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敏感的小东西。”他放松手劲,身体开始对我煽情,“我们暂时不会有孩子。”
我轻声道歉,然而忍不住又道:“可你的反应让人难以理解。”
“你做了防护措施?”我相当好奇,和他一起那么久,从未见他用过那个什么套,他也从不要求我用药,我的生理期一直正常,久而久之都忘了这些事,他采取了别的方式吗?我对于男人到底有多少种方法,可以使女人避免怀孕这方面的知识相当贫乏……好热。
他的手指插进我的发间,以使我受苦的姿势扳高我的头:“我现在就可以扛你去教堂,如果这是你想要的。”他眼中隐约的怒气和难得一见的严肃,让我醒觉自己的浅薄。
听到我的问话,他皱眉,很快又笑了:“可以这么说。”翻身压了上来。
我笑着推开他:“我没想过这么早结婚,你不必担心。”
“告诉我——先别——”
“这个——”他显得有些慌乱,似乎心理完全无备之下,一时不知该怎么措辞。
“心肝宝贝儿。”他抵住我的唇迅速推进,“让我再尝尝你。”
突然的问话让他明显走了走神。
被他捧着疾速驰骋,身体开始着火冒烟,很快就忘记了原本想跟他说些什么。
这可绝对不行,我霎时睁大了双眼,看到他假装沉思的表情,很自然就让我联想到了最有可能的“法子”,我脱口就问:“你不会让我怀上孩子吧?”
一周之后,我才得以重见天日,怀着忐忑的心情回到学校,原以为肯定要被训导主任的唾沫当头洗礼,殊不知原来如风早给我请过了病假。
“再好不过,我正好在想该怎么废除你的学业呢。”一不觉意他又抚了下来,“一天里多则占去你三分之一的时间,是可忍孰不可忍。”
日子在不觉间流逝,转眼就是圣诞节前夕的Silent Night。
“如风。”我反复打掉他一次次不安分的手,连眼睛都睁不开,“再不回学校上课,这学期我会死定的。”
我去到冷氏大厦,约好了和如风吃午饭,然后一起去给亲友买礼物。
如风将我禁锢在房子里整整三天。第四天清晨,我又被他从甜梦中扰醒。
接待小姐一看见我,马上就行微笑礼:“总裁刚刚出去,他交代让你在这里等他,他很快就会回来。”
我挣扎了几下,最后放弃了。
道过谢后我信步走出门口,极目望向大厦广场,车水马龙的大马路,再到马路对面的人行道,下意识搜寻那道出类拔萃的熟悉身形。过了好一会儿,都不见他出现。
他吻下来:“我发誓我会做到这一点。”
我闲着无聊,就踱下环形台阶,一二三四五六七,数完了再拾级而上,七六五四三二一,回头张望,依然没有他的影踪。他到底去哪了?怎么还不回来。
“我有一千一百种的方法惩罚女人,尤其是在床上,宝贝,不让你受点苦,难消我心头之恨。此外,我也有一千一百种的法子取悦女人,而令你对我上瘾,无疑是杜绝你变心的最好方式。当你迷恋我到你一刻都少不了我时,我就是你的上帝,你会对除我以外的任何男人都提不起一点兴趣,尤其是某些不解风情的家伙。”
忽然有人从背后拍了拍我的肩膀。
他扣住我的手腕拉高,另一只手在我身上游走。
“如风——”我拖长了声音转身,他又玩——
“这么点小事你都耿耿于怀?”也太小气了吧。
不是如风,是那个曾与我谈判破裂,后来又企图勾引我老公未遂的女人——苏惜。
他对我的仓皇甚为满意,眨眨摄魂的双眼,慢条斯理地道:“居然敢挂我的电话,居然敢不听我的解释,居然敢说恨我,你知不知道就因为你一句死给我看,我在去机场的路上差点出车祸?更胆大包天的,你居然还想去追随另外一个男人。”
戒备与敌意一下子就蹿到我脸上,她又想干什么?
“不会吧!”我瞪大眼睛,“春秋战国时期的旧黄历你也要翻?”这下完蛋大吉。
“林小姐。”苏惜朝我苦笑了一下,“我知道上次给你留下了很不好的印象。”说话的语气竟是诚恳得很,我这才注意到她面容憔悴,十分容颜而今只剩下三分。
“记性这么不好?也罢,我给你重复一遍好了。”他眯着眼笑,“我说的是,这一次决不轻饶你。”
她看着我,凄楚的笑容里慢慢凝聚了一种深沉的爱恋:“我煞费苦心也不过是因为我爱他,就像发了疯似的,在这个世界上我只认定他一个,你能体会那种心情吗?”
身上最细微的那根汗毛都倒竖了起来,我的脑袋飞快逡巡,最近好像没做过招惹冷大少的蠢事啊?我很小心地:“你——说过什么?”
直觉她说的是心里话,好一会儿,我才无言地点点头,痴情本无罪。
如风将我带回我们的小巢,冲好澡后他抱我上床,覆在我身上定定地看着我:“还记不记得我说过什么?”说话间两泓清眸又掠过我惯熟的诡异。
“可是他认定的……却不是我。”她的声调愈发悲凉,“你可能不知道,他虽然有很多女友,但一向公私分明,他从来没有主动带女人进过这幢大楼,更别说在他的地盘里亲热——能出入他办公室的女人原本就没几个,也从来没有把她们——包括我——正式介绍给他的朋友……除了你,只要是关于你的,就全部都是例外。”她垂着眼睑,许久没有再作声。
几天之后,我完全康复出院。
我亦沉默不言,心内对她不无歉疚。
他拥我入怀,以手指在我的胸口画了一个心形,又在他的掌心画了一个,然后把手掌印上我的胸口,久久没有放开。
我无意夺人所爱,然而在这世上,我亦只认定如风一个。
“但凡你对自己、对我稍微有一点信心,就不会到今天都没有察觉,已经多长时间了,我一直只要你一个。有时我都觉得自己生涩得就像十多年前,那个初出茅庐的毛头小子,却偏偏还碰上了一个磨人的小傻瓜。”
“林小姐——”她抬头看我,似乎急于想说什么,却又十分难以启齿。
他轻叹了口气。
我倒过意不去了,开口安慰她:“有什么就说吧,没事的。”
塌倒的世界开始复苏与重生,我却仍只懂傻傻地看着他,不敢相信从天而降的福气。
“我——我知道这种要求很过分,可——可是,”她说着说着快要哭出来,然后像是在瞬间下了决心,她猛然道,“我求你把如风让给我,我求你了!”
他淡笑:“就算你的电话不来,到最后我也不会是把她推倒在床,我可以肯定我将会做的是,把她扔出房外然后打电话找到你为止,接下去就是用语音和你云雨,直到我的身体得到疏解。够坦白了?”
我瞬间懵怔,完全不明白,她这是在说什么?
我看着他,有些发傻,他的剧本和我的剧本有些出入?
“我——我有了如风的孩子……”泪水从她的眼角滑下,“已经四个月了。”
“我承认我没有拒绝她的挑逗,就在当时,房间里电话响了,我走出去抓起话筒就吼,那种最直接的反应不是因为我被打断了好事,而是因为——我想要,我快爆炸了,可明明美色当前我却丝毫提不起兴趣,那一刻我只想要你,前所未有地想,可该死的你却远在天边,我沮丧而且失控。”
我望向她的小腹,果真微往外凸,可能是因为宽身长裙遮掩得好,竟看不出已是四个月身孕,我无法形容内心的感受,就像被人扔进了冰窖,从脚趾一直冷到心脏最里头。
他的手指滑下我的肩膀和手臂,执起我的双手合在他的掌心。
“如风——知道吗?”我极力控制声音中的颤抖,我不认为她会胆子大到敢在这种事情上出诡计欺骗他,那么,他有一个孩子?
剧情很容易往下编,当他舒服惬意地泡在豪华浴缸里时,苏惜风情万种地登场——
她凄然摇头:“我一直不敢告诉他,怕他——会给我一张支票叫我自己去找医生。从纽约回来一直到今天,两个月来我用尽了所有办法,都再也见不到他一面,甚至连电话都通不上,他手机里的辨音系统一确认出是我的声音,立刻就会自动切断——”
“一下飞机我就忙得连吃饭的时间都没有,原本四天的行程被我精简成了一天,因为我不想在纽约多待一秒钟。我有打电话给你,你不在屋里,打去你家,用人又说你和太太出去了,而你大概没有注意到你的手机没电了。直到午夜我才有几个小时的休息时间,回到酒店我把电话关了,想清清静静地泡一个热水澡。”
她忽然攫住我的双臂,如同绝望中的人抓住了唯一的救生草,哑声哭起来:“林小姐,我求你了!把如风让给我吧!没有他我真的活不下去!你就当做是可怜可怜我肚里的孩子好吗?如风是他的爸爸呀!我不想孩子一出世就成为私生子……”
他轻柔地扳回我的脸。
我被她攥着一步一步向后转,呆若木鸡,无法反应,她可以对着我哭,求我把如风让给她,可我呢?我又可以对谁哭?求谁把如风让给我?她肚子里那个未出世的胚胎吗?
我的心怦怦乱跳,侧头不去看他。
“我给你下跪了!”苏惜流着泪拽紧我就往地上跪,慌乱中我本能地想反手抓住她不让她跪下去,却见她一个趔趄,“啊”的一声尖叫着整个人往台阶下滚去!
“苏惜会买同一班机票尾随我去纽约,事前我并不知情,虽然不悦她的这种行为,却也没有放在心上,因为我认为那是她个人的自由,我没那份闲工夫去干涉她,我甚至都懒得过问。”他的指尖不觉地沿着我的眉目游走,如同他往常惯爱的轻描浅画,眼神愈渐缠绵,“长得就像一弯月亮。”
我的双手僵在半空,眼睁睁看着她滚下最后一级台阶,停在一双咖啡色的马衔扣皮鞋前。上帝作证!我根本没有碰到她!我真的真的没有!
相视良久,他伸手碰触我的脸庞,那份呵护犹似在轻抚一件易碎的白瓷。
苏惜的面色苍白如纸,她用手肘支地,勉强撑起上半身,另一只手虚弱地指向我,对正俯视她的如风说:“如——风,她——好狠心,我们——我们的孩子——”
两个人你喂我一口,我喂你一口,将满满一盒瑶柱瘦肉粥吃得点滴不剩,他放下餐具坐回我对面,嬉闹的神色转为沉静,双眸黑如夜星,闪着宝石般幽亮的清芒。
血从她的白色呢绒裙底下渗出来,染红了一片。
唉——自从认识他,我最明显的变化莫过于越来越爱叹气。他总有办法撩拨我的情绪,也总有办法安抚我的情绪,我想我这辈子铁定是栽在他手上了,只是迟早而已。
如风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神色千变万化。
我伸手去拿他手中的汤匙,他却笑着把头一摇,又舀起一匙送入我的嘴中,然后他双臂一张夹住我的身子:“喂我。”说完嘴对嘴堵住我,差点没把我噎着。
我一级一级走下台阶。
二十九岁的大男人,怎么可以表现出这般模样的孩子气。
“你不送她去医院吗?”我说,声音是事不关己的空洞。
还有些不能接受,到底是那个成熟考究、高贵优雅、淡漠无情等等的男人在一夜之间变成了一个有点稚气又有点顽皮的小孩,还是我大病一场烧坏了脑子才有的错觉?
他看我一眼,脸上说不出是什么表情。我在台阶上缓缓坐下,这一刻终于清楚记起了苏惜曾经对我说过——“我们走着瞧”。
我想笑,赶忙咬紧下唇。
如风的视线飘向我头顶上方:“嘿,小张。”有人迅速应声,紧接着一位身穿保安工作服的年轻人匆忙走过来,如风指指半躺在地的苏惜,“送这位小姐去医院。”
“你喂我,好不好?”他嘟起嘴向我吹气,及肩发丝从他的俊颜扫过,荡起黑色涟漪,动作和神情都吸引人至极。
小张应声去扶起她,苏惜霎时面无人色,凄惶地惊叫:“如风!”
我不说话。
他的唇角一弯,一丝绝世的怜悯微笑跃然面上。
他又连喂了我几口,说:“我也饿了。”
“你肯定没有打探清楚,第一个宣称怀了我骨肉的女人,后来去向何方。哎,虽然时机不对,不过既然我的下半生已成定局,现在也不妨坦白公开——”他的笑容越发迷人,说话一字一顿,“早在七年前,我就已经做了绝育手术。”
看了看他,我顺从地将汤匙噙进嘴里,对于他,任何反抗和不服从到最后都会是以无效告终,况且,我也想听听他又会如何哄我。
苏惜脸如死灰,如果此刻她的面前有一处悬崖,毋庸置疑她会毫不犹豫地跳下去。最后她结结巴巴地道:“可——可你有时也——也要求我——我们采取安——安全措施。”
他扶我起来,倒了粥坐在我床前,舀了一匙送到我嘴边。
如风维持着他良好的风度:“那是因为不能让我的家族被捕风捉影,以免引发轩然大波。”
就像睡了一觉那么久他才放开我,抚着我的心房给我顺气。
苏惜的双眼布满了死气,她惨淡地瞟向我,既生瑜,何生亮?我呆呆地看着她,忽然就想起了《红楼梦》,雪芹先生呕心沥血造就的石头记,里面的可人儿没有一个有好收场。
睁开眼睛就见到如风期盼的双眼,他兴奋莫名的样子让我不解,还未来得及动用神志,他已经凑过唇来在我脸上乱吻一气,最后停在我唇上,吻我的方式似极度饥渴。
我不是林黛玉,可以随花归去;我也不可能师习惜春,可以出家为尼;我更不可能成为宝钗,可以珠胎暗结。那么,我是谁?一梦觉醒,依然未能大彻大悟。
我迷迷糊糊地睡得极浅,到底睡了多久也没个时间概念,自然而然就醒了。
怔怔地望着蹲在我面前的这个男人,早在七年前,甚至更久以前,他就已经有了决断,女人对他而言只是生活必需品,像日常使用的毛巾牙刷,随时可以更换,毫不重要,为了免除寻欢的种种不便,他随随便便就可以对自己来个一刀了事,只因为他清楚这一生他不会为了哪个女人而活,永远不会,否则他不会干脆到根本不打算给她一个孩子。
关于林智身世的秘密,除非是经由梅姨告诉他,否则它会在我的心底尘封直至我老死,而他,永远都会是我父亲的儿子,也永远都会是我的弟弟。我同样不会公开母亲其实是自杀死亡的真相,她用生命和善良掩盖的事实,我没有权力也没有资格去揭穿。
有人摇着我的肩膀,似乎在说:“你怎么了?”
我不知道所谓的“亲人”,是否非要以血缘关系为基准才算“亲人”,我也不在乎,从我回家的那一刻起他们就已是我的亲人,或者更早之前,内心就已经承认和接纳了。
为了家族声誉和父母安心,总之就是为了免掉事关他本人的诸多麻烦,他需要一个出得厅堂上得床的妻子,他选择了我不过是因为在这一世轮回中,他认为我是注定与他相属的那一个,却又何苦拿些好听的话哄我。
才几天不见,他又长高了。
“你见鬼的怎么了?!”
林智搂着她离开,临到门口还回头朝我挤眉弄眼。
一声狂吼将我震醒,看着他流露出焦虑与困惑的眼瞳,泪水在我脸上无声滑落。
“你再多睡一会,记得要把粥喝了,晚上我再给你做几样开胃的小菜。”她为我捂了捂被子,转身对林智道,“我们别打扰你姐姐了。”
“我势必要她一无所有!”他恨声低叱,将一腔怒气全部倾泻给已不在现场的苏惜,然而说到底,苏惜有什么错?孤注一掷也只是她爱他的方式,一无所有又有什么关系,她以后照样还可以有孩子,泪水悄无声息流得更凶。
“他下午有份重要的合约要签,回公司去了。”她笑得极为欢欣,林智在她背后用双手刮脸,我被他羞得面红耳赤。
“老天!”他钳紧我的双臂,眼内盛满了惊疑和不着边际的恐惧,“你怎么回事?该死的,给我开口说话!你要什么?!说啊?说出来我全部都给你!”
看看身侧的如风,我如果起来必然会吵醒他,便对她说:“我一会再喝,谢谢梅姨。爸——爸呢?”
我要什么?好笑不好笑,他居然问我要什么。
“有没有好一点?”梅平放下手中的保温饭盒,“我给你熬了点粥,要不要现在喝?”
“你真可爱。”我抬手碰碰他的脸,缩回来搂着自己,“如风,你本来就是上帝,没有心,没有灵魂,没有感情,就连身上流着的血都是冷凝的。你不会独独怜惜谁,普天下的女人都是你眷爱的子民。为什么要下凡来呢?就待在绝世的浮雕群中,做壁画上那个至高无上的神祇,受尽世人一代接一代敬仰虔诚的注目,不是很好吗?为什么要下凡来为患人间?”
原来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故事。
我流着泪,笑着,不断地摇着头。
记忆乍闪,我恍然醒悟,是他!那个气宇轩昂的男人。
他气急败坏,剧烈摇晃我,一边大声咆哮:“你到底怎么回事?你要我怎么做?给你承诺是不是?如果一些空口无凭的废话能够让你安心,好,我说,我什么都说!我冷如风今日对天发誓,下半辈子如果再和其他女人有所纠缠,我就亲手阉了自己!这样你满意了没有?还要不要我去向全世界宣告,我已经对你俯首称臣?女人他妈的全都是肿瘤!”
我与她点头道别,我拿如风的项上人头做担保,我肯定见过那个男人,可就是想不起来在哪里见的,童曦拉开门出去,房门被拉上的瞬间那男子给我一个微笑。
我被他摇得脑袋又昏又涨,一口怨气咽不下去,愤恨至极也丢掉了教养。
她站起来礼貌地和梅平打过招呼,又对我道:“你好好休息,我先走了。”
“你他妈的才是肿瘤!去你他妈的承诺!你现在和阉了有他妈什么两样?!你这个该被剥皮抽筋的太监!你他妈的去死!”
童曦还想说什么,梅平和林智已经推门进来,房门合上前的那几秒空隙,我看见门外站着一个男人,他抱着双手背墙而立,似在等人,神色之间却是稳然无波,没有一丝一毫等待的不耐。很显然童曦也看见他了,因为她的脸色微微一变。
他在一瞬间停下所有动作,表情极度不可思议。
沦陷?我不无自嘲地笑笑,就算他真的爱上我也没什么值得欢喜的,只怕终此一生我都要和别人共用我的丈夫。我的一生肯定不会太长久,记得宋代女词人朱淑真就是抑郁而终,很快就会轮到我。
“闹了半天,你就为了这个?”继而不悦地皱眉,“女人不要说脏话,下次记住了。”
“如风比我大一岁,我们从小一起长大,感情一直很好,上周我们通过电话还聊起了你,可以说我这次是专程回来看你的,因为我非常好奇。”童曦俏妍的唇角露出笑意,“到底是什么样的奇女子,竟然能让他那颗博爱而无情的心沦陷,简直可以列为世界第八大奇迹。”
我伸手抹泪,他长叹出声,拿开我的手握着,用他的手给我拭泪。
我叹了口气,从这个姿态就可以知道,他根本不可能会放我走。
“我会给你孩子,你想要多少我就可以给你多少。”
我侧侧头,下巴轻擦过他的额际,他酣睡得有如婴儿,大半个身子很有技巧地斜压在我身上,没给我增加多少重量,却把我完全控制在他的肢体下。
“我再也不相信你!”我在他的掌下抽泣,怎么可以这样,真是恨死他了!
她看着我:“如果从他上飞机时算起,我猜他大概有一周没合过眼了。”
“你想要一个兵团都行,我保证,你可以生到你不想再生为止,或者你想要一胎生三四个?想要男孩还是女孩?统统都随你喜欢——只要我们采取特别一点的方式。”
我张圆了嘴:“我是不是该庆幸自己晕倒得及时?”否则一定首当其冲,会成为他发泄怒气的靶子。
“是。”我冷笑,“特别得就像上帝一样。”不必碰圣母玛利亚都可以使她圣灵感孕。圣经里就是这样写的,玛利亚不婚而孕,生下上帝唯一的子嗣耶稣后还仍然是处女。这头臭猪还真以为他是上帝可以无所不能?说什么一胎生三四个男孩女孩随我喜欢,我呸!
童曦看了看仍在沉睡中的如风:“你晕倒的时候,连华刚好说出你只是一时淘气,你没看到他当时的样子,简直就是想大开杀戒,还好不是在古代他懂得内功,否则连华的修道院肯定不保。”
“道理异曲同工。我在结扎之前已经做好周密安排,我召集了一批医学专家,在我身体机能最佳的状态下从体内取得精子,分离出最优良活跃的部分,用最安全的保存方法,存放在美国最万无一失的精子银行——傻东西,我怎么可能会不要自己的孩子?”
我也跟着她笑,那天在气苦无望以及无聊到了极点之下,我玩心大发,硬缠着连华磨来一套修女袍过一过瘾,没想到差点把大家吓个半死。
哽咽立时被煞住,我瞪圆了眼睛,张圆了嘴,他的意思是——只要从我体内取得卵子,在试管中与他的精子合成,再植入我的子宫,我就可以孕育他的孩子了?
“朋友托我带份礼物给连华,我一下飞机就直接去了修道院,又因为晚上还有重要的约会,直到第二天中午我才挪得出时间去看望大姊,刚巧方澄映两兄妹都在,雨盈怎么也联系不上你,便对我数落你的不是,她打开手机相册翻给我看你的照片,这一看可不得了,想起你前一天的决定,偏偏我又不记得修道院的电话,当时如风也不在家里,我一时失了方寸,结果就——”她歉然地朝我笑。
“你——你要我——生育试管婴儿?”天呀!谁有能力消化这个消息,快来帮帮我!
“雨盈的小姨?”我低叫,仔细端详她,确实和雨盈有几分相像,不禁感慨,这世界说小不小,说大却是真的不够大。
“新——鲜些啊。”这下子他又像做错了事的孩子,不安地试探地在长睫毛下窥探我,“那时候意气风发,谁想到老天真会遣给我一个‘报应’。”
“事情说穿了非常简单,我叫童曦,是如风母亲最小的妹妹。”
我不哭,不笑,不动,也不说话,就只拿眼瞪着他。
“你是——”我对她的身份颇为好奇。
“如果你嫌麻烦,或者我再接受一次手术,恢复生育能力?”他不情愿地嘟囔,“我也嫌麻烦。”
我苦笑,先是超过二十四小时没有进食,又在草地上睡熟着了凉,再来一个二十四小时只扒了半碗米饭,自己罚跪了一个上午,还被如风那样惊吓一番,我不晕倒才不正常。
我的眼睛睁得更大,从来没有人告诉过我,做绝育手术之后还可以再做生育手术!
“两天一夜。”
“潇?”他低唤,磁性的声线微带怯意。
“我昏迷了多久?”我放低声音,虽然仍然虚弱,休息之后感觉精神好多了。
女性的虚荣心霎时得到莫大满足,我一下子跪倒扑进他怀内,结结实实一拳击在他的小腹,总是这个样子,不是捧我上天之后再踹我下地,就是一棒子打死我后再把我救活。
她安静地合上门,我打手势请她到床前坐下。
“真是气死我了!”
我指指如风,他的气息仍旧有规律地轻拂着我的颈项。
他长吁一口气:“不错吗,会哭会笑了,不像以前跟木头似的,没有一点人性。”
是修道院里见过的那位女子。
不提犹可,一提到“木头”我就火冒三丈,张嘴在他的脖子上狠咬一口。
手指轻微的刺痛使我从半梦半醒之间转向清醒,护士收起针管和空瓶子,轻声道歉后走出去,她刚把房门拉开,就回头看我,我抬手示意她让访客进来。
“说!你是不是对苏惜说过我像块木头?”
我竖起耳朵,他轻轻的均匀的呼吸声几不可闻,原来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睡着,我一番苦心的说辞竟是白白说给了空气,怎么就有这样的人——悲伤之余又是想哭与想笑。
“没有啊!哎哟!”
我叹了口气,继续道:“你硬把我留下来毫无意义,唯一的结果就是你会看着我的笑容一天比一天枯萎,我的灵魂也会一点一点死去,我不会不吃饭,不会不睡觉,也不会用狂轰滥炸的学习或者放肆的夜生活来麻痹自己,更不会寻死,但是只要在你身边一天,我就会憔悴一天,你真的要亲眼看着我一天天消瘦下去以致形销骨立吗——如风,如风?”
“没有?”我在他颈项上乱咬。
我停下来喘口气,他不哼声,安静得异样。
“天啊!才刚夸你有点人性,怎么一下子就变成了兽性,哎哟!救命啊!如此狠毒的女人要对丈夫屈咬成招吗?哎哟!轻点,宝贝,咬轻点我才更有快感,哎哟!”
我望着空无一物的天花板,只觉刚刚凝聚起来的勇气正在一丝一丝地流失,舔舔干涩的唇,我慢声说道:“如风,放我走,好吗?如你所要的,我爱上你了——我再无法以平常心去看待你的不专一。可能是潜意识害怕你会舍我而去,一直都在逃避这个问题,总以为睁只眼闭只眼就可以相安无事,然而在事情真正临头的那一刻,才发觉原来自己很在意,很在意,我——根本承受不了。我要我的丈夫无论是身还是心,都完完整整地只属于我一个人,正如我自己是完完整整地属于他。”
他夸张地大叫,笑着躲避我的攻击,半蹲半跪将我拥紧在怀。
他动了动,又安静了。
“你刚才去了哪里?”
“爱着你,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总之就是爱上你了。”
“你的婚纱运过来了,就在前面街口的婚纱店里,我先过去看了一眼。”
“再说一遍。”他似心满意足,停下了所有动作。
“婚纱?”我尖声大叫,“我为什么不知道我即将要披上婚纱?”
心头倏地萌生一份噬骨的悲哀,为自己也说不出的因由,我无奈长叹:“是,爱你。”一颗心明确交了出去,就像风筝被扯断了线,再也无法收回。
“你现在知道也不迟,亲爱的甜心,我有没有告诉过你,我们明天有必要去拜访一下你的嬷嬷?据说她要给我们引见一位神父,不知是因为什么事?”他状作不解。
“爱不爱我?”他搂着我轻摇,如同耍赖的小孩非要得到他想要的东西,“爱不爱我?”
“你现在告诉我了——冷如风你这头猪!”我实在想不出用别的什么词来骂他。
我被逼出了情绪:“你真要我死掉才甘心是不是?”
他定做了婚纱,只等婚纱一到就立刻举行婚礼,所有事这条狐狸猪都早有预谋,隐秘安排妥当,独独存心将我蒙在鼓里,因为他懒得动用他尊贵的双耳去听我无谓的异议。
“爱不爱我?”
谁要这么早结婚?当初说过个三五年,可是给我自己的,他玩够本了老了不中用了,就要抓我进牢笼,可我才二十一岁半,男朋友都还没多交几个,就要被他绑死一生一世?
我幽幽轻语:“我已经算是自私的人了,如风,你比我更自私。”
他的算盘打得也恁如意。
“爱不爱我?”他又问,唇瓣用力压迫我的颈子。
“女人最麻烦了,今天这个纪念日明天那个纪念日。把相识和结婚塞在同一天,还是美好的圣诞节,啊哈,我就不信以后我会忘记,省事多了,宝贝你说是不是?”他逗我。
突如其来的问题使我呆住,我不再作声,爱他吗?这个问题问了自己很久了,似乎一直都没有很明确的答案,然而是真的没有答案,还是不肯去深究答案,是知人知世而难自知,还是惯于用自欺欺人的方式在保护自己呢?
“是,你是奸商。”
他的唇在我的颈项上蹭来蹭去:“爱我吗?”声音含糊压抑,十分怪异。
他大笑:“小狗宝贝,我好像被你传染上了狂犬病,也想咬人。”
“如风?”我低唤,发生了什么事?
竟敢影射我是疯狗:“你——猪,嗯——”我被他咬住了双唇。
他握住我的手吻了又吻,在我身边躺下,轻柔地扶高我的头让我枕着他的手臂,他两手交缠环着我的脖子,身体紧贴我的身体将头埋在我的颈窝,就像一个安全感匮乏的孩子想寻求某种依赖和慰藉。这个动作让我极端意外,愕然到无以复加,这个攻无不克战无不胜集商界之王与情坛之圣于一体的男人,自认识以来何曾见他流露过一点点类似的无力感?
于是乎猪狗咬成一团。
我抬手想碰他的脸:“你怎么了……为什么……这个样子?”
……
他的眸子布满淡淡血丝,以往的清冽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挂虑褪下之后涌起的,掩饰不住的疲倦。
他满含爱怜、温柔和宠溺地轻吮我的唇,仿佛我是世间最值得他呵护的宝贝,一下又一下,轻轻柔柔地一点点勾勒我的唇形,灵舌极具耐心和爱意地逗哄我的,我的意识在模糊中化成了蝴蝶,心尖儿就如同蝴蝶美丽的翅膀,在繁花盛放的花丛中忽上忽下地扑腾。
“如风……么?”我微睁开眼。
……
床沿开始下陷,“咔嚓”的关门声响起,尔后有温热的气息在我脸上每一处徘徊。
如风柔情万千地和我分开,下一刻我们两个不约而同地一侧头。
环视围在床边许多张既忧虑又欢喜的脸孔,我虚弱地朝他们扯了扯嘴角,乏力地合上双眼,身体仿似被彻底掏空,就像是所有的骨肉和内脏都被剔离,只剩下一张皮囊,无法提起一点点的力气。
殷承烈傻呵呵地双手撑着膝盖,弯腰站在我们的近身之侧,一张脸就像是悬空的大特写,那一瞬间把我和如风吓得一齐跳起来,然后就看见台阶的最高处,似训练有素地排列着整齐的一堵泥塑人墙,在接触到如风的目光时轰然作鸟兽散,他的视线才往回移,殷承烈已经疾抓起地上的行囊,飞奔去追那群鸟兽,跑远了才回头大吼:“非洲已经没什么好玩的了,我现在就去南美丛林的鳄鱼嘴边报到!好没天理,才拍马赶着给他运回了婚纱,反过来要受这样惨无人道的待遇!呜呜呜!上司者,非人哉!”
“梅……姨?”我无力地轻唤,她怎么会坐在我的床——床头挂着输液瓶子,而我的手背传来针尖扎着的刺痛,这是——医院?
如风拥着我,与我相视而笑。
“好了,终于醒了。”说话的人大大松了口气。
“我要一束特别特别大的百合。”妈妈,女儿要出嫁了。
谁在触摸我的额头?我费力地将沉重的眼皮撑开一线。
“我买。”他一副好好先生的样子。
我在白茫茫的大雾中不知所以,不知从哪里传来木鱼声和飘忽吟唱:到如今回头一觉真无趣,到如今,回头一觉……你在找什么?忽然有人问我,我回过头,如风含笑出现,我惊喜交加地扑向他,他却笑着一步步向后退,如风!我心神俱裂,他不要我了!他真的不要我了……如风,如风……我在,有人说,如风叹着气飘了回来,我一把抱着他又哭又笑,不要逗我玩……再也不要了……好,不玩了,他说,抱紧了我……如风么?好累……好累……
“还要一份特别特别好的礼物。”有一位女人,不是我母亲却始终如同我的母亲。
母亲笑意盎然的脸庞在眨眼间变得凄然欲绝,流着泪背过身去再也不肯见我;又看见父亲在远处向我招手,我奔跑过去,那条路却没有尽头,梅平牵着林智斜插出来,父亲头也不回跟着他们走了;远远地看见雨盈和澄映有说有笑地走过来,我放声大叫,她们却听不见我,也看不见我,就这样从我身边走过……
“我送。”
我做了一辈子的噩梦。
“还有——等我想到了再告诉你。”我意犹未尽地偎紧他,只有在他怀内,才真正感到光明和无所畏惧。
和往事说一声早安
一年一度的圣诞节又到了,时间的循环往复是否正寓意着人生的永无止境,只有追求。
最后的时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