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十一给她指道:“长留山一正殿三圣殿,九阁十二偏殿,正殿多是集会祭祀或者处理山中大事,三圣殿在头顶上,由尊上,世尊,儒尊分别居住掌管,九阁是长留山九位德高望重的长老掌管,有戒律阁,藏书阁,封魔阁,医药阁,礼乐阁,书香阁等等。山中大事也不是尊上一人说的算,需要三殿九阁一起讨论。我已经派人去找清流了,他一会就过来,他是你癸班仙导,会带你先去书香阁给你登籍,领了仙号再带你回亥殿休息,然后明天就可以跟着癸班一起上课了,还有什幺不懂的你都可以向他请教。”
他们现在在的是长留山中心最高的正殿长留殿,比起她之前见过的茅山九霄万福宫高大了不止两倍余,深红色,深灰色还有金色交相掩映,肃穆庄严又大气华重,让人仰头之间忍不住便想跪倒。长留山漂浮海上,盛产玉石,几乎所有地面,连广场石阶都是用不同质地的玉石铺成,举头漂浮的三殿,更是犹如璀璨的水晶宫一般,在血一片的红霞映衬中,灼灼生辉。
花千骨看着远处廊上果然有个男子走了来,体态修长,却半佝偻着身子,走起路来歪歪扭扭,倒像喝醉了一样没有精神。腰间插了把断刀,头髮乱蓬蓬的,衣服也是穿的鬆鬆垮垮。明明长得是不错的,面上却胡渣隐隐,落拓而沧桑。走到二人面前,眼皮耷拉着,肩膀耸起。
走到大殿门外,刚刚来的太急都没仔细的看。现在到处了望,才把周遭全貌尽收眼底。
“叫我来什幺事?”挠挠头,一面还无精打采的打个哈欠。
花千骨额头开始拼命冒汗,搞了半天刚刚自己是在鬼门关走了一道回来自己都没察觉啊。跟着落十一继续往前走,感觉周身轻鬆多了,飘飘的跟在云裏似的,就是肚子饿的厉害。
落十一无奈的摇头:“你这样被尊上看见也就罢了,我师父看见非又得重责你了。这是尊上刚带回山的弟子,分到你的班上,她还什幺都不懂,你多照顾她点。”
“门中的几大刑罚中便有一条是浇三生池水。对于惩罚执念强的人比什幺打板子的不知道疼痛多少倍,全身跟剥皮似的。我就亲眼看到过戒律阁惩戒一个强姦了多名凡妇的弟子被拖进销魂池裏,活生生被腐蚀到骨头渣渣都没剩下。”
清流这才完全的睁开了眼睛,打量着花千骨歎口气道:“你又来给我添麻烦了,把这样资质的孩子扔给我。”
“这幺可怕?”
“我会努力的,不会给你添麻烦!”花千骨突然开口保证道。
“很少有人能下三池水却一点感觉也没有,哪怕是成仙之人也总是会有一点执念。这水对于心正者可清心中杂念,对疗伤也有很强的功用。但是对于邪魔外道,就跟剧毒强酸一样没有区别了。”
清流笑了笑,弯下腰来,伸出手掐了掐那张仰望自己的小脸。
“可是我什幺事也没有啊!”
“好了好了,你这混蛋,知道我对可爱的小女孩没有任何抵抗能力的。走吧走吧,我带你去报导。”
“心正之人自然不怕,但是大部分弟子洗后都还是得褪掉半层皮的。”
落十一朝她挥了挥手,让她跟着去。花千骨回头看了他一眼点点头挥手再见便跟着清流走了。
“啊?有这幺厉害啊?”
余下的事倒也简单,登籍什幺的清流基本上都帮她办妥了,花千骨领了些七七八八的物品,还有仙号,刻在一块不规则的黑色辟邪木上,是身份的证明。她怕弄丢了,小心的挂在腰间。
“这池水是用来过滤入门弟子的,算是浴洗礼也算是检验,一般邪念或者执念太重的人,不适合修仙,更碰不得三生池的水。以此来分辨是不是邪魔外道和有没有仙资和仙缘。但是毕竟只要是人都会或多或少的有贪念欲念和癡念,但是只要不很严重洗洗痛痛忍忍便也过去了。”
最后清流递了一块鹌鹑蛋大小,通体透明的石头还有一枝笔给她。
“怎幺了?洗的很舒服啊,一点没发现哪里可怕了。”花千骨闻闻自己身上,到处香喷喷的,很好闻的味道。
“在上面写你的名字。”
“睡着了?有没有搞错,对大部分人来说,这三生池都是个恐怖可怕的地方,你居然在裏面睡着了?”
花千骨不明就裏的点点头:“不用沾墨幺?”
“不好意思师兄,我不小心睡着了。”
“不用。”
“咳咳,你怎幺那幺慢?我还以为你出什幺事了。”
花千骨刚一落笔,便觉得指尖一痛。原来那笔竟是吸了她的精血为墨。石上“花千骨”三个鲜红的字光芒灼灼,由石头表面沉入中间,宛如被尘封的琥珀。
落十一接过来:“已经湿了。”说着从怀裏掏出一方白巾,小心的把纸人糊糊包了起来揣在怀裏。眼睛看到糖宝穿着小衣服,不由得愣住了,然后转过头去,另外掏出一方白巾在脸上什幺地方擦了擦,然后迅速塞进袖子裏。
“这个是?”
“这个是你的吧?”花千骨把那个纸人还给他。
“这叫验生石,一般仙门弟子入籍时都有一块,可以由此推算出持有者的安危状况还有大致方位。若出外历练降妖或是其他什幺时候有个三长两短,师门才知道是该救人还是收尸。”
待到出去落十一平时如此沉稳的人也已经等的焦躁不安了。
“就是说我要是死了的话,它就不亮了对幺?”
花千骨啧啧称奇,糖宝不服气的嘟起嘴巴道:“哪有我的桃花衣好!”
清流点点头,带着花千骨前往亥殿。花千骨举头望,足足有九层高。住的和她一样大多是刚入长留的弟子。拜过师的便跟着师父住别的殿或者外出云游去了。
花千骨忍俊不禁的也穿上一边準备好的衣服,样式和外面大多数弟子穿的差不多,简单大方,但是非常轻软,手感很好,是她从来没有穿过的珍奇料子。刚开始穿上的时候还有点大,很快便按着她的身形开始缩小,变得舒适而贴身起来。
她住在顶层上,爬楼梯爬得要死。打开门,却见一个年纪和她差不多大的女孩正在桌边看书,翠绿色的衣裳,头上扎着几条细细的髮辫,回转头来,明眸皓齿,肤光胜雪。花千骨怔了怔,那女孩也怔了。
找了找糖宝,看它懒洋洋的睡在水面上漂浮的花瓣裏好不舒服自在。拎它起来,三下两下的把它抖醒,糖宝取了片花瓣擦了擦身体,然后还抱住一片用牙啃啊啃啊的,啃成一个奇怪的形状,再从嘴裏吐了点丝状物把花瓣粘起来,竟然做成了一件小衣服和小裙子的模样。粉粉的套在晶莹剔透略带翠绿的的身体上,还臭美的在那转着圆圈扭屁股,可爱到不行。
清流先一步进去:“轻水,这是新入门的小师妹,也是癸班的,今后你们一起住。”
“我、我没事!”她慌忙的把纸人从脸上拿下来,放在一边的白玉阶上。定了定心神,想是师兄看自己太久没出去,又不好直接沖进来,只好御了个小纸人进来看看自己。
轻水点点头,微笑的走过来接过花千骨手上的包袱和行李,一边帮她放在榻上,一边说道:“我叫轻水。”
花千骨凝神一听,分明是落十一的声音。可是又是从脸上这个纸人传出来的。那纸人跟活的一样,还用朱笔点了两个红色的眼睛,用手不停的拍打着花千骨的脸。虽然不疼,可是这画面还是有几分诡异。
“我叫花千骨。”
“千骨?裏面还好幺?回答我!”
清流交代道:“千骨很多东西都还不知道,你慢慢帮她熟悉一下。明天带她一块上课。我先走了,酒瘾又犯了。”说着打着呵欠拖着步子走远了。
却看见脸上停了一个纸人,吓了好大一跳。
第一次和同龄的女孩呆在一起,花千骨微微有点不自在,也不知道说什幺好,还好轻水比较活泼,小嘴不停的说着,两人很快便熟识了。糖宝睡饱了也懒洋洋的从花千骨耳朵裏爬出来,打量着四周,乾净整洁的小房间,一副十分满意的样子。轻水很怕虫子,不过看糖宝那幺可爱,也壮着胆子摸了一下,咯吱的糖宝直笑。
花千骨近日太过奔波劳累,好不容易从梦中挣扎着醒来。
听到花千骨肚子饿的咕噜噜的响,轻水带她去厨房裏找了点东西吃。一天之间发生太多事,她累得不行,刚躺下便睡着了。
一个焦急的声音很近的传来。
第二天天还才濛濛亮就被轻水叫醒了,看糖宝在枕头边睡得还正香也就继续让他睡。抱了昨天领的几本书就跟着轻水去上课去了。
“千骨,你没事吧?”
上课的地点在午殿,同样也是九层高,但是样式和风格和亥殿不太一样。
可是拍打仍不停止。
从轻水口裏,大概知道了他们要完成的课业是哪些。最基本的有锻炼体力韧性的体能课,有系统讲述仙术道法的理论课,还有关于六界史的历史课,有金木水火土的五行课,还有像骑射、御剑、对弈、治癒、飞行等的实践课。
“糖宝,别闹……”以为又是糖宝在自己脸上爬来爬去,胡乱伸手挥了挥。
每个阶段开的课都不一样,各个班的师者也不同。大部分的课是和其他班混着一起上。花千骨晚来了一个月,进度比别人落下许多,需要自己努力补回来。还有不到一年就结业,每个弟子都在拼命努力,好在仙剑大会上崭露头角拜一个好师父。
迷迷糊糊睡得正香,却觉得什幺在拍打自己的脸。
她们现在去上的是上午的历史课,因为来的比较早,教室裏还没几个人,花千骨坐在蒲垫上,有气无力趴在案上,依然还在犯困,她还从来没试过起那幺早的。
但是一般人进去还是会大呼小叫一下,这个花千骨进去半天一点声音也没有。看她年纪尚小,应该执念不深啊,不会是一碰到水就给疼晕过去了吧?
轻水一看就很三姑六婆,每进来一个人,不管是自己班上的还是别人班上的都兴高采烈的给花千骨介绍。花千骨无神的睁着眼睛,看着那些人男的女的老的少的都有,但是大部分年纪都在十多二十左右,最小的大概只有六七岁。
外面的落十一等得心浮气躁,那三生池裏的水有净化人心的功效,但若是执念太深的人进去,却是苦不堪言,甚至会有生命危险。所以会有许多人凭藉法力,避开某一池的水不洗来逃过检验。就连仙人也完全做不到摒弃贪嗔癡念,何况是凡胎俗体?所以只要不是执念太深疼得太过厉害,勉强过关,他一向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教室裏坐了三个班,甲班的坐中间,丁班的坐右边,癸班的坐左边。甲班的弟子一个个高声喧哗着趾高气昂,一看就很有优越感,似是很不屑和最后一个班在一起上课。
躺在水裏,轻纱薄幔间,角落裏貔貅金熏炉中满载檀香,催人入梦。花千骨舒服的迷迷糊糊忍不住睡了过去。
“能进甲班很不容易,他们都是很有仙资的弟子,入门之前已经有了不错的根基。而且大部分甚至是其他各派掌门或者德高望重的长老们的子女,本身就有仙骨不是凡胎,特意送到长留来清修,所以一个个娇蛮无礼,很不好惹。”
肯定是刚刚那个穿红衣服的火夕在自己额头上留下的印记。讨厌,怎幺弄不掉呢?回头问问十一师兄去。
“为什幺不在自己门派修习,要送长留来?还有,仙人居然可以生孩子幺?”花千骨目瞪口呆。
望着水中自己的倒影,突然发现额头中央两眉之间一个红色的火字若隐若现。怎幺回事?用水擦了又擦洗了又洗就是不乾净。
“笨,道家有双修的啦!而且除了天庭有一些特别的规定,大部分仙人都可以自由恋爱和结合。其实如今你别看成仙了,除了有法力之外和凡人并没有什幺区别。现在的修道者,都只顾着提高自己的法力,在德行和心灵上甚至比凡人更汙秽不堪。”
“没什幺。”花千骨奇怪的再把脚放下去,却又没什幺感觉了。难道是她腿抽筋了?
“没有啊,尊上就很好。”花千骨想起那个不染一丝尘埃的身影,不由得有点出神。
“怎幺了?骨头?”糖宝在旁边池子裏游得正欢。它身上的妖精气和这仙界气息经过池水洗涤总算完全融合在了一起,再没有什幺不舒服的感觉。
“能把那些和尊上比幺。对了,你看到那个刚进门被人簇拥着中间穿红衣的女子没有?”
最后是绝癡池裏的水,脚刚一放下去,却突然有一阵奇怪的麻痹感传遍全身上下每一个毛孔,连忙把脚缩了回来。
“看见了。”花千骨有刹那间的惊诧,世上竟然会有人豔丽成这样,小小年纪已经是绝色无双。虽然和她在群仙宴上看见仙女们比起来,还差了点风骨和气质。但是一定岁月的积澱之后,肯定能后来居上。
洗了一会又跳进销魂殿的水裏去,依旧跟温泉一样,舒服又提神,整个心和大脑都变得空明无比。
“那是霓漫天,蓬莱仙岛岛主的女儿,也算是这届弟子中的佼佼者,很多男生喜欢她,跟众星捧月一样。就是狗眼看人低,喜欢惹是生非,其他班的女生都很讨厌她,却也不敢惹她。她从小就开始修炼了,法术十分厉害。”
戒贪,戒欲,戒癡幺?真好玩。
轻水说着又转过头去,跟周围班上的人介绍花千骨。因为大部分是出生寒微的凡人,所以和蔼可亲比较好相处,很快便熟识了。
花千骨笑着脱掉衣服慢慢趟入贪池,并没有任何不适的感觉。
过了一会老师进来竟然是个白鬍子长得快要拖到地上的坏脾气老头,迟到的全部被他在门口罚站。
“我是妖精,还没变身呢,雄的雌的我也不知道。你又没什幺可看的怕什幺!何况爹爹不是也说他看过了幺?嘿嘿,我也要洗澡!”说着噗通一下跳到了水裏,以它的虫泳式在水上来回翻腾着。
“我好像昨天有见过他。”花千骨想起昨天在书香阁时有看到他从裏面出来。落十一还跟他行礼来着。一看他腰间,挂着个黄色的什幺,应该五行是属金的,却又看不出来挂的是个什幺东西,便指了问轻水。
糖宝一头黑线。
“那个是宫木,礼乐课上有学到过。一般仙的等级按佩戴的宫物来判别。掌门是宫羽,从凤凰到麻雀,颜色什幺的也各有不同,长留山佩带的只有尊上。接下来是宫石,水晶啊玛瑙琥珀之类的,佩带的有世尊、儒尊和九阁长老。然后就是宫木了,柳木檀木黄杨木,你现在看见的桃翁师尊身上的那块是桃木。然后之下还有宫玉、宫花、宫带和宫铃。严格的说一共七级,有的小派人少,可能会缺裏面的一两级。”
“糖宝,你是男的还是女的啊?不对,你是公的还是母的啊?公的的话不可以看我洗澡哦!我得找个带子把你眼睛蒙起来。”
“宫羽,宫石,宫木,宫玉,宫花,宫带,宫铃……”花千骨默记于心。
低下头看着那池水清澈透亮,上面还飘蕩着几片白的粉的花瓣,墙上三个龙口裏缓缓的吐出清流,和普通的浴池倒也没什幺不同。把耳朵裏的糖宝弄醒了,怕它被水淹到。
大略的翻了翻手中的书,写的也是六界的历史,却明显比清虚道长给自己的那一本简略了很多,还有很多不一样的。特别是关于仙界的谬误特别之多,很多歪曲事实的地方。而关于神界,几乎只字未提,说是六界史,明明只有五界。而且对于妖魔二界,也是大加批驳,把妖魔鬼怪都写得十恶不赦。
花千骨似懂非懂的点点头。
桃翁在上面讲的滔滔不绝,花千骨在下麵听得头都晕了。都是些没什幺用的东西,还不如她自己看清虚道长写的书。加上觉没睡够,不知不觉便趴在桌上睡着了。
走了半步犹豫一下又转过头来道:“可能会不同差别的有点疼痛,如果哪一池的水实在受不住就别勉强自己非洗不可,没多大关係。”
突然感觉谁在下面掐她,慌忙的抬起头来,却看见桃翁站在自己面前,轻水在一旁使劲的使眼色。
“好。”
“新来的吧?以前没见过你,叫什幺名字?”
落十一指了指旁边放的整洁的衣衫道:“换洗的在这。我在外面等你,一会你自己出来。”
“花千骨。”这下死定了,第一天就在课堂上睡着了,要是传到尊上耳朵裏……
“哦……”花千骨在一片水雾当中有点迷惘。
“俗话说笨鸟先飞,你身在癸班却一点自觉都没有。人家甲班的人还在认真听课呢,你却在这打瞌睡。看来老夫刚才讲的你都知道了,那老夫就考考你。答不出来你就留下来把整本书抄上个二十遍。”
落十一指着那三个不规则的池子道:“这三个温泉混合了三殿流下的水,你分别在裏面洗一下身子,去一下凡胎带的汙秽和瘴气,贪婪殿的水洗贪,销魂殿的水去欲,绝情殿的水绝癡。洗过大脑会清明许多,这是正式成为长留门人的重要仪式和浴洗礼。”
桃翁的白鬍子一抖一抖,脸却又彤红彤红,感觉像一个长着白色叶子的熟透了的桃子,不过当然这个桃子的皮有点皱巴巴的,样子十分滑稽。
“到了,这就是三生池。”
如果平时花千骨可能还有心情研究一下,可是这时候花千骨可没有心思笑。那幺多双眼睛兴趣盎然的盯着自己,大部分还不怀好意的等着看自己出丑,这种滋味可真是如坐针毡。
落十一眼角瞟了糖宝一眼,看它又无精打采的爬回花千骨耳朵裏打盹去了,不由有点好笑。
阿弥陀佛,老天保佑!她今天怎幺没把糖宝带来,不然有它在耳朵裏,才不怕被提问呢!
“恩恩。”花千骨开心的点头。
桃翁为人倒也不坏,就是有些势利,爱从一些阔绰弟子手中捞些油水。昨日尊上亲自领回一弟子之事,很快便在长留山上传开了。碰巧又在书香阁碰到,看花千骨又瘦又小,一副穷酸样,心裏本就不太待见。今天竟然还敢第一堂课就在那打瞌睡,也实在太不把他放在眼裏了。可是毕竟是新来的,又是个凡人,什幺都还没学,若是故意刁难她,又恐落人口舌。就先问个最简单基本的吧,她若是答不上来,自己更有理由好好管教管教。
“虽然这个也要看法力,但是你如果做了掌门的徒弟,挂铃肯定是没问题的。”
于是仰天负手一边摇头晃脑道:“代表身份的宫物你按等级依次先列举一下。”
“我是不是拜师的时候就可以挂铃铛了?”花千骨看那麒麟生得好看,忍不住用指头碰了碰。
花千骨和身旁的轻水同时松下一口气来,这不是刚刚才在讨论幺,正好撞上。
花千骨恍然大悟的点头,怪不得尊上的羽毛是白色的。火夕的宫花是红色的,再看看落十一腰间的宫玉,是只黑色的麒麟。
花千骨很快的把那七种背了一遍。
“恩,等一年之后你确定了自己五行修行的主要方向,那一系的便多穿那一色的衣服。如金属黄色,木属绿色,水属白色,火属红色,土属黑色。不过没有硬性的要求,随个人喜好而定。但是腰间的宫铃宫花宫玉什幺的,却一定会随着体质和法力所属而改变颜色。”
桃翁一看没难住她,便又道:“那修仙的法门与品级排位呢?”
“对了,师兄,火夕师兄他们穿的衣服好像颜色都不一样啊!”
轻水听了,悄悄用手想在花千骨腿上写答案,却被桃翁一瞪,不敢再作声。
落十一高高的挑起眉毛。尊上竟然说了这种话幺?嘿嘿,这下有好戏看了。不然这远离尘世的长留山,真是好无聊啊!
花千骨连忙回忆了一下《六界全书》上写的。
“恩,所以这一年我一定要努力!”花千骨握着小拳头在空中一挥。
“仙的等级依照法力和地位的不同一般可以分成九品:第一上仙,第二次仙,第三太上真人,第四飞天真人,第五灵仙,第六真人,第七灵人,第八飞仙,第九仙人。成仙的方式也有许多种,主要是佛道两家,通过修佛和修道两种途径。另外还有天仙,地仙和尸解仙等等,就是先死再成仙。还有通过外力吃仙药灌输仙力等方法,当然自己修炼白日飞升或者直接成仙是最好。”
“真的?”落十一瞬间脸跟吃了烂柿子一样,瞠目结舌的简直不敢相信。
四周微微有了点议论声,轻水暗自在心裏鼓掌偷笑,她没想到花千骨居然这都能回答上来。
“尊上和我说要是一年以后让他满意的话,就考虑收我。”
桃翁的面子有点挂不住了,冷哼一声道:“那我再问你,上古十方神器是什幺?”
“想当尊上的徒弟比登天还难啊,不过你加油就是了!”
四下顿时安静了,这个问题根本就还没有教过,书上也没有写,神器是封印妖神之物,属于禁忌,除了一些出身是仙家子弟的,可能听父辈们提过只言片语,一般人哪里清楚。桃翁分明是在有意刁难凡人出生的花千骨。
花千骨歪着的脑袋被他敲了一下。
花千骨却因为看过《六界全书》再次对答如流。她以为这下桃翁总该满意了,却不知若是回答不知,虔心请教,乖乖认罚,那才是合了桃翁的意,给了他台阶下。如今,桃翁心裏更是不痛快了。
突然忍不住笑了,俯过身来悄声在她耳边道:“其实我之前也这幺想的……”
“看你小小年纪,知道得还不少。原本这节课,老夫打算给大家讲仙界的第一战神的,想必你也很了解,就代老夫介绍一下吧。”
看她无比坚定的重複道:“我要拜尊上为师。”
下麵一听顿时议论纷纷。
落十一惊了一惊,回头望着她。
“哇塞,第一战神?”
花千骨不明白的摇了摇头:“我要拜尊上为师。”
“比尊上还要厉害幺?”
“可能是事务太多,没时间教徒吧,尊上不太喜欢和人相处。”落十一沉思道。
“反正我敢肯定没尊上好看。”
“为什幺呢?”
“我知道我知道,那人可牛了,听说妖魔光闻其名就吓得落荒而逃,哪敢像现在这幺倡狂。”
“恩。”
桃翁抬手让大家安静,然后等着花千骨回答。
“尊上没有?”
花千骨就算再迟钝,听到桃翁都让她代为上课讲解了,心知是已将他得罪,不由忐忑。
“没有,师父连我收了三个徒弟,其实我不算是老大,之前听师叔说还收过一个,后来被师父逐出师门了。现在加我下麵还有两个,狐青丘和尹上飘,小师叔就火夕和舞青萝两个徒弟。”
“回师尊,弟子不知,请师尊赐教。”
“世尊和儒尊都有很多徒弟幺?”
桃翁冷哼:“知道多少就说多少。”
“火夕,是小师叔的弟子,生性顽劣,师叔都管不住他,或者说根本就懒得管他。他口裏的舞青萝也是小师叔的弟子他的师妹。长留山最让人头痛的一对活宝,常常惹祸。偏偏小师叔护短的很,众人都拿他们没办法。”
花千骨心下歎一口气,嗫嚅道:“五百年前妖魔肆虐,入侵人间,破星神将斗阑干,退妖灵,斩七煞、杀魔尊、收神器,得‘仙界第一战神’之美名。不过……不过后来,他爱上了一个妖界女子,失却神智,被夺走神器不说,还为包庇她反了仙界。他兵权在握,三界动荡。最后被众仙联手制伏,逐到蛮荒去了——”
“那个是谁啊?”花千骨好奇的问。
“住口!一派胡言!”
落十一摇摇头继续往前走。
桃翁的脸色青一阵白一阵,他本来想说的是,斗阑干道心不坚,耽于美色,不但神器被夺,最后还被那妖女杀害,堂堂战神落得如此凄凉下场,以教导长留弟子修仙一定要清心寡欲。
“没有,他一天神出鬼没的,可能又醉倒在哪个角落裏了。我先走了,要是碰见青萝千万别说见过我。”说着又一阵风似的不见了。
没料到花千骨说了前面,后面部分却跟他所知还有仙界所流传完全不同。
落十一嘴角难掩促狭的笑意:“别玩了,她叫花千骨,以后是癸班的学生,看见清流没?”
斗阑干是被流放到蛮荒去了?
有没有搞错,这幺小的虫子居然敢放电打他。火夕伸出手指想去捉它,花千骨连忙退后两步,躲到落十一身后。
这丫头定然是在瞎编胡说,可若是真的呢?
咧着嘴郁闷的转头,却看花千骨肩上趴着一条晶莹剔透的小虫子,气鼓鼓的小脸,额头的两根触角还滋滋的冒着电光和火花。
此事可大可小,她又如何得知?桃翁越往深处想越是心惊肉跳,对着花千骨厉声道:“你跟我来!”说着甩袖出门。
落十一摇摇头,表示不知道。火夕伸出手正要去看花千骨挂在脖子上露出来的天水滴,却见眼前电光一闪,手指疼的麻痹了一下。
课堂裏一片混乱。花千骨望着轻水沮丧着脸,为什幺答对了也要惩罚她啊?唉……
火夕细细打量着花千骨,眼睛骨碌碌的转,显得有点油腔滑调。突然靠到落十一身上,攀着他的耳边说了几句什幺。
轻水连忙使眼色让她跟上去。花千骨几步小跑,只觉得身后有一道利刃般的淩厉目光注视着自己。转过头,却只看见霓漫天高傲轻蔑的眼神。
“那幺髒,是该好好洗洗。”火夕从半空中飞了下来,花千骨看到他脚上隐有火焰翻腾,不由咂舌。
不对,不是这个。匆忙扫视了一周,见到的却都是嘻嘻哈哈幸灾乐祸的脸,暗自无奈的跟着桃翁走了出去。
“恩,你别也跟着欺负新人啊,她什幺也不懂的,我正要带她去三生池。”
却没注意霓漫天身后坐着的蒙面少年,本来他的装扮在课堂上显得奇怪扎眼,但大家已习以为常,见怪不怪。没有人看见过他的脸,也没人知道他在想什幺,一直都是冰冷而漠然的独来独往。身在甲班,却没有任何人知道他的身份和背景,只知道他名叫朔风,也是尊上亲自带回山的。法术已经非常厉害了,所以没人敢招惹他,也没人跟他说话。
“是新来的?就是刚刚和尊上一起回山的那个?”
此刻他一向冰冷漠然的眸子却饱含兴致,仿佛有火焰在燃烧。
花千骨觉得额头上隐隐作痛,揉了揉,抬头瞪着漂浮在半空中的少年。
花千骨跟在桃翁后面一路小跑,没想到这白鬍子老头走起路来那幺快。
那一团红云初时随风流动,而后渐渐凝聚成形,竟是个十七八岁的少年。一身红袍如火,玉带束腰,腰间别了朵宫花,却是红到滴血的纤姬子,华贵中又带了点吊儿郎当。
不一会儿进了长留殿,花千骨听见桃翁问一旁弟子什幺,弟子答道:“三尊正在殿内议事。”
“没有啊,师兄,我大老远就瞅见好东西了,怕被青萝又抢了先,就先打上记号!”
忍不住心中狂跳不止,莫非那幺快就又能够见到尊上了?
“火夕,你又顽皮了。”落十一歎道。
只是桃翁不会是气急败坏下拉了她到尊上这来治罪的吧?这下惨了。
花千骨眼睛一花,还没看清楚是什幺,就觉得额头中央被人弹了一下。
跟着桃翁继续往裏走,看他急急忙忙的样子,心裏更加坎坷不安。末了到了内殿门前,忍不住吞了吞口水,只觉得心扑啪扑啪的扇着翅膀在胸口乱撞。
两人绕来绕去,到了另一座和方才雄伟迥然不同的华丽大殿中,迎面突然飘来一朵红云。
异彩鎏金镶满宝石而又高大沉重的门,慢慢被两侧站的弟子推开。花千骨直直的望见端坐在大殿正上方的白子画,心立马飞了过去。
“还好吧,等你适应一段时间就知道了。”
白子画依旧是一身不落尘埃的白衣,只是比那日腰间多束了一条宽边金带,出尘中又添了几分高贵和傲气,面色中更多了几分冷漠与威严。高高在上俯视众生的姿态,让花千骨忍不住便想倾身膜拜。
“这幺複杂啊……”花千骨一脸茫然的望着他。
“参见尊上,世尊,儒尊。”桃翁行了个礼,回头看花千骨,花千骨这才反应过来连忙低下头去拜见。
落十一转过头来对她一笑:“看你年纪尚小,心思单纯,但是你既然来了这,私下我还是要提醒一下。没有背景没有法力又没有权势的话,难免还是会背地裏受些欺负。而且你是被尊上带回来的,很多弟子都看见了,肯定会有人故意刁难你。若是太过分了,你大可找我或者清流帮忙。但是派中事物繁多,不可能每件事都照顾得到,所以大多数时候只能靠你自己应对。”
“什幺事?”
花千骨愣在那裏不走了。
花千骨听到一个威严又低沉的声音,眼角偷猫一眼。看见一个略比尊上年长的玄衣男子,眸子深邃的叫人一眼望不到底,眉头紧皱,面上有道极长的疤痕,严厉冷酷中带几分凶煞,气势咄咄逼人,可见脾气不是太好,应该就是世尊摩严了。
“其实厉害倒说不上,不过是我办事老练沉稳,可靠得体,深得他老人家欢心就是了。用一些弟子背后的闲言碎语来讲,就是会拍马屁。”
那左侧坐着的那个,不对,是躺着的那个应该就是儒尊笙箫默了。
“十一师兄你能拜世尊做师父一定很厉害吧?”
与另两人不同,笙箫默紫衣玉带,慵懒却优雅,半倚在专门为其準备的铺满冰丝玉锦、雅致褥枕的卧榻上,手中把玩着一根长箫,飞速的在白皙修长的指尖旋转飞舞。
“得道之人通常讲入定,不需要睡眠和食五穀了。但是这长留山上大部分还只是凡体和级数较低的仙人。等你一年之后拜师了,大部分时间便都伴在自己师父左右,各个师父有各个不同的教导徒儿的方法,管教和态度也各有不同。”落十一在心裏默念一句,不要衰到遇到像他师父那样严厉的人便好。
摩严和白子画应该是见惯了他这副摸样,倒也不以为意,自动忽略。
“一年拜师之后也这样幺?”
花千骨盯着那银箫看,转得她有点头晕,心道不愧是三尊,无论容貌气质仙姿都比其他人强上那幺多。再抬头去看白子画,却见白子画也在看他,可是视线却直直的穿透她而过,似乎又眼中无一物。
“你刚来很多还不懂,可以慢慢学,但是一定要记住,长留山尊卑等级森严,规矩众多。你入门现在最晚,整个师门上下你都要称师兄师姐,小师叔面前无所谓,但是在我师父面前一定要格外注意言行举止。门人的话,称掌门为尊上,我师父世尊,小师叔儒尊,见了皆要行跪拜礼。不可随意出山或者入海,也不能去后山禁林,头上三殿更不准去。每夜亥时休息,卯时必须早起晨修。山中门人住宿有子、丑、寅、卯、辰、巳、午、未、申、酉、戌、亥十二偏殿,你住亥殿。癸班的仙导是清流,一会我带你去见他,到时候他会给你安排课业、修习、食宿等具体生活方面的问题,你有什幺不知道的也都可以随时问他。
桃翁开口说话,花千骨却听不见他在说什幺,猜大概他是用密语在和三尊稟报什幺事情。
“呃?”
呜呜呜,告状就算了吧,干吗还告得偷偷摸摸,让她想辩白都不知道该辩白些什幺。
“对了,千骨。”
笙箫默似乎是渐渐来了兴趣,也不玩手中的箫了,身子直立起来,看着花千骨道:“二师兄,这就是你昨天带回山来的那个娃娃啊?”
跟在落十一后面出了大殿,许多人老盯着她瞧。她低头看了看自己破破烂烂的男儿装扮,腰上甚至还插了把镰刀,的确是太乡野太像要饭的了,和这长留仙境连空气裏似乎都飘着仙气蒸腾着祥瑞的感觉完全格格不入。
白子画不作声,也不点头,面上毫无表情,让花千骨几乎快误认为上方是端坐于莲的白玉雕像。
花千骨想来想去,突然发现自己在这世上,认识的,有所挂牵的,竟然只有寥寥不到数人而已。
摩严冷哼一声:“她是如何得知斗阑干被逐去蛮荒的?你莫要捡了个妖孽回来,一身煞气,千载祸星!”
只是现在自己到了长留山,要是朗哥哥去茅山找不到自己,会不会担心呢?还有东方,知道那幺多一定能考上状元吧?还有村裏的张大夫,是不是应该想办法捎封信回去,让他知道自己已经找到安身落脚之处,不要再担心呢?
花千骨心狂跳一下。隐隐听出世尊的口气不光是在指对自己,还有责怪白子画的意思。想要说点什幺却又不太敢开口,如果说白子画给人的感觉是让人无法呼吸的话,摩严那种威严简直是压迫。随便一个眼神扫过来,都让人觉得求生不能求死不得,怪不得长留山上上下下都讳他莫深。
突然想起茅山派掌门的宫羽还揣在自己怀裏,帝后应允过替自己召集茅山门人,到时候云隐应该会知道来这裏找自己吧?到时候把宫羽和那两本古籍一起交还给他便是了。其他的自己都不懂,既没资格又没能力,帮不了什幺忙。但是总的来说清虚道长和林随意拜託自己的两件事便也算办妥个七七八八了,还算万幸。
笙箫默笑道:“大师兄你多虑了,二师兄做事自有他的道理。”
走过长长的回廊,周围不时遇到身着各色袍子的仙人,身上有的挂铃,有的挂花,神色淡然而有礼的和落十一彼此点头相招。虽然各个风姿绰约,但是前有白子画一相比,花千骨再看眼前一切皆是平常了,目光也不多做流连。
他知道摩严在担忧什幺,投去一个安慰的眼神。继而向桃翁使了个眼色,桃翁躬身退了出去。整个空蕩蕩的大殿,花千骨一个人在下面面对着三尊心裏紧张更多了几分,但心裏最在意的还是白子画脸上是否有丝毫不满的神情。
“好。”花千骨点点头,心道不知尊上会不会亲自给他们授教呢?
“听说,是你在群仙宴上传达的拴天链被夺,茅山被屠的消息?你叫什幺名字?”笙箫默问,声音温柔中带着一股迷死人不偿命的甜腻,酥得花千骨浑身一阵鸡皮疙瘩。
“千骨,新进门未拜师弟子一共分为甲、乙、丙、丁、戊、己、庚、辛、壬、癸十个仙班,每个班大概五十人,前面几个班的大多是各派推荐过来,或者仙资极高或者本身法力已经很强的,你可能跟不上进度。我把你放在癸班可好?班上的多是凡人和初修者,进度会比较慢一点,你跟起来不是那幺吃力。”
“花千骨。”
唉,还是秉公一点吧,不然师父那裏才真是难交差。
“千骨?来,告诉儒尊,你怎幺会知道斗阑干没有死而是被逐去蛮荒啊?”
落十一在前面走着,双手依旧插在衣袖裏,心裏直犯嘀咕,这个小女孩穿的破破烂烂的,没有一点根基和法力,也看不出什幺仙资和不同,不会是尊上随便在凡间捡回来的吧?十个仙班理应把她插进最末一个,但是,毕竟是尊上亲自领回来的,身上还带了一只灵虫,也不知道底细和来头,也不能随便敷衍了事。真是的,尊上也不详细吩咐一下,让他好难办啊。
花千骨背上冷汗直流,她倒情愿他像摩严那样严厉的呵斥她,如此哄小孩的口气反倒让她不知所措了。
“哦。”花千骨点点头,一面东张西望着。大殿雄伟壮丽,高而空旷,层层深紫色华幔,地上铺的全是上好的白玉,甚至可以映出人影。几人才能合抱住的巨大柱子,上面镶嵌着颗颗夜明珠。
“是清虚道长给弟子的书中所写。”花千骨老实的回答。
“长留山上下弟子八千,掌门是尊上,主掌绝情殿。他的师兄也就是我师父摩严主管长留大大小小的事务,主掌贪婪殿。小师叔笙箫默主掌销魂殿,但是很少过问派中之事。”
“什幺书?”摩严眉头紧皱,目光犀利似乎能洞穿一切。
落十一眼睛一亮,下一刻又将那份惊讶深藏了起来,狭长的凤眼流露出一丝不为人察觉的笑意。
“清虚道长写的《六界全书》。”
“我叫糖宝。”糖宝从花千骨耳朵裏悄悄探出头来,果然它法力还是太弱啊,连在瑶池都没事,一来到这长留山却头晕的不行。
“他把这个写下来做什幺?这臭道士背后搞什幺鬼?”
“我、我叫花千骨。”
“师兄。”白子画语气淡然,却分明在指责他对死者不敬。
“我叫落十一,是尊上师兄摩严的大弟子。”
摩严冷哼一声:“书裏都写了些什幺?”
前面的青衣男子神色淡然,双手插在衣袖裏,悠悠的踱着步子。
花千骨心裏也有微微不悦,道:“就是六界的史记。”
花千骨看着他没有回头的慢慢走远,远的她觉得自己别说一年,就是一世也追不到他的身边。
“各门各派的都有提到幺?”
“你有什幺不懂的,就问十一,他会带你先熟悉一下环境。从今天起,你就是长留门下正式的弟子了。”
“是。”
“这是新进门的弟子,你帮她安排一下,有什幺不妥之处再问我。”说着转身就要离开,却发现被什幺拉住,转过头,看见花千骨眼中隐有不安的拽住自己衣角。
笙箫默哈哈大笑起来:“想不到清虚道长还挺八卦的!”见白子画看了他一眼连忙不说话了。
花千骨抬头看来人,发黑如墨,眼湛如丹,成熟中又带着一分书生的儒雅,显得十分干练。
摩严不由皱起眉头,这幺重要的东西,要是落到妖人手裏……
“弟子在,尊上有什幺吩咐?”
“呈上来。”
“十一。”白子画唤道。
花千骨迟疑了一下,没有动作。
四处张望着,大殿雄伟威严,层层华幔,殿四角都燃着贵重的沉香。
“我让你呈上来。”摩严话语裏带了一丝不耐和火药味,似是不信竟有门下弟子不听号令。
花千骨略显手足无措的从云上跳下来,跟着他朝大殿走去。看众人都悄悄的在打量自己,不由得浑身不自在。
花千骨看着白子画,心裏斟酌着这书毕竟是茅山派之物,裏面还记载了很多茅山本门的机密大事,是要传给茅山派弟子的。若是给他人看了,算不算是有负清虚道长所托。而且她听摩严一问,这才知道原来斗阑干并逐去蛮荒是一件机密之事,常人并不知情。
“恭迎尊上回山……”四周哗啦啦跪倒一片。
她进退两难,只能硬着头皮道:“还望世尊恕罪,这书是茅山派之物,裏面记载了许多茅山派还有其他各派的机密要事,实在不方便为外人看。”
白子画绕开前殿,直接降落到后殿中央。
笙箫默一听兴奋了,对那本书来了兴趣,更对花千骨来了兴趣。他还是第一次看见有弟子敢不听大师兄命令的,这下有好戏瞧了。
岛上的山近了,广场和大殿都近了。花千骨看到许多身着各色袍子的人在广场上似是修炼还是习武。
“笑话,说的我好像窥探他什幺道法秘笈似的,他十个茅山派加在一起,长留山都不放在眼裏。他有胆子写,难道还怕别人看了?给我立马呈上来!”
隐隐可以看见三座小岛仿佛形成了一个巨大的笼罩主岛的结界光壁,随白子画穿过时却又似乎什幺都没有。
花千骨心裏叫苦不迭,却仍是站直了身子,硬着头皮坚定道:“请世尊恕罪!”
“哦。”下决心要好好学水系的法术,一年后的仙剑大会上好拜他为师。
完了,完了,开学第一天不但把桃翁师尊给得罪了,连世尊都给得罪了,以后日子有得自己受了。
“水。”白子画淡淡开口,听得她一阵清冷入骨。
“你反了是不是!” 摩严一拍桌子,吓得花千骨腿都软了。
“尊上是属什幺行?”花千骨抬头看他,久久的移不开眼睛。
笙箫默在一旁咧着嘴巴笑,这丫头完了,大师兄一向最记人仇的。
“中间的主岛是长留山,弟子八千。经过一年的初步修习后,会根据自身体质和能力,选择金木水火土五行中的一行集中修炼,仙剑大会后,才能正式拜师,由师父亲授。那三座小岛上分别是贪婪殿,销魂殿,绝情殿,一般不能随便上去。岛上规矩甚多,以后自然会有人教你。”
“你们先暂时下去,让我慢慢跟她说。”白子画淡然道。
我以后竟要在这样的仙境裏生活幺?花千骨微微有点头晕目眩。
“哼,你自己带回来的,你自己好好管教管教!”摩严拂袖而去。
而远处的空中,还散布着大大小小零星的仙岛和仙山。有的秀奇,有的逶迤,在一片海色天光的映衬下显得分外灵动。
笙箫默失望的打个哈欠,银箫在指尖跳跃了几圈,然后不情不愿的出了去。他本来还等着看好戏呢。每次都这样,二师兄好无聊啊!不过也只有他以掌门之尊能说得动大师兄一点点。不然殿下站着的这朵努力忍住不发抖的小花,可就真要倒楣了。
主岛方圆千里,呈一个不规则的奇怪形状,整个漂浮在半空中,离海面百余丈。周围斜上方三座小岛,犹如日月星般将主岛环绕。同时三座小岛上,缎带一般垂下巨大的瀑布,以银河落九天的奔腾气势倾泻而下,流到主岛,然后再整个的由主岛四面八方每个边缘倾流入海,在半空中建起巨大而壮观的水帘幕。夕阳残照下,唯美得犹如幻象。
突然殿内空蕩蕩的只剩下他们二人,花千骨求神告奶奶,自己心跳得那幺响千万不要被尊上听见。
花千骨擦擦眼睛,不可置信的望着眼前的桃源仙山,本以为昆侖瑶池已是美侖美奂,没料到长留山更是惊豔绝伦。
“十一已经帮你把一切都办妥了吧?在这裏可还习惯?”
夕阳的余晖丝丝缕缕的从天空中金色的大洞裏倾泻而出,海面倒影粼粼蕩漾,浮光闪烁。身边不时有头上长着漂亮花纹的鸟儿飞过,鸣叫犹如管乐。
花千骨不解的仰头看着他,不懂他为何明明语调温和,却总让人感觉不出丝毫的可亲和关切。
遥望四周,到处都是水茫茫,深蓝一片,他们早已到达东海之上。海风一吹,清醒了大半。望向前方,顿时傻眼,张大的嘴巴绝对可以把她自己的拳头塞进去,目瞪口呆的注目着眼前海市蜃楼一般的长留仙山。
“回尊上,都很好。”若是能天天见着你那就更好了,花千骨在心裏补上一句。
听到糖宝的惊呼和尖叫,花千骨睡眼朦胧的从云中抬起头来。
“你俗体凡胎,命格又是异数,和山中许多有仙资的弟子本不能比,以前身边又太多邪物缠身,外虚内空,修炼仙法,实属勉强,所以理应比他人更加努力吃苦才行。”
到达长留山时已经是日暮时分。若是单靠花千骨腿力,怕是得走上整一年吧?
花千骨心头一暖,第一次听他跟自己说那幺多话。天资不足,那就以勤补拙,无论如何,自己定不会负了和他的一年之约的。
“太好了!”糖宝继续回到花千骨耳朵裏睡大觉,嘿嘿,这下可以高枕无忧了。毕竟是仙山,就算有人对自己这个外来的小精怪不满意,以后也没人敢提意见了,因为是尊上亲自批准的,哼!
“弟子知道。”
“可以。”
说着上前几步走上台阶直到他的面前,心也随着自己脚步上下忽悠。举起双手,低下头,却把那本六界全书呈到了他的面前。
骨头娘亲?白子画看了花千骨一眼,花千骨尴尬的低下头去。
白子画依旧面无表情。
“原来如此。尊上,我可不可以一直跟在骨头娘亲的身边啊?”
“弟子刚刚在课上闯下大祸,请尊上责罚。”
“几千年前,被整个移到东海上了。”
白子画似是没想到她反应这幺快,很快便把这事想了个通透,摇头道:“你身为凡人,初入长留,很多事情并不知道,不能怪你。”
“我记得古籍上记载,长留山原本应在西边?”
“可是如今斗阑干身在蛮荒之事被弟子洩露了出去……”
“我们现在在极西的昆侖,长留山远在东海之东,还是有点远的。”况且他还不是御风而行,云上又还多了件“行李”。
“事实就是事实,我本也不赞成隐瞒此事。无心之举,不用介怀。”
“尊上,长留山离这远幺?”
“弟子明白了,请尊上收下《六界全书》。”
倒是糖宝实在是忍不住了,无话找话的问他。
“为何?你刚说的也有道理,这是茅山之物。”
“呵呵。”花千骨尴尬的笑,不知道为什幺明明自己一向话多,也明明憋了好多问题在心裏想要问。可是坐在云裏,看着高高矗立云端的白子画的背影,就是什幺话也说不出来。
“我相信尊上,上面很多记载可能会对尊上除魔卫道,守护神器以防妖神出世有很大帮助。清虚道长记录下这些,肯定也是希望它日后能派上用场。况且经过这幺一闹,这书在我身上已经不安全了。裏面记载着那幺多重要之事,若是被其他人强行夺了去,后果不堪设想。我现如今还没有可以守住这书的能力,这书放在身边绝对是祸不是福。如果尊上不介意的话,就请先替弟子暂时保管,等到弟子需要的时候再归还,这样可好?”
“你打算把这朵云给吃完幺?”白子画一路上都沉默不语,突然开口把花千骨吓一大跳,差点没被云给呛到。
白子画漆黑如墨的眸子盯着花千骨看了两秒,花千骨猝不及防的低下头去。
咬一口,又咬一口,再咬一口……
他倒没想过她小小年纪看似弱不禁风,做起事来却周全细緻,有着几分过人的敏锐与聪慧。
哈哈哈,味道真好啊!
“好。”白子画把书接过来,手指不小心碰到花千骨的指尖,惊得她倒抽一口凉气,简直冷得跟冰一样。
应该是用法力凝成的吧,不知道可不可以吃。花千骨一时好奇,忍不住悄悄的埋下头咬了一口,软软的,绵而轻柔,入口竟然化作滴滴甘露。
抬头看白子画,只觉得他美归美,身上却没有半分人气,不由多了几分遥远和失落。也难怪,尊上本就是高高在上的仙啊,
不过这个比刚刚乘的随风飘摇的树叶小船可要舒服平稳多了,虽然速度惊人,但是仿佛雪橇在云海裏滑行一般不会让人觉得不适。而且一伸手就可以够到身旁漂浮的云,却不像身下的这一朵有固定的形态。
“若是以后有什幺人在你身上想打听什幺事,你就让十一来向我稟报,长留山这幺多弟子,总也是混了不少不轨之徒的,你以后行事要格外小心留意。”
花千骨吓的紧抱住云朵不放,探出头往下看着,不过飞的太高太快了,什幺都看不怎幺清楚,除了云还是云。
“弟子明白。”
花千骨连忙费力的拉扯住软绵绵一团团的云朵往上爬,白子画也不理她,好不容易等她爬了上去,还没坐稳,云已经嗖的一下飞上半空中了。
“那退下吧。”
在花千骨的啧啧声中,白子画已站立云中,回头看她。
“是。”
招了招手,一朵云彩从半空中飘了下来。
花千骨快走到门边,突然转身问道:“尊上我是不是以后都很难看见你啊?”
“你称我为尊上就行了。”白子画看着糖宝正在挤眉弄眼的弯腰鞠躬和自己打招呼,不由觉得有点好笑。
白子画沉默片刻:“你们虽很少能看见我,却要知我总是在绝情殿上俯视凝望着你们的。”
花千骨顿时面红耳赤,怎幺她一紧张就结巴呢?她也不知道叫他什幺啊,她现在又不能开口叫他师父,叫大叔大爷的好像也不对。
花千骨用力的点了点头,她知道了,虽然可能今后一年内的日子裏自己很难看见他。可是他却总在高处望着自己,和关注其他弟子的成长一样关注着自己,她一定不会让她失望的。
“我不叫白白。”白子画歎口气道。
看着小小的身影退出殿内,大门重新又嘭的一下合上,恢复一片寂静空旷。
“白,白……这个是糖宝。”花千骨给他介绍说。
白子画打开六界全书慢慢翻阅起来,末了把书合上,忍不住长歎一口气。
听花千骨自言自语似的在那嘀嘀咕咕,转身一看,不知什幺时候她的肩上竟然趴了刚刚掉到自己酒盏之中的那条小虫子。
而花千骨,逃过一劫般抹了抹额头的冷汗,随之嘴角忍不住挂上一丝微笑,眼神中充满对未来的希冀。那时的她无论如何没有想到,今天所发生的这件事,会在不远之后的将来,怎样剧烈的改变了她的人生。
白子画本来想直接飞回去的,突然想起身边比来时多了一个人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