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后传来厨房门被推开的声音。
“阿阮,你怎么还没有洗好?”邵然一边把最后一道清蒸鳜鱼往盘子里盛好,一边朗声喊道。
“阿阮,可以吃饭……”邵然一边说话一边笑着转过身去。
由于工作太忙的缘故,邵然平日里极少下厨,都是吃一些快餐草草了事,然而这次不同,这一次因为这顿饭是做给阮珊吃的,所以每一道菜他都格外认真,胡椒牛排,意式浓汤,西餐做好之后还做了几道拿手的中餐,好像是要做出满汉全席参加美食比赛一样。
然而他的话却停在了半空中没有再继续下去。
“正好你洗完澡差不多就可以吃饭了。”
阮珊穿着的不是按照他的指示去拿的睡袍,不知是从哪里学来的勾引人的套路,她的身上穿着的应当是从他的衣柜里取出的衬衣。那件衬衣长到她的大腿处,扣子被她扣到了胸前的第三颗。
“好咧。”阮珊放下手中的盘子跑了出去。
邵然的第一反应是想笑的,因为过往他与她在一起的那些时光里,她在他的眼里还像是个不谙世事的小女孩。可再看两眼,她站的那个地方正光影斑驳,忽明忽暗的光线在她的脸上留下阴影,刚洗过澡之后的她头发还是湿漉漉的,面颊上也挂着水珠,却在嘴唇上涂着极其艳丽的正红色口红,整个人带着一种天真又世故的性感风情。
“卫生间在客厅右边,换洗的衣服还在箱子里是吧?不好拿的话你就去卧室的衣柜里找件浴袍,应该还有新的。”
“阿阮……”邵然觉得嘴里有些干涩,轻轻喊出了她的名字,“你……”
“讨厌啦,邵然你是在取笑我是不是?”阮珊的嘴巴噘得老高,“不切啦不切啦,我要去洗个澡。”
阮珊抬起手来在嘴边做出一个“嘘”的手势,然后抬起脚来一步步向着邵然走去。她修长的双腿,她盘起来的长发,她顾盼生辉的眼神,都让邵然觉得自己好似第一次见到她一样。
“嗯,你看这盘黄瓜吧,切得形状各异,想吃薄的吃薄的,想吃厚的吃厚的,想吃圆的吃圆的,想吃半圆的吃半圆的,哎呀,这里还有一块切成正方体的……”
她在邵然面前站定,把他手里端着的那盘清蒸鳜鱼接过来放到一旁的桌子上,踮起脚,双手环上他的脖子。
“我就说我会切嘛。”阮珊在那边很得意,“快说说看哪里不错?”
阮珊没想到自己在浴室换衣服时一时兴起玩起来的把戏,竟然如燎原之火一般迅速将邵然燃烧起来。他与她四目相对,几秒钟之后,阮珊还未反应过来,整个人已经被拦腰抱起。
正在煎锅里煎着牛排的邵然伸过头来看了一眼,笑着说道:“哟,切得真不错。”
她的头发本来就是松垮垮地绾在头上的,这样被邵然拦腰一抱,唯一的一个发卡从头发上脱落,一头长发便散落开来。他径直穿过客厅走进卧室,把她放到那张平日里总是一个人入眠的柔软的大床上,尚未等阮珊反应过来,便俯身吻上了她的嘴。
“邵然,看我切的黄瓜好不好?”
她与他接吻过无数次,浅尝辄止的轻吻,缠绵热烈的深吻,还有吵架时她带着愤恨的情绪的咬吻,然而未曾有一次像今日这样,她觉得压在自己身上的邵然的吻带着可以将人灼烧的温度,好似两人被一同投入到炙热的岩浆里。
邵然在厨房里忙碌的时候,对下厨这种事情完全没有天分的阮珊在一旁非要帮忙。邵然没办法,只得把洗菜这种简单的事情交给她做,可阮珊嫌没有技术含量,一定要求切菜,不一会儿便切了一盘黄瓜端到邵然面前。
“阿阮……”他的唇移动到她的颈部,嘴里轻轻呢喃出她的名字,“你愿意吗,阿阮?”
“虽然你没有怎么陪过我,当我自己一个人在这个房间里的时候,我的心里想着你就不会觉得孤独了。”邵然认真地解释道。
阮珊没有回答,只是闭上眼睛回应着他的亲吻。
“可是我都没有怎么陪过你。”
她已经十九岁,早已过了懵懂青涩的少女时期,她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除了对可能会有的疼痛的微微不安之外,她的心里还有着那么一点点期待。
没有想到阮珊会问出这样一句话,邵然愣了愣,而后想了想,握住阮珊环在他腰间的手很认真地摇摇头:“曾经是,但和你在一起之后,我从来都没有觉得孤独过。”
所以说,和绝大多数人认为的那样不同,女孩的第一次,实则是深思熟虑后的结果。
阮珊环视房间的时候在脑海中想象着邵然平日里在这里生活的情形,心底涌出一股说不出的感觉,她走上前去从后面环住邵然的腰:“你平日里一个人住在这里是不是很孤独?”
造物主永远是神奇而睿智的,它让一个女孩在走出这一步的时候,伴随着疼痛。
是典型的年轻单身男人的房间,装修都是灰白的冷色调,极其干净整洁,干净整洁到缺少人间烟火味,因为客厅面积大的缘故,整个房间有一种说不上来的寂寥感。
欢愉的记忆总是短暂的,然而疼痛却可以永久地铭记。即便是以后相爱变成曾经相爱,爱着变成爱过的时候,因着这疼痛,她与他的人生也永远无法假装从来无关过。
邵然从口袋里摸出钥匙开门,一进去阮珊就忍不住惊呼:“好大的房间。”
外面餐桌上的红酒和佳肴静静地摆放在那里,阮珊和邵然都没有出去吃,她整个人蜷曲在他的臂弯里沉沉睡去。
他停好车之后就牵着她的手走进了电梯,伸手按下了楼层数,而后接过阮珊手里刚才一起从楼下超市买回来的饮料、红酒和食材。电梯门打开两人走出来的时候,阮珊心里乐滋滋的,觉得自己与邵然好似新婚的小夫妻一般。
她这一觉睡得极其安稳,第二天黎明时分睁开眼看着完全陌生的天花板时,有那么一瞬间的失神。
是暑假聊电话时邵然就答应过的,等阮珊回来后亲自下厨做饭给她吃,两人所以没有去外面吃晚饭,邵然径直把车开回了家里。
身旁的邵然还在熟睡,发出均匀的呼吸声。他的一只手臂被阮珊压在头下,另一只手臂则环住她的腰。阮珊稍微动了动身子,好像惊动了他,他嘴里喃喃的不知道说了些什么,然后便将她抱得更紧。
“我也是,阿阮。”邵然轻轻说道。
阮珊没有再动,她侧过脸来目不转睛地看着邵然的面庞。在那个时候的她的脑海中,觉得这一生里,再也想不出会比与邵然分开更痛苦的事情了。
“我好想你。”阮珊在他的耳边呢喃道。
后来邵然睁开眼,在清晨迷蒙的阳光中对她笑了笑:“阿阮,你醒了。”
机场门前人流来来去去,成长环境造就的性格的缘故,邵然并不习惯太过于显露的爱意的表白,刚开始时他是有些窘迫的,然而奇妙的是,那种窘迫感在接触到阮珊柔软的双唇的时候,完全消失了,他的另一只手臂也自然而然地环住了她的腰,回应着她小女孩肆意索取般的亲吻。
阮珊笑着点点头。
阮珊的脸转了过来,与他四目相对的一瞬间眼神立即明亮起来。她拖着行李箱小碎步地向前跑着,邵然伸出手去准备接她的行李箱,谁知她反过来拉住那只手放到自己的腰间,而后便踮起脚,吻上了他的嘴。
他回头看了一眼床头的闹钟,已经七点半,准备早餐已经来不及,便打通了小区旁边“永和豆浆”的电话。
“阿阮,”他边向前走着边大声喊她,“这里。”
等外卖的过程中,他与阮珊又接了一个甜蜜的吻,而后阮珊像只小猴子一样从被窝里跳出来跑到衣柜前:“我来帮你选上班的衣服。”
后来很长一段时间过去,他都记得那日的阮珊,她穿的是一条大红色的连衣裙,许是因为暑假里要照顾妈妈,她瘦了很多,下巴颏尖了,眼睛显得更大,拖着行李箱茫然四顾的样子让邵然忍不住从心底疼惜。
她跪在床上给邵然系着衬衫扣子,心底被一种从来没有过的祥和与安宁包围着,外卖送了过来,她与他一起吃早餐。邵然先要去公司处理一下日常事务,说好中午回来送她返回学校。临出门的时候,他在她的额头上轻轻吻了一下。
谁料飞机晚点,原本七点钟能到的飞机推迟到了九点钟,等待变得极其漫长,每隔几分钟邵然就把手机掏出来看一下上面的时间。
送走邵然之后的阮珊依旧沉浸在这种莫名的喜悦里,从这个房间窜到那个房间,从主卧窜到客卧又从客卧窜到书房,甚至连卫生间都来来回回地观赏了好几遍。
从她确定好返校的行程开始,他便给她订好了机票,唯恐她要把一个多小时的飞行时间变成十四个小时的火车,他已许久没有见她,能提前一分钟也是好的。
中午邵然回来送她回学校,在阮珊从他的手里接过行李箱准备上楼之前,他往她的手里塞了一把钥匙。
机场的出口处,邵然正焦急地等着阮珊。
“阿阮,以后只要你愿意,随时可以过来。”邵然对她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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