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扑到他的怀里,故意泣声,“江总,我变老了。”
他挂念这么多年的照片,还是她最美的十八年华,之后,想必落差越来越大了。
“赵逢青。”他语气认真,“你还是不信我会爱你到老。”
这才结婚几天。
她抬起看他。她是不信,而且充满怀疑。
她摸摸自己的脸,他到了这年纪,魅力不减反增。而她的斑点皱纹,渐渐浮出来了。这一病,更是憔悴得不得了。
结婚那天,蒋芙莉问她,“你和江琎是因为爱情结婚吗?”
江琎搂过她的腰,“知道了。”
“是啊。”赵逢青的回答是肯定的,“恨不能一夜白头,那样我就和他与子偕老了。”
她笑笑,“但你却得一心一意伺候我。”
蒋芙莉叹,“你啊,这么多年,就爱惨了一个男人。”不过,蒋芙莉自己也是这种性格,所以她也不去劝。
他看着她。
“是吧,就你看出我爱他。”赵逢青笑了,“我爸、我妈、我小姨,都说我不够爱他。”
赵逢青拖过江琎的手,“你一定不要比我先老。你老了,我可不会照顾你的。”
就连江琎,也觉得她没有他爱她那样多。他怕到想尽一切办法地要套牢她。有些时候,她看着江琎,怪心疼的。
赵逢青转眼看到左前方一对白发苍苍的老人。男的坐在轮椅上,女的推着轮椅,时不时弯低身子在老伴耳旁说话。
他都不想想,她要是不爱他,哪能轻易相信了他的骗局呢。
她懒得再和他说。上了年纪,身子是大不如前了。想想她以前,一年不感冒都不是稀奇事。
赵逢青抱紧江琎,“江总,要我相信你,就把财政大权都交给我吧!”
他探手向她的额头,“你这两天还有低烧,医生说等病情稳定了再走。”
“好。”
赵逢青深深呼吸,抱住了他的手臂,“江总,我想出院。在这里好闷。”
当天晚上,江琎就把所有的卡上缴了,包括密码。
这里是私人医院,环境绿化不错。
出院后,赵逢青笑嘻嘻地把银行卡放在抽屉,“我肯定放心了。”
她穿着病号服,和他手牵手地走出去。
抽屉没有上锁。
她握上,被他拉起。
她从不查明细。
江琎放下果盘,伸手向她。
这抽屉,她嘴上说是自己放心,其实是用来安抚江琎的。至少现在,他不那么惶恐她的离开了。
她窥见了他眸中的亮色,“出去走走,整天窝在这,没病的都憋出病了。”
也许是江琎和家人不太热络的原因,赵逢青和江家人的相处十分客气。
结婚以来,她没什么改变。少了高三那年对他的执着,他终归有些不安,就怕这只小狐狸哪天溜了。因此,她偶尔出口的一声亲昵称呼,让他惊喜。
这年春节,江琎和赵逢青回江家吃年夜饭。
她笑了,带病虚弱的样子,倒是淡了她眉间的妖媚。“为了亲爱的江总,早日痊愈。”
江奶奶的身子愈发不好了,她心中总是惦记着一件事。
他抚抚她的小脸。她昏迷的那天,脸色比现在更苍白。“那你早点痊愈,我好放心。”
这晚,吃完饭,她喊赵逢青出去庭院聊天。
江琎喂她一块苹果,她翻起一个白眼,“至于嘛,我又不是得了重病。”
江琎手指动了动,没有阻止。
要不是她问了医生多次,确定自己只是普通感冒引起的发烧,她都以为要没救了。
过了二十来分钟,他见到赵逢青挽着江奶奶,笑着走来。
江琎班都不上了,寸步不离守在病床前。
江奶奶向他笑了笑。
这场病,让赵逢青躺了好几天。
赵逢青坐到他身边,没说什么。
她想要睁眼安抚他,却失去了意识。
他凝望着她。
她深爱的男人,从来都是镇定自若,运筹帷幄,为什么会跟不懂事的小孩子一样,朝医生大吼呢。
她扭头过来,眸中漾着柔光。
脑袋晕沉时,她听到江琎在说话,那样怆惶的声音极为少见。
他不知,这是不是同情。
鸳鸯浴是舒服,但是她披着湿发在空调底下吹了半天,染上了重感冒。发烧、咳嗽,病情反反复复。治愈没几天,又病一回,高烧到了急诊室。
临走时,她去了卫生间。
江琎轻轻吻了吻她。“遵命。”
江奶奶走过来,慈爱地攀着他的手,“我知道,你是肯定说不出口的。”
赵逢青的小巧下巴往江琎头顶蹭了蹭,响亮地回应,“江总,陪我去洗澡吧。”
江琎扶住了江奶奶。
这男人商场上叱诧风云,在她面前却小心翼翼。有时候她都奇怪,怎么像是她家暴了他似的?
江奶奶先是叹了声,“可你心里又怀疑,哪天她知道,她是不是会介意。”接着,江奶奶笑了起来,“我这些年,除了把你培养成江家后代,没有为你做过什么。”
要真没心没肺,她就趁他破产时落井下石了。
“谢谢奶奶安排我的相亲。”
哪怕结婚了,江琎还和未婚之前一样没有安全感。连她的父母偶尔都念叨她没心没肺。
“你啊——”江奶奶心疼地看他。“就是藏得太深。”如果没有那张照片,谁也不曾想,他惦记一个姑娘家,惦记了十几年。“不过,幸好。”江奶奶笑得眼纹飞了起来。“小姑娘心境挺开朗的。她很爱你,我安心了。”
她仰起头,视线向上到了天花板。这简单留白的装修真好看呀。
其实,江琎非常清楚,赵逢青这性格,不会和他计较他往事。她知道那事,他更能博同情分。
“赵逢青。”他低喃。
这些个破事,他本不愿告诉她。
“嗯?”他的鼻息让她发痒。
不过,江奶奶说,赵逢青很爱他。这让他长久的隐忧得到了慰藉。
他埋进她的肩,“赵逢青。”
赵逢青从卫生间出来,见到直直站在门口的江琎。
赵逢青反咬他一口,“哪学来的这些话,越活越肉麻了呀。”
一具夜夜坦诚相见的身子,穿上衣服了,同样让她着迷。
“已经够美貌了。”他从她的额头开始吻,到狐媚眼,到小巧鼻,然后含住她的唇瓣。“再美下去,我的魂就赖在你身边不肯走了。”
以前觉得自己是贪恋男色,现在她明白过来,江琎的气质,是因为经历而沉淀。
“不去,我要哀伤我一去不回的美貌。”她揉了揉被他咬过的部位。
如果有另一与他相媲美的男色,但不及他的内心,她也看不上。
“皱不皱都是你的。”江琎托起她的大腿,让她坐到他的双肘上。“陪我去洗澡。”
她喜欢的,是他冰面下的暗潮。
“哼。”赵逢青拍上他的脸,狠狠地挤压,“你以后也会皱巴巴的。”
她喜欢的,是他投向她的炙热。
他眼中的不快随之而散,“把你的皱纹咬掉不就没了。”
她喜欢的,仅仅只是江琎而已。哪怕他变老,变丑,她都爱他。
她轻呼,“混蛋,还专攻击脸!”
他转身向她伸出手。
江琎搂过她,咬了她的脸颊一口。
赵逢青宛若翩翩彩蝶,飞扑到他的怀里。
每回她不看好两人的未来时,他就隐泛戾气。她打量他,“你不会有家暴倾向吧?”
“走吧。”他没有多问,搂着她往外走。
他将领带一扯,“别乱说话。”
她无需他向她坦言过去,她根本不会介意那些往事。但她想向他倾诉自己当年的少女之情。
“结婚才第三天,我们就开始讨论皱纹了。这日子没法过了。”赵逢青扒着卧室门框。
“江同学。”赵逢青在他怀里笑,“我以前好喜欢你呀。”
“不是之前就有吗?”刚到家的江琎解着领带。
“我知道。”他停下了脚步,亲亲她的额头,“我也是。”很喜欢很喜欢。
“江总呀,自从结了婚,我就长皱纹了。”
“现在嘛,程度更深了。”她那双狐狸眼微微下垂,映着浓烈的情意。
她这怕是婚后恐惧症。
“我知道。”江琎吻上她的眼。“我也是。”
但她老了。
无论是少女时期叛逆的赵逢青,还是如今懒散无争的她,他癫狂的心魔从来就只有她一人。
日子过的是原来的日子,床上干的事,跟同居时也没两样。那位比她大一岁的丈夫表现力惊人,生猛似海鲜。
一眼成执念。
有夫之妇四个字罩在脑袋上,她这才承认自己已经三十多了。
一念即一生。
领了结婚证之后,赵逢青在书店工作时,再看青春可爱的中学生们,心中忽然有了沧桑感。
——全书完