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暖阳侧目看过去，经理唇角含笑，对她的态度似乎是柔和随意了不少，“暖阳小姐有兴趣的话其实可以多来这里转转。”
“择城集团其实和这里差别很大，TC会馆是唐总第一次创业的心血，这里的摆设格局甚至于走廊上的挂饰都是他亲自规划的。”
秦暖阳点点头，很认真地答应了下来，“我会的。”
其实秦暖阳对唐泽宸的第一印象并非是如此，唐泽宸更适合冷硬的现代风格，干净利落，而非这种缠绵深沉的古韵。但两者结合……又有说不出的合适，好像他本该就是这个样子。
经理把账目数据从电脑上直接拷贝到了U盘上，又很娴熟地抽出一份有笔墨注释的账单递给她，无意地说了一句，“唐总的办公室除了我和保洁员没人可以进来。”
办公室内的装修风格和他个人的包厢一样，都偏好韵味深沉的古风，无论是头顶镂空的浮雕吊灯，还是墙面颜色偏深的淡金色壁纸，都透着很浓郁的风味。
她刚接过文件，闻言顿了一下，翻开扉页，第一页的空白处就签着他的名字——唐泽宸。
“这么晚还让暖阳小姐跑一趟实在有些欠考虑了。”经理迎着她进门，单独带她从员工走道上来，到唐泽宸顶楼的办公室。
笔锋略有些凌厉，字迹很工整，黑色的水笔字在暖桔色的灯光下泛着一层很温润的光泽。
经理确认了她会来，便等在了门口。她的车刚停下来，门口泊车的小弟已经恭敬地接过她的钥匙去给她找车位了。
她不由抬手摸了一下，下笔的时候大概有些重，她指尖触上去，还能从纸上触摸到那淡淡的痕迹。
秦暖阳接到经理的电话时，已经在回家的路上。挂断电话之后，她略一思索，还是掉头去了TC会馆。
经理拿过一张唐泽宸的名片，在后面的空白处快速地记下唐泽宸的邮箱地址，“暖阳小姐平日工作也是繁忙，处理好了直接发给唐总就好。至于这账单和U盘，方便的时候再带过来好了。”
一片星光璀璨。
秦暖阳接过U盘看了眼，颇有些兴味，“唐先生不在，经理就这么放心的把这些重要的东西交给我？”
挂断电话，他侧目往走廊尽头的窗口看去。
经理看了她一眼，面色毫无异状，“唐总信任暖阳小姐，我自然也信任。”
那头大概回应了些什么，他低笑了一声，漫不经心地幽然说道：“有问题啊……有问题就让她明天来我办公室找我。”
秦暖阳语塞，总觉得好像被暗暗地摆了一道，又琢磨不出什么来，颇有些头疼地捏了捏眉心，“可我不信任自己，我就是一个演戏的，让我背台词还行，管账实在有些强人所难，如果出现纰漏……”
“让秦小姐去会馆取一下账本，就说我不在，没人结账，工资不能发。”
经理笑得格外意味深长，“暖阳小姐说笑了，和唐总一个学校毕业出来的，哪有泛泛之辈。再者，唐总说了，他会对你的纰漏负责，所以暖阳小姐有问题完全可以直接联系他。”说罢，又补充了一句：“唐总也只对你负责。”
大概电话接通了，他微微低了头，步子也慢了下来。
秦暖阳顿时沉默了，好半晌清了清嗓子，这才装作不经意地问道：“什么叫只对我负责？”
走廊上护士和病患来来往往，他却似完全不在这其中一般，姿态闲适，步履稳健地往前走着。
“大概是字面意思吧……”
说话间，他已经离开他的办公室，往楼梯口走去。
“……”
唐泽宸边拿出手机拨号，边头也不回地回答：“我母亲并不怎么喜欢和医生叙旧。”
时间已经不早了，她也不多留，跟经理从顶楼一路下来，电梯门刚打开，一抬眼就看见了正在几步之外等电梯的许雅淑。
方子睿一愣，瞪圆了眼有些不敢置信，“不请我吃饭了？不是说带我去和伯母叙旧的吗？”
她正巧笑嫣然地挽着一个陌生中年男人的臂弯，整个身子都半挂在了他的怀里，看见她时，神色也是颇为诧异。
“蠢货。”他勾了勾唇角，神情却颇有些愉悦，“我先走了。”
秦暖阳甚至都清晰地看见她一下子血色尽退，脸上苍白如纸。
“一般人不会，只是冷热不均会受凉，秦暖阳是从小身体不好，体寒格外严重，再加上……”他突然顿住，双眸缓缓一眯，“你套我话？”
只犹豫了一下，她便装作根本不认识她的样子，低头从她身边走过。走到大堂没多远时，还是忍不住回头看了眼，许雅淑正站在电梯里，透过慢慢掩上的电梯门看着她。
“我有说要跟你玩？”唐泽宸轻笑了一声，抬手勾起椅背上的外套挂在了手弯处，状似漫不经心地问道：“季节交替的时候抵抗力会很差？”
她拢了下身上的外套，这才转过身大步往门口走去。
方子睿脸色都青了，如果不是碍于面前这男人气场太足，他一定会毫不犹豫蹿上去，“不跟你玩文字游戏……”
经理察觉她的异状，但也不便多问，只送她到门口，看着她上了车，开车离开，这才拿起手机汇报情况。
唐泽宸“哦”了一声扬高了音调，意味深长，“对你来说不是普通病患，那是什么？”
对账结算对于秦暖阳来说并不是什么困难的事情，只要资金上面并没有纰漏，她这里就不会有任何的问题。
对着面前的人，方子睿这回跳起脚来毫无顾忌，“你过分了啊！秦暖阳是普通病患吗？”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休息的时间不规律导致她的生物钟都有些紊乱，她回家吃完夜宵之后就格外的情形，左右没事，索性搬了笔记本电脑过来，插上U盘查看里面的数据。
身后的帘子“哗啦”一下被拉开，帘子后面的男人面色不善地看了他一眼，冷嘲道：“看来方医生行为不端正已经不是一次了，不然怎么会被自己的病患误会呢。”
大概这个U盘是唐泽宸私人在用的，除了经理拷贝上的账目之外，还有其余几个文件夹，全部都是英文名，其中一个是……Sun。
方子睿额角的神经猛然跳了一下，暗暗地握了握拳，等她走远了，这才怒道：“谁花前月下了！”
她迟疑了一下，还是抵不过心里的好奇，点开了文件夹。但里面的情况，却出乎她的意料——恩，什么都没有。
秦暖阳很认真地点了点头，弯着唇对他粲然一笑，“方医生说得对，不打扰方医生继续花前月下了，回见。”
她赶紧退出，心里还有一丝偷窥别人隐私的窘迫感。
方子睿说完没见她回应，抬头看去，她正对着衣服若有所思。他不由瞥了眼帘子后面，轻咳了一声，拉回她的注意力，“天色不早了，你赶紧回去吧，女孩子回家太晚不好。”
镇定了心神，她这才开始对算账目。一半的数目对下来，她眼睛微微有些酸涩，起身去给自己泡了一杯咖啡，等账目全部理清，已经是凌晨四点了。
她抬手触摸了一下领口，视线落下去，看见了衣服的品牌，和上次她在医院里醒来时披在身上的那件外套，是一样的。
她边感叹着餐饮行业真是暴利，边把数据整理好一份拷贝回U盘，一份发他的邮箱。
秦暖阳原本已经要走了，可医嘱是一定要听的，她就又站了片刻。一低头，发现自己的右手边就是刚才透过门缝看见的那件黑色西装。
做完这些，她终于有了困意，随意收拾了下自己就休息了。
方子睿看了她一眼，又提醒道：“季节交替是你抵抗力最差劲的时候，这段时间别受凉了。”
隔日化妆师见到她的时候还略有些惊讶，“昨晚几点休息的，面色有些不好。”
她“嗯”了一声，站起身准备离开。
米雅见过自我管理格外严格的艺人，但从未见过像秦暖阳这样随心所欲的。刚开始带她的时候她还苦口婆心地劝她按着自己的饮食标准来，到后来一步步退让，只让秦暖阳勉强同意了休息时间不能熬夜……
方子睿也没深究她话里的意思，跟她确认了一遍检查身体的时间，“别再放我鸽子了，还有，你最近的脸色实在有些不好看，注意休息和饮食。”
秦暖阳看了眼竖着耳朵仔细正听着这边动静的米雅，没敢说具体时间，只含含糊糊的一句带过，“没注意时间，就稍微晚了点。”
言下之意是，她觉得有问题，只是这个问题出在哪里她看不出来罢了。
米雅正拿着平板看她昨天拍出来的高清大图，闻言“啧啧”两声，“暖阳你这么天生丽质你粉丝知道么？”
“没问题。”她摇摇头，手指在桌面上轻轻地敲了几下，“暂时没看出问题在哪……”
她今天起来之后莫名心情好，难得有了兴致和她贫嘴，“你以为人人都跟你一样肤浅庸俗么？我粉丝看中的是我独特的内涵。”
方子睿面色如常，清理了一下桌面说道：“不认识，只是我一个朋友，那天正好来医院看病就和我一起去看了看正新，有问题吗？”
米雅很不给面子地笑了一声，“我要发微博嘲笑你。”
“正新说你带一个男人去看他，那个男人我认识吗？”说话间，她已经收起了刚才开玩笑时的神色，颇有些审视地看着他。
她笑了笑，不以为意。
沉默了会，他还是选择明智地转移话题，“找我有事？”
拍摄间隙刷微博时便去米雅的主页里翻评论看，大多数都是温和善良的粉丝，一边夸她外形好，一边夸她内涵佳。
方子睿：“……”
看到有人用内外皆修形容她时，手指微微抵住额头，轻声笑了起来。
“是你自己加重了‘全裸的’三个字的音调啊。”她很无辜地耸了耸肩，“方医生你行为不端。”
唐泽宸进来的时候看见的就是这一幕，她就坐在T台的边沿，舞台的灯光强烈，印得她整张脸都有很明晰的光影，那笑容在那光影里就分外勾人心神。
方子睿一张脸都绿了，“你想哪去了！”
他果真陷了进去，略有一瞬间的失神，多留意了两眼，这才毫无异状地走过去。
“……”秦暖阳脸色怪异，若有所思地看了他一眼，“公共场合就这么迫不及待真的好么？”
摄影棚里注意到他的人都看了过来，他略一抬手，示意他们继续工作，就坐在摄影师的位置上，检阅刚才的拍摄成果。
方子睿现在哪还有点主治医生的样子，一张俊脸都耷拉了下来，“里面有病人，全裸的，男的。”
秦暖阳的五官很精致，尤其是每次被镜头捕捉到她一些不经意的表情或者动作时，总有一种别于她平日里镜头上给人的清冷感。
秦暖阳就真的不动了，微微笑着凝视着他，“被我说中了？”
饶是他这个门外汉，也能从这些照片看出来，她的镜头感很强。像是与生俱来，就该站在这个位置上，格外合适。
方子睿抽了纸巾粗略地擦了一下病历，一回头看见她手指已经摸到了帘子，脸色都白了，“别动。”
米雅离暖阳最近，见她依然旁若无人的样子，不由轻声提醒了一句，“暖阳，唐先生来了。”
说着，便站起身来，准备掀开帘子看一看。
“啊？”她抬起头，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
秦暖阳略一挑眉，眨了眨眼探究地看着他，“咦……那么大反应？是不是帘子后面金屋藏娇了啊？”
唐泽宸就坐在摄像机的后面，隐在一片暗影里，见她看过来，目光淡淡地从她身上掠过，点了下头。
方子睿刚拿起杯子喝水，闻言“噗”地一下全部喷了出来，喷了一桌子的病历。
那双眼睛在暗影里更显深邃，不知道是不是距离有些远的原因，他周身都弥漫着一层生冷的生人勿近的凉意，可那眼神落在她的身上时……却分明带着些暖意。
“正好来看正新。”她随意地在他对面的椅子上坐下，“方医生在接客吗？”
秦暖阳生怕是自己的错觉，又仔细地看了他一眼，他已经侧过头去轻声地和摄影师说着什么，没再留意这边。
她推门而入的时候方子睿正抬手拉上身后的帘子，见她进来颇有些意外，“你怎么来了？”
她低头拢了一下自己的长裙，声音很低，“经理不说他很忙么……”忙到还有空来摄影棚亲自指导工作。
里面的说话声立刻就中断了，好一会儿才传来方子睿的声音，“进来。”
等休息了一会，摄影师的助理通知她继续拍摄。
她敲了敲门，“方医生？”
米雅和化妆师帮她整理了一下长裙和发型，确认无误了，这才走到一旁。
刚到了门口，就听见里面似乎是在说话，她透过半掩着的门看进去，只看见一侧座椅上正挂着一件黑色西装外套。
她站在T台之上，视野开阔，一眼就能看清底下忙碌的人群。视线转换间，不由自主地看向摄影师旁边坐着的人。
许正新的主治医生晚上不在，她直接下楼去了方子睿的办公室。
他神情放松地翻着一本杂志，很专注，专注到根本没有来关注其他。
秦暖阳刚戴上墨镜，闻言看了她一眼，弯着唇笑了笑，没承认也没否认。
她心下安定，配合着镜头换着各种姿势展示珠宝。
护士看见她倒是有些意外，多看了两眼才迟疑着问道：“你是秦暖阳吗？”
她专业，工作人员也十分投入，开始拍摄之后现场鸦雀无声，都忙碌的做着自己的本职工作。
在病房里陪了正新片刻，逢护士过来送药，她看着他乖乖地吃了药，躺下准备休息了，这才轻声告辞。
除了偶尔响起的交流声之外，就剩下按快门以及摄影师要求调整角度的声音。
“我会跟你哥哥说的。”
灯光打得有些亮，她的眼睛被刺得一时接受不了，闪光灯亮起的时候闭了眼。
许正新眨巴着眼睛看她，显然眼底是有着希翼的，“可是哥哥不准……”
她弯唇略带歉意地对摄影师笑了笑，垂眸看向镜头之后。唐泽宸正看着监视器，不知道是对什么不满意，眉角微蹙。
像这样类似的情况没少上演过，她看了他一眼，也是直截了当，“上次不是说好以后不这样吗？你不要我没人可以送，又要丢掉了。”
她不由分心多看了他几眼，摄影师抓不到她的眼神，抬起头来时看见她的视线落在身侧的唐总身上，不由大咧咧地喊了一句，“秦小姐，我们唐总不是镜头。”
许正新年纪虽小，但因为自幼父母早逝，又患有先天性心脏病的原因，心思格外纤细敏感。唯一的亲人也只有许正阳，很多时候都要自己照顾自己，所以格外懂事。
秦暖阳被点到名时还愣了一下，反应过来之后便对上了唐泽宸似笑非笑的眼神，一时窘迫得不行，立刻挪开眼神。
许正新眼睛一亮，随即又暗淡下去，“哥哥说暖阳姐姐你帮了我们很多，不能再要你的东西。”
底下有人笑出声来，她听得分明，全身的血液逆流，整张脸都红了，一双眸子在强烈的灯光下似乎是蕴着一汪水，亮得惊人。
秦暖阳低头看过去，小男孩就站在她的身侧，仰头看着她，眼底星星点点的都是笑意。她心头一暖，抬手在他的鼻尖上轻轻一点，“给你带了遥控飞机，快去看看喜不喜欢。”
唐泽宸的视线从她的脸上落下来，落在她线条优美的锁骨上，微微挑了挑眉，低声吩咐着助理。
“对啊。”他一脸的兴奋，“和他一起来的叔叔不穿白衣服，穿黑衣服，长得比我哥哥还好看。”
听完，助理颇有些诧异地看了眼唐泽宸，见他面色仍然淡定，转头看向正低眉浅笑的秦暖阳，随即转身出去了。
“哦。”她挑了挑眉，走过去翻着书看了眼，都是适合小学生阅读的书籍，除了相关课业的，还有故事书，她翻了几页有些狐疑，“方叔叔？你是说穿着白大褂的方医生吗？”
没过多久，助理就取来了一条蓝宝石交给化妆师，让她给秦暖阳戴上。递过去的时候还格外的小心，低声叮嘱她千万不能有划痕或者摔碰。
正新笑眯眯地捧起书递过去，又指了指床头柜的角落里堆着的一叠书，“方叔叔经常过来陪我玩，后来又带了一个叔叔过来看我，给我拿了好多的书。”
显然这条项链是有大来头的。
她眉间因为他的笑容也缓缓舒展开来，垂眸落在病床上他正摊开的书页上，是一年级的数学。“在看这个？”
暖阳的视线落在上头，细细的审视了一遍，除了觉得有些眼熟之外，并没有别的发现。她抬手用指尖摸了一下，宝石的触感温润微凉，细钻在灯光下不断闪烁，耀眼夺目。
正新点点头，细心得挑了一个又大又红的苹果递给她，“我出院了就又可以去上学了。”
她看了眼不远处的唐泽宸，他正在喝水，察觉到她的视线看过来，眼底的光竟然如这宝石，亮得惊人。
他的床头放着一个水果篮，显然是有人刚送来并不久，“正新是不是很快就要出院了？”
秦暖阳隐隐觉得，他的眼神似乎是在暗示着什么，可到底暗示着什么她又不敢深想。
“哥哥晚上要兼职，会晚点过来。”他扬着脸看她，牵着她到一旁的座椅上，“暖阳姐姐你坐会，我给你拿水果吃。”
见她迟迟没有动作，化妆师有些不解地看着她，“暖阳，项链……”
秦暖阳把玩具放在床尾，抬手抱了他一下，松开时还顺手捏了一把他的脸，“一个人在这里？”
“嗯。”她应了一声，把长发顺到一边，“你帮我戴上吧。”
许正新看见她的时候很兴奋，从床上跳下来就往她的怀里蹦。
宝石的扣子有些细，化妆师给她带了几次都没戴上，急得鼻尖都冒着细细的汗珠。
她半路经过一家玩具店的时候给他带了一架遥控飞机，略有些笨重，她站了片刻，敲了敲门走进去。
“我来。”唐泽宸就在几步之外，顺手从化妆师的手里接过了项链。
她透过半开着的门看进去，他一个人正坐在病床上折着千纸鹤，旁边摊开着一本书，折了页。
秦暖阳一侧头，就看见站得离自己很近的唐泽宸，下意识往旁边退了一步，退开又觉得自己莫名其妙，一时僵在原地进退不得。
医院长廊有些空旷，她来过几次，轻车熟路的就找到了许正阳的病房。
好在唐泽宸根本没在意，往前迈了一步站在她身前，“准备好了？”
幸好，唐泽宸今天晚上似乎是有安排，她这边的工作告一段落之后就问米雅要了车钥匙自己开车去医院。
灯光师和道具师正在布置下一个拍摄场景，现场还有些喧闹，但他这句很清淡的话依然清晰地飘入她的耳中。
米雅：“……”果然天下没白吃的甜点。
秦暖阳点点头，抬手揽过自己的头发控制在耳后，露出修长白皙的脖颈来。
秦暖阳穿着长裙，坐在椅子上格外端庄地看着她，笑得和风徐徐的，“我说有，那就有。”
长发的发尾从他的指尖扫过，还带着很淡的香气，他垂眸，视线落在她白嫩的脖子上，眸色渐渐地深了。
米雅疑惑地看了她一眼，“你晚上什么时候有通告了？”
项链的扣子实在有些细，他捏住口子，垂了头认真地给她戴上。离得近，温热的鼻息能让她很清晰的感觉到——他就在她身侧。
“吃都堵不住你的嘴。”秦暖阳睨了她一眼，把手边的甜品也递了过去，“喜欢多吃点，晚上还要辛苦你带我去跑个通告。”
也不过一分钟不到而已，秦暖阳却觉得这个过程格外的漫长，等他开口说“好了”时，像是已经过了很久。
米雅一边吃一边问刚能休息一下的秦暖阳，“你是不是嫌累，走后门搬救兵让唐先生准备好下午茶来救你的场？”
她垂下手，长发直接落下来，感觉他收回手时似乎是碰到了自己，指尖微烫。
回去没多久，就派送起了下午茶。
米雅在一旁默默的拍了张两个人的合照，存图……
到下午的时候，唐泽宸的助理突然亲自下来，也没说话，就在场上绕了一圈，和摄影师交流了一下，又拍了几张照片之后就回去了。
似是察觉到她的动作，秦暖阳看了她一眼，转身对着唐泽宸疏离客气的点点头，“麻烦唐总了。”
化妆师是暖阳自己团队里的，两个人合作了将近一年，彼此都很熟悉，略审视了一下她的状态，便开始工作。
唐泽宸挑了挑眉，回味了一下刚才指尖触到的她皮肤上的凉意，问道：“很冷？”
秦暖阳进摄影棚的时候，工作人员都已经就位了。她跟着米雅进了化妆室换衣服，再出来的时候化妆师已经等在了门口。
秦暖阳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他在问什么，回答：“……还好。”
这种殊荣，她可不可以拒绝？
“温度调高点。”
“……”秦暖阳的脸顿时黑了。
话落，助理立刻让场工去调节空调的温度。不知道是不是错觉，秦暖阳觉得周身的说话声瞬变小了……
“正好我今晚有空，给你个机会请我吃晚饭。”
休息了片刻，重新开工。
秦暖阳错愕了，“啊？”
因为要赶进度，摄影师的节奏加快，休息时间相对的就减少了很多。
不知道是不是她那一脸“终于解放了”的表情实在太过明显，唐泽宸沉吟了片刻，开口道：“既然你要谢我，不如拿出点实际行动？”
她脚下踩着十厘米的高跟鞋实在有些吃不消，站到最后小腿都有些抽筋一般，酸疼酸疼的。
这会看见米雅就在身边了，心下安定，落落大方地和他道了谢，“谢谢唐先生的招待。”
她频繁地换着几个自己舒适的姿势，始终缓解不了从脚底升腾起的痛感。
秦暖阳一直默念着“多说多错，少说少错，不说不错”以及“不要跟唐泽宸对视，不要跟唐泽宸说话，就当自己是个木头人”，所以从上车起一直沉默到现在。
摄影师翻看着拍摄的脚本，一旁更是有人指导怎么摆拍，起先她还能从容的应付着，越到最后越力不从心，脸上的笑容都有些僵下来。
快到公司门口的时候，秦暖阳远远的就看见自己的保姆车已经停在了不远处，米雅正在和谁打电话，就站在车门边上。
唐泽宸是第一个察觉她不对劲的人，从不停回放着的监视器上抬起头来，不动声色地看了眼她的脚，抬手暂停，“先休息下。”
要做的准备有些多，所以她的时间略有些紧迫。
摄影师正在状态，闻言看了唐泽宸一眼，不敢多嘴，起身去外面抽烟。
暖阳要配合择城集团出席几天后的新闻发布会，她这几日都要拍摄平面广告以及TVC，更是有公关需要润色处理这则新闻。
他在位置上又坐了片刻，手指搭在扶手上轻轻地敲了敲，一旁候着的助理上前一步倾身听他吩咐。
吃过早饭，两个人便一起回公司。
自打刚才唐泽宸让他去取来这条项链的之后，助理已经对他家老板的任何要求见怪不怪了，至于让他去买双女式拖鞋……嗯，完全在接受范围之内。
这一顿早餐秦暖阳吃得格外满足，她早上一向不太爱吃饱，今天却破例吃得有些撑。
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米雅把让她临时休息的座椅搬到了唐泽宸的旁边，她被米雅从台阶上扶下来，实在不愿意多走动，干脆坐了下来。
其实从刚才开始，她就察觉到了，唐泽宸今天似乎整个人都格外的柔和，平日里那强大的气场一收敛起来，勉强算得上——平易近人。
大概是她走路的姿势僵硬的太明显，米雅拿了水插上吸管递给她时，多看了她几眼，“脚伤着了？”
秦暖阳的耳根子却微微地红了起来，他是在告诉她，因为会有明显的中药味怕她不习惯，所以没点么？
虽然不是一抬手就能碰到的距离，但也是不说悄悄话就能轻而易举听见，她明显察觉到有一道目光落下来，就在她的脚上。
“有时候早上还有药粥，或者是中午有药汤，不过味道有些浓……”他点到即止，没再说下去。
“没有。”她一边回答着，一边不自然地把脚往后缩了缩。
“嗯，三餐。”他似乎是很轻的笑了一声，可秦暖阳看他的时候他的面色又是淡淡的，和以往没有什么不同的地方。
米雅还没察觉到她的异状，听她说没事这才松了口气，状似无意地抱怨道：“鞋跟一高时间一久你就驾驭无能了，高跟鞋对别人来说是变美的一大利器，到你这……”
“三餐？”她不由自主地就接着他的话问了下去。
她一顿，不再说下去了。
“我胃有些不好。”他看了她一眼，说得很慢，“我母亲和老太太是旧识，便让我除了出差以外的时间，都按时来这里。”
“不习惯怎么不说？”他接口道，声音温润，语气自然。
是一叠很清淡的白粥，米粒晶莹，还配着一碟小菜，真的是……恩，很清淡。
秦暖阳愣了一下，无意识地咬着吸管，好半晌才回答：“以后肯定还是要习惯的。”
正说话间，他的“老样子”就上来了。
他沉吟了片刻，转了话题，“去换衣服。”
秦暖阳摇摇头，只觉得新鲜，“只是从未试过吃个早餐……用清朝的青瓷。”
她下意识“嗯”了一声，随即反应过来他在说什么，一时摸不清他的意思，“你说什么？”
唐泽宸一直留意着她，见她这副生动的表情暗自觉得好笑，“瓷碗是有一些年岁了，大约是清朝年间的，你喜欢？”
唐泽宸的眼底浮起很淡的笑意，眉眼温和了不少，“去换衣服，我送你回去休息。”
“这是……”
秦暖阳更错愕了，“工作还没结束……”
秦暖阳留意了一下瓷碗，花色青釉，很干净的花纹，看着就像是上品。她对古玩有些敏感，几乎是一眼就看出了是青瓷，不由目瞪口呆。
“凌晨四点睡的？”他打断她的话，直直地盯着她。那眼神似乎是能看透她在想些什么一样，见她不回答，边解开领口处的纽扣边继续说道：“我看见邮件了。”
上菜很快，没一会儿的功夫，老太太就端了她的小馄饨和豆浆进来。
秦暖阳的视线落在他解开纽扣的手指上有些移不开，她想唐泽宸一定不知道这个动作看起来有多诱人……就像是电影里的慢动作，一点点放慢，那动作里的风情都透过他的指尖显现出来。
秦暖阳“嗯”了一声，却不知道要再说些什么，索性装作打量这里移开视线。
电视男主角特意做这个动作时，大概都没有他这样随意慵懒的好看。
等人一离开，他边挽起袖口边解释道：“这里的小馄饨和豆浆都是招牌。”
好不容易回神，就看见他眼底的笑意更加深刻了，她微微一囧，没脸再待下去，和米雅一起进了化妆室换衣服。
“好，唐先生请稍等。”
起身的有些匆忙，所以并没有看见唐泽宸那一瞬勾起的唇角，笑容颇有些肆意。
“给她来碗小馄饨吧，再来杯豆浆。”他淡淡的出声，恰到好处地打断她们。“我就老样子。”
在秦暖阳的记忆里，有些不太记得清第一次见到唐泽宸的情况了。她在UCLA-Anderson就读的时候，除了那一次在图书馆意外地看见了他被偷拍的那张照片之外，并没有见过他的本人。
秦暖阳对她点头笑了笑，“好名字。”
还是后来她回国，在一次慈善晚会上第一次见到他本人。
迎他们进来的老太太看了她一眼，笑了笑，“非要说个名字出来，这里就叫福运来。”
远比照片上看起来清冷，很少笑，表情始终淡淡的，眼眸似一潭深泉，深不见底。
她不由觉得有些新鲜，落座后问他，“这里是什么地方？”
那时候她刚进娱乐圈没多久，尽敛锋芒，再加上不爱凑热闹，一直避在角落里，就远远地看着他。
他们是单独的一户房间，里面的装饰倒不像外面看起来那么简陋，处处透着一股居家人的随性。
主持人为了活跃气氛，做了一个活动，她不太喜欢凑热闹，就悄悄退了出去。在一旁的露台上，等着米雅来接她。
秦暖阳这才听见人声，还不止一处，很热闹的样子。
然后她就看见何辛醇——那个在娱乐圈锋芒毕露，仗着家世显赫，从未把别人放在眼里的何家大小姐，在唐泽宸面前哭得梨花带雨。
听见动静看过来，脸上倒是一点诧异之色都没有，只迎了上来引着他们进了院子里的屋子。
她很无耻地听了一回墙角，才知道是何辛醇告白被拒了。
里面是很古朴的小院子，院子里有有一棵大树，树下摆着石桌石椅，两位老人就坐在那里沏茶聊天。
自此她对唐泽宸的印象除了深不可测还有一个便是不近人情，所以对待他的态度上不由自主就带了几分小心。
唐泽宸应该是这里的常客，熟门熟路地就带着她进了一家民宅，木门看起来有些老旧，上面还贴着两张门神，她打量了一眼，跟着他跨过门槛往里走去。
可如今，事情却好像在慢慢的，偏离轨道……
秦暖阳：“……”一直很正常的气氛顿时就微妙了起来。
她回过神，快速换好衣服。出来时，透过那落地镜看着自己，脸上的妆还来不及卸，好在是很清新的淡妆，她随手擦了几下看起来自然了些，这才拍了拍自己的脸深呼吸了一口气。
“她先去摄影棚了。”他回答。
米雅收拾好了她的东西，转头见她在出神，没忍住，还是问了一句，“你跟唐先生……”
秦暖阳下了车才发现米雅坐的第二辆车不知道何时已经没有跟在了后面，不由微微有些诧异，“我的经纪人……”
话音还未落，已经被门外传来的很规律的敲门声打断，是摄影师的助理。
又经过了几个路口，车终于停了下来，司机以及副驾上的男人都下来给他们开门。
“秦小姐，那条项链顺便带出来好吗？”
她在A市那么久，倒还不知道A市有这样的地方，几乎是几条小巷就把人群分了开来。
她这么一提醒，秦暖阳才想起自己还带着那条项链，取下来递给米雅拿出去时，不由多看了两眼。
车子拐进一条巷子里，和匆忙来去的人群立刻分流开来，小巷子里都是很老旧的木门，路上还有三三两两的行人。
秦暖阳整理好出去的时候，摄影棚里已经零零落落的只剩下几个人在整理道具，米雅一路带着她走出摄影棚，给她指了一条去地下停车室的路之后找了个借口就走了。
唐泽宸没说话，唇角却扬起一抹笑来。
她没走几步，就看见斜倚在拐角墙边，正等着她的唐泽宸。
车厢里顿时又陷入了安静里，她转头看向窗外，车子已经进入了市区最繁华的地段，她眨了眨眼，还是有些不安，“这里会不会不方便？”
他手里拿着烟盒，微垂了眸，手指在烟盒上不轻不重地敲了敲，抽出一根香烟凑近唇边。
秦暖阳不知道他问的是吃什么，亦或者是别的，抿了抿唇不说话。
在此之前，秦暖阳根本不知道唐泽宸这样的人，连抽烟时都能以一种魅惑人的姿态。
他睁开眼看她，眼底有一层很淡的雾，但这雾气也只是一瞬间，很快就从他的眼底消逝。他漫不经心地笑了笑，重复了一遍她的话，“真的什么都没关系？”
他指尖夹着烟，随意地弹了下烟灰，透过那烟雾看向她，“助理去开车了，你过来陪我等会。”
“没有。”她轻声辩解，“我真的什么都没关系。”
语气里没有平日给人的压迫感，声音压得低，音质清透，带着男性特有的磁性，真的是很好听。
秦暖阳顺着他的手指看过去，他那双眼睛已经闭起，看上去倒是比平时更显得柔和了一些。
她就站在不远处的地方看着他，随即点点头，走近之后就隔着几小步的距离站在他的身旁，也不说话。
“有要求比没要求好伺候。”说话间，他抬手捏了捏眉心。
唐泽宸比她还要高一些，她穿了高跟鞋也只到他的鼻梁处。他看着两个人之间那出来的距离，有些不悦的皱了皱眉，“这是跟我保持距离的意思？”
不知道为什么话题会扯到这上面去，她疑惑的“嗯”了一声，“怎么说？”
秦暖阳闭气闭了好一会儿，这回实在憋不住了，刚呼吸了一口就被满满的烟味呛得咳嗽起来，“不是……咳咳……”
唐泽宸略一挑眉，很放松地往后靠在椅背上，懒洋洋地看着她，“秦小姐这是为难我。”
其实……也是……
“随意。”
她这么默默地在心里补充了一句。
在她意识到自己这个小动作的时候，他的电话会议也已经结束了，她侧头看过去，他收拾了文件随手放进文件夹里，很自然地问她，“想吃什么？”
他身旁就是一个金属的垃圾桶，见她不适，抬手把烟头抵在金属盖上一捻，掐灭了烟头，“闻不了烟味？”
她坐在一旁翻着手机看资讯，等到他说话时，手上的动作都会不由自主地停下来，然后专心地听他说话。
她点点头，再抬起头来有些眼泪汪汪的，“会呼吸不过来……”
车内安静地只有唐泽宸翻动文件的声音，以及他偶尔的说话声，中英文是互相交替的，很标准的美式英语，字正腔圆的，像是深夜电台广播男主播的声音。
唐泽宸就这么看了她一会，勾着唇笑了起来，“以后不在你面前抽了。”
到市区的时候已经是七点多了，一路上都能看见早起上班上学的人。不知道是不是暖阳今天人品不太好，路上十几个警示灯，全部都是红灯。
秦暖阳愣了下，刚想说什么挽救下有些微妙的气氛，一辆劳斯莱斯悄无声息地停到了他们面前，整辆车身都湿漉漉的。
闻言，一直不动如山的唐先生眼皮子跳了一下……
车里的空气比刚才要好上许多，她刚呼吸了几口新鲜空气，就看见唐泽宸拉开另一边的车门坐了进来，手里还提着——一双女式拖鞋。
不知道为何，竟然有一丝很温和的暖意，她转头看了他一眼，见他一直垂眸看着文件不动如山，飞快地说了声：“谢谢。”
关上车门，他抬手把拖鞋放在她的脚边，车厢内的地板上铺了一层很柔软的白色毛毯，他微微倾身，一边升起隔板，一边看向她，“换掉。”
秦暖阳这才知道他刚才那句话……是对她说的。
秦暖阳看看拖鞋，再看看目光冷然的唐泽宸，一句话藏在心里很久的话脱口而出：“唐泽宸，你是不是在追我？”
说罢，他轻咳了一声，对着蓝牙那端说道：“继续。”
车厢内有一瞬间的安静。
吩咐完司机之后，他的注意力又重新移回了面前的文件上，看了一会儿才语气清淡地说道：“如果不舒服，可以开车窗透下气。”
秦暖阳就看见唐泽宸那双深邃的眸子猝然有了一丝笑意，而且越来越深，到最后，唇边也勾起个笑来，神情自若地点了点头，“你终于发现了？”
秦暖阳抿了抿唇，视线垂下来落在他那份文件上时停留了一下，很快就移开。
这句话他说得很慢，很清晰，语气里不见轻佻，却也不十分严肃，拿捏地恰到好处。而且……那柔和里似乎还有一种可以称之为纵容的东西，好像本就是理所当然，甘之如饴一般。
他似乎是想了一下，修长的手指在驾驶座的座椅上轻轻地敲了几下，“去市区老巷子里，先吃早餐。”
窘迫的人反而成了秦暖阳，她有些不自然地飘忽了下视线，声若蚊蝇，“……是你做得不明显啊。”
她一愣，下意识地摇摇头。
唐泽宸低低地笑出声来，那声音清润之间还带着一丝促狭，“那你为什么不提醒我？”
唐泽宸正看着她，声音很温和，“早餐没吃吧？”
秦暖阳默默地看了他一眼，“不确定怎么提醒，我又看不透你的意思……”说罢，她愣了一下，有些懊恼地咬了咬唇。
秦暖阳以为是他在对自己说话，侧头看过去。
哎，怎么说的好像……她很想被他追一样？事实上，她一直都是对他唯恐避之不及的啊。
“稍等。”他突然出声，打断了电话那端的说话声。
唐泽宸似乎是考虑了一下，坐得离她更近了一些，他身上除了微冷的气息之外，还萦绕着淡淡的烟草味道，不刺鼻，反而很好闻。
她抬手把带在脸上的口罩摘下来，刚想放进随身带着的包里——
他忍不住还是笑了一下，语气轻柔，带着势在必得的笃定，“秦暖阳，我是在追你。”
她刚想和他打一声招呼，坐进去才看见他耳边带着蓝牙耳机，大概正在通电话，他食指微弯，就搭在蓝牙耳机上，那双看着窗外的眼睛显得格外的深邃。
秦暖阳坐在行驶的车内，觉得暖气都有些沉闷，她紧紧盯着近在咫尺的唐泽宸，试图从他眼睛里看出一丝的玩笑来，但事实证明——他是认真的。
黑衣人替她拉开车门，做了个请的手势，她微一低头看进去，就看见车后座上，唐泽宸正靠着窗口，交叠的膝盖上还放着一份文件。
她曾经仰望过他，在很多年以前。
暖阳一眼就认了出来，是S市初遇唐泽宸时上错的那辆车。
起初并未倾心，只是听说过他，好奇过他，以至于后来知道他的事情越多好感也越来越多，渐渐就放在了心上。像唐泽宸这样的男人，很难不让女人想要靠近他，甚至吸引他的注意。
出口处已经有人在等了，她们刚走过去，一直守着门口的黑衣男人便引着她走到不远处靠边停着的车上。
秦暖阳也毫不例外的这么做过，所以秦昭阳那日警告她“不要好奇他，不要靠近他，更别勾引他”时，她心虚的落荒而逃。
秦暖阳的反应却有些出乎意料的平静，她“嗯”了一声，“那就走吧。”
不仅因为秦昭阳说中了部分事实，另一部分原因还基于她对唐泽宸的了解。
“唐先生在机场外面等你。”话落，她小心翼翼地看了暖阳一眼，生怕她会有什么过激反应。
于是她打此之后再没有主动逾距过，所以他点头承认的时候，她才会觉得……心慌得不行。
等她挂了电话，暖阳才问她，“怎么了？”
她太清楚两个人之间的差距，他是站在商界顶峰的人，她初出茅庐，很少有放在心上的事。且从认识之初，对待她时，他始终保持着他一贯的作风，深沉，耐心，一点点诱敌深入。
米雅出来之后就接了一个电话，大概是提到了她，还侧过头看了她一眼。
这样的人，秦暖阳自认为并未有能耐把握住。
她披着一件长风衣，临出关之前还带上米雅递过来的口罩掩住口鼻，即使遮掩的颇有些严实，走在人群中依然很是亮眼。
她身边有太多美好的感情，她始终在等，在观望，但她不知道唐泽宸是不是她想要的那段感情的参与者。
A市恰好遇上冷空气，变了天，阴风阵阵。天气沉沉的，似是要下雨一般。
她在打量唐泽宸的同时，唐泽宸也在打量她，看见她眼底神色莫名，心底轻叹了一口气，微微拉开两个人之间的距离。
清晨七点不到的时候，飞机难得准点到了机场。
他不逼问，她自然装傻不回答，可心里又有一块地方蠢蠢欲动。
秦暖阳皱了皱眉，示意米雅过去看看，自己转身便走。
她看着落满雨雾的窗口出神，好半晌才脱下自己的高跟鞋，换上拖鞋。脚后跟终于被释放出来，她踩着柔软的拖鞋，一时滋味难辨。
为她补妆的化妆师大概只是初次跟剧组，被吓得不清，不止手上红了一大片连眼眶都开始泛红。
长发顺着她俯身的动作垂落到身前，她抬手挽回耳后，开始后悔刚才说话太不经过大脑。不过这个念头也只有一瞬，很快就被她压了下来。
许雅淑原本难看的脸色更是青一阵白一阵的交错起来，她抬手猛地一挥，一手打在旁边的化妆师上。
一路无话，一直到了她的公寓楼下。
说罢，见导演被叫走了，又怡怡然地补上一刀，“当然，这个扶不了正啊再哪都适用。什么时候结婚啊？记得给我发请帖，再忙我都会抽空赏脸的。”
秦暖阳透过雨帘看见外面熟悉的建筑时，轻声和他道谢，“今天麻烦你了。”
秦暖阳脸上的笑意微微一僵，面色不善地看了眼许雅淑，颇为护短地反击：“你有这闲心多收拾收拾你这走下坡路的脸吧，要不然也不会这么多年了始终演个女二，扶不了正。”
他“嗯”了一声，降下挡板后，助理从前排给他递来一把伞，他顺手接过，并没有递给她，反而开了自己这边的车门。
许雅淑正在补妆，闻言，毫不客气地说道：“没你什么事。”
外面下着倾盆大雨，车门一开，那雨声就立刻倾泻而来。
倒是米雅听不下去，轻笑了一声，说得意有所指，“许小姐倒真关心我家暖阳。”
秦暖阳很清晰地看见那溅开来的雨珠落在他的肩上，在他黑色的西装外套上晕开浅浅的水渍。
秦暖阳和导演这边核对了一下时间，空出了后面的几天回A市配合择城集团开新闻发布会以及拍平面，闻言也没搭理她。
他绕过车尾到她的那侧，拉开门时，体贴地俯下身子，把手递给她，“下面有水坑，把手给我。”
“心里不好受就别强颜欢笑的，看着可真心疼。”许雅淑笑了笑，眼底尽是风情。
她乖乖照做。
这一幕看起来实在是有些打秦暖阳的脸，当事人却跟没事人一样该干嘛干嘛，状态倒是比之前都要更好一些。
他的掌心有些烫，紧紧握着她的，有种很强烈的占据感，让她不得不正视他的存在。
就这么过了半个多月，秦暖阳和原先的赞助商合约到期。就在当日，赞助商确认了新的代言人，并且召开了新闻发布会。
唐泽宸却似一无所觉，她一只脚刚踩在地上，他握住她的手就松开直接揽住了她的腰，微微一用力就轻松地把她抱离地面。
许雅淑这几日的心情看起来果然不错，连带着对她都和颜悦色起来。
秦暖阳被这突如其来的拥抱吓了一跳，紧紧地抓着他的衣袖，以至于脚踏实地之后她面上还有淡淡的惊愕之色。
“她想看我气郁难过，我演给她看了。她想看我被赞助商抛弃，伤心欲绝，我也愿意配合，可惜了……”她悠悠地叹了一口气，语气却带着笑意，“可惜我天生没落魄的命，怕是不能真的如她所愿。”
她低头看了一眼，满头黑线——
米雅刚才一直没有作声，给她递了水看着她喝了几口，这才说道：“过几天消息出来的时候，这许小姐的脾气得把这片场都掀了。”
车停下来的地方正好是接近下水道的下坡路，水流汇聚成了一条线，疯狂地涌下来。这点距离，她抬脚轻轻一迈，完全没有压力。
秦暖阳等她走远了，这才眉角一舒，也笑了起来。
不知道他是怎么一本正经说成水坑的……
许雅淑轻笑了一声，提着裙摆就走了，临走之前还似笑非笑地打量着她，唇边勾着的那抹轻笑真的是越看越讽刺。
她回头，立刻松开抓着他衣袖的手，往后退了一步。
她微微抿了唇角，眼神都有些凛冽起来，“我问你到底在说什么！”
伞本来就不大，她这么一退，半个身子露在了伞面之外。
许雅淑打量着她，见她一副被蒙在鼓里毫不知情的样子畅快地笑起来，“呦，你这还不知道啊，倒是我多嘴了。”
唐泽宸挑了挑眉，上前一步重新把她纳入伞下，语气强势，“我可以不急着逼你点头，但你休想再和我划清界限。”
正要翻页的手指一顿，秦暖阳抬起头来看着她，语气凉薄，“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他就这么捏着黑色的伞柄，为了不让她被雨水打湿，还很将就地略微弯下身子配合她的身高——穿平底鞋时，她只到他的下巴这里而已。
她也不恼，就这么坐了片刻，这才似有意无意地提起，“代言合约拿到手软又怎么样，可惜本事还不够大，连自己以前的赞助商都留不住。”
这样的姿势，这样的表情，这样的语气，实在给人有一丝难以化解的压迫感。
秦暖阳的目光又落回剧本上，显然是没兴趣搭理她。
她仰头看着他，一时哑口无言。
许雅淑笑盈盈地就在她旁边坐了下来，语气颇为温和，“这几日倒是看你出尽风头，为你高兴可不可以？”
就这么僵持了半晌，不止车内的助理感觉有些奇怪，连带着就站在门口的保安也略觉得有些诡异。
秦暖阳坐的位置正好有一片光，被她遮去了大半，不悦地皱了皱眉，抬眼看她，“有事？”
她低下头，小声地说：“我要回去了。”
她在自己的位置上坐下，趁着空隙温习了一遍今天要用到的台词。刚好从头到尾背了一边，许雅淑已经挽着裙角走了过来。
“好。”
她到了之后立刻就赶到了拍摄现场，换了衣服化了妆走进片场，正好是许雅淑和李翰的对手戏。
这里离门口也不过是十几步的距离，他撑着伞送她到门口。似乎是有话要说，就这么看了她一会，可最后依然还是什么都没说，转身就走了。
拍完平面和TVC的隔日，秦暖阳就和米雅一起回了B市。
他的背影修长挺拔，撑着伞更显得有些孤傲薄凉。
接下来这几天的拍摄进度便格外可观，第一天她耽误下的进度在第二天几乎就已经全部补上。
秦暖阳这才看见，他的后背已经湿了大半。她一边伸手去摸钥匙，一边转身就要往里走，刚走几步，触摸到包里放着的账单文件时，快速地转身叫住他。
事情貌似有些严重……米雅摸着下巴这么想着。
“唐泽宸。”
秦暖阳冷冷地睨了她一眼，直看得她浑身发毛就要这么相信了的时候，她几不可查地哼了一声，缩回她的座椅闭眼休息。
快走到车门前的男人，身影一顿，随即转过身来看着她。
直到凌晨收工了，暖阳除了疲惫已经摆不出别的表情时，她这才敢问一句，“……被唐先生潜了？”
秦暖阳也顾不得外面的瓢泼大雨，飞快地跑了过来钻进他的伞下。
米雅接到助理的电话原本还想欢呼庆祝，可一看到秦暖阳那怨气颇重生人勿进的气场，默默地咽回了自己的肚子里。
地面都是水，她没收住脚，快到跟前的时候有些滑，差点一头撞进他的怀里。
接下来的一整天，秦暖阳都因为心情不佳一直不在状态，导演臭了脸，她就比导演的脸更臭，到最后一天的工作下来，她成功的让一堆人都脸色不佳……
唐泽宸眼疾手快抬手握住她的手腕稳稳地扶了她一把，但两个人之间的距离已经近在咫尺。
米雅惊吓地闭紧了嘴……
“那个我……”她有些尴尬地想退开一步，这才发现唐泽宸握着她手腕的手虽然力道不重，却足以让她挣脱不了。
秦暖阳一脸痛苦地点了点头，看着她，恶狠狠地警告道：“签完代言之后，你再也别瞒着我去找唐泽宸，不然我辞了你。”
她愣了下，抬头看向他。
米雅隔日来接她去拍广告，见她脸色苍白的，还吓了一大跳，“怎么了怎么了这是？没休息好？今天还要拍平面照啊。”
唐泽宸一双眸子里都是笑意，唇也微微勾起，就这么看了她一会，偏下头来，离得她更近了。“你想干嘛？”
到最后，秦暖阳已经完全记不起后面发生了什么，也不记得自己是怎么回的家，唯一记得的就是——以后绝对不能单独和唐泽宸在一起。
距离实在太近，近到只要她抬起下巴，他低下头，两个人就能吻上……
秦暖阳：“……”顿时石化了。
他的声音也实在有些暧昧，是一种很难得听见的近乎是诱哄一般的语气。
唐泽宸却一本正经起来，“你不是在对我欲擒故纵么？恰好……我愿意配合你。”
她晃了一下神，见他似乎还有意靠近，心慌意乱地低下头。“我把账单和U盘还给你。”
“这种事，无需你本人跟我洽谈啊……”而且还不是在工作时间。
唐泽宸顿了一下，握着她的手腕终于松开，站直身体，他神色自若地看了她一眼，“U盘看过了？”
“还有呢？”他及时打断她的胡思乱想。
“除了电子账单……”她有些心虚，把手里的文件和U盘拿出来递给他。
秦暖阳怔了一下，不敢深想，可细细一品味又觉得……好像是被……调戏了？！
与其说是递不如说是塞，见他已经拿好了，她在没有看他一眼，飞快地跑进雨帘，这次再没有停顿，更没有回头，一口气直接跑进了楼道里面，按下了电梯。
唐泽宸唇边的笑意渐深，似乎颇为愉悦，“一是你的人，二还是你这个人。”
等她一鼓作气到了家里，刚扑上柔软的沙发，她抬腿随意地踢开脚上的拖鞋时，她又愣住了。
她斟酌着用词，“双赢……能告诉我是哪双赢么？”
她的鞋……落在他的车里了！！！
他点头，“你说。”
唐泽宸也是上了车之后才发现她的鞋子，正安安静静地放在柔软的白地毯上。他看了一眼，轻声吩咐开车的助理，“今天回去看看我母亲。”
“好。”她点头应下，抿了口服务员斟的龙井茶，透过那白色的热气看向他，“我能问几个问题吗？”
助理低声应了一声，很快在下个路口转道，快速疾驰而去。
唐泽宸对她孺子可教的表现颇为满意，勾着唇似笑非笑，“你的经纪约一向是你经纪人签，时间到了我会让助理通知她跑一趟。”
他的脸色有些不好看，就这么慵懒地靠着椅背垂眸看着窗外雨帘下模糊的影子。
秦暖阳毫不犹豫地点头了……
路上行人已经很少了，天色也渐晚，路边的路灯就是那一刻亮起，一盏盏快速地蔓延着往前而去。
“考虑的如何？”
他收回视线，抬手捏了捏眉心，有些无奈地皱了皱眉。
春末的天气微风已经带了一丝暖意，空气一流通，包厢里暗暗漂浮的香气也流动起来，她鼻尖闻到淡淡的檀木香，抬头去看他时，他已经走了回来。
她趴在沙发上不知不觉就睡了过去，睡到半夜被饿醒，起来的时候头有些昏沉沉的。她暗叫一声糟糕，赶紧去浴室洗了个热水澡。
说话间，门口传来敲门声，他说了声“进来”之后，起身到窗边推开一扇窗。
洗完澡便去找吃的，她在这里的时间比较多，所以米雅每次来都会给她顺手带点零食，今晚正好能派上用场。
“我本来不需要跟你说那么多，不过签你于我是双赢，为你破例。”
吃了三分饱之后，她收拾了一下残局，就准备继续睡觉。经过客厅，看见桌上放着的手机，顺手拿了进来，一点开，才发现上面有几条短消息。
说话间，他下意识端起红酒杯，刚触到那冰凉的杯柄似是想起什么，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收回了手。
两条是米雅发的，一条是唐泽宸。
“已经在洽谈了，你高不成低不就不如签给我，星光有能力捧你成一线大腕我毫不怀疑，但如果你想要开扩海外市场，你还是需要我。”
米雅第一条是由感叹号组成，她抬手划开，微微皱了眉，看到她第二条的内容时，这才眉角一松。
“你的身价水涨船高，你老东家怕是签不起你了。我今天下午刚听说，他们有意向想签娄青城的……”大概接下来那个词有些不好听，他微微皱了皱眉，见她颇有些了然地看了他一眼，干脆直接跳过。
米雅：啊啊啊！我手太快，还没打完就发出去了！明天不准睡懒觉，有好消息要告诉你。晚安，么么哒。
她抬头看了他一眼，轻轻松了一口气。
唐泽宸的就很简单利落，很短的一句话，早点休息。
是对外面候着的服务员说的。
秦暖阳瞄了眼时间，凌晨都过去了一小半，她看着短信研究了半天，最终放弃回复，上床睡觉。
她实在是有些窘迫，他不说话，她就一直埋着头小口抿着，舌尖都有些发苦了，才听见他说，“泡壶西湖龙井来。”
昨天下过一场大雨之后，今天的天气就格外的好，艳阳高照。
秦暖阳暗暗咬了一口自己的舌头，垂头喝她已经凉了大半的温茶……
她吃过米雅带来的早饭之后，就随她一起去赶通告，今天上午会由新闻媒体人用爆料的形势报道她已签约择城集团成为代言人的消息。
话落，唐泽宸似乎是愣了一下，看了她一眼，把酒杯放下了。
而无疑的，这是个重磅消息。
虽然好听，秦暖阳却觉得有些不舒服，见他拿着酒杯凑近唇边，一个没忍住脱口而出道：“嗓子不舒服就别喝酒了。”
米雅一大早就忙得团团转，手机响个不停，连给她插句话的时间都没有。
“你多考虑三分钟，也许你就会改变主意，三分钟内我这句话依然还是有效的。”他的声音还是有些低哑，沉沉的。
原本消息是在早上9点公布的，后来不知道什么原因往后推迟了一个小时，但造成的影响毫无疑问是在准备范围之内的。
他给自己又倒了一杯红酒，那水流声清亮，在寂静的包厢里格外的清晰。
包括——和唐泽宸的绯闻。
唐泽宸看了她一眼，神情依然还是如刚才那般淡淡的，并没有因为她的“不识好歹”有恼羞成怒的迹象。
助理上午的时候下来了一趟，什么都没说，不过是例行工作询问了一番就立刻回去了，至于唐泽宸，更是连面都没露。
这么想着，她有些不自然地看了唐泽宸一眼，思想斗争了一会还是忍痛割肉决定拒绝他，“我觉得，我还是和老东家续约吧。”
米雅手头上的事情告一段落后，终于能喘口气休息了，开口的第一句话就是，“昨天唐总送你回家，你们两没发生什么吧？”
毕竟走捷径这种事，一回生，二回熟，没道理摆在眼前还不走的。
秦暖阳眉角下意识地一挑，面上还是不动声色，甚至连语气都颇为冷淡，欲盖弥彰地问道：“什么发生什么？”
咦，那这么说起来，她好像根本没有理由要拒绝众艺人挤破头都要拿的代言啊……
米雅看了她一眼，笑了笑，“秦总知道我们和择城集团合作之后就一直喜怒不定，最近更是耳提面命地让我看紧你……你是不是真的跟唐总有什么啊？”
她进娱乐圈的势头虽然猛，但就因为太过急进，也就格外引人注目。她自己几斤几两自己有数，唐泽宸签了她的代言，无疑让她离成功又进了几步。更何况，现在是唐泽宸点名要签……拿唐氏的代言难问题已经完全不是问题了。
说罢，很是奸诈地“嘿嘿”笑了两声。
她清了清嗓子，见他的注意力又重新放了回来，这才解释道：“唐先生抬爱了，我还是觉得我们不合适。”
秦暖阳睨了她一眼，显然不爱搭理她。
他这句话结束的地方颇有些歧义，偏偏唐泽宸自己又安然得毫无异状，秦暖阳想多想一下的理由都没有……
米雅也不恼，拧开一瓶矿泉水喝了一口润了润嗓子，“其实我特别不理解秦总的想法，你跟唐总真要有个什么那不是皆大欢喜的事情么，怎么搞得严防死守……害得我连炒作都不敢。”
“我现在已经改变主意了。”唐泽宸打断她，但语气却很轻缓，并没有给人不礼貌的感觉。“我觉得你挺适合我。”
“……”秦暖阳后知后觉地发现她话里的信息量，转头问她：“什么炒作？”
她放在杯壁上的手缓缓松开，唇角微微扬起，“唐先生不必觉得为难，我经纪人不懂事……”
米雅赶紧撇清自己的摇摇头，“没，我不敢。秦总都下了命令了，说是不准炒。”
“不用考虑了。”
秦昭阳的态度她一早就知道，现在自然也不会意外，见她还颇有些可惜的样子，顺口转移了话题，“你昨晚发信息给我说有好消息，是什么好消息？”
唐泽宸落在她手上的目光倏然上移落在她清澈的眼睛上，言简意赅：“你经纪人表示很想让我做你的赞助商，而我……”他略微一顿，吊足了她的胃口后，才说道：“我回答她我需要考虑一下。”
“哦。”米雅一拍脑门，格外兴奋，“你入围悦视盛典最佳女主角了。”
秦暖阳顿时连想掐死米雅的心都有了，想了想，她解释道：“那大概是我经纪人某些不成熟的举动让唐先生误会了，我和我的赞助商一直还在合作，会继续续约。”
闻言，秦暖阳也是一喜，笑了起来，“的确是好消息。”
“嗯。”他意味不明地应了一声，目光落在她有些局促不安正紧紧捧着杯子的手上。“你经纪人不是这样说的。”
米雅见她高兴，笑得更开心了，顺口补充了一句，“所以走红毯就跟唐总一起走，我已经帮你定下了。”
唐泽宸执着酒杯轻轻晃动了一下，旋出一个很好看的圆弧来，酒杯里红色的酒液随之波澜起伏，光影流转间，印在檀木桌上，有一层很淡的亮光。
……晴天霹雳。
“我有赞助商……”半晌，还是她先出口打破两个人之间的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