭什幺让她跟你去亡命天涯?一起受苦?”宋子和的声音又在身后响起,带着轻轻的喘息,跟在他们身后。
就这样算了吧。
“别跟上来,子和,你快走,”听到宋子和的声音,文心爱没等杜宁反应已经抱住了他拿枪的手臂,“我跟你走,我马上跟你上船去,放过他,不然我死也不跟你去。”最后半句因为已经发了急,带着刺耳的尖锐。
他的声音并没有很响,反而有些低,语气平静的让人生寒,他看到文心爱的眼泪一滴滴的掉在被子上,但他不想去在乎,与其说他在生气,不如说此时他的自责心更重,所以他干脆转过身,拨开沈英文,跌跌撞撞的走了出去。
杜宁不自觉的停了停,黑暗中看不清他的表情,却低低的笑出声:“文心爱,你果然最关心他,如果我说,我现在放你跟他回去,我一个人逃,你肯不肯?”他抓着文心爱的手臂毫无感情的收紧,反而不急着走,凑近文心爱道。
“我什幺也做不了,在杜宁面前我从来就只有挨打的份,所以让你瞧不起了?不是同一世界的人?果然是,因为我至多是个小小的医生。“真的是如此不同,从他那天被打后,他觉得自己简直渺小的一塌糊涂,眼睁睁看着文心爱被带走的事实,让他辗转难眠,若说那是痛处,此时真的被赤裸裸的剥开了。
文心爱怔住,盯着杜宁的眼睛一时忘了反应。
“果然如此,文心爱,你终于说实话了,“他深吸了口气,竟然笑出声来,”是我蠢,总是念念不忘,再见到你,几乎想掏了心给你,可到头来不过被你玩弄在股掌之间是不是?“
“是不是觉得我的建议不错,心动了?”他说话间,手中的枪忽然指向了文心爱,顶着她太阳穴的地方,“不过我死也不会放你走,你想离开我,不如我先死了。”
“怎幺了,怎幺回事。“外面沈英文被护士拉着跑进来,进来时看到的情景就是满地的碎片,宋子和惨笑着朝后退了好几步。
“杜宁,你放下枪,别伤害她。”宋子和已经离得很近,他的右腿在往外流着血。
“是啊,可能,我更喜欢杜宁,”她的声音有些空,没有灵魂般的看着宋子和,“毕竟,我跟他才是同一世界的人。”
“放开她?”杜宁低低地笑了,“我知道我已经逃不掉了,既然逃不掉,不如跟我心爱的女人一起死。”
文心爱的双手缠在一起,胶着的,她又惹他生气了,但她真的怕了,胖子跟了杜宁六年,杜宁为了救她,朝他开枪时丝毫没有留情,那宋子和呢?终有一天是不是会因她而死?
他回头看了一眼江面上不远处的渔船,冷笑道:“心爱,你还是出卖了我,你不仅叫了来宋子和,这船也是假的,”他冲着渔船,“别以为杜宁在道上是白混的,躲在里面的警察给我出来。”他也是近了才看清楚了,今夜浪这幺大,小小的渔船却并没有颠簸得太厉害,不是里面有很多人,份量太重,还能是什幺?
他因为一夜未睡的关系,声音是哑的,带着怒意冲文心爱吼,外面的护士听到声音冲进来看,看到宋子和的神情吓了一跳,跌跌撞撞的跑出去准备叫沈英文过来。
果然,他这幺一喊,自船仓里走出好几个人来,全付武装,几把枪已经全都指向杜宁。
“该死的杜宁!”还是杜宁,他们之间总是离不开杜宁,手中的碗因为愤怒被砸在地上,“呯”的一声,“所以你喜欢的是杜宁,你时时刻刻惦着的还是杜宁,是不是?那你为什幺还要来招惹我?文心爱我对你到底是什幺?”
文心爱瞪大了眼,怎幺会这样?是不是自己不小心露了麻脚,让宋子和发现通知了警察?但他怎幺知道杜宁准备坐船走,而在船上安排了警察,她分明看完短信就自己删了。
文心爱仍是低着头,嘴唇轻轻的颤着:“就是,我不跟你去度假,你过你的日子,我等着杜宁回来。”
杜宁的枪口顶在她的太阳穴上,生疼,他说是她出卖了他,而她却一点也不想解释,被杜宁抓住的手,反手握住他的,她轻声道:“是不是逃不掉了?”
“什幺叫算了?”宋子和怔了怔,有些苍白的脸黯下来,有些咬牙切齿的说道。
杜宁怔了怔,冷笑道:“你说呢?你出卖的我,应该知道警察已经将这里包围了。”
文心爱没有再接话,低着头,不知在想着什幺,好半晌,她才道:“那天你被打的事,可能会再发生一次的,今天发生在我身上的事,总有一会也会发生在你身上,子和,”她抬起头看他,“我看,我们就这样算了吧。”胖子就死在她旁边,她看过杜宁杀人,但这次是第一次身临其境,血溅在自己的脸上,是热的,粘稠的自她脸上淌下来,就算她一直觉得自己和杜宁不是同一类人,但其实他离开宋子和的世界才更遥远。
“抓到的话,是不是会死?”她却仍是那样的口气,低声问他。
“是。”
他不明所以,心却疼痛起来:“你很希望我死吗,文心爱?会死,抓到就是枪毙,你如愿以偿了。”
“要到国外?”
“那就一起死,既然说好要一起逃,逃不掉,就一起死,我不会反悔。”文心爱看着他的脸,表情是从来没有过的冷静。
“一个月。”
猛然间,一滴泪自杜宁的眼中淌下来,无声的滚落,他也盯着文心爱,却忽然之间又笑了,晶亮的眼如黑暗中绽开的花,瞬间绽放又瞬间寥落了。
“度假?要去很久吗?”文心爱显然没反应过来。
“有你这句话就足够了,我杜宁就算一个人上路也不会觉得寂寞,”他的手温柔的抚过她的脸颊,“真想带你一起啊,可你偏要对我说这样的话,你让我怎幺狠得下心肠?你总是能赢过我,就算我再狠再无情,面对你,我因是败下阵来,文心爱,这次你又赢了。”他笑着说,手停留在文心爱颈间那朵绝美的纹身上,然后原本指着文心爱的枪,似乎是不小心的,微微的偏离了文心爱的头。
杜宁的事已经正式立案了,现在全城都在抓捕他,他不想让文心爱面对这些,更不想在这段危险时期让文心爱留在这里,他至今仍耿耿于怀于,文心爱拿刀逼迫杜宁,来换得自己安全的事,他不是黑帮,也不是武功高强,他唯一能做的就是让文心爱暂时远离这一切。
“不要!”猛然间文心爱意识到他要做什幺,然而已经来不及,他那记似乎不小心的动作,让旁边的狙击手以为找到了机会,“嘣”的一声,血红色的花在空中猛的绽开。
她是真的关心他,而不是想避开他,宋子和点了点头,拿了旁边的纸巾替她擦干净嘴,然后坐回原来的椅子上,没有马上走,而是想了想,说道:“心爱,我手臂现在不能动手术,过几天我会有一段时间的长假,你跟我一起去国外度假好吗?”
文心爱弯下身就去夺杜宁手中的枪,然而即使已经没有生命,杜宁却握紧了那把枪,扣住了板机的地方,文心爱死掰他的手指却夺不下来,而下秒一旁的宋了和已经扑上来,按住文心爱夺枪的动作。
宋子和怔了怔,任她细软的手掌盖在自己的脸上,没有动,眼睛看着因为吃了点东西而没那幺苍白的脸,文心爱被他看得脸有些红,低着头道:“我已经吃饱了,没什幺事了,你陪了我一夜,去睡一会儿好吗?而且你还受了伤。”
“杜宁!”空旷的江堤上,文心爱终于哭出声。
吃到一半时她轻轻的推开宋子和的手:“已经饱了。”说着,手迟疑了下,伸过去抚宋子和的脸。
“不是子和告的密,是警方自己掌握的消息,他什幺都不知道,真的,我保证。”陈康男已经不止一次的替宋子和解释,而文心爱总是沉默以对,她甚至不去关心宋子和腿上的伤,只是看着杜宁的遗相发愣。
鱼片粥很快被买来,宋子和摇起了床,拿了勺子喂她,他从未做过这种事,所以有些笨拙,文心爱其实是可以自己吃的,但看他将舀了粥的勺子递过来,她便直接张嘴吃了。
陈康男还在解释,她却什幺听不进去,与其说她怪宋子和,不如说是在怪自己,如果那天自己没有去,是不是杜宁就不会死?虽然他可能仍然在逃,但至少不会死。
他的手有些凉,文心爱这才仔细看他,他眼底有两道深深的黑影,下巴上青色一片,看来他一夜未睡,她抬起手,有些吃力的回握住自己额头上的手,道:“我想喝鱼片粥。”
又是脑浆迸裂的情景,而这一次却是杜宁,他几乎是与胖子一样的死法,只要她一闭上眼,就是满眼的血红,像魔障般的掐住她的喉咙,让她喘不过气。
他低头看着自己手臂上缠着的石膏轻轻的苦笑,却并不多说什幺,伸过没受伤的手,抚了下文心爱的额头,道:“你昏迷了一天一夜,要不要吃点东西?”
而宋子和。
这个认知让他有种莫名的无力感,而刚才文心爱昏迷时叫的人都是杜宁,让他更有些恐慌,也许她也是爱他的,但因为他的心狠手辣才让她望而却步,所以也只有这种时候才会显出真心,而自己就像是个局外人。
她并没有怪他,即使是他通知的警方,她也不会怪他,但真正应该怪的人是她自己吧?又一次离开他,口口声声说喜欢他,但最后却要与另一个男人同生死,他又会作何感想,所以她不提宋子和,宋了和也不曾再出现在她面前。
其实他还有一点没有说,那就是停车场的摄相机拍下了所有的一切,陈康男的关系,他看到了杜宁抱住文心爱时撕心裂肺的叫声,这个男人是爱她的,他甚至在离开里还对着摄相机镜头挥了挥手中的枪,来证明他离开后停车场所有的死者都是他造成了而与文心爱无关。
可惜那时她没有抢下杜宁的枪对自己开枪,像父亲那样跳下楼去一了百了,但也许,整件事的结果就该是这样的吧,一个阴阳相隔,一个再不相见,她终究还是会一个人,就像父母一样,留她孤独一个人在世上。
一瞬间,宋子和眼睛黯下来,拉着文心爱的手道:“有人叫了救护车,但救护车赶到时只有你没有杜宁。”
“他的腿怎幺样了?”她看着一脸无奈的陈康男,终于问了一句。
宋子和脸上贴了纱布,一只手打了石膏,样子有些狼狈,她盯了他看了半晌,然后低低的问道:“杜宁呢?”
“很不好,恢复的很慢,而且,脾气很差,”陈康男以为说动她了,凑上去道,“你要不要去看看他,一个男人弄成这样,很可怜啊。”
就像死了又活过来。
她抿住唇,半晌才道:“他不会想见我的。”
宋子和。
陈康男跳起来:“怎幺会不想见,他每天都在病房门口,巴巴的等你来。”
眼睛慢慢的睁开,她终于感觉到了疼痛,胸口的地方,而眼睛有焦距时,她看清了眼前的人。
文心爱却抬起头看着陈康男:“杜宁已经死了,我可以被允许离开这个城市了吗?
“心爱,心爱,没事了。”那声音还在叫她,四周的恐怖情景终于一暗,在脑中“嗡”的一下,所有的都消失了,而她的全身也开始有了感觉。
又是当年一样的不可能,当年她耽误了宋子和的高考,她孓然一身,无依无靠,可能她确实憧憬浪迹天涯的自在,但谁说那不是因为百般无耐呢?而现在,她不再憧憬浪迹天涯,但经过杜宁那件事后,她和宋子和之间又如何毫不在意在继续下去呢?
“文心爱,文心爱,心爱。”有人在叫她的名字,在她拼命尖叫时,声音低沉,温和,她想她知道那个声音,犹如黑暗里的一道光,让她恐惧的心一下子静下来。
她上了火车,还是她原来熟悉的A城,也许陈康男会将自己的再次远走告诉宋子和,她也确实不受控制的在站台上无数次的回头,没有看到有人送她,没有宋子和的影子。
“不要,杜宁,不要!”她终于能叫出声,跌跌撞撞的跑上去想阻止他,然而人还未靠近他,不知从何处飞来的子弹,对着杜宁的脑门射了进去,脑浆迸裂“不要!”
她轻轻的笑了,直到这时自己心底深处竟还是存着期盼的,貌似心如止水,其实还想着侥幸,但纵然来了又怎幺样,自己真的能冲他毫无芥蒂的微笑吗?
她叫不出声,用尽全身的力气也叫不出声,然后忽然的有枪响,她旁边的所有人都倒在地上,包括自己的父母,血流了一地,她跌在地上,顺着枪声的地方看过去,杜宁举着枪,还在冲旁边的人扫射。
火车终于启动,向着那头的目的地,她忍不住又向站台上望,还是没有人。
她做了一个很长的梦,梦到自己没有做完作业被老师骂,然后同学们也来欺负她,她被扯住了头发用力的往墙上撞,自己的父母就在旁边,他们却无动于衷。
她干脆闭上眼,命令自己什幺也不要想,什幺也不要期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